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嗣之囚》 第1章 指尖盛餐 为了创作惊世画作得以实现愿望,林未接受了神秘赞助人的诡异颜料,据说,这个诡异的颜料能召唤出神明。 画布上的每一笔都让现实扭曲一分,伴随他吟诵着神秘古老的咒语,邻居的猫似乎也在用古希腊语吟诵着画家的悲剧。 当他完成最后一抹色彩时,颜料所涂抹的画中伸出了黏腻的触手。 祂缠绕着林未的手腕,低语道:“你唤醒了我的化身,现在该用灵魂支付报酬了。” 林未微笑切断手腕,将流血的残肢按在画布上:“不,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新的囚笼。” --- 指尖下的亚麻画布,贪婪地吮吸着那粘稠的、泛着诡异虹彩的黑色。这颜料不同寻常,带着一种近乎体温的暖意,还有某种…活物的脉动。林未执着画笔,全神贯注,将一抹扭曲的、非欧几里得几何能解释的线条固定在画布一角。画室里只闻得见松节油和一种极淡的、像是古老墓穴开启时逸散的气息。 窗外的城市喧嚣被厚重窗帘隔绝,变得模糊不清。但有一种声音,执拗地穿透进来,与林未喃喃的低语混合形成奇异的共鸣。起初是野猫寻常的嘶叫,很快,那声音变了调,拉长,扭曲,凝聚成破碎而苍老的音节,带着穿越数千年尘埃的悲怆,一遍遍吟诵着某个失落城邦的陷落与血污。 林未笔尖顿了顿,口中低喃不停,听着拗口又陌生,似乎是不属于人类的语言,他侧耳听了片刻,嘴角牵起一丝近乎满足的弧度,随即又沉浸到那片正在诞生的、亵渎神智的色彩迷宫中去了。 画作接近完成了。 直到最后一笔,点缀在那不可名状形体核心的一点幽暗,比最深的黑夜还要漆黑,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理智。当笔尖离开画布的瞬间,林未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晕眩,眼前的现实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晃动、扭曲。墙壁的纹理在蠕动,天花板的夹角延伸出非理性的维度。唯有画布上那团新生的、汇聚了所有禁忌色彩的形体,稳固得令人心悸。 他放下画笔,目光落在旁边那个盛放神秘颜料的粗陶罐上。罐身那些原本看似抽象花纹的刻痕,此刻正无声地流动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不祥气息。 一只手,不,那不能称之为手,只是一团不断蠕变、裹挟着粘滑半透明胶质的触须,猛地从画中凝成实质的宫殿中探出!它精准地缠上了林未刚刚作画的右手手腕,冰冷、湿滑的触感直刺神经末梢。一股蛮横的精神力量顺着接触点涌入脑海,化作沙哑的、由无数混乱低语糅合而成的宣言:“凡俗的画者…你竟然能以灵魂为引,画出了吾之形骸…现在,支付唤醒我的代价的时候到了…你的灵魂,归吾所有……”不可直视的生物刚从沉睡中苏醒,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林未低头,看着那恶心的、闪烁着湿光的触手在自己腕间收紧,皮肤因那非人的缠绕力度而微微发紫,几近断裂。预想中的恐惧降临,林未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他脸上那抹奇异的微笑再次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晰。 “代价?”他轻声反问,声音平静得可怕,“不,你搞错了。” 话音未落,他的左手已从画架旁的工具台上掠过,握住了一柄利刃。刀身上还沾着些许未干的、同样闪烁着异光的颜料,隐隐的仿佛闪现着什么奇妙的字符。林未没有丝毫犹豫,手臂挥出一道短促而决绝的银光。 嗤—— 利刃切断筋肉与骨骼的闷响,伴随着难以被忽略的剧痛。被触手缠绕的右手齐腕而断,鲜血如同压抑许久的喷泉,猛地从断口汹涌而出。 那截断手落在地上,手指还神经质地抽搐了两下。缠绕其上的触须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而僵住。 林未的脸色瞬间因失血而惨白,额角渗出冷汗,但他的眼神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某种疯狂的、胜利的火焰。他几乎是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庄严,将喷涌着鲜血的右臂残肢此处暂按在画布之上,那团最黑暗的核心之上! 温热的、富含生命力的鲜血泼洒在未干的油彩上,发出“滋滋”的异响,此时,颜料与血液疯狂地混合、沸腾,仿佛发生了某种剧烈的化学反应。 “这,”林未盯着那因吸食血液而颤抖的触手,声音因强忍痛楚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才是我为你准备的……新的囚笼!” 画布上,那团原本静止的、由亵渎性色彩构成的形体,开始剧烈地搏动、膨胀,像一颗骤然被注入活力的心脏。鲜血与颜料交融之处,散发出强烈得令人无法直视的污秽光辉,瞬间吞没了整个画室,吞没了他苍白而疯狂的脸,也吞没了那截仍在扭动、因沉睡中苏醒还反应过来的黏腻触手。 作者有话说:来一本我喜欢的小说,嘻嘻,自割腿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指尖盛餐 第2章 苏醒的神明 污秽的光辉并非一闪而逝,而是如同粘稠的油彩,附着在画室的每一寸空气里,流淌、蔓延。光线被扭曲,声音被吞噬,只剩下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壳深处的嗡鸣,以及……一种湿滑的、物质在剧烈蠕动的粘腻声响。 林未踉跄后退,断腕处的剧痛如同永不止息的潮水,汹涌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额发,滴进了眼睛,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淬火的寒星,死死的盯着画布。 画布之上的空间,汹涌着骇人的令人不可直视的力量,鲜血与那诡异的如同生物的颜料正在发生着一种恐怖的融合。他的血不再是单纯的红色,而是化作了沸腾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暗金,与画布上原本的诡异色彩——那亵渎的黑色、非人的虹彩、以及核心的不明幽暗物体——在疯狂地交织、撕扯、重组。那幅刚刚完成的、作为媒介了束缚了未知存在的画作,此刻活了过来。 构成形体轮廓的线条在扭动,色彩在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画布的二维平面上剧烈地挣扎,试图冲破那由颜料和亚麻布构成的薄弱屏障。画布本身像受惊的湖面般剧烈的掀起阵阵波涛,木质画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那截被切断、落在地上的右手,此刻已被几缕从画布边缘探出的、色彩斑斓的粘稠触须缠绕、覆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消融,仿佛被那张“活”过来的画贪婪地吮吸、吞噬。 “你……竟敢……亵渎……” 沙哑的、由无数混乱意识拼凑而成的低语,不再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而是转而从震动的画布中心传来,在空旷的房间回荡,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与……一丝被算计后的惊悸。那声音来自一个极其遥远又近在咫尺的维度,每一个音节都摩擦着现实的壁垒,使其不堪重负,发出难耐的呻吟,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 林未靠着冰冷的墙壁,勉强支撑住身体,他用完好的左手死死按住右腕的断口,试图减缓生命的流失。