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降》 第1章 第 1 章 腊月二十九，宜祈福，忌谈婚嫁。 秦未个子不高，拥挤的公交车上，压抑的窒息感把她团团包裹，面前黑压压一片，从人群中“逃生”还不忘将自己的通勤包护在胸前。 羽绒服之间亲密接触，眼前是岿然不动的行尸走肉，耳边是烦躁不耐地埋怨。仅仅几步路却走得异常艰难，终于，在后门即将关闭前下了车。 两脚平稳地踏在实地上，秦未如获新生，拭去额头的细汗，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里夹杂着些许火锅的麻辣香味，刺激着她的神经，连续吃了十几天加班餐早已麻木的味蕾也在这刻复活。 热闹的火锅店排起了长队，等位顾客的说笑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员工忙碌的身影占据了她的视线，麻辣鲜香的味道更是麻痹了她的感知。 她晃了晃自己的火锅脑袋，瞥了眼不远处的小区，叹了口气任命般往小区门口走。今天老秦两口子肯定在家，赵女士一直觉得自己做的菜最是健康营养。非必要，严令禁止在外就餐。 要是被她发现自己偷偷在楼下吃火锅，免不了一顿唠叨，为了耳朵安宁，秦未只得委屈肚子。 前几天刚刚立春，小区里并没有感受到有关春天的任何气息，秦未在脑海里拼命搜刮上学时课本里描述春天的文章，什么“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是不是东风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再不加快脚步这刺骨的冻风就要把她的老寒腿吹出来了，秦未一边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听赵女士的话加条秋裤，一边扣上羽绒服的帽子抄近道往2号楼走去。 小区内进行的新年装饰，她无心欣赏。自己不再是对春节充满期待的那个年纪，使劲拽了拽险些被寒风刮掉的帽子，思考着七天假期该如何度过。 回老家过年、给长辈拜年、和朋友聚餐。啧，还要面对某些远房亲戚并不友好的关心询问。 唯一慰藉的，就是终于可以得见许久未见的奶奶。 打开房门那一刻，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和她来了个热情的拥抱，让人不得不感叹地暖这一伟大发明。 客厅里，穿着跨栏背心，居家短裤的老秦同志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看新闻。赵女士坐在对面，面前放着不少礼盒。 不等秦未靠近看清，赵女士眉头紧锁，一脸嫌弃地赶她，“赶紧回屋换衣服，别靠近我，一股寒气。” 秦未撇撇嘴，碍于压迫，只能乖乖听话回卧室换衣服。 各式糕点，保健品，当地知名酒水，还有一堆堆水果，占据了小半个客厅，赵女士是把超市扫荡了吗？“怎么买这么多？”秦未疑惑。 “送奶奶的，家里亲戚的，还有街坊邻里的，这些分一分就没了呀，咱们平时都不在奶奶身边，多亏他们帮衬，这些礼数都要送到。”赵女士忙着把礼品分门别类，头都没抬，“给你留了饭在锅里煨着，吃完饭快去把行李收拾下，咱们明天上午早点出发，到时候肯定堵车，争取中午到。” 秦爷爷过世早，家中只有秦爸爸一个孩子，一家人在几年前就商量着把秦奶奶从老家接到身边照顾。 秦奶奶不愿，说住不习惯，说离不开身边的老姐妹，说舍不得自家的院子的花花草草。 老人家的脾气犟，一旦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反正距离不远，来回看望老人也还算方便。秦爸爸点头答应，但也提出要求：每年过年得让秦奶奶来恒城，一家人一起过年才像样。 秦奶奶当时答应过得够爽快，谁知这才第三年就开始耍赖。‘在你们那过年没意思，要么你们过来，要么各过各的。’说完便挂了电话。 面对孩子气的秦奶奶，三人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又考虑到确实有几年没回老家过年。 回老家过年秦未没有意见，在哪都是一样。但转念又想到老家那几个远房亲戚，顿感头皮发麻。 一些不太相熟的长辈总是在你上学的时候问你成绩，工作的时候问你薪资，最后来个致命三连击有对象没？结婚没？有孩子没？ 大多数并不是真正的关心，他们只喜欢对别人家的生活指指点点，说你工作不稳定，说孩子要从小管教，说你的穿着会被某些人议论。 秦未每次坐在旁边都忍不住想回一句，管您屁事。 秦未一边喝着鸡汤一边吐槽。 “不用搭理，他们自己家都过不明白，还能指望他们给咱们家指点迷津？”赵女士一向对这种亲戚嗤之以鼻。 谈及那个致命三连击，赵女士倒是转头，上下打量起埋头吃饭的秦未，一双好看的眼睛充满疑虑，额头细微的抬头纹逐渐加深。 自家姑娘肤白貌美的，怎么就没有男朋友呢？ 吃饭的人全然不知危险来临。 “那个，你什么时候能领个男朋友回家呀？”赵女士眼里带着探究。 “对呀对呀，你喜欢什么样的，要不我们帮你找找？”在一旁看电视的老秦同志乍然出声，同样转头看向坐在饭桌吃饭的秦未。 秦未拿筷子的手一顿，索性也没了胃口。“欸？咱们刚才讨论的是这个话题吗？”面对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她倒也不怵，只是纳闷，怎么就从吐槽亲戚奇葩说转到相亲角了？ “单身快乐，单身好，单身的孩子是块宝，省钱省心没烦恼，无拘无束开心到老。这句至理名言您二位没听过吗？” 秦未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一脸无辜地回视二位，大眼睛还一眨一眨的。这副模样加那句话，赵女士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作势要打这个名言制造者。 “我还年轻，现在的主要目标就是享受生活！”秦未急忙起身灵活躲过，还不忘反驳。 “敢问您对享受生活的定义是什么，主要表现体现在哪方面？天冷了要加衣，生病了要吃药都要妈妈提醒的？哦，那可真是逍遥自在呢！”赵女士瞪大了眼睛怒骂。 得，就那一回，难为赵女士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要唠叨了多少次。 秦未嘿嘿一笑赶紧讨好：“对对对，享受在您的母爱里无法自拔，您就是必不可少的，离了您一时呀，我都抓耳挠腮浑身难受。”