《时空陷阱》 第1章 前篇 『这一天， 是最糟糕的一天。』 何安冉把怀里的猫放回地上，自己缓缓走去洗手间的方向。 没有想象中心如刀绞的感觉，只是眼前做什么事都变得没有动力了。或者换言之，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何安冉洗了脸，又换了身衣服后，安静的坐在客厅沙发前。 时钟一分一秒的走了很久。何安冉面对着昏暗的房间，没一会儿，又起身回了卧室。 『这一天， 是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一天。』 第2章 第 1 章 “生日快乐！” 岳城笑眯眯的把蛋糕推到女朋友面前一点，宠溺道：“许个愿吧！” “喵～”趴在落地窗前的白猫兀自伸了个懒腰。 “嗯。”何安冉点点头，双手交握，闭眼开始许愿。 谁知天公不作美，刚还放晴的天，转眼间便乌云密布。 一道雷声狠狠劈过，猝不及防的把正在许愿的何安冉吓得浑身一抖。她扭头看向男友，发现后者正侧着脑袋透过窗子看外面的天，微微皱起了眉头。 “城哥，在我许愿的时候，你还在担心她去补习班没带伞吗？” 岳城闻言猛回头，茫然的对上何安冉的目光。 “啪嗒！啪嗒！唰唰——” 雨滴经过屋檐落下水洼，又被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掩盖住声音。 岳城尴尬的笑了一下，面上依旧温和：“小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噢，是你们剧团的新戏吗？哈哈，又在找我对戏啊？” 何安冉脸上不再挂着往常灿烂的笑容，她平静看了岳城几秒后，低头笑了。 不算苦笑，也没有嘲讽，语气上没有怪罪和质问。一切来得平平淡淡，仿佛屋外的大雨和屋内的谈话，两者间，只能有一个更为激烈。 “没有。你忘了，我上周已经辞掉了剧团的职位。”何安冉默默摘下头上的生日帽：“那天晚上你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你送她回家。” 窗前的白猫仿佛厌倦了眼前这套如同从狗血剧里亲自走出来的烂俗桥段一般，摸摸耳朵，伸了伸腿，然后朝着卧室走去了。 岳城被当面戳穿，表情明显有点挂不住。 “小冉，你误会了，那只是我表妹。” “表妹？”何安冉看向岳城：“可我还没说是哪一天，看来你每天晚上都背着我和表妹见面。” “不是的！我……” “不是说你去出差了吗。”何安冉打断他，站起身来慢慢解下围裙，俯视他道：“你们公司的业务范围，还包括女高中生啊？” 岳城辩解：“她真的只是我表妹，她刚转学来这座城市，很多地方不太熟悉，我帮帮她而已。” “表妹……”何安冉对他已经失望透了。 “表妹，可以牵手，可以拥抱，也可以拥吻吗？” 见岳城眉头都没眨一下。 何安冉牵动起微僵的嘴角，笑了笑：“原来你早就想分手了。” “我不会缠着你求你别离开我，所以这种事，你还不如一开始就和我摊牌。”何安冉道：“也省得浪费彼此时间。” 岳城脸上的笑也不再装模作样的挂着，他站起身打算离开。 “看她的样子还不知道你有女朋友。”何安冉说，“如果你还有点愧疚心，就去跟她坦白吧。” 对方以关门声做回应，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不过爱怎样怎样，跟她都无关了。 何安冉看着窗外的漫天乌云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伤心了。 也许这样就叫释怀了？ 良久，何安冉瘫在椅子上，闭眼感受新鲜空气。 “……释怀个屁。” 心里还是有口气堵得慌，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不说多轰轰烈烈，但至少真情实感。听说过初恋很难走到最后，但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烂尾收场。 ‘叮叮～咚！’手机提示音。 何安冉拿起手机一看。 是房东的催租短信，何安冉将仅存的几千块线上支付过后，想起自己刚丢了工作，别说下月房租，就是本月伙食也是个问题。 “这糟糕透顶的世界，真希望能一下子毁灭。” 何安冉仰头心灰意冷的说完，又支起脖看向窗外。 “小葵，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小葵是白猫的名字，那是上周在剧组偶然救下的一只小猫。 猫咪没主人，救下来后又像脚后跟似的跟着她，便索性给带回家收养了。 “小葵？” 没回应，多半是午睡去了，何安冉也懒得再叫，回过头来继续自言自语。 “有的人可能辛苦了半辈子才终于成功上岸。”何安冉疲倦的摇摇头：“我不能把他们拉下水。” 又说：“要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就好了，只毁灭掉我自己的世界，不给任何人……” 活没说完，却见从远处天边，一块类似陨石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了过来。 “添……麻…烦…” 何安冉眼睛瞪大了看向窗外，整个人傻眼。 “啊！” 那是什么？ “……” 脑子甚至没来得及转弯，何安冉被亮光刺的睁不开眼。 闭眼的时光，她有一瞬间在想：‘陨石这么快居然还没砸过来？’ 然而下一秒又想起卧室里还有小葵，抱着死也死在一起的心态，何安冉当即起身睁眼想要冲进房去，却在刚迈出一步后又愣住了。 “这里……是哪儿啊？” 第3章 第 2 章 “请问，我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吗？”何安冉忍不住开口问。 偌大的空间望不到尽头，面前只摆着一张白色的桌子，和两把白色的椅子。何安冉在这头，另一个人在桌子对面那头。 对面那个花容月貌的男人是凭空冒出的，或者更准确点来说，在何安冉的视角来看，这个男人连同眼前的整个空间，都是凭空冒出来的。 身处于一片全部纯白又望不到边际的地方，何安冉心知无法逃离，她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对面的男人似乎怎么喊都没反应。 敌我不分的状况下，何安冉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维持这个状态，已经有好几分钟了。 直到何安冉听见一声类似于按扣，清脆的‘咔吧’声响起。 “TB3007.”一道机械混声传出，在这看似无边无际的空间中，发出了回音。 何安冉抬头寻找声音来源：“？” 随后，发现是对面的男人在口中一遍遍重复着这串数字，声音也在慢慢随之消除混响，直到最后彻底变成正常成年人类男性的声线。 还蛮好听。 男人似乎眨了眨眼，找回了神智，抬头看向何安冉。 他的五官长得很精致，鼻梁高耸，眼窝深邃，下颌线分明，双眼明亮有神，是带着笑的。 男人向何安冉伸出手，微笑：“你好，我是你的造物主，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男人开口就是霸道总裁一般的迷人声线，且这声音这台词，何安冉顶多只在乙女游戏中听过。 “你可以叫我神，也可以叫我的代号TB3007。” 何安冉心想这人语气神态都格外彬彬有礼，就是这话里内容说的可不太客气。 “您好，我叫何安冉。”何安冉象征性的伸出手，却没打算碰到对方的手指，只是腾空着握了握。 男人笑了笑，略微歪了下头，似乎在等何安冉的下话。 “昂……”何安冉一时有点说不出话，毕竟这么好看的人她真是头一回见。 说话这么好听，还如此风度翩翩。 搁谁谁不得先害羞一会儿。 羞完，何安冉回归正题问：“请问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 男人答：“这个空间是被创造出来的，它距离你生活的地方有近一亿光年。而你，是我带进来的。” 男人说完，温和的弯唇笑了笑。 “那，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何安冉着急，扭头看了看四周。 见男人没回答，她又问了句：“我能回家吗？” 男人弯唇：“恐怕不能。” “为什么？” “因为……”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朝身侧打了个响指。 旁侧的空间瞬间出现了一堵白墙，又在何安冉惊讶的眼神下，墙面缓缓出现了影像。 影像中的世界好似末日，大地凭空撕裂，像张开一张巨口，慢慢吞没整个城市，行人、绿化带、行驶的汽车、高耸的建筑，但凡是靠着地吸引力的一切个体无一幸免。 而屏幕角落下，有一座外观熟悉的红色大楼正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倾斜着滑落出屏幕外。 “！！”何安冉急得站起身来，那正是何安冉一直以来居住的小区大楼。 紧接着镜头迅速拉远，模糊，又聚焦。 浩瀚宇宙中那颗熟悉的蓝色星球慢慢以一个奇怪的方式扭曲着。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在太阳底下赤手托着的一颗冰淇淋球。 耳边又是一声响指，影像瞬间消失。 男人用平淡的语气说：“很遗憾。如你所见，你曾经生活过得星球，已经不复存在了。” 何安冉微张着唇，半天才缓缓坐回椅子上，似乎还没缓过神。 她把头转回向男人，脸上带着呆愣的表情，指着刚才影像的位置，问：“那是什么？” 男人十指交握，撑着下巴。 面色郑重的说：“一种可以将过去的事物展现在眼前的能力。” “过去……的事物。” 何安冉忍不住发慌，她扭头看了看四周，全是这令人心里没底的白色。她有许多想知道的问题，又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那……可是……”这样欲言又止，反复了几次。 男人观察了她好一会儿，才有条有理的缓缓道来。 “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为了完成一项秘密任务，不得不把你带入这个区间。或许你该感谢我，毕竟在几十亿人丧生的世界中，你活了下来。”尽管是没有一丝温度的语气，但在言毕后，男人露出了温和的一笑。 何安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就凭这个大变活人，就凭刚才的全息投影？” 那些摆在眼前的事实确实已经无法质疑，但何安冉打心底里不想相信就是了。 男人唇角轻轻笑了。 “就凭，这个。” 话音刚落，只见男人手指轻轻捻动，还没等何安冉看清楚后面的动作，便觉一阵失重感袭来。 “！——！” 周遭的白色突然被黑暗吞没，眼前天旋地转，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冲到了颅顶，何安冉大脑顷刻间待机。根本来不及用眼睛记录周遭是什么样的情况，只觉自己是从脚下地板漏开的大窟窿里掉下来的。 耳边划过风声，坠落的感觉越发真实，何安冉不自觉的闭上双眼，紧紧捂着胸口处快要飞出来的心脏。 然而，就在她心脏几乎悬吊在嗓子眼时…… “啊！” 搭配着一声响指，这令人窒息的失重感消失了。 耳旁又响起男人冰冷的声音。 “睁眼吧。” 可恶，有点想吐。 何安冉半懵半醒的睁开眼看向对面。 