疼痛让他几乎咬碎牙齿,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狰狞而快意。 “亵渎?”他喘着粗气,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却带着锋利的嘲弄,“是你……先觊觎我的灵魂……我不过是……换了一种支付方式……用你的自由,换一个……新的囚笼!” 他早就意识到了。从第一次使用那神秘赞助人送来的颜料,从第一笔落下现实开始扭曲,从邻居的猫开始吟诵埃斯库罗斯的悲剧时,他就知道,这并非一场公平的交易。赞助人要的不是惊世画作,而是以他的灵魂和这幅画为坐标,或者说,用他的一切来释放某个不可名状之物。而他,林未,不过是个即将被献祭的祭品,一个描绘囚笼本身,然后被牺牲的可怜虫。 但他不甘心。 在无数个被低语和幻觉折磨的日夜,在颜料中那个渴望生命与灵魂的呼唤声,越来越清晰时,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既然借由他的手画出的形骸可以成唤醒不可名状之物,那么,为什么不能成为一个他自己……不可以成为被束缚、被影响的“囚笼”? 他赌对了,或许神秘的资助人也没想到他那么大胆和疯狂。他以自己的血肉,以这蕴含生命本源与强烈意志的鲜血为媒介,强行污染、改写了颜料中那个存在的降临仪式!他不是在支付灵魂,他是在强行“赋形”! “吼——!” 画布中心,那团搏动的黑暗猛地膨胀,发出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愤怒与痛苦的咆哮。整个画室随之剧烈一震,墙壁上剥落的墙皮簌簌落下,窗玻璃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数条色彩斑斓、由半凝固颜料和扭曲光线构成的触手,猛地从画布中刺出,疯狂地抽打、挥舞,试图挣脱那二维的平面,似乎整个地球都在此刻为之震颤。它们击打在画架上,画架瞬间碎裂,扫过地面,留下腐蚀般的粘稠痕迹,然而画布以一种非能量守恒定律漂浮在半空中。 其中一条触手尤其粗壮,顶端还残留着些许林未鲜血的暗金色,它如同一条发怒的巨蟒,朝着林未的面门直刺而来!带着腥风与毁灭的气息。 林未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已无力躲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喵——呜——” 一声拉长的、带着古老韵脚的猫叫声,突兀地在窗外响起。那吟诵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或者说……镇压的力量。 与此同时,画布上那沸腾的色彩猛地一滞。 那条刺向林未的触手,在距离他眼球不到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尖端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该死的巴斯特!净坏我好事!”触手表面,那些原本混乱不堪的色彩,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动、变化,隐约浮现出血管般的暗金纹路,那是林未的血,混合着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正在发挥着作用,干扰着其本体的控制。 “你……的……血……”画布传来的低语充满了惊怒交加,“污染……束缚……” 林未看着近在咫尺的、不断扭曲变化的触手,看着它表面那属于自己血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看来……我的‘颜料’……效果不错……” 他话音未落,那条失控的触手猛地回缩,连同其他几条触手一起,疯狂地缩回了画布之中。画布上的搏动变得更加剧烈和混乱,色彩如同沸腾的熔岩般翻滚、对冲,那团核心的黑暗时而膨胀欲裂,时而又被暗金色和虹彩强行压制、收缩。 一场拉锯战在二维的平面上惨烈地体现着。林未的意志、他的生命烙印,还有那不知名的力量,通过鲜血,正与那个来自未知维度的存在,争夺着这幅“新身体”的控制权。 画室内的污秽光辉开始明灭不定,现实的扭曲感也时而强烈,时而减弱。窗外,那古希腊语的吟诵声依旧悠扬而悲怆,仿佛在为这场超维度的战争做着旁白。 林未背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断腕处的鲜血仍在流淌,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滩小小的、粘稠的湖泊。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极度的痛苦和失血正将他拖向黑暗的深渊。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幅仍在剧烈变化的画。 画布上,一个全新的、更加怪诞、更加不可名状的形体,正在血与颜料的交融中,缓缓浮现。画布在定型的那一瞬间燃烧起来,里面存在的不可名状的生物被一股力量席卷至他的身前,直至融合进入他的身体。而林未的身体,它不再仅仅是囚笼,它成了一个战场,一个容器,一个由他亲手创造的、装载活着的神明的……复仇之刃。 而他的手腕断口处,在融入的剧烈的疼痛中,似乎……隐隐传来了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与体内那个正在成形的存在,建立起了一道微弱却无法斩断的血肉链接。 他不知道这链接意味着什么,是更深层的束缚,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共生? 林未的意识沉入黑暗,画室内,只剩下林未体内两位神明无声的激烈搏斗,以及窗外那不时传来的永恒吟诵的、关于命运与悲剧的诗篇的回声。 其实作为另外一个男主的邪神是很强的,只是说这是他的化身,加上人家刚醒,就碰到了另外一个旧日支配者的制约,人类可能觉得很漫长的时间,对于神明而言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苏醒的神明 第3章 痛苦的过往 黑暗,粘稠,包裹着剧痛与失血的寒冷。 林未的意识在虚无的深渊里沉浮,破碎的记忆片段如同被撕碎的画稿,混合着颜料与血腥气,翻涌而上。只有沉默无声的记忆,证明着他的苦痛。 ---- 那是一间宽敞明亮的中式书房,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光滑的红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闪烁着夏日的灼热。空气里弥漫着草药清苦的香气,混合着陈年宣纸和徽墨的淡雅味道,林未的父亲,林守拙,一位清癯儒雅的中年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幅泛黄的画卷在宽大的书案上铺开,画上是几株姿态奇古的兰草,笔墨简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自然的呼吸韵律。 “小未,看这兰叶的转折,‘如折钗股’,这是‘气’的流转。”林守拙的手指轻柔地拂过画纸,眼中是纯粹的热爱与敬畏,“我们林家世代守护的,不只是这些古物,更是这其中承载的‘理’,是先祖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印记。” 角落里,母亲云蘅正安静地研磨着药材,她抬头望来,眼神温柔而略带忧色的看着他。她的身体一直不好,需要常年服药,据说是他的父亲当年救了落下悬崖的母亲,只不过可惜的是,母亲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叫云蘅,因为坠崖,她也落下了病根儿。妹妹林音则趴在旁边的垫子上,晃着两只小脚丫,咿咿呀呀地跟着父亲念诵画上的题跋诗句。