说完还像个树懒一样整个人扒在赵女士身上，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 “诶呀，油！你吃完饭后能不能擦擦嘴呀！”赵女士看着惯会耍宝的秦未，满是嫌弃却无可奈何，“25了还不让我省心！就会花言巧语。” “是24！”秦未大声反驳。这还没过年呢！拎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向自己房间。 赵女士嗤笑一声，瞥了眼躺在沙发上一直看电视的老秦同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这么大年纪就知道到家瘫着，四肢都不怕退化。这把年纪了，吃饱饭不能立马躺下，人家网上说了，要适量运动。” 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躺着的老秦同志这会突然被管教，绝对无妄之灾。“什么年代了还搞连坐这一套，说不过你女儿就靠压榨底层人民来出气。” 底层老秦不服。 “谁让你是底层。”偏偏赵女士理直气壮。 “逼急了底层人民，我可是要反抗的！”老秦同志改坐在沙发上，双手叉腰，仰视这位官僚。 “你反啊，没财力，没人力！你靠什么反？一身蛮力吗？” “赵丽红！你过分了啊。”老秦同志被揭底有些难堪。 “嗯，怎样？”赵女士学样，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层人民。 算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负隅顽抗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老秦关掉电视，灰溜溜回到卧室。赵女士发泄过后神清气爽，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紧随其后。 客厅终于安静。 秦未早就习以为常，夫妻两人相爱相杀二十几年，每次都是老秦缴械投降，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相。 整理完回家的行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卫生间，打算洗个热水澡。 等她束起长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果然，加班使人憔悴，长时间带妆肤色变得暗沉。眼底的黑眼圈更是遮都遮不住，她洗净手拿出卸妆膏，乳化，上脸，揉搓，洗净。 每一道工序小心认真。 洗净一身乏力，护肤过程中看着自己的黑眼圈，还是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秦未皮肤偏白，眼底的乌青在此刻暴露无遗，一阵翻箱倒柜后，终于在某个角落拿出被遗忘很久的眼霜亡羊补牢。 紧接着又是一阵施法。 一切整理完毕，秦未把自己扔在床上，翻身打个滚儿，又伸了伸懒腰。晚饭没吃太饱，这会真有点儿饿，想起楼下**的火锅，又摸了摸自己的扁肚子。 思忖良久，终于找到解决办法，新时代女性秦未决定发朋友圈阻馋。 她从网上找了张牛油火锅锅底的图片发朋友圈并配文，“待我下次宠幸。”还不忘屏蔽老秦夫妇，点击发送，放下手机，一气呵成。 还是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汽车鸣笛声此消彼长，争先恐后，给人一种拔得头筹就可以从这里遁出去的错觉。 即使一家人起了个大早也还是被堵在了路上，此刻的秦未正坐在后车座打盹儿，她现在整个人还没清醒。一大早被赵女士从温暖的被窝拖出来，梦里的牛肉还没煮熟，就被连桌端走，实在让人恼火。 回家路上并不顺利，车子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好在上午十点半安全到家。 秦爸爸将车开进村里，各家各户的大门上都贴着春联和福字。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充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汽车拐进通向家里的胡同，道路窄小崎岖，车胎经过的位置扬起层层尘土，在半空中起舞，良久归于大地。 车身因为小路不平晃晃悠悠，里面的人也跟着左摇右晃，终于在到达目的地后稳当下来。 秦奶奶早已经等在门口，满头华发精神抖擞。“奶奶。”看到秦奶奶身影，秦未快步下车，连行李都顾不上拿，小跑着上前抱住奶奶。 秦奶奶面带笑容，一双眼睛囧囧有神，嘴上不住地念叨着秦未瘦了，要多吃些。看着奶奶身体如从前那般硬朗，秦未自然放心不少。 屋里的暖气烧得极为暖和，一家人其乐融融。茶几上摆着不少吃食，各式各样的炒干果，口味各不同的糖果。 抑制不住肚里的馋虫，秦未刚咽下口中的地瓜干，又剥了颗奶糖含在嘴里，奶味浓郁但是过甜，猛灌了口茶水冲淡口中甜腻，再抓一把五香瓜子依偎在奶奶身边，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中午吃得相对简单，几个人舟车劳顿也没什么胃口，秦未早前吃了不少干果又喝了不少茶水。下午无所事事，摊在沙发上不想动，微信里不时传来消息。 又过了会，秦未便提出去找冯佳，拎着个礼盒快步出去。 秦未走后赵女士这才问道：“ 冯佳那小丫头有对象了吗？”秦奶奶说：“都结婚了，村东头刘家的儿子。”接着又关心问道，“阳阳呢，找男朋友了没。” 秦未小名秦一阳，不过她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允许别人叫。但秦奶奶叫惯了，秦未也只能依着。 “没，一提这事就跑，道理比我们都多，说谈恋爱烦，随她吧。”想到昨天秦未那套言论赵女士就头疼，索性就由着她。 “那不行，这事还是得把好关，免得我们阳阳以后被欺负。”秦奶奶瞪大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老秦夫妇。 “妈，您看她这个样子，将来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秦爸爸无奈。 “再说了，现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赵女士在一旁搭腔。 “你们就是不上心！”秦奶奶埋怨。 “听您那意思，您身边有合适的人？”老秦同志伸手抓过一把瓜子，靠在沙发背上玩笑道。 秦奶奶思考片刻，似是想到什么，而后眉眼一挑，嘴里嘟囔着，也不是没有。 冯佳和秦未全然不同，个头高，个性张扬。 秦未到高中之前的暑假都在奶奶家，老秦夫妇工作忙没时间顾及她，就把她放到老家放养。 秦未的社交能力在同年龄段尚可，附近大多数邻居家的孩子都和她混得不错。 一群孩子一到放假撒了欢儿地玩，今天嚷着去东边地里逮野兔子，明天叫喊着去西边河里捉鱼，抓蝌蚪。秦未在他们之中最小，都很照顾她，家长们也放心，只交代好好照顾妹妹便也放任他们。 冯佳便是其中一个，她比秦未大一岁，俩人年龄相仿，兴趣相投，所以到现在也是俩人联系得最多，关系也最好。 冯佳剜了她一眼埋怨道：“一年多才见一面，牛郎织女都没咱俩辛苦。” “工作实在太忙，每天下班就想躺在床上睡觉，不想动。再说了，咱俩可没牛郎织女辛苦，咱们拥有高科技产物。”说罢拿出手机在她眼巴前儿晃了晃，“这不微信视频每天聊着呢嘛。” “喏，那天在专柜看到的，觉得这个色号很适合你，就买给你了。”说着又把手上的礼盒拿给她。 冯佳脸上堆满了笑，一边拆着礼盒，一边说道：“诶呀那怎么好意思呀。” 秦未瞧着她虚伪的演技辣眼睛，“够了哈，再演就过了。”口红颜色是梅子红，很适合冯佳平时的妆容。 冯佳毫不掩饰新婚的幸福感，说着自己的恩爱日常，秦未都不忍打断。 冯佳和刘斌青梅竹马，俩人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俩人一起管理着家里的厂子，日子也过得自在逍遥。 “欸，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判断一个人婚后幸福不幸福，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秦未歪头看冯佳。 脸上堆满坏笑。 冯佳一听来了兴致，忽视秦未不怀好心的表情，“我怎么样，看看我的眼睛。” 整张脸贴了过来，还在不停眨着眼睛，抖动着新鲜出炉的假睫毛，看得头晕。 秦未站远了些，伸出自己的右手，用食指和无名指指着自己眼睛，又指了指冯佳的眼睛，挑眉道：“你现在的眼睛能发射出镭射激光，就是那种红蓝色激光柱，见过没？” 说罢稍稍停顿，才又继续说道，“如果可以伤人的话，那你绝对是3S级别的，横扫千军，一眼便灭一队人。”秦未说这句话时神色夸张，声情并茂。 冯佳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一个动图，是秦未发给她的。图中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二哈，哈士奇摘掉眼镜露出的眼睛发射着五彩斑斓的镭射激光柱。 “秦未，你怎么还是那么欠啊！” “你也就看着乖巧老实，每次听到有人说咱们几个就你老实听话，我都想当众给他翻个巨大的白眼，哪次吵架打架你不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秦未长得好看，大眼睛高鼻梁，有些婴儿肥所以看着比同龄人要显小一些。上学时候又是齐刘海BOBO头，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 只有身边人才知道她皮得很，欠得很，也犟得很。 秦未皮够了赶紧凑趣儿道：“行了，知道你婚姻幸福，家庭美满，老公宠溺，请你放单身女青年一马吧。”双手抱着冯佳的胳膊撒娇。 冯佳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羡慕啦？那你找一个呀，别告诉我，你找不到男朋友。” “我是间接性羡慕，持续性又觉得单身实在太爽了！”秦未也太了解自己什么性格。 上学时候不是没对男生产生过好感，但都维持得时间不长，短则三五天，长的也就几周。过后就没有那种最初的悸动了，秦未认为那不是喜欢，更像是好奇心，或者说是特定场合下的心动。 是有附加条件的心动。 大多数女生都曾对操场上肆意奔跑的篮球少年心动，会对课堂上前一秒还在看课外书下一秒面对老师的提问对答如流的学霸心动，也会对看到自己班女生被其他班男生骚扰时果断仗义出手的校霸心动。 秦未当然也会这样，只是这种短暂的心动不足以维持她谈一场稳定持久的恋爱。 秦未认为自己可能还没真正喜欢过什么人，没有了特定条件的加持，她的心很快归于平静，现如今快餐式的恋爱也让她没有安全感，对待感情，她一直保持顺其自然的态度。 现在，起码在此刻，她对自己现有的状态很满足，以后的事那就交给以后。 冯佳右手撑着下巴仔细端详秦未，说话慢条斯理：“花的品种不同 ，花期自然不同，就是不知道这位妹妹是不是棵铁树？” 说这话时左手轻挑秦未的下巴，挑眉坏笑，颇有种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之势。 不等秦未反击，冯佳率先抓住她的双手，此刻的眼神无比真挚：“不过宝贝，我真心希望你快点遇到一个你可以喜欢很久的人，谈场恋爱吧，谈场甜蜜又不失掉自我的恋爱。” 冯佳佳同学把先扬、后抑、再扬发挥得淋漓尽致。说得秦未心里乱七八糟的，盯着她的手陷入深思。 “欸，听刘斌说滕满阳今年也会回来过年，你知道吗？”冯佳又躺回沙发上，一条腿放在秦未腿上，另一条腿搭在沙发靠背上。 “这我上哪知道去。”秦未坐在沙发的另一旁，摆弄着手机随意说道。 “你不会还在介意小时候的事吧？“冯佳一个猛起身，两条腿重量整个压在秦未身上。 秦未一巴掌拍在她的腿上，冯佳笑嘻嘻地放下腿，规规矩矩坐好，但还是眼睛不离，等待她回答问题。 秦未自知躲不过，面对冯佳一脸轻松，耸耸肩说道：“当然没有。” “那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当时年纪小，我脾气又爆，生起气来不管不顾的。这事本来就跟他没太大关系，当时对人家爱答不理的没有好脸色，现在见面我觉得尴尬，看到他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事。”秦未低头躲避视线，心虚地不断拉扯着毛衣袖子。 接着又补充道，“再说了，回来回来呗，我应该不会遇到他吧，就算遇到装看不见就行了。