如果这时眼前有面镜子的话，何安冉打赌她一定脸色白的像鬼。 没有狠狠的砸到垫子上，也没有被什么东西捞起来的感觉。但何安冉就是人好好的，又重新坐回到男人的面前了。 “这次，肯相信我了吗？”男人依旧是那副笑模样。 “你到底是谁？” “喝下这个，能让你感觉好一点。” 何安冉木讷的接过男人递来的杯子，又瞬间反应过来，警惕的放到一旁。 “杀掉你有一百种方法，但我绝不会选择在这杯水里下毒。” 男人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 何安冉确实又找不出他要害自己的理由，于是小酌了一口。 男人紧盯着何安冉握紧杯子的手，那双手在微微颤抖。直到她喝完那杯水，男人的视线才回归到何安冉的面庞。 何安冉缓缓放下空杯，冰冷的液体经流过食道的感觉犹在，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记忆还停留在刚才的恐惧和震撼中，但身体却没有那种反应了。 她问：“这是？” “可以理解为一种镇定剂。”男人双手交拢撑着下巴。 “现在可以好好坐下来听我说完了？” 男人没有名字，他只是反复交代自己的代号是TB3007。在他的故乡，像他一样拥有能力的同伴有很多，比如令一个人凭空消失，使一座死火山瞬间爆发，或是让一个星球无声毁灭。 在他们看来，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就像……每个国人小孩都会熟练背诵九九乘法表一样？”何安冉打了个比方。 男人笑了笑。 大概是给何安冉的镇定剂中，调试比例有了些许偏差，让她从恐惧不安中脱离的太快以至于现在看起来稍显……亢奋。 何安冉又问：“tb是啥？” “T……”没等男人答复，何安冉兀自推测起来。 “陶宝？” “帖吧？” 都不是。何安冉歪头纳闷，她掏出手机，打开输入法输入TB。 然后抬头又问。 “填表？” 当然不是。 “拖把？” “……” “头孢？” “驼背？” ……都不是。 “那到底是啥？”何安冉挠挠头，继续划手机。 男人叹了口气，开口：“调查显示人类平均……” “啊？！”何安冉拍桌。 “我知道了！”然后斩钉截铁道：“土鳖。” 男人：“(?-ι_-｀)……” “Try Back. 意为回到过去，调查显示人类平均每人每天花在后悔的时间就达到了三分之二个小时。而创造者把TB系列的机器人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能回到人类的过去，从而改变历史。” “？”此处何安冉为了理解他说的三分之二小时，花了点时间。 男人继续说：“愿望的初衷都是美好的，但人类是有私心的，机器人做不到让所有人类都满意，最后只好消灭掉一部分——提出问题的人。” 何安冉被捆在椅子上，瞪着眼睛看他。 男人“哦！”了一声，帮她把嘴上的胶带揭开。 “请说。” 何安冉活动活动嘴巴，问：“一部分人？可你刚才说整个世界……” 男人接过话：“起初是一部分人，但爱凑热闹盲目跟风的愚蠢人类还是占大多数。神满足世人，赐给他们想要的，许诺给他们渴望又达不到的。但世人不懂得知足，更不晓得知恩图报，在神切断了利益关系后，人类翻脸无情反过来指责是神说话不算话，一群头脑简单的民众以讹传讹，竟不顾一切的将自身置于神的对立面……” 何安冉一声没吭地盯着男人，只听他嘴里一口一个自称是‘神’的。 “所以，神再度降临，赐予众生平等了。”男人笑着说。 “平等？就是让世界毁灭？谁也别活？”何安冉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儿，争辩道。 “你知道为了满足人类的需求，我们牺牲了多少精神力吗？”男人说。 何安冉开始听不懂了：“那是什么？一种新概念超能力吗？” “是一种普遍概念中的能力资源。”男人解释说：“神可以借助精神力来帮助人类完成他所能想象到的任何事情，同理，愿望达成后，神需要收取人类的一部分可用能源作为回报。” “可用能源？”何安冉又实时捕捉关键词。 “可以转为利用到伪生系统内核的能源，从而共享到——”男人笑了笑，手指轻点两下自己的头部：“每个机器人的智脑中。比如，智力、体力、同情心、好奇心、羞耻心等等。” 何安冉听着都毛骨悚然：“估计净是和特殊人士的交易，小老百姓从没听说过这些。” “起初的人类公正守约，交易你来我往。后来人类却联合打起了小聪明，想利用系统中未收录的羞耻心这一漏洞，伪造能源进行交易。被识破后竟撕破脸将神反咬一口。”男人说。 “就是造□□呗，这种人哪来的羞耻心。” 何安冉鼻腔小“哼”了一声，嘟囔着：“其他遵纪守法的民众多晦气，当初甜头没吃到，遭殃的时候却要和别人同生共死了。” “也不是完全这样。毕竟，你就活了下来。” 男人再次笑了笑。 何安冉看他，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 “你的神态动作和我家猫猫好像啊。” 男人愣了一下：“？” 何安冉瞠目：“！” 旋即惊觉：“我的猫！” 然后问男人：“小葵！……是我家里养的一只白色布偶猫，你也把它……带过来了吗？” 何安冉越说越觉得没戏，这空间一览无遗，别说是只活蹦乱跳的猫，就是一只苍蝇在这飞，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我说了带你来是因为我有秘密任务，任务内容不包括猫，它自然就不会在这。” 男人说得干脆利落，却也是难以改变的事实。 何安冉心情更低落了，她抬眸看他，问：“什么任务？” 男人带着熟悉的笑意回看着何安冉，上半身稍稍靠近了些。 “我需要你在规定期限内，爱上我。” 第4章 第 3 章 “啊？” 何安冉眉头紧锁，肉眼可见的嫌弃了又嫌。 只差没脱口而出一句‘你有病吧？’ “这是给你的任务还是给我的任务？”何安冉摆摆手：“我不干。你抓人前都不做背调的吗？我刚失恋还不到半小时呢。突然要让我开启新恋情，你当是小孩过家家呢……” 男人似乎浅显的思考了下，看表情貌似也不认为这个做法有什么不妥。 “太失礼了！” 何安冉小力的拍桌：“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哪有这样的？” 男人无奈的给出酬劳：“那么作为回报，我可以满足你的三个愿望。” 何安冉似乎冷静了一瞬，然后回过神来继续摆摆手：“不可能。” 男人加注：“任何愿望。” “那也不。” 何安冉不吃这一套：“我谢谢你任务内容不是让我在规定期限内生孩子，不然这荒僻地方我还得自己一边生一边接生。” 男人失笑：“这么伶牙俐齿，刚才被人戴绿帽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你！”何安冉气死。 她用手抚了抚胸口，试图冷静。 而后发问：“我平时不是爱冲动的人，是不是你刚才那杯水有问题？” 何安冉现在觉得脑子里又乱又躁，刚才说出的话完全不像她。真是糊涂，怎么能随便喝陌生人给的水。 男人耸耸肩，只给出一句。 “副作用。” “放心。不会让你生孩子。”男人再次解释道：“只是作为高智能伪生物体，需要在人类文明彻底消失前，了解一下你们的种族之间，是如何相互对彼此产生情感的？” 何安冉正揉着脑门，闻言想了想，说：“所以，你只是来……体验生活的？” 男人未语。 “开什么玩笑？”何安冉压抑着心里的郁躁：“如果现在坐在你对面的这个人，她的父母亲人因为你在这场灾难中丧生的话，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更别说其他。” 男人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说：“但事实，并非如此。你唯一叫的上名字的亲人就只有你的父母，而他们都在几年前遭遇车祸去世了。” “所以准确的来说，在这场灾难中，你的家里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何安冉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觉得他荒谬极了。 男人又开口：“提醒你，我说的任何愿望，包括世界上，你能想到的所有事。” 何安冉本来想转身离开，虽然无处可去。可当她转念一想，回头看了看男人，问。 “也包括，让一切恢复到末日前的状态吗？” 男人未明说，在何安冉看来便等同于默认。 - 男人将空间的模样转换，变出了一套不算华丽但还像样的房子，虽然周边还是荒郊野岭的样貌，但好歹不像之前光秃秃，而是有一点绿化了。 何安冉起初不得不把这个冰冷冷的男人当成危险分子来对待，但短短几天后发现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城府高深。 表现出的冰冷似乎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没有人情味儿’。 “死机器人。” 某天，俩人专门为了‘产生感情’这一话题坐在一起，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真的把蓝星毁掉了？” 男人瞥了她一眼。 “你亲眼看到的。” 何安冉急：“搞个投影算哪门子亲眼啊？” 男人又不说话了。 “那就没得聊了呗。你一个木头人，我一个还没正经谈过恋爱的。就，唯一一次还是被渣男骗，基本等于没谈过。”何安冉坦白。 男人笑了笑：“但你还是人类，你的情绪很丰富，比起我，你应该很容易参透其中奥秘的。” 何安冉愣了愣，其实没太听懂。 “可……”何安冉瞥向窗外：“至少我们也不应该整天被关在这里。你还不如先复原了世界，看看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 男人：“如果这是你的第一个愿望……” 何安冉插话：“那么你会帮我实现？” 男人：“……我会劝你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何安冉的错觉，刚刚的一瞬间里，男人的言语似乎更冷漠了些。 在何安冉唉声叹气转回头的前一秒，男人顺着她视线看向窗外。 “但如果是你的请求，我会试着在这个空间中复原你熟悉的一切。” 何安冉睁大眼睛，问：“真的？” 男人点点头：“提取你的过往记忆，用来形成影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又是投影。”何安冉失落：“那不是看得见摸不着？” “摸得着。不信你试试？”男人说着，又指了个方向。 何安冉透过窗子望去，外面已然变了样。 那是她从未亲眼却曾在电视里见过的美景，于是何安冉惊奇的跑去推开门。 眼前，原本荒芜的土地竟摇身变成了精致清雅的院子。脚下的幽幽小径通向院落大门，经过时，还能在路两旁顺手摘两颗甜杏。 她抬头看向这院中的主建筑。 “啊。” 明明刚才还是欧式风格的大房子，却顷刻间脱胎换骨，成了何安冉儿时记忆中的老宅模样。 何安冉又小跑着绕去了后院，果然也是熟悉的小池塘。 “原来你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我很惊讶于你的记忆里竟不是你住了很久的那栋公寓楼。” 男人的声音突然从后方响起，把何安冉吓了一跳，但她没回头，只是闷闷的出声。 “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男人听见声音意识到了什么，轻轻歪头看她。 “你哭了？” 被点破的何安冉瞬间破防，抑制不住地嘴角向下，眼泪也啪嗒啪嗒流下来。 男人没有手足无措，却越发的好奇，好奇‘伤心到流泪’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转过来下一秒，何安冉猝不及防的被人拥进怀里。 抽泣声片刻止住。 “喂！”何安冉大叫着推开男人，并且因为一瞬间受到了惊吓，开始不住地打嗝。 “你有嗝……！你知不嗝…知道这样很失嗝……礼。嗝。” 男人没有做贼心虚，反而坦然说：“伤心需要安慰，我是在安慰你。” 然后伸手轻拍拍她的背，像哄小孩似的：“乖，不哭了。” 何安冉红着眼睛看向他：“……嗝。” 她抹了抹眼泪。 “谢谢你的安慰，嗝，不过我这是喜嗝…极而泣，不需要你嗝…的安慰。”何安冉说完转身要走。 现在的她脸上火辣辣的一定通红，得火速找机会逃离这个现场。 但还没走出两步，见邻居家里从房门出来一个奶奶，领着自家小孙子，到后院的秋千玩。 谷奶奶抬头看见何安冉还一愣，而后笑着问候。 “是小冉呐！一晃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哟！这是……”奶奶注意到何安冉身后的男人，轻声问道：“带女婿回家了？” 何安冉见着多年不见的谷奶奶原本心里头还五味杂陈，这下脸蛋更羞。 “谷奶奶！” 然后回头瞪了男人一眼，又小跑着离开。 转天清晨，何安冉将早餐端上来，也连同男人的那一份。 “我的生存和行动支配不需要消耗能量，所以也不需要补充能量。”男人说完，又跟了句：“但是谢谢。” 何安冉满足的笑了笑。 自从那天男人被说举动很失礼之后，他便虚心向何安冉请教了关于人际交往之间的礼数。 也是终于让何安冉了解到，在这方面，男人并不是无礼的自大狂，而是智脑所储备的意识不达标。 换句话说，是他们机器人还并没有‘冒犯’，‘生气’，以及‘主动道歉’的意识存在。 “可你说你们已经获取了很多人类相关信息作为储备能源了，怎么连这种‘你好’‘谢谢’‘对不起’‘没关系’的基本常理都不懂了？”何安冉如是问。 “因为人类的愿望越来越多，我们已经花费了精神核中太多的精神力。”男人如实答道：“智脑知识库严重受损，信息波时而会出现紊乱，机器人的整体技术水平倒退了十几年。” “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 - 而今，何安冉与他朝夕相处，一边作生活中的老师，又一边努力建立感情，关系似乎也没有之前的那般生硬了。还亲切的称他为…… “凌凌漆！” “别看书了，先吃饭，凉了该不好吃了。” 凌凌漆也表现的很听话，他放下书，把面前的盘子端到面前正中央的位置，然后左推一下右推两下，确认盘子处在正中间后才肯动餐具。 这一幕何安冉看在眼里，想起自己养的小葵，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主仆情意，却不难看出它也是个重度强迫症，吃饭前老喜欢扒拉自己的饭碗，且护食的很。 真有这么巧的事。 就何安冉溜号的这会儿功夫，凌凌漆已经把盘中餐吃个干净，又重新拿起书。 何安冉这才看清楚了那书名叫《人类世界》。 “？？？” “书上说，人类之间会通过互送鲜花的方式求偶。”凌凌漆还看得认真无比。 求偶…… 这词听得何安冉脸上表情直接变成一个‘囧’字。 “□□时间，种族不受限制。嗯……人类没有发q期吗？”凌凌漆问。 何安冉端着餐盘坐下：“没有。” 凌凌漆真诚发问：“那为什么随时随地都可以进行□□。” 说着又开始读起书上的字：“人类在其一生中的□□对象不受限制，但在大多数管理体系成熟的地域，雌性个体与雄性个体在建立特定的关系后，双方除彼此外的□□活动受法律限制。” 又翻了一页，“且在某些地域中，同性双方也可以建立此种特定关系。” “噢。”凌凌漆点点头，像是真的学到了什么伟大的知识一样。 “所以我们算是同性还是异性？”凌凌漆随口一问，又动手把书往前翻到大概等同于小学课本第一二课的位置，蹙眉认真看上面的图片。 片刻后…… “雄性与雌性身体构造最大的区别在于生殖器官的区别……”凌凌漆抬头看向何安冉：“你的生……” 何安冉吐出嘴里的食物，当即叫道：“你闭嘴！” 没等凌凌漆把话说完，何安冉紧攥着叉子，满脸的情何以堪，从牙缝里冒出：“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你快别问了。” 凌凌漆稍微察觉到了何安冉的窘迫，“我这样问不礼貌？” 何安冉猛点头。 果然，这么一说后，凌凌漆闭口不再问了。但还是自己一个人端着小书在旁研究的起劲儿。 何安冉快速吃好，收拾好盘子碗筷刀叉，都放进洗手池里就算完工。 因为剩下的交给凌凌漆一键清洗就好了！ “咳咳，以我多年做人的经历来看。你的生理性别是男，我是女。”何安冉说：“不要再说雄性雌性，那是形容动植物的。” 凌凌漆点点头，脑子里的知识库又更新了。 “其实关于你说的条件……呃。”何安冉清了清嗓：“我有个办法。” 凌凌漆同时开口：“我有个办法。” 何安冉：“你先说你的办法。” 凌凌漆说：“进入你的梦境，或是你的记忆。” 他解释说：“上次见你对邻居的影像产生了情绪波动，我猜想，这可能是个突破点。” “好主意呀。”何安冉点头。 “那你的办法呢？”凌凌漆问。 “我……也是这个办法。”何安冉眼神闪烁的说。 “嗯？”凌凌漆抬手轻撩起何安冉挡在左眼前的碎发，说：“可你的瞳孔告诉我，你在撒谎呢。” 何安冉顿了一下，后又猛的回退，躲开了与他的肢体接触。 第5章 第 4 章 扛不住凌凌漆的激光眼。 “好吧。”何安冉自知逃不过，小声交代：“我的办法是表白，我们约会，或许能……磨出一些火花？” 凌凌漆眨了眨眼，继而说：“我喜欢你。” ……啊，这干巴巴的语气。 “我爱你。” ……完全看不出爱在哪里。 何安冉摸摸额头：“行吧，这个方案显然不行。” “你看过偶像剧吗？”何安冉又问：“男女主相遇相知相恋的桥段？” 凌凌漆提出新词汇：“偶像剧？” 何安冉点点头：“少女漫画，言情小说。里面的素材很多的。刚好你可以造梦，我们俩按着言情文的套路约会……应该可行。” 凌凌漆看着何安冉，片刻过后点了点头。 然后便一个人去书房角落扫描资料去了。 - 再一眨眼间，何安冉人已经置身在某所中学校园中。 何安冉惊异：“这就开始了？” “冉冉，化学老师叫你去她办公室！”一同学过来传话。 “知道了！”何安冉立刻接受了此时的角色，起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逻辑，从教学楼到教室办公楼明明不远，何安冉却凭着感觉走到了操场看台。 “那边的同学小心！！” 随着一声大叫，何安冉扭头，只见一个篮球形状的黑影正极速向她飞来。 “啊！” 明明脑子里在说‘快躲开’，但脚下却挪不动步，且因为害怕暂时闭上眼睛。 “嘭！”一声清脆的拍球声在耳边响起。 何安冉心知球是被人挡了下来，她慢慢睁开眼，只见面前咫尺距离，是凌凌漆高大的身影，和他的一张帅脸。 说来奇怪，这种情节她在漫画里已经看过不知多少遍，按理说都应该对此脱敏了，但经历过这次亲身经历后，似乎才是体会到了真实的心动反应。 凌凌漆仗着一张帅脸，开口温柔的问：“同学，没事吧？” 何安冉轻点头，脸微红：“谢…谢谢。” 双方在一圈粉红和暧昧氛围中，静止了几秒。 凌凌漆：“这就完了？” 突如其来的拉胯仿佛一瞬间把何安冉打回个现实，她可惜的叹了口气：“唉，心动瞬间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下一个，下一个。” 转眼间，又来到社畜聚集的办公楼里，何安冉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闲着无聊，拎起来桌面上的工牌看了看。 突然左肩上被人一拍，差点儿拍掉她半条命。 “吓！” “下班前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凌凌漆高冷的声音出现。 “好的，总监。”何安冉恭敬作答。 原来这次剧本是办公室霸总和职场小花。 于是在下班前，何安冉如约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推门进去。 只见凌总监双手交握，手肘撑着办公桌，用凌厉的眼神盯住何安冉。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何安冉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凌总监轻笑一声，“真是会装傻充愣啊，女人。” 女人？ 何安冉一愣，这突如其来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我……”何安冉配合回答：“真的不知道。” 凌凌漆说：“哦？那我提醒你一下，北京时间10:32分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何安冉看了一眼钟表，还是摇摇头。 “不记得了。” “呵。”凌凌漆轻笑了一声，继而眯眼走过来靠近何安冉：“我说过可以让你来上班，但我也说过你不可以被任何人搭讪。” 脑子里突然闪过早班前打卡，大家碰面时都会问好的场景。 这是他说的搭讪吗？ 何安冉蹙眉，基本能猜到这是一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了。 凌凌漆手插口袋走过来，暧昧的摸了摸何安冉的耳朵。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的情妇，当然除了爱情以外，我什么都能给你。但前提是……” 突然皱紧眉头的凌凌漆一手壁咚，一手捏着何安冉的下巴扭过来，警告道：“不准看其他男人。” “行行行行行了。” “停！”忍耐到极限的何安冉伸手打住，讪讪笑道：“要不还是下一个吧。” 凌凌漆瞬间褪去总裁范儿，问：“还不如上一个吗？” 何安冉点点头。 她坚信再继续的话，别说是一座芭比的梦幻城堡，就连哈利波特的魔法学院，艾莎的水晶宫殿都能一并抠出来了。 凌凌漆没忍住笑了场。 “？”何安冉疑惑的看过去。 他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有时候我是可以读取到你内心想法的吧？” 何安冉懵：“不知道。” “哦。”凌凌漆说：“也不是随时都可以。主要在你想法过于强烈，或是我的精神力足够的时候，就能读取得到。” 何安冉眨眨眼：“那如果……” 没等她问出问题，周边场景便随着凌凌漆的响指一起变化。 这次，何安冉身处在一个大大的走廊中间，她四处观察了一会儿，墙壁、天花板、壁灯、房门、到处富丽堂皇，满满的表现着两个大字—— ‘有、钱’。 “发什么呆？饭菜都快凉了，还不快给少爷送去！”路过的女仆小妹妹不忘给同事何安冉提了个醒。 “少爷？” 何安冉正猜测这回该是什么剧本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间房门口，手里还多出了一个小餐车。 为了不耽误时间，何安冉凭感觉抬头确认了下门牌，才轻敲了几下门。得到允许后，推着车进去了。 门一开，屋里键盘鼠标声齐飞，听着混乱无比。何安冉推测这次的男主八成是个网瘾少年。 有钱的网瘾少年。 “少爷，上次做那道番茄炒蛋的厨师已经换掉了，这次出餐前特意嘱咐厨房加了糖。” 