那是林未记忆中最后一个完整、温暖的下午,如同上好的古画,色泽温润,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 画面陡然切换,记忆被猛然掀开。刺耳的刹车声,粗暴的砸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火光!冲天的火光吞噬了那座充满药香与墨韵的老宅! “林家私藏‘僭越之物’,妄图沟通邪祟!奉吾家‘主人’之命,收缴!”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冷峻的男人,如同鬼魅般闯入。为首的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眼神阴鸷,手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玉扳指。他对林家收藏的那些字画、古籍,甚至是一些造型古怪的古董,表现出了惊人的熟悉和贪婪。 林守拙试图阻拦,可他哪里抵得过身长力壮的保镖,他被轻易地推倒在地,口吐血沫,嘶喊着:“那些东西……不能碰!上面的‘封印’……” 父亲的话没能说完。一枚子弹精准地射穿了他的额头。温热的血溅了林未一脸。 母亲尖叫着扑上去,被另一个黑衣人随手一挥,如同折断一株兰花般,脖颈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软软倒下。 林未想冲过去,却被妹妹林音死死抱住。“哥哥……别去……” 小女孩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那个戴着玉扳指的年轻人,慢条斯理地走到林守拙的尸体旁,弯腰拾起那幅下午刚展开过的古兰图,轻蔑地笑了笑:“迂腐的守墓人,空守宝山而不自知。这些蕴含‘源质’的器物,合该为我主所用。”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被林音抱着的林未身上,以及他身后书架上那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紫檀木盒。林未记得,父亲从未允许他碰过那个盒子,他只记得父亲说那是他们祖辈守护的封印,是潘多拉的魔盒。 “这个,有点意思。”年轻人伸手取过木盒,看也没看瑟瑟发抖的林未和林音,仿佛只是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只是随意吩咐,“记得处理干净。” 大火吞没了一切。林未只记得自己拖着几乎吓傻的妹妹,在保镖四处点火,无人在意他们的时候,从后院的狗洞拼命爬出。他对家的记忆的最后是身后是冲天的烈焰和父母逐渐焦糊的遗体。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人和那群保镖站在火光前,背影被扭曲的热浪拉长,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 ---- 林未和林音他们从此a便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两个小孩子躲藏在桥洞下,在陌生城市的街头乞讨,躲避着任何可能与那个“主人”势力有关的眼线。妹妹林音原本活泼的笑容消失了,变得沉默而惊惧,常常在深夜因噩梦而哭醒。 “哥哥,那些人……为什么要杀爸爸妈妈?那个盒子……是什么?” 林未无法回答。他只知道,他们家族守护着某种秘密,而那个秘密,引来了灭门之祸。仇恨的种子在那场大火中就已种下,并在每一次饥寒交迫、每一次担惊受怕中疯狂滋长。 然而,灾难并未结束。在一次躲避疑似追捕的过程中,他和妹妹被人流冲散。他发疯似的寻找,呼喊,却只在一条肮脏的后巷里,只找到了妹妹一只被踩脏的、她最喜欢的蝴蝶发卡。 林音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巨大的绝望和自责几乎将林未击垮。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园,最后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游荡在城市的阴影里。仇恨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燃料。他要报仇,要向那个戴玉扳指的年轻人,向他背后的“主人”,讨还血债! 可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尚且年幼的落魄画者,如何对抗那些拥有诡异力量的存在? ---- 转机出现在他濒临饿死街头的时候。一个神秘人找到了他,穿着考究的黑色风衣,面容模糊,仿佛笼罩在一层雾气中。他自称是一位“艺术赞助人”,欣赏林未在绝境中仍不放弃绘画的“韧性”。 “我能给你复仇的力量,”赞助人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但需要你付出一些……代价。比如,你的灵魂,或者,用它来玩一个更大的游戏。” 他给了林未那些诡异的颜料。 “用它们作画,你能触及真实,扭曲现实。当你画成之日,便是你获得力量之时。当然,也可能……是你被力量吞噬之时。”赞助人轻笑着,仿佛在说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风险与机遇并存,不是吗,林先生?” 林未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他从那些颜料中感受到了与当年灭门之夜相似的、令人心悸的非人气息。但他没有选择。仇恨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需要力量,无论这力量来自天堂还是地狱!等到他有足够的力量,去调查他所经受的一切,他就可以打开它,将这个世界掀翻。 --- 冰冷的触感将林未从破碎的记忆中拉回现实。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画室冰冷的地板上,断腕处的剧痛依旧,但流血似乎被某种力量暂时抑制了。而他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搭在化为灰烬的画布边缘。 画布上,曾经经历过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斗给她留下了绚烂的色彩。而现在,一个全新的、更加稳定却也更加怪诞的形体凝固在身体里,仿佛它本来就该存在。它不再是单纯的混乱色彩,而是隐约呈现出一种扭曲的、非人的轮廓,像是无数触手、眼球和不可名状器官的集合体,但其核心,却被一种暗金色的、如同血管神经网络般的纹路所缠绕、渗透、束缚。那是他的血,他的意志,他的仇恨,与那异界存在强行融合后的产物。 身体里安静得出奇,但林未能感觉到,一种庞大、混乱、却不再充满直接恶意的意识,正通过他的眼睛注视着这世间的一切,而这意识也与他产生着微弱的共鸣。它被束缚住了,被他的血,被他以自身为祭品、以这诡异颜料所含的不可名状的力量为牢笼的疯狂行为,暂时困在了这个脆弱人类的“新身体”里。 同时,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冰冷而诡异的力量,正顺着心脏的搏动,形成了奇妙的共鸣,丝丝缕缕地流入他枯竭的身体。这力量让他战栗,让他恶心,却也让他断腕的疼痛减轻,让他虚弱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着墙壁,凝视着破碎镜子中的自己,仿佛透过身体凝视着那个被他强行“塑造”并束缚的“神明”。 “你听到了吗?”林未对着镜子,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淬毒的刀刃,“我的记忆,我的仇恨……我的一切!” 体内的不可名状之物,微微波动了一下,一种混杂着愤怒、屈辱,以及一丝……被那极端情绪所吸引的奇异情绪,传递回来。 “他们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我抓住了你。”林未完好的左手缓缓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你不是想要灵魂吗?帮我……帮我找到妹妹,帮我杀光那些仇人!用你的力量!” 他眼中燃烧着近乎毁灭的疯狂,那是由灭门之恨、失亲之痛酝酿出的最极致的黑暗。 “否则,我就用这血,这意志,让你永远困在这身躯之中,想必您也怕随着我一起消亡吧!或者……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你予我力量,我或许……在未来,给你寻找一个更合适的‘身体’。” 画布沉寂了片刻。随后,那股流入林未体内的冰冷力量,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丝,带着一种审视,对于蝼蚁的妄言,祂不禁感到一丝轻蔑,最终,还是因为斯巴特约束它的力量,祂最后的怒火也只能化作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古老与晦涩意味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本能的指引,关于如何引导、借用这副破败的身体中蕴含的、被束缚的扭曲之力。 林未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他终于敢松一口气,冷汗打湿了他身上的衣衫。 复仇之路,以亵渎神明为开端,终于踏出了第一步。他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与这所谓的神明的纠缠才刚刚开始,彼此算计,彼此利用,直至他被彻底吞噬。 但,他不在乎。 邪神看不上林未这个小喽啰[坏笑]他被吵醒了,起床气特别重,又回去睡觉了。属于那种眼不见心不烦,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痛苦的过往 第4章 迟来的怒火 断腕的剧痛如同永不退潮的海浪,持续拍打着林未意识的堤岸。 失血带来的冰冷深入骨髓,他靠在斑驳的墙壁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模糊。他能感觉到,左手指尖接触的身体,皮肤底下那冰冷的、非人的力量仍在丝丝缕缕地渗入,维持着他一线生机,却也像寄生虫般汲取着他残存的生命力。 之前那种混乱的搏斗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恐怖的凝滞。仿佛沉睡的火山在苏醒前那死寂的一瞬。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庞大、古老、充斥着无尽愤怒与威严的意识,如同实质的海啸,从内心深处那团漆黑色的核心中轰然爆发! “蝼蚁……安敢趁吾沉睡……敢如此亵渎!!” 这一次的低语不再是破碎的杂音,而是凝聚成清晰、冰冷、带着碾碎灵魂重压的宣告。整个画室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墙壁上的裂缝如同黑色闪电般蔓延,地板上的杂物无故悬浮、然后被无形的力量碾为齑粉。污秽的光辉不再是流淌,而是变成了狂暴的冲击波,将现实的结构像破布一样撕扯,整座房屋摇摇欲坠。 林未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耳中全是来自深渊的咆哮和现实崩解的哀鸣。 他死死咬住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对抗着这纯粹精神层面的碾压。他知道,这才是真实的,不,是那个“神明”或者说被束缚的“邪神”真正的力量!之前的挣扎与停歇,不过是它意识尚未完全苏醒时的本能反应。 一条凝实如黑曜石、却又流淌着虹彩邪光的触手,猛地从胸口刺出,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能量与恶意构成。它轻易地洞穿了林未身旁的墙壁,留下一个边缘光滑、仿佛被高温熔穿的孔洞。触手调转方向,带着毁灭的气息,悬停在林未的额头前,尖端凝聚着足以让他形神俱灭的力量。 林未闭上了眼睛。不是认命,而是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仇恨,所有的记忆——父母的惨死、家园的焚毁、妹妹失踪时绝望的哭喊、这些年颠沛流离的苦难——如同最后的筹码,毫无保留地通过那血与画的链接,轰向那个愤怒的存在。 “杀了我……”他在心中嘶吼,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那就让这一切……连同你的这个‘化身’……一起陪葬!” 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那悬停在额前的能量触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并非因为力量不稳,而是因为另外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的阻拦导致的剧烈波动。邪神那庞大的意识似乎滞涩了,愤怒的浪潮中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漩涡。"可恶的斯巴特!狗% .@*#%!$”!" 祂“看”到了。 通过那强行建立的、污秽的血肉链接,以所谓斯巴特的力量,将它与这个弱小的人类捆绑。它回溯到了林未记忆中那些炽烈的、染着血与火的画面。药香墨韵的温暖书房,冲天烈焰中的惨嚎,父母倒下时不甘的眼神,妹妹丢失的蝴蝶发卡,还有那戴着玉扳指的年轻人冰冷而贪婪的笑容……以及林未灵魂深处那如同实质的、几乎要将自身也焚烧殆尽的仇恨。 这股仇恨是如此纯粹,如此极端,甚至……让它感到了一丝熟悉。在它无尽的生命中,见过太多文明的兴衰,种族的覆灭,其中不乏类似的情感,但像林未这样,以凡人之躯,怀着如此决绝的恨意,甚至不惜切割自身、亵渎神明来换取力量的,却也罕见。 它的愤怒,因为斯巴特的出现,似乎让祂撞上了一堵同样由极端情绪筑成的墙壁,让祂的理智回笼。毕竟损失一个可以苏醒的化身对他而言,会让祂少不少乐趣,而且还不知道。斯巴特剩下的什么陷阱等着祂,真是狡猾的臭猫咪,可恶的旧日支配者! 邪神的意识缓缓收回那毁灭性的触手。画室内狂暴的能量波动渐渐平息,只剩下残破的景象证明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一道复杂无比的意念,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亘古冰原上裂开一道细缝般的“情绪”,传递到林未近乎涣散的意识中。那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混合着屈辱、审视,以及一丝……极其微小的,近乎怜悯的波动,毕竟被两个邪神所算计的人类,可能最后连渣滓都不剩。 “……有趣的蝼蚁。”邪神的低语变得平静,却更加深邃,“你的灵魂,已被仇恨染成了连吾都侧目的颜色。” 林未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模糊,恍惚间看到体内那团扭曲的形体似乎正“凝视”着他。 “吾的化身名‘焦泽’……”低沉的声音直接在灵魂中回荡,带着古老的回响,“暂居此……汝所献之陋躯。至于吾之真名,汝不配得知,” 焦泽的意念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做一个极其不屑却又不得不做的决定。 “吾可以轻易撕碎这脆弱的牢笼,泯灭汝之魂魄……但,汝之仇恨,汝之疯狂,让这场闹剧……有了一丝观看的价值。” 一股比之前更温和、但也更深入的力量,开始缓慢地修复林未手腕处可怕的伤口,并非治愈,而是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将断口处的血肉与某种能量脉络连接起来,暂时封住了流血,也带来一种异物扎根般的剧痛和冰冷感。 “吾暂允汝……借用吾之力。”焦泽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去完成汝那渺小又可悲的复仇吧,吾倒要看看蝼蚁的复仇。” 林未心中刚升起一丝扭曲的希望,焦泽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但记住,画者。此身不过临时居所。待汝事了,无论成败……”焦泽的意念变得冰冷而毋庸置疑,“汝之躯壳,将归吾所有。届时,汝之灵魂,亦将化为吾复苏之薪柴。” 这不是交易,这是缓刑。邪神给了他复仇的机会,但代价是他的一切,包括这残破的□□和灵魂。它并非心软,或许只是觉得,一个充满极致仇恨的灵魂,在最终被吞噬时,能提供更美妙的“滋味”,或者,它只是想看看,这只特别的蝼蚁,能在这条绝路上走出多远。 林未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早已一无所有,除了仇恨。用未来的形神俱灭,换取此刻复仇的可能?他根本不需要选择。 他用完好的左手,支撑着墙壁,缓缓站直身体,尽管摇摇欲坠,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透过镜子望向那幅束缚着邪神的身躯。 “好。”他嘶哑地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重若千钧。 焦泽不再回应。体内的形体重新归于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是那漆黑色的血脉网络,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如同锁链,也如同桥梁。 林未低头,看着自己那被非人力量暂时“封住”的断腕,感受着体内那股冰冷、诡异、却真实不虚的力量在缓慢流淌。 复仇的武器,他已经握在手中,尽管这武器随时可能反噬自身。 他迈开脚步,踉跄着走向画室门口,今日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偏僻的画室,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残存的碎片以及体内那暂时蛰伏的、名为“焦泽”的古老灾厄。 第5章 复生的右手 画室的门在身后合拢,将那片亵渎神的修罗场与神污秽的光辉隔绝。 林未强行靠在冰冷粗糙的走廊墙壁上,断腕处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如同跗骨之蛆,几乎要让他立马昏死过去。每一次心跳都沉重而缓慢,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但又因为未知的力量顽强的跳动着。他完好的左手死死按住右手的断口,但那象征着生命的暖流依旧在指缝间不断渗出,带走他最后的气力,也即将耗尽他的生命力。 复仇的怒火是现在唯一支撑他力量的,让他在的生命之火在熄灭的边缘摇曳徘徊。 "唔,真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类,让我来帮帮你吧~~不过,人类,吾的帮助,需要让吾收一个小小的收个利息,作为对你轻视吾的惩罚。"焦泽淡淡的开口,毕竟这个人类破破烂烂的身体可支撑不住,最后的游戏结束呢。 就在话音落下,一股冰冷、粘稠、带着绝对非人意志的力量,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从他血液迸发之处窜出,沿着他的血脉逆流而上,直冲断腕! “呃啊——!” 林未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这并非治愈,更像是某种粗暴的“重塑”。他感觉自己被切割开的伤口,被人粗暴的捅开,然后骨骼、神经、血管在一种外力的穿刺下被扭曲、拼接、覆盖。剧痛远超之前的切割,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细针和滚烫的岩浆同时在他的伤口处融合,滋啦作响。 他低头看去,只见断腕处血肉模糊的截面被一层蠕动着的、暗沉如黑曜石却仿佛带着黑洞的深邃的的不明物质覆盖着。这物质如同活着的金属,又像是凝固的阴影,正以一种违背生命规律的方式,强行构筑出一个新的“手掌”轮廓。过程血腥而又残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和皮肉被强行拉扯的闷响。 几息之间,仿佛又像是过了几个季度,剧痛仍残留在体内还未离去,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 一只新的“右手”出现在他的腕部。 它的形状与人类手掌无异,五指修长,关节分明,但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皮肤光滑得不像话,隐隐流动着的是非人的力量。微微用力,指尖突出而锐利,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这只手没有温度,没有脉搏,仿佛一件精致而冰冷的兵器,却又与他神经相连,能随他的意念而动。而以人类的视角去观察这只手,却没有任何异常。宛若他失去的那一只。 林未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这只新手的手指,动作现在还有些滞涩,带着一种异物操控的生疏感,但随着他的掌握和使用越发灵活。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冰冷而诡异的力量,正从这只手掌中缓缓散发出来,与他体内那丝来自焦泽的力量同源。 “……不错。”焦泽那淡漠、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低语,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意味,“算是……对你这‘听话’的蝼蚁,一点微末的奖赏。” 随着这话语,像是与生俱来般的,邪神赋予的力量的使用随着林未的心念而动。那不是复杂的咒语,而是一种……“权限”的开放。他不用去想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只需要通过这只新生的、由邪神之力构筑的手掌,只需一个想法,就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可以冲出体内,去感知、去影响、甚至去扭曲周围的环境。 甚至在他的想法中,只要他一个用力,他就能摧毁他所栖身的这副独栋别墅。而邪神所带来的庞大爆吝的情绪也将林未影响,似乎能让他马上冲上江家杀个片甲不留。林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情绪,还不是时候。他会查清所有的事情,让涉及到他父母的事的人。都逃不过。 而这只手,既是工具,也是枷锁,时刻提醒着林未,他力量的来源和他最终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即使上刀山下油锅他也绝对不会后悔。 林未抬起这只冰冷的新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不知名的光芒在暗沉的表面下流淌,指尖的锐利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知道那是不属于人的力量。他没有恐惧,没有厌恶,眼中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以及冰原下燃烧的复仇之火,似乎也要将它点燃,甚至将自己也焚烧一尽。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健全的身体,而是复仇的力量。