反正以前也是这样，突然跟人家打招呼，到时候再不理我，我多下不来台。” “你们两家是邻居欸，怎么可能遇不到，两位奶奶关系好，又怎么可能不去你家拜年，谁让你小时候那么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冯佳一个泄力又躺了回去，一条腿搭回秦未身上。 “是我的问题吗？“秦未顿时来了劲儿，一巴掌拍在了冯佳腿上：“要是你小时候有个跟你同名的人，还是个男生，还经常被长辈拿出来调侃，你什么感觉？你不会生气吗？” “你会比我表现得还明显好吗。”秦未不服气。 这话没错，冯佳想想自己可能处理得还不如秦未。“但滕满阳没错呀，你也不能把气撒到人家身上。”她替滕满阳打抱不平。 “我知道，但是那些长辈们看到我们在一块玩就调侃。”秦未反驳的声音渐低，“我脾气不好，好面子，年纪又小，哪里说得过那些成年人。而且那些无聊的大人就喜欢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关键他们还觉得你那个样子很可爱。” 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被调侃孩子的心里感受，秦未现在提起这件事仍旧愤愤不平。“我俩在一块就会被调侃，我多尴尬。” 秦未暑假驻扎在老家之时，滕满阳也刚刚搬过来，小时候长得白白净净的，不爱说话。秦未很爱跟他一起玩，因为她觉得她话多就够了。 最初，一群孩子中，他也只愿意跟在秦未身边，又是邻居，俩家人认为同名是种缘分。 直到有个串门的远房姑妈开始拿他们名字开玩笑，其他人觉得有趣也开始起哄。俩位老人家曾经阻止过，可那群人见到俩人单独待在一块儿时，还是会拿他们寻开心。 面对一些人的调侃，秦未也回怼过，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终于，面对众人的调侃，秦未一时气急，冲着滕满阳说了些狠话。发脾气指着滕满阳：“再也不理你了，别再跟着我了。” 自此就真的没再理过滕满阳。 面对滕满阳小心翼翼地讨好，当时正在气头上的秦未选择置之不理。到后来，调侃的话突然莫名其妙消失了。 秦未冷静过后，也知道错不在滕满阳，但是泼出去的水没办法收回，俩人一路尴尴尬尬地长大。 高中学业紧张，自己很少回来，俩人见面屈指可数，心里的坎儿过不去，越来越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者说哪那么容易遇见。 秦未安慰自己。 和冯佳长久未见，有的没的聊了许久，一时忘记了时间，最后还是刘斌回来找冯佳，催促年夜饭快开始了，要回老院吃饭。俩人这才依依不舍相约改天再见。 从冯佳家出来，天色微沉。早晚温差大，正午阳光散发的余温已消失殆尽，秦未加快步伐小跑回家。 天色瞬息万变，暗蓝色的天空被乍然泼了墨，家家户户门前都亮了灯，红灯笼温馨，LED灯明亮，就连钨丝灯都变得治愈。 被对联和福字装饰的大门以及时断时续的鞭炮声，都在告知秦未新年的到来。“大过年的，给我点面子，我已经在认真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了。” “哼，你早这样不就好了？” 刚走到院里，从屋内传出赵女士和老秦同志的谈话声，借着灯光，透过窗户看到屋内几人忙碌的身影，橙色灯光的衬托，熟悉又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股莫名的情绪漫延脑海。 身为学校领导的老秦同志回到家面对赵女士的耳提面命都会言听计从，冯佳这样一个浪荡不羁不服管教的性格，刘斌的苦口婆心她也会乖乖听话。 或欢喜冤家，或相敬如宾，或相濡以沫，合适的那个总会对你心甘情愿，奉若神明。 陶瓷盆里的小发财树长势喜人，就连那簇多肉都在适合它的釉面小花盆里栖身。万事万物终会找到自己的专属。 “阳阳，站在外边做什么，多冷呀快进来，年夜饭快开始了。”秦奶奶看到秦未站在门外，纳闷问道。 “欸，好。”秦未回过神来，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心中豁然开朗，一蹦一跳上前搂住秦奶奶一起进到房间。 要是明年带个男朋友回家过年似乎也不错。 年夜饭终于备好，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电视上播放着春晚的开场舞，老秦面前摆着一瓶白酒，看看酒又看看秦未，兀自感叹：“咳，只能独饮。” 秦未哪里不懂老秦的意思，接茬玩笑道：“怎么，我陪您喝两杯？” “打住，去年你喝了一杯，夜里就不舒服。”赵女士打断道，“你就不会分析你爸的引申意？” “语文不好！大过年的，我就不找班主任兼学校领导的不痛快了。”秦未停顿下抿了抿唇，“何况我就那么大圈子，身边的成年男性都跟我爸差不多一个年纪。” 身边坐班的同事大都是同龄女生，代理人不坐班几个月见不到几次，老板又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眼睛没老秦的大，鼻梁没老秦的高。 赵女士惊讶，按照往常惯例，秦未早就搬出自己那套单身至理名言。眼下竟然有松口的迹象，难道看到冯佳和刘斌小两口受刺激了？于是趁热打铁：“那我帮你找？” 秦奶奶见缝插针：“阳阳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秦爸爸紧随其后：“我们学校今年有几个新招进来的男老师，学识样貌都不错。” 面对众人的询问，秦未难以招架，一向以嘴炮著称的她此刻竟然不知如何应对，一是自己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场景，二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吃饭吃饭。”佯装生气道。 秦未面色微红，低着头一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菜，土豆块变成土豆泥，鸡腿成了脱骨鸡腿。 众人看出秦未害羞，便不再逗她，略过这个话题。 今年的春晚一如既往无聊，语言类节目稀缺，笑点贫瘠。几个歌唱舞台倒是做得不错，秦奶奶看得津津有味，不停追问秦未这个帅小伙是谁，唱得真好，另一个又是谁，长得真帅。秦未坐在一旁答疑解惑。 春晚无聊不如刷微博看吐槽春晚有趣，秦未切到微信回复消息，抢红包，忙微信交际消磨时光。 一家人欢声笑语转眼快到零点，新年的倒计时开始，窗外的鞭炮声盖过春晚的声音，新年的钟声敲响。 一家人熬到十二点已经是极限，互道晚安回房睡觉。 