何安冉把餐摆上桌，还边说了句：“少爷别玩了，先吃饭，凉了该不好吃了。” 忙碌的键盘声随着凌凌漆长舒的一口气而止住，他摘下耳机，仰卧在椅子上转回身来，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不难看出刚才那场游戏，他是获胜的一方。 少年时期的好心情多半是难以掩饰的。凌少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来到桌边坐下，还顺带手一把拉了何安冉坐在身边。 “你也一起吃吧，老头子整天不回家，家里这些姐姐阿姨里面，也就你肯多跟我说两句话。” 何安冉捕捉到信息，脑子里也多了些设定的记忆。 凌凌漆这次的身份不只是留守儿童富二代，他还是一个患有先天心脏病却对于学习天赋异禀的人。 何安冉感叹，原来是个被上帝关门又开窗的孩子。 “对呀！我一直都很喜欢姐姐的。” 什么 何安冉扭头看凌凌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眼里面闪着光的样子，不自觉多看了一会儿。 记不清刚才进行了一番怎样的对话，但面对凌凌漆的慢慢凑近，何安冉下意识回神，头向旁边微微侧了个角度。 男人的嘴唇也理当只亲到了她的脸颊。 这是下意识不由自主的躲避。何安冉在心里辩解。 气氛尴尬的快要凝固在一起，何安冉抬起了头却不敢去看凌凌漆的眼睛。 “你一起吃吧，按外面的时间，也该是晚饭的时候了。”凌凌漆开口打破僵局，但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冷落。 何安冉偷瞄，这会儿凌凌漆应该是变回了他自己，正面无表情的夹起一个牛肉饼放在餐具上。 “剧本，结束了？”何安冉轻声问。 凌凌漆没看她，而是轻点头作为回答：“嗯。” 何安冉察觉到气氛的异样，但也不敢多问，只想着转移话题。 “那事不宜迟赶紧到下一个吧。” “不急，吃过饭再继续也是一样的。”凌凌漆叉起盘中切好的肉饼，没有急着送进自己肚里，而是喂到何安冉嘴边。 “我……我自己来就好。”何安冉受宠若惊。 可凌凌漆手背轻轻推开何安冉的手，执意：“啊。” 何安冉依言吃下。 说实话，在刚刚那一下，她的取向是有一瞬间被命中的。 “那我们还……？” “不继续了。”凌凌漆说着，周遭的场景变换。 两人又坐回了餐桌边，桌上的食物还在，凌凌漆起身离开。 “折腾了一天你也该累了，吃过晚饭就去休息吧。” 餐厅只剩何安冉一人。 在试过了无数次的表白和约会之后，何安冉承认她是有过几次真的要动心了，但无论是哪次，何安冉都没有萌生出那种动摇的念头。甚至于这令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正放下过去的恋情了。 但答案无疑是肯定。 也许是因为被时间冲淡，当何安冉再度想起岳城时，没有心痛没有遗憾也没有埋怨，反而是种释怀。 何安冉呆呆的坐在位子上沉思，她是有想要尝试去爱上凌凌漆的，只是碍于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去主动爱别人，也许一开始的那段恋情她也没有上过心吧，否则怎么才短短几天就把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起之前两人在争吵时岳城曾说过的：‘你根本没有爱的人，你爱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你自己。’ 何安冉叹了口气：“我是个坏女人吗。” 夜幕降临，何安冉茫然的扭头看向窗外，思考自己究竟坐了多久，屋子里竟都这么黑了。 她揉揉太阳穴准备站起来，最近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但又很乱。 比如刚还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雨刚下没多久，就去冰箱拿瓶汽水的功夫天又黑下来了。 何安冉拍拍脑袋，怀疑会不会跟凌凌漆有关。 于是来到他门前，见门缝透着光，她才敲了敲门，趴在门板上明知故问道：“睡了吗？” 听里面传来脚步声，何安冉立刻后退站好，面带微笑迎接。 门一开，凌凌漆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机器人不需要睡眠，但也同样不喜欢打扰。” “呃……” 闻言，何安冉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尴尬的呲着牙，不知所措。 直到对方轻轻笑了一声，把她请进了门。何安冉才反应过来是被他逗了。 “跟谁学的都会唬人了？”何安冉嘴上这么责怪着，心里是真的吓出了冷汗，还以为自己真把凌凌漆得罪住了。 凌凌漆出于礼貌递给她一杯水，然后在她旁边的空地坐下，也不说话。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何安冉试探道：“是因为我……” 凌凌漆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可你是机器人。”何安冉显然不接受这个答案。 凌凌漆斜睇向何安冉。 “抱歉。”何安冉知错就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该质疑。……但你没有话想和我说吗？” 凌凌漆长出了口气：“正因为我不是人类，所以无法感知情绪。” 何安冉：“那你这是……？” “只是多次失败的条件概率触发了智脑中的低落程序，与你无关。” 何安冉点头：“嗷。” 凌凌漆看着她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一小只，又说道：“就算与你有关，刚才逗你那一下，也已经扯平了。” 何安冉点头，但心里感觉很奇怪。 这种明明被耍却万幸被耍了的感觉，很奇怪。 “其实，你也不能算是失败，感情培养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单方面的。啊……但我也不是说‘全都怪我’的意思哈。”何安冉笨拙的安慰道。 “只能怪剧本，它本身就…怪怪的。” 何安冉承认，她打出生以来，就没长巧嘴，不会安慰人。有时候还冒冒失失的，凌凌漆在某些方面倒是跟自己有点相像。 “是吗？”凌凌漆扭头：“但这些，都是你曾经做过的梦呀。” “什么？”何安冉大吃惊：“真的假的？” 凌凌漆点头，“以往做过的梦都会留在你的脑子里，只是你想不起来了而已。” 何安冉微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得很。 怪不得总觉得这剧本零零碎碎，没头没尾的呢！ 又学长又霸总！又少爷又小媳妇的！ “我&@！……”迟来的窘迫感，瞬间把何安冉包裹得严严实实。 再加上凌凌漆这时也会不合时宜的来打趣上一句。 “不过你的梦里，怎么都这么没意思？” 何安冉抱着头埋进膝盖，声音又闷又委屈：“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可是！”何安冉一下子抬头，红着脸争辩：“我真的已经很久不做这种梦了。” “我现在的梦都是……平平淡淡的学生生活，跟和气安稳的小康日子！” 何安冉仰着面据理辩解。 而后，凌凌漆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缓缓的仰身靠到床脚，慢慢的用单手托腮，肘撑着床边，视线一直不离何安冉的身上。 嘴唇轻启缓缓说出：“185，腹肌，西装。奥～，原来现在喜欢这种。” ——！！ “我去！”何安冉以头抢床：“忘了你还会读心啊混蛋！” 第6章 第 5 章 转天夜里，何安冉笑嘻嘻的闯进凌凌漆房间，坐在他对面的地毯上，满脸的期待和喜悦。 “嘿嘿，可以帮我造个梦嘛？” “可以。”凌凌漆合上书放在一旁，问：“但为什么要在梦里做？现实不行吗？” 何安冉瞠目，眨巴几下眼睛问：“现实也行么？” “我在。”凌凌漆指了指自己，然后摊开手：“想要什么都行。” “那……”何安冉转着眼珠想了想，而后激动道：“把我变瘦！” 凌凌漆果断：“这个不行。” “啊——”何安冉瞬间垮下小脸，坐回地上，表情怨怨的像是在说‘你看看你’ 凌凌漆解释：“我可以满足你的日常需求，但不能是个人**，除非浪费掉你一个愿望额度。” 何安冉不服：“可…！你不是说可以满足我的任何愿望吗？” “可我同样也说过，不要浪费你的机会。”凌凌漆态度明确。 何安冉只能不服气的吭哧几下，然后垂头丧气的起身离开。 - 时至今日，失去了网络信号，没了手机钟表，何安冉早已不记得过了多少个昼夜，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数着假太阳假月亮过日子。 不过生活倒是并不无聊，与凌凌漆相处的方式渐渐变得随意，且两人相对彼此来说都是新奇的物种，能聊的方面也少不了。 比如生活中发生的零零碎碎的小事，何安冉会告诉凌凌漆人类之间是如何处理的，反之，凌凌漆也会在何安冉好奇心大发的时候给她讲超出人类当前所知的自然现象或科学理论。 当然，听不听得懂另说。 近几天的天气估计是对照着一年四季中的夏天照葫芦画瓢来得，天气热得很，不过好在晚上睡觉没有蚊虫叮咬的困扰。 还记得小时候，何安冉最讨厌的就是蚊虫。 目光所及之处没有鼠虫蛇害一类，也不知道是不是凌凌漆给这个世界的设定。 何安冉叉腰点点头。虽然不太真实，但是很完美，她早就想要一个蚊子全部灭绝的世界了。 伸了伸懒腰，呼吸了新鲜空气后，何安冉回到厨房，像往常一样打开冰箱，准备食材做饭。 话说如今，和凌凌漆逐渐熟络起来，何安冉也开始把他当成一个朋友，但无论如何，都没能对他产生非分之想。 更何况凌凌漆不知怎么偏偏学会了整天把“喜欢”和“爱”挂在嘴边，搞得何安冉每天听得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 掐着指头粗略计算也已经在这待了好几个月，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食物虽然是无穷无尽…… 何安冉一边思索一边打开冰箱，又惊奇的发现—— 冰箱里多了不少昨天想要却没找到的食材。 “？” 何安冉疑惑的看了看楼上。 ‘难道是他补上的吗？’何安冉想了想，又摇摇头作罢。 算了，管他呢。本来这个空间就是不合理的。就像每个月惯例的日子前几天，何安冉总能在自己房间找到姨妈巾，还都是自己常用的牌子和大小。 “咣当！” 正琢磨着，冰箱里刚被拿走的冷饮空位上居然凭空的，像自助贩卖机一样自动补充了一罐！ 何安冉愣住，又试探着拿走了一罐。 “咣当！”在她眼皮子底下自动补齐。 何安冉又拿走一罐。 “咣当！” “？”邪门。 反复尝试过后，何安冉终于关上冰箱门。 想起之前，凌凌漆确实说过会提取自己的记忆作为模板，映射到当下这个空间，但…… 何安冉咽了咽口水，她怕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紧蹙着眉说不出话。 扭头看了看楼上，但没急着去喊凌凌漆，而是在心里做了暗示后，又去冰箱里拿了一罐。 “咣当！”这次补充的不再是同包装的可乐，而是她最不喜欢的梨汁。 何安冉扶着额头，呼了口气。 情况似乎真的如她所想。何安冉拿走了梨汁，又在心里做了暗示。 