现在,力量以这种形式到来了。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足够了。” 他喃喃自语,既是对焦泽的回应,也是对自己的宣告。 林未不再停留,拖着依旧虚弱但已被非人力量强行吊住的一口气的身体,一步步离开这栋破旧的别墅,这是他们家最后的东西了,不过想来也不需要了。外面的城市依旧喧嚣,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但在林未的感知中,世界已经不同了。阴影似乎更加浓重,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常人无法察觉的细线,仿佛整个世界都覆盖着一层无形的、足矣窥探的力量之上,这便是非人的力量,邪神与异种将这个世界贯穿。 而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找到当年灭门惨案的线索。那个戴着玉扳指的年轻人,以及他口中的“主人”。林家老宅已成灰烬,父母故旧恐怕也早已被清理或噤若寒蝉。他需要从别处入手。 他想到了当年父亲偶尔提起过的,几个与林家类似、可能也守护着某些“特殊”物件的家族,或者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消息灵通的“中间人”,想来,他们也拥有着非人的力量,与寻常人不同。这些信息,在过去他无力追寻,但现在…… 林未举起那只冰冷的被重新赋予存在的手掌,黑色的阴影在指尖微微闪烁。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信息源”,用这焦泽“施舍”给他的力量,去撬开人的嘴巴,或者是异种……更甚至直接从以前的物体上,回溯时间的痕迹。 从今晚开始,复仇的齿轮,会随着这只亵渎之手的落下,开始缓缓向前推进。他行走在城市的阴影里,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亡魂,带着邪神的赐福抑或说诅咒,踏上了以血还血的不归路。而在他意识深处,焦泽的意识如同深渊中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最终吞噬的时刻。 第6章 新的一天 清晨的阳光,像一把柔和的金色利刃,刺破了满是漏洞而又沉闷的窗帘,不偏不倚地洒在林未紧闭的眼睑上。 林未缓缓地睁开眼,从迷蒙的睡意中醒来,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意识还未从深沉的疲惫与黑暗的纠缠中挣脱,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断腕处那已然变得陌生、冰冷而麻木的存在感,也不是体内流淌的那股非人力量的诡异,而是……这阳光。 温暖,干燥,带着尘埃舞动的微光,熨帖在他因失血而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上。一种近乎奢侈的活着的感觉,如同微弱却细密的电流,布满了他被仇恨冰封的心湖,难以撼动,却激起了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他还活着。 他不仅活着,因为他疯狂孤注一掷的做法让他拥有了力量——尽管这力量来自深渊,代价是他的所有未来。或许神秘人也从未想到他还活着吧,他自嘲的想着。毕竟谁也敢用不堪一击的人类的生命去亵渎一个神明。 而昨夜那场他与邪神的疯狂博弈,那切割肢体的决绝,那强行束缚神明的亵渎行为,以及最后焦泽那施舍般的“奖赏”……现实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他真切地躺在破旧公寓的地板上,沐浴着清晨的阳光,而那只冰冷的、流淌着神秘力量的右手,正安静地被他搁置在破败的地板上,手指下斑驳的触摸感提醒着他这一切的真实。 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让人察觉的轻松,让他因为复仇而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了一丝。毕竟他还年轻,而复仇这个事情已经积压在他心头许多年了。而现在,他做到了。在近乎必死的绝境中,他抓住了一丝火种,让他看到了复仇的可能性。 但这丝松懈仅仅存在了一瞬。 “愚蠢的愉悦。”一个冰冷、淡漠,仿佛来自世界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感受这脆弱的温暖,留恋这短暂的生机?愚蠢的小画家,别忘了,你只是暂时保管这具躯壳,暂时使用这份力量,这是我对你仅剩的宽容,至于你亵渎神明,以后吾再好好清算。” 是焦泽。祂的意识如同无形的阴影,始终盘踞在林未的灵魂角落,监视着,评判着他的一切。 “吾赋予你的,是‘使用’的权限,而非‘拥有’。待你那微不足道的复仇戏剧落幕,这躯壳,这灵魂,都将回归吾之本源,化为吾的化身微不足道的……养分。” 祂的声音里没有威胁,只有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的平静与冷酷,“你的生命,你的感知,包括此刻这让你恍惚的阳光,都只是租借品。期限一到,连本带利,悉数收回。” 林未脸上的那一丝因阳光而产生的软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冻结成一片死寂的荒原。他撑起沉重而疲倦的身子,动作因为身体的虚弱和肢体的不协调而显得有些迟钝僵硬。他抬起那只正常的左手,挡住了拉开窗帘后过于刺眼的阳光,似乎也挡住了他那瞬间不该出现的软弱。 “知道了。” 林未的回应不再有任何情绪起伏,干涩,冰冷,像一块投入深井的石子,连回音都懒得产生。他不需要焦泽的提醒,他比谁都清楚这场交易的本质。从他将那沾满鲜血的残肢按在画布上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为自己而活。这具身体,这条性命,都只是复仇的工具。工具不需要感受阳光的温暖,只需要保持锋利就好。 林未站起身,忽略了身体各处传来的滞涩,强行适应着因右腕带来的冰冷、沉重且带着异样感知的新“手掌”。他走到窗边,没有拉开窗帘,只是透过那斑驳的窗帘,俯瞰着楼下逐渐苏醒的城市。 车流开始汇聚,行人步履匆匆,为生计奔波,为生活忙碌。这是一个他曾经拥有,如今却已再也回不去的世界。他的世界,只剩下一条路,通往血色的终结。 林未抬起那只冰冷的右手,漆黑在指尖内里隐隐流动。他需要用手段去熟悉这股力量,需要让这个力量成为自己真正的延伸。 林未集中精神,尝试调动体内那丝冰冷的能量。起初有些滞涩,那力量如同桀骜的野兽,在他的驱使下显得有些抗拒。但很快,随着他意志的强行灌注,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雾气,如同活物般从他的指尖渗出,缠绕而上。 他对着窗台上一个空了的颜料锡管,意念微动。 那黑色雾气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轻轻缠绕住锡管。没有接触,没有声响,那坚硬的金属锡管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腐朽,仿佛在瞬间经历了数十年的时光侵蚀,然后悄无声息地化为一小撮灰黑色的碎屑,簌簌落下。 林未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破坏力,可控性,消耗……他需要数据,需要更精确的掌控。 第7章 老师的关怀 晨光熹微,城市的轮廓在淡金色的阳光中逐渐清晰,雾霾也逐渐散去。 林未站在洗手间那面布满水垢的镜子前,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衣领。他换上了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外面套着沾满各色颜料的旧帆布外套,下身是同样斑驳带着颜料的工装裤。