奔波了一天，秦未支撑不住，盖上秦奶奶提前晒好的被子躺下，棉被松软，阳光的味道让她很快进入梦乡，屋内温暖安静，院子里的灯光熹微，一片祥和。 * 深夜，一辆车驶进胡同，停在秦奶奶家隔壁，车门打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从里面下来。 屋内的老人靠在沙发上浅眠，电视里主持人正在进行新年倒计时。 门从外打开，寒风随着男人一同闯进屋，老人清醒。 “不是让您别等我了，给我留门就行了。”男人的声音因为熬夜和长时间未进水听起来格外沙哑。 “你这么多年没回家过年，得给你留盏灯，挺长时间没见你了，我得看着你安全到家才放心。”老人缓缓起身近距离打量男人。 他的身形清瘦，白皮肤在灯光下鋈上一层金光。“怎么这么晚，吃饭了吗？用不用给你热热饭。”老人关心问道。 “工作出了些问题，忙完就赶过来了，不用麻烦了，我在公司吃过了。”房间里暖和，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脱掉套在外边的黑色长款羽绒服，穿在里面的西装经过长途跋涉也有了褶皱。 老人埋怨，“睡一晚再回来也没事的，开夜车太危险了。” “答应您的，想陪您过年。”电视里主持人的新年倒计时已经结束，歌曲《难忘今宵》也到了尾声，男人面带遗憾：“还是晚了。”话语中带着歉意。 面前的老人满头华发，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穿着肥厚宽大的棉服也掩饰不了身体的瘦弱。 凌晨已过，新的一年到来。“奶奶，过年好。”长途跋涉嗓子实在难耐，男人转身给自己倒水。 “过年好，过年好”刘奶奶仔细端详着自己孙子消瘦的脸，忍不住心疼，“早点睡吧，上午去拜年。你秦奶奶一家都回来过年了，他们一家对咱们向来照顾，你这么多年没回家过年理应先去看看。” 男人微征，倒水的动作有了些停顿，“都回来了？”说话声更加沙哑。 “都回来了，一家子今天上午到的家，下午时候，你秦奶奶和秦叔叔还有赵阿姨过来给我送了好些个补品。” “她，没来吗？”灯光下男人的神色不明。 “谁？秦未吗？没有，说中午刚过就出去了，找冯佳了，我记得冯佳跟你是同学吧。” “对，同学，刘斌也是。”男人回答。 “一个，两个都结婚了，你们怎么就不着急。”老人语气带着责怨，“今天你秦奶奶也在抱怨秦叔叔不关心秦未，说她年龄也不小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老人实在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行了，早些睡吧，明天再聊，屋子早就给你收拾出来了，被子也晒好了。”说完老人回到自己房间。 福启新岁，春晚仍在继续，台上的小品演员的一句话引得台下观众笑声不断。男人露出笑意，一双桃花眼泛着微光，抬手将整杯水饮进，茶水入口苦涩他却觉得鲜爽回甘。 还好，还不晚。 “现下一切都稳定下来了，你也没有什么压力了，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老人的声音再次从屋内传来。 “好”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那句回答不知是说给谁听。 第3章 第 3 章 秦未昨晚并没有睡安稳，肆无忌惮的鞭炮声劈里啪啦持续到天快亮才消停。加之自己本来就有些入睡困难，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后悔没带耳塞。 凌晨五点左右，家里其他人都起来了，秦未也难得没有赖床，洗漱完毕去到客厅。 天还未大亮，雾气布满窗户，秦爸爸在厨房里煮饺子，客厅里留秦奶奶和赵女士在摆放碗筷。 “爸爸妈妈奶奶，过年好！新年快乐！”秦未满心欢喜，一扫没有睡好的阴霾。 “过年好，我的宝贝。”秦奶奶眼睛笑成一条缝儿，从穿着的枣红色羽绒服兜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秦未。 “妈，她都多大了。”赵女士在一旁劝道。 秦奶奶一向疼爱秦未，“多大都是我的宝贝孙女呀，拿着！” “谢谢奶奶！”秦未双手接过红包，冲赵女士眨眨眼。红包的红色外皮上面印着烫金色的字，万事顺意。 她拿出手机给红包拍了张照片，编辑文字【奶奶给的新年红包】发朋友圈。 冯佳第一个在下边评论【我比你多呦，老公的、婆婆的，叫声姐姐，姐姐今天高兴赏你一个。】 秦未内心翻个白眼，回复【绝交一天！小心放出我的激光狗咬你昂】 吃完过年饺子，老秦夫妇出门拜年，留秦奶奶和秦未在家，电视机照例放着春晚。 因为没有睡好，秦未靠在沙发上打盹。 “二姨，给您拜年来了！”人未到，声先至，秦未被声音扰醒，反应了会才听出谁来了，还未出门迎接那人率先冲进门。 来人五十来岁，细长眼，吊眼角微卷短发，穿着褐色棉服，是秦未远方姑妈。 “姑妈。”秦未强忍困意上前问好。 “呦，秦未也在呀。”姑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姑妈坐下便开始和秦奶奶聊天，谈话内容大都是他家新婚的儿媳乖巧听话之类的。秦未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又不好离席只得坐在一旁看电视。 “秦未多大来着，在哪工作？”远方姑妈突然把话头转向秦未。 “25了，在恒城专利事务所。”秦未回答。 姑妈眼神里透露着八卦：“有男朋友吗？” “还没。”秦未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姑妈又转头看向秦奶奶，意味深长道，“二姨，别怪我多嘴，秦未这个年纪可不小了，再以后可就不好找男朋友了。” 秦奶奶面色不改笑着回答：“有什么不好找，我孙女要长相有长相，要工作有工作。” “话是这么说，可是年龄摆着那，这女人一过25可就走下坡路了。欸正好，我这有个男孩子条件不错。”说着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最后打开手机相册，翻出照片招呼秦未，“秦未，过来看看。” 秦未被她那句‘下坡路’恶心到，忍住内心不适，压住想发火的脾气。碍于面子无奈屁股挪了半米瞧了过去。 等看清长相，秦未真不是什么颜控，可照片的人实在是，秦未委婉问道：“姑妈这人年龄多大？” 姑妈摆摆手，“不大，三十八。”说完又面露尴尬，“就是离婚有个孩子。” 