意料之中的是，这回冰箱没有再继续补充了。 何安冉深吸一口气，只觉后脊发凉。 之前种种奇怪的事发生，她都当做是凌凌漆手眼通天法力无边。结果现在看来，居然还和自己的意愿有关吗？ 没等她进一步证实猜想，楼梯传来动静，是凌凌漆下楼来了。 他手里抱着一本书，下来后看着何安冉，似乎并没有发现她怀里抱着一堆冷饮有什么不对。 还像往常一样搭话道。 “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原本有些做贼心虚的何安冉一听，立刻耷拉下嘴角，丧道：“没——” 然后转身将冷饮放下。 “想去游乐场吗？”凌凌漆拉了把椅子坐下。 何安冉回头：“？” 凌凌漆继续提议：“动物园？” 何安冉脑子出现了动物园的画面。 凌凌漆又提出：“逛街看电影呢？” 何安冉摇摇头，从想象中醒来，问：“你在哪看的这些？” 凌凌漆拍了拍手上的书，答：“这个，里面说绝大多数情侣间都会去做这些事，然后吃晚饭，接着进入下一阶段……” 凌凌漆话没说完，便待在原地，眼神发直。 往常，凌凌漆对于人类生活的了解并不透彻，所以除了虚心请教何安冉之外，他第一步会先习惯于依靠系统的精神内核，用智脑去知识库中搜索，理解不到再去问何安冉。 显然，他现在是在做第一步。 何安冉这边刚切好了胡萝卜丝，转身看他一幅呆愣的样子，便顺口问了句：“又在查什么了？” “呃……”凌凌漆蹙眉看着自己颅内的影像，疑惑的连电音都收不住了，他皱着眉说：“情侣之间都会做这些的吗？可是他们看上去很痛苦。” 何安冉二话没说，发扬助人为乐精神。 “什么事？共享给我看看。” “好。” ……一秒 ……两秒 “你……！”当何安冉看到影像时，人肠子都悔青了，羞得脸蛋通红。 “你在看什么！！快关掉！” 凌凌漆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听话关掉了影像。并请教问她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你……”在搞黄色！ 何安冉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一方面，凌凌漆的知识储备受系统影响，常常会出现短暂空白覆盖和认知识别障碍等问题。 ——说白了就是脑子受过刺激，现在不太好使。 这些她是清楚的。 可另一方面，这类型的知识和事例她明确记着当时是花了一整个星期的时间去给凌凌漆掰开了揉碎了就差灌进脑子里去了。 ——结果今天这小子又给忘了。 可气！但是可以原谅。 虽说对机器人进行性教育的说法很奇怪，但凌凌漆他好学啊！不懂他是真问起来没完。 可由于智脑的不稳定性，凌凌漆在接收到知识过后又有10%的概率会被格式化。 “唉——”何安冉认命的叹了口气。 凌凌漆无辜的抛出问题：“那我们……” 何安冉立刻抬手打叉：“还没到那一步！” “噢。”凌凌漆点点头。 于是当晚，何安冉又进行了一番传统意义上的特殊教育知识讲座…… 而且，再次因为情绪失控，镇定剂偏差，最后发疯。 “这次反应居然这么大？” 凌凌漆看着对面趴在桌上的何安冉，伸手推了推她。 “喂！还行吗？1 1等于几还能算出来吗？” 何安冉伸出两个手指头。 凌凌漆点点头，还行，还没完全失去自我。 “啊啊啊——” 何安冉伏在桌上大叫。 然后仰头指着凌凌漆：“有本事别跑啊你！” 凌凌漆无动于衷，看向她。 “看我今天不亲你两口，你就不知道什么是榴芒。”何安冉费力的撑着桌子起身，颤颤巍巍的向凌凌漆凑近。 凌凌漆明明坐着没动，可何安冉还是费了半天劲才抓住人。 “嗯？你怎么不躲啊？”何安冉嘴皮子已经不利索：“你不躲我怎么耍榴芒呀！” 闻言，凌凌漆微微愣了片刻。 “所以你上次……” 话没说完，何安冉便失去意识，头倒在他肩上。 “……” 第二天起床。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丢死人了……”何安冉捂着脑袋坐在床上。 怎么每次中了凌凌漆的镇定剂，就像喝醉酒耍酒疯失了心智似的，而且等药劲过了记忆还在。 “那东西不会含酒精吧？” 何安冉抓了抓头发，都怪这讨厌的凌凌漆，没事总拿那个什么破镇定剂出来，搞得她黑历史又增加了！ “当然是因为你情绪不稳定……”凌凌漆喝了口茶：“所以需要镇定一下。” 何安冉不服：“你这是私自给别人下药。” 凌凌漆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又说：“这不是药。” “只是用在你身上有类似镇定剂的作用。” 何安冉没明白：“什么意思？” 凌凌漆不再解释：“字面意思。” 发觉交涉无果，何安冉索性坐下来摊牌。 “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 凌凌漆这回倒是坦诚：“没错。” 何安冉心火又一次冲起来：“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不值得你信任吗？这个空间的来历，和蓝星的事情，你身上的秘密还有那杯镇定剂！你到底骗了我多少事？” 凌凌漆抬头：“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没有欺骗你任何事。” 何安冉终于苦笑，不把证据拍在脸上就死不承认。之前是岳城，想不到这回，连机器人都是如此呢。 “除了爱上你，还有没有别的选择？” 凌凌漆目光转向她，良久。 “有。” “那就是，结束你的生命。” 注意到何安冉眉眼的细微抽动，凌凌漆又继续说：“但我不会让你去死，因为我对你产生了兴趣，只是还没爱上，所以你得好好活着。” “这样计划才能顺利进行，有始有终。” “计划……” 何安冉心头像堆了石头一样，把她压的喘不上气。什么甜甜的爱情，美好的幻想，计划、实验在她这明明白白的放在眼前，搁谁谁能说爱就爱。 她可真傻啊。 “如果是我做法太过粗鲁让你和我闹别扭的话，我像你道歉。但如果你在刻意挑衅我的话，我还是劝你放弃。” 凌凌漆轻垂首，说完起身打算离开。 “如果可以的话……”何安冉开口。 “我可以现在说我的第一个愿望吗？” 何安冉抬头定定的看他：“我的愿望是离开这里。” 凌凌漆回看向她：“为什么？” “因为……”何安冉也起身：“这一切都是假的！房子是假的，邻居是假的，在这个空间内所有东西都是假的！” 在一股脑倒出自己想法的同时，一丝大胆的念头流过：“或…或许连我也都是假的。” 何安冉越想越不敢想，也许末日真的不存在，万一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惊讶之余，何安冉感觉到凌凌漆握住她颤抖的手。 “你不是假的。” 他的话虽不多但很坚定。 何安冉摇头只想后退：“让我醒过来吧，让我醒过来吧。” 凌凌漆想伸手搭她肩膀，但悬在半空迟迟没落下。 “你的情绪又不稳定了。”他收回手，说道。 何安冉控制不住思绪，她抓了抓头发，“我……” 凌凌漆又递上一杯‘镇定剂’ “喝了吧。喝完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凌凌漆语气平淡的一如往常，却莫名夹杂着一丝悲伤。 或许是太久没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何安冉接过了那杯，被称作是镇定剂的东西。 - 何安冉喝完抹了抹嘴角，眼神直盯着他。 “你说吧。” “在你看到影像中，末日这件事情，的确没有发生。”凌凌漆坦白：“如果你觉得这就是欺骗，那么除此之外，我没有骗你。” 何安冉急着：“那这片空间……” “下次吧。”凌凌漆打断：“下次合适的时机，我会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你。” “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何安冉本想质问他是不是故意推辞。 但下一句凌凌漆却说：“等到你完全可以接受真相的那一刻，我会告诉你。” “相信我，知道真相对你没有好处，对我也没有。” 何安冉看向他的背影，心里复杂如麻，真相或许十分残酷。但既然有关于自己，那她就有资格知道这一切。 与此同时，凌凌漆从厨房端出了一碗蛋炒饭，“看你早饭总是有一顿没一顿，但每次吃的都是这个。” 凌凌漆见何安冉情绪该是稍微安定下来了，于是放好餐具就上楼去，不打扰她吃饭。 却赶着凌凌漆回房里研究电池的功夫，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 他扔下手里的东西，急忙忙下楼，看到的是坐在餐桌前的何安冉，对面前的蛋炒饭抽抽噎噎的。 这是凌凌漆内心第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无助感。 “怎么了？” 第7章 第 6 章 本章节蜘蛛未爬行,请右下角报错。报错越多蜘蛛越快。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8章 第 7 章 与家人离别后的何安冉，没哭没闹，只望着漫天大雪，呆坐了好几个小时。 凌凌漆满足了她的愿望并让她做了个美梦，梦中一家人团聚，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 何安冉安静的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大雪。 “谢谢你。” “这是你的愿望，不用谢我。”凌凌漆站在她身后，也无意打扰她。 凌凌漆离开后，何安冉又独自在外面呆坐了一会儿。雪下的虽大，但却丝毫不冷。 不多时候，何安冉撑着膝盖站起身，耳边却倏然响过汽车引擎轰鸣声，声音大的让人心慌，何安冉眉头紧促，伴随着呼吸不受控制的加快。 她捂住心口，又一屁股坐回地上。 何安冉眼神发直，不知过了多久，耳旁的轰鸣声越渐大发，交杂着刺耳的刹车声。 『妈妈！妈妈！』 记忆中女孩哭喊着扑在妈妈怀里，妈妈紧紧抱着孩子，嘴上不停安慰。 『妈妈在，小冉不怕，小冉不怕。』 驾驶位的爸爸手死死握住方向盘，眼睛死死朝前方瞪得出血，因为车子在不受控的情况下极速下坡而紧张急得满头大汗。 『爸爸，前面有个人！』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伴随着一阵碰撞声。 何安冉恐惧的闭上双眼，回忆戛然而止。 她颤抖着抬起双手，捂着脑袋。 许久，当她再次睁开眼时，人是站在雪地中的。没有回到记忆中安静的雪景，而是仍然停留在这个噩梦之中。 公路上侧翻的车子和被撞坏的一侧护栏，以及现场一地的鲜血，都尽收眼底。 何安冉明明是恐惧的，但当下她的内心却莫名平淡，毫无波澜的走向事故现场，只轻轻瞥了眼小轿车中昏死的一家三口，又将视线调转向另一边，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待她轻轻眯起眼，还没看清楚少年的样貌…… ‘铃铃铃玲’ “啊！”便无故被惊醒。 一阵刺激的耳鸣过后，何安冉难受的差点吐出来，她按了按胃腹，又没好气的瞥了眼枕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闹钟。 说来也奇，刚还叮叮当当的吵她，这会儿瞥了一眼就听话的自己消失了。 何安冉愣愣的看着地毯，慢慢等心脏平复了之后，才站起身来离开房间。 