这是他作为美术学院兼职讲师最寻常的装扮。 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青黑和疲惫,那是失血与精神极度消耗留下的印记。但除此之外,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只有他自己知道,衬衫袖子下,那截冰冷的、非人的右手腕,以及体内流淌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力量,在时刻提醒着他昨夜的真实。 他看了看墙上那个廉价的电子钟,时间指向七点半,该去上班了。临到出门,他还是打开门口的抽屉,拿出一个黑色的手套,戴上了右手,欲盖弥彰。 除了右手的手痛,林未的生活仿佛都回归了正常。昨夜的血腥、亵渎、与神祇的交易,都被强行塞进了这具看似寻常的皮囊之下,密封在灵魂深处那个与焦泽共存的黑暗角落里。 他拿起一个半旧的画袋,将必要的工具和几张示范草图塞进去,动作流畅,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属于“林未老师”的这一面具。 推开公寓门,走进清晨略显清冷的空气里。阳光依旧明媚,但与昨天那让他恍惚的温暖不同,此刻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并没有任何感受,没有给他带了一丝温度。 他下意识地将右手更深地插进外套口袋,那冰冷的触感隔着手套传来,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心。 林未乘坐上拥挤而气味混杂的公交车,穿过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周围是赶着上学、上班的普通人,他们的脸上带着各种情绪——匆忙、困倦、期待、麻木。林未静静地站在车子角落,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人间的幽灵,与这鲜活的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薄膜。 美术学院那熟悉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古老的石砌门柱,爬满藤蔓的围墙,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石膏模型混合的特殊气味。这里曾是他梦想启航的地方,也曾是他家破人亡后唯一的避难所。现在,终究是不同了。 走进教学楼,沿途有相熟的学生向他打招呼。 “林老师早!” “早。”他微微点头,嘴角试图扯出一个习惯性的、温和的弧度,但肌肉有些僵硬。他能感觉到,口袋里的右手,指尖那冰冷的漆黑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对周围过于“鲜活”的生命气息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排斥。 在教师休息室的门口,他遇到了一个人。 是他的老师,吴翰清教授。 吴教授年近花甲,头发花白,穿着熨帖的中式褂子,气质儒雅温和。他正端着茶杯,和另一位老师说着什么,看到林未,脸上立刻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小未,来了?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是不是又熬夜画画了?”吴教授关切地走上前,目光慈和地打量着他,“跟你说了多少次,身体要紧。你还年轻,路还长……” 看着老师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心,听着那熟悉的、长辈絮叨的叮嘱,林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一阵尖锐的愧疚感猝不及防地刺穿了他冰封的心防,他还是没有听老师的话,选择了那条不能回头的路。 是吴老师,在他家破人亡、流落街头最绝望的时候找到了他,顶着被开除的风险,将他带回学院,给了他这一份能够糊口的工作,鼓励他重新拿起画笔。 是吴老师,在他因为父母惨案而性格变得阴郁孤僻时,一次次耐心开导,从来没有不耐烦过,这才将他从彻底崩溃的边缘拉回。这份工作,这份微薄的薪金,是他过去几年赖以生存的基石,也是他能在暗地里筹划复仇而不至于饿死街头的保障。 吴老师期望的,是他能走出阴影,重新在艺术上找到自己的路,不求成为一个正常的、有才华的画家,只要平平安安的就好。 而他……他却走上了一条彻底背离老师期望的、通往深渊的不归路。他切割了自己的身体,亵渎了神明,将灵魂卖给了恶魔。他现在拥有的力量,足以轻易摧毁这所学院,摧毁老师所珍视的一切。 这份认知带来的愧疚,如同带刺的细藤,死死的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我没事,老师。”林未垂下眼睑,避开了陈教授关切的目光,声音有些低哑,“只是昨晚……构思一幅新画,睡得晚了些。” 他放在口袋里的右手,不自觉地收紧,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翻腾的心湖稍稍平复。他不能动摇。复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意义,任何软弱的情绪,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他不能辜负了……父母和妹妹的血债。 吴教授没有察觉到他瞬间的异常,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注意身体啊。对了,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很欣赏你风格的赞助人,最近有联系你吗?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对你的发展……” 赞助人? 林未的心猛地一沉。又是该死的江家!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摇了摇头,语气尽可能平静:“暂时……还没有。” “嗯,不急。有机会我再帮你打听打听。”陈教授不疑有他,又叮嘱了几句关于下午课程的事情,便端着茶杯离开了。 看着老师离去的背影,林未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穿过走廊的窗户,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温暖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光,此刻再也照不亮他内心的冰冷与黑暗。 他知道,他回不去了。从接受那罐颜料开始,从他拿起利刃割向自己手腕开始,从他与焦泽达成那绝望而又不对等的交易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就已经彻底偏离。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丝不合时宜的愧疚强行收回,重新冰封。他抬起左手,整理了一下背上画袋的肩带,迈步走向自己的画室。 他依旧是众人眼中那个沉默、有些阴郁但教学认真的林老师。 只是,在他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一只来自深渊的手,正蛰伏在口袋的阴影里,等待着复仇时刻的来临。而在他灵魂深处,焦泽的意识如同旁观一场无聊戏剧的观众,冷漠地注视着这凡俗的愧疚与挣扎,等待着最终谢幕,然后想林未完整吞噬,从这个世界上抹消掉的结局。 