话说出去，秦未简直气笑了，还未发火，秦奶奶率先出声：“我问你，她姑妈，你觉得她和我们阳阳哪里般配？是年龄吗？一个25一个38，是条件吗？这还离婚带个孩子，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条件不错？就是这个秃头，方脑壳儿的将近200斤的胖子？嫁个电视机都比他强吧。” 起码还能解闷儿。 秦奶奶脸露愠色，怒目圆睁：“25岁的女孩年轻漂亮，经济独立，怎么就叫下坡路。她们的精神面貌都是自信昂扬的，你这思想怎么都不如我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姑妈立马拉下脸，“二姨，我可是好心，秦未年纪再大点可就真不好找了，这男孩子哪有那么差，人家里条件好，嫁过去生个儿子....” “姑妈。” 秦未打断她的话，微拧着眉，“大过年我本来不想说什么，您要是专门来给奶奶拜年，我会笑脸相迎，兴许还能留你吃顿饭呢。您要是来膈应我们家，奉劝您打住，您这好心我可承担不起，您觉得不错怎么不让您女儿嫁过去呀，您要是真喜欢得紧，实在不行您自己嫁过去也行呀，来年生个儿子我相信男方也是很愿意接受您的。” 秦未这会儿实在憋不住，新年第一天，搞不懂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没脑子，本着“大过年的”这一铁律想息事宁人，谁知这人给个梯子顺竿爬，还真当她还是小时候呢。 姑妈被二人说得面红耳赤，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一场闹剧过去，秦未这会儿困意也没了，回头看着老太太，俩人同时笑出声，“奶奶，我嫁个电视机您真的乐意。”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秦奶奶拉着秦未的手语重心长道：“阳阳，宁缺毋滥，别听她那套，饥不择食只会让你后悔，要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爸爸妈妈给你介绍也只是让你扩展交际面，不喜欢就拒绝别将就。” “嗯，我知道，实在遇不到，我就买个电视机？”秦未挑眉玩笑道。 “嘿，丫头，讨打呢。”两人说笑笑将事情揭过去。 很快，院外再次传出动静，有人来拜年，秦未出门迎接。 隔壁李奶奶穿着和自家奶奶同样款式的羽绒服，不过衣服型号看上去要小上许多。再看清她身后的人，秦未愣了一瞬，心说果然不能把话说太死。 “李奶奶过年好！”秦未强装镇定，上前问好。 “过年好，都长这么大了。”李奶奶顺势牵过秦未的手，细细打量她。 年后天气持续升温，秦未穿一身灰色毛呢大衣，微卷的长发铺在胸前，看起来温柔又活力。 “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李奶奶像是眼睛长在她的身上。秦未被瞧得不好意思，面对滕满阳又有些尴尬，“奶奶正等您那，快进屋吧。” “这是我那孙子满阳，你俩有几年没见过了吧。”偏偏李奶奶没打算放过她。 秦未这才又看向滕满阳，二人眼神有过一瞬交汇。 秦未下意识微笑缓解尴尬，滕满阳手上拎着礼品，点头算是回应。 两人多年未见，青涩寡言的少年恍然间变为成熟稳重的男人。头发修理得干净清爽，五官清秀，棱角分明。 黑色长款大衣穿在身上更显身材挺拔，平心而论，滕满阳相貌出众，站在人群中绝对是最惹眼的那一个，帅气中又掺杂着一丝温柔。又想到刚才看到的秃头方脑壳儿，秦未这会觉得滕满阳更加悦目娱心。 进到房间秦未坐在一旁装作隐形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其他三人聊得热火朝天，秦未眼睛盯着春晚，耳边萦绕的却都是他们的谈话声。 “满阳多大来着。”秦奶奶问滕满阳。 “过年就快26了。” 滕满阳声音醇厚。 如掷一颗石子跌入井底，石子擦过井壁，在秦未心上挠了一下，落入水里泛起层层涟漪。 秦未抓起手边的手机胡乱刷着微博。 “长得一表人才的，交女朋友了吧。” “还没有，工作太忙。”滕满阳双手放在膝盖上，完全一副乖巧的样子。 秦奶奶又提起：“听你奶奶说，你在昌市工作，是什么什么大公司？” “对，不过年后我就被调去总部了，在恒城。”滕满阳面对老人的询问总是耐心地给出答案。 秦奶奶眼睛又亮了几分，“恒城好呀。”余光扫了眼秦未，“恒城离咱们这近，回家更方便了。” “你秦叔叔一家都在恒城，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你秦叔叔他们。” 滕满阳抿唇，眼睛越过二位老人瞄向秦未，很快收回视线，“确实是有件事要麻烦秦叔叔。”紧接着又低下头，面露难色，“公司倒是有宿舍，但我怕住不习惯，我在恒城没有熟人。” “你要找房子？”秦奶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过你秦叔叔常年在学校待着，每天两点一线，他能知道什么？”话音一转，“这事让秦未帮你，你们都是年轻人，有些事儿聊起来还方便。” 听到自家奶奶提到自己，秦未这才把视线转向几人。 李奶奶担心给秦未添麻烦：“不会打扰到秦未吧。” 看李奶奶的面子，秦未自然也不会拒绝，忙回：“不会，我正好有个高中同学做这一行，我到时候可以问问他。” “那就好，你俩有联系方式吧，到时候你们两个联系。”李奶奶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扫你吧。”滕满阳率先起身，从兜里拿出手机， 秦未脑中晃过一丝疑虑，险些跟不上节奏，慌不迭打开微信。 从三人进门开始，就像是一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顺畅无NG。 看着二人加上微信，两位奶奶对视，露出了笑容。 老秦夫妇拜年回来，几人又是一阵交际，赵女士提出两家人一起吃饭，主动揽下厨师的工作。两位奶奶坐在客厅聊天。其他几人跟着去了厨房帮忙打下手。 有几人帮衬，午饭很快完成，两家人坐在一起，席间滕满阳全程表现得得体大方，饭后又帮着收拾完厨房才和刘奶奶离开，就连赵女士都对他赞不绝口。 秦未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微信里滕满阳的头像明晃晃摆在第一位，好奇点进滕满阳的朋友圈。 嗯，是个不喜欢晒日常生活的人，跟他的性格一样，沉闷无聊。 饭后空虚，秦未翻了冯佳的牌子。 