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回的房间，但心里已经下意识以为是凌凌漆送佛送到西，所以也就没多纠结，只是令她想不通的是那段车祸记忆，不是属于自己的记忆。 从那之后，何安冉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对于凌凌漆的态度已然发生了转变。 于是不明不白的在一起过了第一个新年，凌凌漆提出要带何安冉去一个好地方。 “闭上眼睛，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你‘嗖’的一下不是就能变过去吗？”何安冉嘴上这么说，眼睛还是听话闭上了。 凌凌漆拉住她的手，慢慢带路。 感觉走了约莫不到百步，凌凌漆停下。 “睁眼吧。” 夜幕繁星点点，何安冉一睁开眼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不同于城市中夜晚看到的那样，每颗星星仿佛都离得那样近，还在争相闪耀。 耳边一阵阵风吹海浪声，走进些，还能感受到海水的咸味。 这让她不由得回想起生日那天许愿—— ‘希望我和我的意中人，能在漫天繁星下的大海或是异国的街头彼此遇到。无论那人是帅是丑，是胖是瘦，我都希望我们互相爱着对方，成为彼此的唯一。最后，在最重要的那一刻说出‘我爱你’。’ 尽管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最重要的一刻是什么时候。 何安冉扭头去看凌凌漆，对方笑着回看她。 “喜欢吗？” 何安冉微怔，然后点了点头，偷偷说：“喜欢。” “听说对着大海说出想说的话，无论你和那人相隔多远，大海都会替你传达。”凌凌漆说。 何安冉将信将疑的走过去，“真的假的？” 凌凌漆笑了，指了指海水：“不信你试试。” “好！” 何安冉手指隔空点了点凌凌漆，又指了指耳朵，最后按了按心脏的位置：“你退后，不要偷听，不许耍赖。” 凌凌漆转过身依言照做。 没过几分钟，表情无辜的回头问何安冉，“我呆头呆脑？” “什么？”离得太远何安冉听不清。 凌凌漆大喊：“我说我呆头呆脑的？” 何安冉笑得直不起腰。 还是凌凌漆跑过来，拉住何安冉的手要往大海深处去，何安冉才想起告饶。 “喂喂喂！开玩笑而已不至于灭口吧！” 凌凌漆却反而点头觉得有理：“这样确实不够刺激。” 然后如同初见时，打了个响指。 何安冉脚下便凭空升起了座高山。 她死拽着凌凌漆的手臂，问：“不是海滩吗？怎么还弄出个悬崖来！你真要灭口啊。” 凌凌漆握紧了她的手，笑着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海：“试试？” “呃不，不要了吧。啊——” 尽管何安冉会被吓破胆，但最终还是被凌凌漆拉着，一起跃入海里。 杀猪似的叫声淹没在一片片水花中。 身体瞬间被海水包裹，何安冉闭紧口目，强大的安全感让她没有急于挣扎，也正因如此，身体很快浮于水面。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 “呸！呸呸……” 何安冉立刻坐起身，吹掉脸上的落叶，又晃了晃脑袋，拍拍身上的落叶，环顾四周后疑惑。 刚才不是在海里吗？身上竟然一点都没湿。 何安冉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是躺在落叶堆里，没执着于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枫叶片，何安冉先是抬头寻人，当看到周围风景时，又一次愣住。 面前一座巨大的蓝色建筑影影绰绰，何安冉越是想看清却越看不起，只能隐约看出一副城堡的模样。 再一看铺天盖地的红色枫叶林，仿佛一条戛纳红毯，从路的尽头延伸至尾，行人来来往往却无一不被其吸引视线。 何安冉向前走了几步，抬头歪着脑袋看树叶，这片枫叶的红色与家乡的不大相同，叶片也似乎更大一些。 “Bonne année！（新年好）” 凌凌漆突然出现，把何安冉吓了一跳。 闯南走北这些年，多多少少积累了一些外语基础的何安冉淡定回头，“你少蒙我，这里明明还是秋天，过什么年？” 凌凌漆紧了紧眉，又说：“不合逻辑吗？那这样呢？” 说着一声响指，随之天色瞬间跳转到黑夜，周遭环境换了又换，最终落在一副圣诞节夜的景致下。 少男少女们街边狂欢，小孩儿们缠着圣诞爷爷讨要礼物，基于好孩子坏孩子名单，哭的笑的生气的大叫的。 全都与圣诞歌融为一体，作为两人的背景乐。 何安冉回头，脸上却带着笑意。 “你费尽心思就为了带我过圣诞？可是凌凌漆先生，圣诞节和春节可不是一回事。” “别急着否定。这是跟从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进而打造出来的空间。”凌凌漆摊开手，疑惑的歪头：“不过我也没想到这里的细节能还原的这么逼真，你真的没在这个国家生活过吗？” 何安冉摇摇头：“当然。” 凌凌漆觉得奇怪，但也没过多在意。 “是神从天堂降下种子，人间才生长出了槲寄生。” 凌凌漆与何安冉并肩走在白色建筑的露天长廊中。 “你听说过这个传说吗？” “传说在圣诞节这天，站在槲寄生下的男女接吻，神会赐予他们好运连连……”凌凌漆说着，停下脚步回看向何安冉。 何安冉也跟着停下，疑惑：“否则？” 凌凌漆说：“否则，将会厄运缠身。” 何安冉眼神看向凌凌漆，良久，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抬头看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头顶吊满了槲寄生。 后者举起双手，淡定道：“规则不是我定的。” 何安冉久久凝视着凌凌漆的眼眸，似乎通过多天以来的相处，那双明眸不再是深不见底的距离感，她能够明确的感受到对方，不再是一个冰凉无情的机器人。 心底里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冲动，于是像是被自己怂恿了一般，何安冉脚下向前了几步，轻轻闭了眼，吻了上去。 “……”衣料间互相摩擦。 何安冉动作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没有打算把这个吻持续很久。 就在她欲势离开的时候，一只大手托着她的背将人重新扣回在怀里，就如同礼尚往来似的，凌凌漆又把这个吻加深，原路还回去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吻到底持续了多久，何安冉只是在各种因素上头以及缺氧等等原因导致快晕厥的时候，被凌凌漆熊抱住。 何安冉下意识的回手抱住他，也就是在他们互相拥抱的时候，凌凌漆问她喜欢吗？ “嗯，喜欢。” 这是何安冉第一次真心说了喜欢。 一声响指又起，脱离了凌凌漆的怀抱，何安冉睁眼见到面前运作中的旋转木马。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应是身处在一个游乐场。 “抬头。” 这声音说远又没有回音，说近又不像这个距离，倒更像是心里的声音。尽管很奇怪，但因为是凌凌漆的声音，所以何安冉还是照做了。 下一秒，烟花升空，又骤然炸开，心情就如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烟花一样，少了份新奇，多了些怀念。一个又一个的烟花盛开，仿佛除此之外的时间都凝固，何安冉呆呆的望着烟花。 “喜欢吗？” 何安冉目光向下，看到远处的海边，满天烟花下，站着的凌凌漆。 指了指自己，又点了点耳朵，最后按了按心脏的位置。 “我这次没偷听，也没耍赖。” 何安冉一下笑了出来。 凌凌漆背朝海水，将手放在嘴巴周做扩音状：“小冉，我爱你——” 那一刻，聒噪的心跳声仿佛充斥双耳，何安冉对眼前这一幕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也是这一次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起初自称为神的凌凌漆，但没等何安冉做出回应。 神变回了一开始的冷漠面孔，说着：“任务完成。” 下一秒像是迎面被一道水流冲击，何安冉痛苦的紧闭上双眼。随之突然一段陌生的记忆在颅内闪回—— 『任务完成后，他将会被遣送离开，根据接下来的相关数据匹配，他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再无利用价值，建议执行销毁。』 …… 另一段同样是刚才的男人声音，但语气徒变暴躁：『你困着他不放也没有用！这样只是无休无止的囚禁他！不要再浪费我们的时间了，既然当初是你亲手杀了他，那过后就不要动这种可笑的恻隐之心！』 『001！你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 睁开双眼那一刻，何安冉终于确信…… 自己曾经所相信的这一切，都是骗局罢了。 她望着面前空无一人，正陷入一片黑暗的空间。薄唇轻启，念出了一个名字。 “埃尔曼……” 第9章 第 8 章 记忆重回许多年前—— 虽以第一视角，但却是旁观者的心态，站在偌大的实验室中。 『爱莉博士，首脑问候你，问蓝星的计划，筹备得如何？』身后的埃尔曼恭敬行礼。 爱莉没正眼看他，继续整理手中数据：『我需要一个媒介，一个会经历生老病死的人类，届时，再行C计划未尝不可。』 埃尔曼微愣，抬头疑惑又不置信的眼神：『C计划？与人类共存？』 『首脑也和你持同样的观点吗？』埃尔曼不可置信：『你知道在这个时候自作主张是最愚蠢的决定，万一出了差错……你想和诺玛一样被制成精神能源吗？』 002诺玛，是和爱莉一样的能力者，曾经也是为族群出生入死，在故土沦陷后，努力寻找可移居星球的勇士，最终因为行为失控而被处以死刑。但年轻的埃尔曼不知道的是，当初诺玛的死，便是爱莉下令并执行的。 爱莉虽背对着，但还是斜了他一眼。 『这是抛弃阶级固化的大好机会，我还以为埃尔曼博士您……一定会支持呢。』 忽略掉爱莉话外之意，埃尔曼急于争取：『可之前通过决策下发的任务的明明是A方案。你在蓝星上待的最久，蓝星的确是唯一适宜我们移居的地方，但这百年来，我们与人类的交涉并不能称得上是愉快，这些你不会不清楚，况且，后方可供给仿生人的精神力能源储备也即将告罄，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继续耗下去了。』 埃尔曼继续说：『与其和解耗费精力，不如用些手段让他们臣服。你的空间是能力者中最强大的，弱小的人类将无法匹敌，届时就算引起暴乱，也只要先解决掉一部分制造暴动的人，杀鸡儆猴就好了，这些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 『004。』爱莉语气中带着强压制，她回头看向埃尔曼：『收起你的放肆，这里是蓝星。有些话不该说就不要说，说了，就要承担后果。』 埃尔曼博士轻扯了扯嘴角，最终还是止住了话，恭敬地弯了弯腰。 『不要擅自做主，埃尔曼博士。在如今时代，作为非能力者还能被人尊称为一声博士已经是一大殊荣了。』爱莉脖子轻轻转了个角度，眼里却是高冷和不屑：『您说是吗？』 埃尔曼攥了攥拳，虽心有不甘，但对于爱莉以及她持有的能力，却是无比敬重的。 …… 爱莉拥有的能力不局限于一种，面对将死的人类，她可以预先感知征兆，或是直接预见那人的死亡命运。 『爸爸，前面有个人！』女人的声音伴随一声剧烈撞击，便戛然而止。 远处的爱莉，面无半点同情的略过翻倒的轿车，径直走向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这就是你选中的媒介？』 XT研究所内，埃尔曼站在巨大的容器前，像看观赏鱼一样盯着里面不省人事的少年。 嘴里低声念叨：『徒有虚表，不堪一击。』 爱莉摘下手套，对手术台上面无血色的女孩一边进行记忆扫描，一边回应。 『不，她才是。』 『那个孩子交给你们，把他治好，消除掉事故中的记忆，然后送他回家。』 爱莉吩咐完，埃尔曼慢悠悠的扭头看她，似乎有些疑惑，还有几分不服气，手插着口袋，没有任何动作。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爱莉放下仪器，空出双手，并面向埃尔曼：『需要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吗？』 爱莉的语气毫无波澜，但却莫名一股压力涌向对方，埃尔曼活动两下脖子，还是默默服软。 几天后—— 按照计划，爱莉的主意识将被分离，输送进这位已故叫作何安冉的女孩体内，再由她的人类肉身与能力者的脑电波相结合，作为首个融入人类社会的实验品，从而逐步实现族群移民。 可就在即将开始分离意识的准备中，爱莉突然挣脱身上的连接线，跳下实验椅，一屋子‘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人员都没拦住她飞奔出门。 后者怒冲冲的闯进埃尔曼的实验室，左右没瞧见想找的人。 当场愤而拎起埃尔曼的衣领，质问。 『那孩子的生命体征怎么消失了？不是让你治好他的伤吗！』 埃尔曼的惊恐只出现了一秒，而后淡定的扶了扶眼镜：『爱莉博士，你的情绪又不稳定了。人类的身体素质与我们并不能相提并论……』 『004！』爱莉怒斥一声。 『你在实时监测他的心率？』埃尔曼一语道明：『那自然也能知道这几天来他的脉搏有多微弱，我们确实尽力抢救过，但他的求生意志并不强烈。再加上……我还没有调动精神力的权限，所以他的尸体，我没办法送出去安葬。』 埃尔曼垂眼看了看紧攥着自己领口，关节处用力到泛白的手，于是抬手缓缓握住了这双竟有些颤抖的双手。 不知是出于真诚还是愧疚地补了一句：『我并没有丧心病狂到故意结束一个无辜的生命。』 爱莉松开衣领狠狠甩开他的手。 『没有权限，就意味着不要自作主张。』 之后留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埃尔曼无表情的看着爱莉离开的方向，在她转身前一秒的那个眼神，多年后竟成了他一直忘不掉的梦魇。 『埃尔曼博士。』 一位研究员恭敬地过来行礼：『需要将尸体处理掉吗？』 埃尔曼转过头看向一旁帘布后，实验台上毫无生机的少年。 『不。』 他不能做让爱莉无法原谅的事，绝对不能。 『准备继续动手术吧。』 『由你来操刀，把我的信息源分给他。』 …… 『什么叫计划推迟？』埃尔曼拦住快步的爱莉，追问：『首脑在自我销毁前究竟留了什么指令给你？还有其他能力者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在旁人眼中的首脑地位崇高，但它实则与爱莉亦师亦友，且在XT生命体其中的少数能力者中，爱莉的强大远在其他之上。 正是因此，首脑才会放心将决策权交给爱莉，也就是XT星球除首脑以外的，001号生命体。 因故推迟计划的爱莉如今还没有完成跟何安冉的意识转移，她冷着脸：『你问题太多了。』 见对方想甩手离开，于是埃尔曼率先抛出了一个强有力的条件。 『把支配精神力的权限转移给我，我有办法让那孩子重新活过来。』 果然，爱莉视线重回他这边，将重心也一并挪回来。 不知埃尔曼是不是在蓝星待得够久，竟也学会像人类一样的苦笑。 『为什么执着于那个人类的生命？他是活是死，与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我们的族群现在正在被蓝星上的生物排斥，再不有所行动的话，别说是仿生人，就连我们两个都要被扔进宇宙变成太空垃圾。』 对于族群的紧迫危机，埃尔曼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爱莉一直在把重心放在这个无名的人类少年身上。 人类总有生老病死，为什么偏偏只有他的死就这么难以接受。 『他的事故，本来就不该在计划中。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补上这个窟窿。』爱莉笃定道。 埃尔曼却说：『那是意外。』 『一次是意外，两次就是蓄谋。』爱莉把一小颗东西扔到他身上：『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们都是凶手。』 打在埃尔曼身上被他抓住后慢慢摊开手，那是他在为少年做手术时取出的。 一颗——衣服纽扣。 『如果真是事故，他身上为什么会有你的东西？你又没去过现场。』爱莉低沉着嗓音，似乎在发出警告。 正等她走到门口，身后声音响起。 『他不会死。』 爱莉停下脚步，但没打算回头。 埃尔曼又说：『倘若还有价值，他就不会死。』 …… “埃尔曼……” 多层记忆闪回，最后一幕就落在埃尔曼对她的质疑不置可否这一画面。 明明是顶着一张何安冉的脸，但眉眼神情，却是爱莉无误，看起来她已经做到可以完全融入人类身份了。 埃尔曼表情微变，但只一瞬即逝。他看了看自己当下身处的环境，明白是爱莉将他拖进‘空间’了。 “你终于，肯好好听我说句话了。” “意识交接带来的副作用就是洗掉了意识主的原有记忆。出于能力者的自我保护，你将自己的意识锁了起来，这段时间里你一直像植物人一样……”埃尔曼捂了捂胸口，他能明显感觉到空间在排斥异类。 “但是没有人能强行进入你的空间将你唤醒，除了TB3007——你选中的人类少年。” 何安冉：“那操控这个空间的能力？” “除了你没人做得到，我只是在他的大脑中编写了一些程序，让他有能力可以误导你产生错觉而已。一旦你选择相信，空间……就会随之变换。”埃尔曼的呼吸越发沉重，他想找个支撑点倚着，却发现手边空空如也。 “TB3007。按照规则，他在你的空间中圆满的达成了你的三个愿望后，你就会重拾记忆，从而脱离空间从现实世界醒来。但他，就会变成一堆毫无价值的废铁和腐肉。” “你的确很适合成为一个人类。”埃尔曼说：“你的第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他拥有‘爱’。” “或许起初你以为那是身为仿生人无论如何都完不成的任务，但结果，他还是顺利完成了。” “于是…”埃尔曼手指微曲：“你就开始了这场可笑的人生循环。” 第10章 第 9 章 “人生循环。” 何安冉独自呢喃，说实话她确实有过要用掉第二个愿望的念头，因为凌凌漆曾明确表示过自己来自未来，带着一项秘密任务到了这个世界。 所以，如果自己可以活到凌凌漆出生的年代。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一开始许下愿望下达任务的人，也可以是自己。 “……在TB3007的充电舱中，他已经经历过69次刷新了。”埃尔曼大口呼吸着：“这是他的第70次循环。” “但这一次，是你输了。呃……” 感受到了爱莉周遭气场传来的力量，埃尔曼只觉浑身阴冷了一瞬，顷刻间就被关进一口大罐子中，容器内充满了水，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差点让埃尔曼脑中闪回走马灯。 隔着一块透明容器壁，爱莉就在他眼前逐渐褪去何安冉的外表，一如往常的死寂表情，缓缓朝他走过来。 如同人类在溺亡前会不自主挣扎一样，埃尔曼也是如此。 爱莉轻轻侧头眯眼，像是在观察实验体一般。 又问：“你果然……还没有觉醒出能力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串''咕噜咕噜''声。 视角一转，埃尔曼已然脱离了危险，浑身湿漉漉的趴在地上，狼狈的咳着水。刚才还肆意嚣张的液态水，这会儿连同那个巨大容器都一并消失在这块空间了。 “咳咳……"埃尔曼捂着胸口咳："你可以怀疑我，但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假如我的能力可以对人造成伤害，那么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 爱莉垂眼俯视着埃尔曼，面上仍是不留一丝的情份，说：“不，我不觉得你的能力会伤害到我，但保不齐你会妨碍到我。” “从头到尾我都是和你站在一起的，为什么你从来不信我！”埃尔曼激动的争辩着。 水自他的脸庞滑过，又滴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或许从一开始，埃尔曼是值得信任的，但…… “身为一名合格的领袖，我不会相信任何人。” 很明显，她确确实实的找回记忆了。 这套说辞是爱莉一如既往的冷血作风。 但作为下属更是朝夕相处的战友，埃尔曼自认为轻而易举便能戳穿她的谎言。 “假如换一个人，假设那场事故里死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另外一个，一个老人！或是一个小孩！” 爱莉依旧坚持：“不管是谁，都不该是我们结束他的性命。” "埃尔曼，世上没有假如，铸成的错也永远没法弥补。" 望着对方挣扎却又无力的眼神。 那似乎是埃尔曼唯一一次真正了解到爱莉的愧疚，像是被闪电打通了脑回路，他开始回想过往自己的偏执和爱莉的回答，真正开始反思自己是否真的钻进了个体的牛角尖里。 爱莉本就是一位向往和平的能力者，再过去的时光里，她虽然杀伐果断，但从来没有越级去干涉蓝星上生灵的死活，只是默默观察着人类的生老病死。 就连何安冉，也是命运注定她会在那一天丧生于雪路上一起车祸现场的人。 但TB3007不同，最开始他只是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孩，因为是这场事故以外的人，所以爱莉全然无法得知他的基本信息。 那一天，本不该是他的死期。 埃尔曼缓缓站起来，疲惫的抹了把脸。 “那如果，他一开始就是已经死掉的人呢。” 爱莉：“？” 没等到解释，却听埃尔曼说：“出去再说吧。我的助手会在每天凌晨四点叫醒我，时间快到了，你也该是时候醒过来了。” 随后，便是一道强光从远处袭来。 伴随着耳边‘滴滴滴’的闹钟声音，躺在床上的何安冉慢慢睁开了双眼。 “0…！A期实验体醒了！”门外的研究员激动的按下门铃。 顿时，整层楼甚至建筑都响彻这道铃声。 再次面对而坐，已经是半小时以后。爱莉因为睡了太久双腿麻木，埃尔曼贴心的吩咐人推来轮椅。 外人看来，两人正悠闲地坐在一楼咖啡厅的靠窗位置，像多年的老朋友重逢那样谈心聊天。 “今天的天气还真不错。”埃尔曼端起咖啡，一脸惬意的看向落地窗外。 但爱莉并不吃这一套。 “废话少说。” 埃尔曼又换了话题：“你在空间中的这些日子里都没有好好进食……” “废话——少说。”爱莉再一次打断。 “……”埃尔曼看着她半晌，终于放下咖啡杯。 “那孩子，……TB3007，他并不是仿生人。”埃尔曼坦白。 “他和我一样，我们共用同一个信息源。” 