第4章 第 4 章 佳佳：【晚上聚餐，来吧】 初二上午，秦未刚睁开眼，就看到冯佳的消息置顶在第一个，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在睡意里没有彻底清醒。 顷刻身心合一，选择直接打电话过去。 “刚醒？就知道你没立刻回我消息就是在睡觉，不然你这个性格怎么可能不秒回我。”冯佳对秦未回复消息的状态了如指掌。 “嗯，昨天睡得晚了点。”秦未翻了个身，揉了揉眼，说话声音软绵绵的。 “你说的聚会是什么聚会。”秦未继续问道。 “就是之前那几个伙伴呀，大家都知道你回来过年了，强烈要求你来，你要是没事就来呗。”冯佳解释。 虽说和其他几个玩伴的关系不似冯佳一样，但毕竟都是一起追野兔子不成改捉蚂蚱，捞鱼不成捉蝌蚪的发小。秦未闲在家里无聊，正好可以去玩一玩，顺便叙叙旧。 “都有谁呀？”秦未打开扩音功能，终于舍得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就六个人，你我刘斌，还有滕满阳，刘胜、刘青，其他人不是带孩子没时间，就是今年过年没回来。” “谁？”秦未收回拿衣服的手。 “滕满阳呀，你昨天不跟我说你俩加微信了吗，想着你俩关系缓和了，就一起吃顿饭，以前的聚餐时候也没事啊。” 毕竟都是小时候经常在一起耍的友谊，偶尔聚会他们都会去。大家也都不清楚秦未和滕满阳的情况，只以为俩人长时间不见，生疏了才不说话。 秦未好面子，所以这件事除了当事人只有冯佳知道。“刘斌联系的滕满阳，你们两个都很久没回来过年了，大家就想着一起聚聚，来嘛，一起玩嘛。” 冯佳的撒娇**打遍天下无敌手。 既然自己答应了帮滕满阳找房子，以后必然会再联系，想着或许可以依靠这次聚会打破尴尬。 “好。”秦未答应着，穿好最后一件衣服。“什么时候？在哪？” “晚上六点，具体的，一会微信发你。” “你们离着近，你和滕满阳一起过来就好。” 秦未嗯了一声，俩人才撂了电话。 “醒了？让你别熬夜，都不看看几点了。”赵女士坐在沙发上，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秦未那会还真没注意，抬眼看表，十点半了，是有点晚了。 “大过年的让她多的睡会呀，阳阳吃饭吗？奶奶去给你热。”秦奶奶打着圆场。 “谢谢奶奶，我不饿。” “对了，我晚上不在家吃了，冯佳说几个发小要在一块儿聚聚。” “去吧，多出去玩玩。”相比秦未瘫在床上玩手机，赵女士还是更希望她多出去走走。 秦未环顾四周，没见老秦同志：“我爸呢，怎么没看见他。” 赵女士低头回复着微信消息：“聚会去了。” “您没去？”秦未倒了杯水，吃着摆在桌面的芝麻糖，芝麻糖外面裹满芝麻，因为甜度适中，秦未食欲打开多吃了几个。 “我不去，他们在一起肯定喝酒，吵吵闹闹的，乌烟瘴气看着烦。” 老秦上午不在，家里三位女士倒也自在，聊聊天，看看电视一上午就过去了。中途有几个亲戚来给秦奶奶拜年，有赵女士在，秦未自然躲得远远的，跑到自己屋里玩手机。 【下午聚会，五点左右出发方便吗，那个地方有点远】一个陌生的头像突然发来消息，秦未有刹那迷茫，停顿片刻才想起来是昨天新加的好友。 手在键盘键上悬空，思考如何答复。 喂喂喂：【好】又觉太冷漠，补充了几个字过去，【谢谢，麻烦了】 礼貌用词总不会出错。 那边很快回复，【不客气，应该的】 两人聊天自此结束。 手机被扔到桌上，秦未躺在床上发愣。 自己是个自来熟，很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她也乐在其中。偏偏和他，从昨天到现在虽然交谈不多，强烈的生疏感是隔绝在两人之间的屏障。 * “地方挺远的，我就借了一个车。”对面的男人面色微红。滕满阳被秦未盯得不好意思，微微握紧拳头，偏头咳嗽一声掩饰内心的羞赧，又解释：“借林婶婶家的，这几天用车的人多，就剩这辆了。” “嗯。”秦未终于转移视线，点点头，双手抱臂向前走两步，重新打量面前这辆电动车。 “她女儿的。”滕满阳上前紧跟几步，眼睛紧盯着秦未。 那就是了，秦未笑出声，又转头看向他，“走吧。”夕阳下的秦未染着光，眼角眉梢荡开笑意。 滕满阳心跳似停了一拍，不知做何动作。 面前这辆电动车，周身粉色，电动车搭配一件漆皮亮红色挡风被，颜色上来说，不能说不搭，只能说过于亮眼。 怪就怪在秦未的鹅黄色羽绒服。亏她还特地选择蓝色牛仔阔腿裤，一身简单减龄的装扮。 再加上他的雾霾蓝外套，现在两人坐上去一整个变态三原色。 滕满阳回过头对她说：“你扶好点，这条路不太好走。” “好的。”秦未点头，手却停在半空。 “扶好了吗。”滕满阳又一次出声询问。 “嗯。”秦未犹豫再三，羽绒服带着寒意，秦未把缩在袖子的手搭在滕满阳腰上。 秦奶奶家这条胡同，坎坷不平，秦未坐在后边非常颠簸。 滕满阳察觉到秦未的不自在，出声安慰。“过了这条胡同就好了，前边就是马路了。” 街边聚集了不少人，秦未和那群人擦肩而过，谈话内容却被她听得个一干二净。 秦未吐槽，娱乐八卦没把那几位请过去真是损失，看图编故事某娱都会甘拜下风。滕满阳把车停下来，始作俑者早就不知所踪，回头观察着秦未的表情，像是怕她生气。 秦未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神色淡定：“走吧。”看他未动，继续催促：“他们等着呢。” 滕满阳几度开口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俩人到达饭店，滕满阳忽然叫住她， “秦未。” 秦未走在前边，迈上一阶台阶，回头看着滕满阳， 滕满阳有些急促，一个大跨步和秦未站在一起：“他们有些人就喜欢这样，胡编乱造，其中有一个面熟，我明天跟他们说清楚。” 秦未后退一步仰头看着他，滕满阳眉头紧蹙一脸急切。 “你没生气吧？”滕满阳又关心道。 秦未摇了摇头，“我没事，又不是小时候，随他们说去吧。” 有些事听听就过去，越解释越麻烦。听到她的话滕满阳肩膀陡然放松，像是松了一口气。 “再说了，我哪有那么爱生气。”秦未吐槽，仰脸看他。 看到秦未这个表情，滕满阳是真的放松了，笑容可掬地说了声，“嗯，没有。” 秦未反应过来，皱眉，得到面前这个人的肯定，在她看来似乎更像是嘲笑。“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包厢走。 滕满阳看着冲在前边的人，两条小短腿倒腾地极快。 嘴角浮上笑意，暗忖真是一点也没变。 “你们终于来了，想见你们一面可太难了。” “两个大忙人，再见你们是不是得预约呀。”说话的是刘胜和刘青，兄弟俩，兄弟俩人现在在外地做生意。 几年不见，再见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秦未顿感熟悉，干脆也开起玩笑：“可不，我得看看我的schedule。” 刘胜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右手夹着烟，眯缝着眼：“反正这么多年不见你们，得好好喝一次，不然可不放你们走。” 冯佳没理他们，招呼秦未坐在她身边。 秦未坐过去，滕满阳和他们一一打好招呼就近坐在她旁边。 几人难得聚在一起，喝了不少，他们倒不会真的让秦未喝酒，就是滕满阳推脱再三，实在不好驳面子。 俩人来之前也商量好，要是滕满阳被劝喝酒，回去的路上就秦未带着他。 一圈接一圈，最后还是冯佳阻止，这才算结束。 滕满阳显然不是那兄弟俩的对手，脸颊通红，眼神迷离。一手撑着额头，微低着头，坐在秦未旁边昏昏欲睡。 刘青显然也喝多了，说话大着舌头，控诉前几年没回家被村里一些人造谣。秦未也提起来时遇到的事，众人哄堂大笑。 刘青似是想起什么：“怎么，滕满阳这次没没追着人家后边解释？” 冯佳迷惑不解：“什么上次？” 刘胜接话：“上次，多少年了，还是他俩。”伸手指了指秦未和滕满阳。 秦未拿筷子的手一顿，侧头看旁边的人，滕满阳微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 “因为什么？”冯佳瞄了一眼秦未，继续追问。 刘胜呼噜一把头发，右手撑在旁边的椅背上，仰头想了想：“啊，说什么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什么同名之类的，反正是他俩，太久了。” 秦未盯着滕满阳，内心复杂，刘胜说的是什么事她再清楚不过。她不知道滕满阳什么时候还去找过那些开他们玩笑的人，又为什么不告诉她。 “刘胜，你还记得什么时候吗？”秦未这才把视线转向他人。 刘胜记不太清，大概说了个时间。大概是那个暑假之后。 秦未皱眉，满腹疑云，就连之后的谈话也很少接茬。 “你们怎么回去？”散后，冯佳问道，“要不要等我把他送回去，开车接你们。” 冯佳他们家离着比较近，下午俩人步行就过来了。 “不用，刘斌喝的也不少，你们早点回去吧。”秦未看了看俩人状态，滕满阳静静站在一旁，眼睛红红的一句话不说。倒是刘斌，一个劲儿闹着冯佳，整个人趴在冯佳身上，嚷嚷着难受。 “那我先走了，你有事联系我。”刘斌搭着她的肩膀，冯佳一手揽过他的腰两人离开。 “走了。”从室内出来有些冷，秦未双手插着兜，缩着肩膀，回头看滕满阳，等着他跟上。 滕满阳脚步虚浮，仍保持低垂着头的姿势，走路一摇一晃。 “你还好吧。”秦未忙扶着滕满阳的胳膊防止他摔倒。 秦未想问当年的事，眼下这货可能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只好暂时作罢。 滕满阳抬起头，一双眼睛此刻湿漉漉的。微笑，点头。 憨憨的，有点可爱。是与他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 “你扶好了。”秦未看着坐在后座的滕满阳。 滕满阳眼角发红，鼻子也被冻得红红的。呆呆地看着她，从兜里拿出一副手套，递给她，“冷”说话声音带明显的醉意。 秦未深深看了滕满阳一眼，缓缓从他手中接过，冷风直灌脑门清醒了不少后。才回过头握紧车把。 手套从里到外带着暖意。 走之前秦未叮嘱，“你扶好，我可不保证我的驾驶技术，很可能会偏航。” 骑个电动车被她说得像是开飞机一样。 听见后边轻笑一声，刚想要回头，两双手覆上来，裹住她的腰，秦未有一瞬慌张，紧接着感觉到后边的人用额头抵着她的后背。 “滕满阳？” “嗯。”那人发出很轻的一声。 确认他没睡，才放心插上钥匙。 “走啦。” 后边的人稍微收紧自己的手臂，嘴角轻扯再次嗯了一声。 * 一家人在岭村待到初三，第二天一早返程。 秦奶奶准备不少东西给他们带回恒城，“您就跟我们回恒城呗，不然我舍不得您。”秦未头靠在秦奶奶肩膀撒娇。 “你们那个地方我真的待不住，像个牢笼。” “不是楼下有公园吗，您无聊可以去楼下公园玩儿。” “我谁都不认识啊，我在这有你刘奶奶，滕满阳走后你刘奶奶也是一个人了，我俩在一起还有个伴儿。” “好吧。”秦未只能妥协，头抵着秦奶奶的肩膀，双手环抱。 秦奶奶感慨，“你刘奶奶也算苦尽甘来，满阳他爸爸当年生意出问题欠了不少外债，满阳妈妈当时还因为这个就跟他爸爸离了婚，你程叔叔还债打工又出了意外。” “现在好了，滕满阳终于把债还清了，没有压力了，你刘奶奶也可以享福喽。” 秦未对滕满阳家的事知道不多，也并不了解欠债之外的事。 秦奶奶又说道：“家里一下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滕满阳当时年纪小，精神状态出了很大问题。” 秦未猛地抬起头。“可是，我感觉他挺正常的呀。” “嗯，看过几次心理医生，也在吃药，有了很大改善。” 秦未脑袋一片空白，低语喃喃道：“难怪。” “很多小朋友找他玩都没反应，除了你，你刘奶奶当时觉得稀奇，觉得你们两个多在一起，他可能还能好得快一些。” “那他是什么时候恢复的？他的情况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不到一年吧，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主要怕有些人拿这个笑话他，而且他当时恢复得还不错。” “您一直知道？” 秦未脑中不断闪现以前的片段。回忆的越多，越有什么梗在心头。 “你刘奶奶也是前段时间告诉我的，我当时也惊讶，一直以为那孩子就是话少。” ........ 秦未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即便当时的他好了大半，也不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他那么小承受了那么多，自己当时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责怪他。 和滕满阳的对话框点开关闭又打开。 贸然提起会不会揭他伤疤，微信上聊不明白，但是这个点把人家约出来是不是太唐突，明天一早回恒城，她不想再搁置，她已经误会他这么多年了。 正在发愁，微信弹出消息，佳佳：【出来！看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