爱莉惊觉，怪不得凌凌漆对于一些方面的理念，确实和埃尔曼很像。 “你知道，在已死亡的生命体中注入信息源是一种强行续命行为。但对于活着尚有意识的人类来说，我是不能在他身上强加信息源的。”埃尔曼说：“因为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自我意识了。” “准确的说，是在你遇到他之前。” “什么意思？”爱莉眯起眼睛，她不知道埃尔曼知道些什么，也并不清楚他是如何得知。 “不必怀疑，我仍然是非能力者。”埃尔曼看穿爱莉的怀疑，又说：“只是才觉醒出感知死亡的力量。但与你不同的是，我只可以预先感知到非人类生命体的死亡命运，其中也包括你的。” “在我的原本预知中，那天雪路上，死的是你。” “……”爱莉表情并没有任何震惊诧异，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似乎在努力消化，也或许根本没有完全信任埃尔曼所说的。 “还记得许多年前，诺玛被处死刑后尸身化为精神能源的事吗。他的精神能源被储存在系统内核中供给维持仿生人的生命特征，我曾经见过，是一种蓝色的能源。” “但在预知中你死的那天，他的精神能源却出现在那里。” 埃尔曼脑中浮现出当时的画面：“是一道蓝色的光，跟着TB3007，埋伏在树丛后。” “也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所以没来得及躲闪撞过来的车。” 爱莉忽然瞠目看向埃尔曼，难道那场事故…… 埃尔曼坦白：“我的确跟着你到了现场，也做了些手脚，但请你相信我，作为一个非能力者，我无法隔空控制车子的动向。” 爱莉眼神稍稍缓和了些，看样子似乎松了口气。 埃尔曼顿了顿说：“诺玛的精神能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他是找你报仇的，当年他的处决与你有关？” “没错。”爱莉并不否认，但也并不想继续解释下去。 简单问了问TB3007的现存状况，便打算离开去找人。 “方便推我过去吗？”爱莉说。 埃尔曼似乎有些意外：“不防着我了？” 爱莉冷笑反问：“其中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埃尔曼笑了笑，然后接过轮椅推手，按她说的做。 将人送去后，埃尔曼识相的离开室内留两个人相处。只是TB3007在现实空间并不能像埃尔曼那样维持意识清醒。 所以爱莉闭上双眼，再次发动了能力。 再次踏足这片异空间，何安冉的心态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好，我是你的造物主，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你可以叫我神……』 『喝下这个，你会感觉好一点……』 过往记忆像流水一样倾注进何安冉的脑子里，这些一模一样的话，原来已经听过几十遍了。 再次睁开眼，眼前便是初次见面时的一片白色。 如先前记忆中那样，她坐在这一头，长桌的另一边坐着凌凌漆。 不同的是，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眉眼间也是一副温柔的样子。 “要送我离开了吗？” 何安冉手指微曲。 “你一直……都活在这样的循环里，是吗？” 凌凌漆顿住。 “你一直都知道，什么都知道，是吗？” 凌凌漆未答，但垂眸笑了笑，看向何安冉。 “我是为你而诞生的，在此之前我的存活痕迹是没有意义的，所以连同我的记忆，都一并被清除了。” 身为爱莉的她，认为自己本该替他找出背后的凶手，但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一无所知，找不到怨气的出口，只能陷入无尽的自责。 “小冉。” 何安冉抬头，这是凌凌漆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你在伤心吗？” 负面的情绪影响了空间，从两人脚下的这片土地开始变化，最终将整个空间都染成了黑色的。 “是我，把你困在这里。” 何安冉痛苦的闭了下眼睛。 “我做了无数次的梦……” 何安冉咬了咬唇：“大雪封山，在公路上的那起车祸。……我看清了那人的脸。” 凌凌漆安静的看着何安冉，可她却只是微垂着头，丝毫不给他对视的机会。 “小冉。” “我，早已经没有从前的记忆了，所以对过去我也没有留恋。”凌凌漆顿了顿：“我是为你而存在的。” “现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了。” 凌凌漆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却又笨笨的不知怎么开口，只能半张着嘴在旁看着。 “可我……”何安冉不知怎么就是难以控制情绪不去崩溃。 “可终究是我害你变成这样。” “我不在乎。” 凌凌漆伸出手想拍她的肩，却被何安冉甩手挡下。 “你当然不在乎！自私的那个人是我，又不是你！” “小冉。”凌凌漆说：“你的情绪又不稳定了。” 何安冉抬手捂了捂头，良久，才深呼吸一口气。 “我会让你离开循环，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凌凌漆看了看她，点头没说话。 在进行手术消除记忆前，凌凌漆笑着看着何安冉。 “其实，我是有骗过你的。” “起初我说我是带着使命回来，为了让你爱上我，其实是我骗了你。” 此时的何安冉一身实验服，眉眼间已是爱莉博士的冷漠与严肃。 “知道。你并不是来自未来。” “不是这个。”凌凌漆眼眸温和：“我的任务是爱上你。为了实现上次循环中你许下的这第三个愿望，所以我带着使命，重新返回原点。记忆中，我原本就是为了爱你才会诞生于世，我存在的唯一意义也是完成你的心愿。所以小冉，爱上你是必然，只是我擅自加了条件，想要你也同样爱上我。” 对上何安冉稍显惊异的眼神，凌凌漆笑了笑：“所以算起来，我也是自私的那个。” 手术之后，作为已死去人类媒介的凌凌漆会被迫接受埃尔曼的意识，从而诞生一个像何安冉那样的新生命。这也是埃尔曼作为在蓝星上最后一位XT生命体接受的意识移植手术。 只是与其他不同的是，凌凌漆作为媒介体，因连接信息源而拥有自我意识。在手术中切断了信息来源的瞬间，他的意识或将与新的意识重合，也有几率会彻底消失。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么多台手术下，意识转移后造成的副作用无一例外都是记忆缺失。 几年后—— 实验基地被改造成了一家全科医院，由人类运转着。 住院部，何安冉如往常一样拜托护工暂时照看，自己下楼去用餐，刚一回来就得知3007间的病人苏醒了的消息。 她快步走回病房，见护士姐姐过来了解情况，于是照面点了点头问好。 送走了医护人员，何安冉才好好的端详起病床这个恢复了意识的男人。 这个长着凌凌漆的脸，身体却应该是埃尔曼意识的男人。 自那台手术后，他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深度昏迷。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如果不是他这次苏醒，何安冉都快忘记这个男人的神情该是什么样子了。 “感觉怎么样？还记得我是谁吗？”何安冉去拿了一个苹果，打算削给他吃。 “爱莉。” 男人看着她的侧脸，嗓音沙哑。 何安冉动作顿了顿，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而是愕然怔在原地。因为尽管意识强大如自己，都没能抵抗过那个失忆的副作用。 何安冉侧过头去看他，正打算进一步询问的时候，后者难为情地挠挠头，率先解释：“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出这个名字了，你应该叫何安冉吧？” 这下轮到何安冉不懂了，怔住了好半天，她才点了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男生眼神毫不避讳的在何安冉的脸上看，似乎在找什么，然后又蹙眉说：“奇怪，刚才确实看到了一下，一瞬间就消失了。” 男生伸手用姆指去摩挲何安冉的眼下：“刚才就在这，写着你的名字，电话，住址，你的全名叫何安冉，但……” 温热的手抚在何安冉的左脸上，反复轻摩挲的这个动作却让她一时有了些羞怯，下意识扭过了脸。 “！”男生立刻收回手，讪讪挠挠头：“抱歉，但刚才就是突然蹦出了一下爱莉这个名字。” 似乎担心女孩不信，他还反复强调。 “爱是喜爱的爱，莉是茉莉的莉。” 何安冉猜测这多半是延续了埃尔曼的能力，而术后的副作用也让他失去了记忆，只是埃尔曼的意识大概是强大过人，竟还记得爱莉这个名字。 回过神来，发现他还一脸欢喜的盯着自己的脸看。 “在看什么？”何安冉问。 不知是埃尔曼第一次做人的缘故，还是因为继承了凌凌漆耿直的性格。 男人竟老实回答：“在看你。” 试想被一双温情似水的眼睛盯着看，搁谁谁不得害羞一会儿。 “以后不要偷看别人**。”何安冉小声嘀咕。 男生眨眨眼，然后听话的点头：“好。” 没想到他这么听话，何安冉削苹果的空挡，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眼。说实话她其实分不清现在的凌凌漆意识里究竟有没有过去凌凌漆的残影，又加上失忆的副作用，这件事情几乎是无从证实。 男生没有打扰何安冉，待接过她手里的苹果才抬头看她，眼里面隐隐发着光：“那，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 何安冉犹豫了片刻，她并不知道凌凌漆原本的名字是什么，所以在住院登记信息的时候也是用了凌凌漆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之前，就一直叫你凌凌漆来着。” 凌凌漆点点头表示了解，又问：“那我们，是很亲的关系吗？” 何安冉当即否定：“不是，只是因为你昏迷了很久，身边又没有亲人，所以我才会负责照顾你一段时间。” 凌凌漆急着拉住欲走的她：“我，我们有机会变成很亲的关系吗？” “小冉。”凌凌漆唇角微笑：“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刚见到你的时候就有种亲切感，感觉我们好像是认识了很久的老熟人。”凌凌漆无意识将手覆到左胸口上：“而且，我心跳得很快。” 何安冉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一下笑出声来。 也许在缘分面前，互相纠缠的两个人真的能不靠信物不讲道理的在某一瞬间莫名其妙的认出彼此。 “你还真是……呆头呆脑的。”何安冉破涕而笑。 “什么？”凌凌漆没听清。 何安冉稍加了些音量：“我说你呆头呆脑的！” “啊…”凌凌漆无辜的摸了摸脖颈。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些什么，但是光看何安冉笑，他就也想跟着傻笑。 “你笑什么？” “我…是因为你在笑。” “我笑也是在笑你，都说你呆头呆脑。”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