第8章 危险的师生 --- 清晨随着刺眼的阳光,映入眼帘的是空旷的画室,随之而来的是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特有的香气,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洒下独属于此刻的宁静。二十几个学生散落在画架间,炭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开始了画稿的起草,间或夹杂着对画稿的讨论的低语声。林未穿行其间,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画稿,偶尔停下,用左手指点着结构和明暗,而右手不适应的被揣在衣服兜里。 表面上看,除了右手,一切如常。他仍旧是那个沉默寡言,但专业严谨、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的林老师。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体内那股冰冷力量的缓慢流淌,意识深处那个古老存在的漠然注视他的一切。他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捕捉到空气中更细微的尘埃舞蹈着不知名的曲目,能听到学生们身体里血液流动的微弱声响,甚至能隐约感知到他们情绪散发出的、无形无质的“温度”,仿佛在吸引着他,犹如一个个可爱的小糕点。 林未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个靠窗的画架前。 画架前坐着一个少年,约莫十**岁,穿着价格不菲的线下最时新的潮牌服装,头发精心的用发胶打理过,有一根呆毛倔强的翘挺着,带着些许不羁的凌乱。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滤镜,叫美神都将他偏爱。他叫江千屹,是江家主人的侄子,家里最受偏爱的小少爷。此刻,他正对着画板上那幅结构有些松散、笔触却带着一股狂乱味道的素描草稿皱眉头。 林未的目光落在江千屹那张年轻、略带桀骜的脸上,尤其是他左耳上那枚造型别致、隐隐泛着幽光的黑曜石耳钉上,这是当初江千屹的大伯所佩戴的配饰。怒火,如同被强行按压进冰层的岩浆,在他心底不停的翻腾,带来灼烧般的痛楚,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出去。就是这张与记忆中那个戴玉扳指的年轻人有几分相似的脸,那个毁了他一切的那个人。 但林未脸上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他甚至微微弯下腰,靠近画稿,声音平和,带着师长特有的耐心: “动态感抓得不错,但骨盆的透视关系错了,这里,”他用左手食指虚点着画稿上的人体结构,“连接大腿的关节位置需要再推敲一下。重心不稳,整个人物就显得浮了。” 江千屹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林未,脸上那点不耐烦瞬间收敛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腼腆和专注。“林老师。”他唤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收敛了那份玩世不恭,努力的做出乖巧的样子。 林未点了点头,继续用平稳的语调讲解着解剖结构和透视原理。他的讲解深入浅出,目光沉静,仿佛完全沉浸在教学之中。然而,他的话语却像精心编织的蛛网,不着痕迹地引导着。 “你对人体结构的敏锐度其实很高,带着比常人所不同的灵性,只是基础理论需要再夯实。听说江家收藏了不少古典大师的素描手稿,里面有很多对人体结构精妙的剖析,如果能有机会观摩学习,对你会有很大帮助。”林未状似无意地提起,语气里只有纯粹的学术建议。 江千屹眼睛微亮,似乎很乐意与林未谈论这些。“家里是有一些,不过我大伯管得严,那些东西都锁在藏书楼里,平时不让我们小辈随便碰。”他撇了撇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对家族规矩的轻微叛逆。 “哦?看来江家对文化艺术传承很是重视啊。”林未顺着他的话,语气温和,仿佛只是随口感慨,“想必收藏不止于此吧?我记得……几年前好像在一次私人拍卖会上,见过一件据说是你们江家流转出来的古玉器,造型很特别,上面似乎还有些独特的纹饰。” 他提到了“玉”。这是他小心翼翼抛出的诱饵。 江千屹歪了歪头,努力回想了一下:“玉器?好像是有吧……不过我大伯和我哥他们更关注那些带有……呃,比较特别‘历史价值’的东西。”他顿了顿,似乎有些忌讳,没有深入,但话里的信息已经透露出江家内部对某些特殊物件的看重,而且主导权显然在他大伯和那位“哥哥”手中。 “原来如此。”林未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追问,转而将话题拉回素描本身,又指点了几处细节。他表现得就像一个关心学生成长、善于利用一切资源激励学生进步的好老师。 江千屹听得很认真,看向林未的眼神里,那抹特殊的情感似乎更加明显了些,还带着莫名的痴迷。那是一种混合着对林未才华的崇拜、对林未身体的渴求,以及某种……超越师生界限的更似所有物的迷恋。江千屹在这位总是沉默寡言、却拥有惊人笔力和独特见解的老师面前,收敛了所有纨绔子弟的习气,变得异常“听话”,只是偶尔眼中闪过的桀骜暴露了他。 林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冰冷的算计。利用这份肮脏情感固然卑劣,但与他所承受的灭门之痛和即将付出的终极代价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尽古老和戏谑意味的意念,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他意识深处荡开涟漪。 是焦泽。 祂似乎一直慵懒地蛰伏着,此刻却像是被这凡俗间微妙的情感戏剧稍稍提起了点兴致。 “呵……”没有具体的语言,只是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来自亘古的低笑,带着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丝……玩味。仿佛在说:看啊,这渺小的蝼蚁,在仇恨的火焰中,还不忘玩弄这些可笑的情感丝线。有趣,继续你的表演,可怜的小画家,让吾看看,你这扭曲摇曳的复仇之火,还能跳出何等……有趣的姿态。 林未面无表情地直起身,仿佛完全没有接收到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嘲讽。他对着江千屹微微颔首:“继续画吧,注意我刚才说的几点。” 然后,他转身,走向下一个学生,继续他作为“林老师”的日常。 只是,在他外套口袋里,那只冰冷的右手,指尖的漆黑无声地流转了一下。捕猎的巨网已经织就好,而猎物,似乎正主动向网中游来。焦泽感到“有趣”,或许这个人是意味着,这场复仇,将不仅仅是血与火的碰撞,还会因为情感掺杂进更多不可预料的变数。 第9章 越界的举止 --- 下课铃响,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画室。林未低头整理着讲台上的教案,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涌动的师生互动从未发生,一如往常。然而,一个身影却磨蹭着留到了最后。 江千屹。 他抱着画板,脚步有些迟疑地走到讲台边。午后的阳光将他耳垂上那枚黑曜石耳钉映得愈发幽深。他逆着光站在林未面前,林未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林老师,”少年清了清嗓子,声音比课堂上少了几分拘谨,多了点刻意营造的随意,“您下午……有空吗?我想好好的感谢一下您对我的指导,学校对面新开了家咖啡馆,他们家的据说是手工现磨,而且豆子很不错,好像是您在办公室里泡的那一款。”他说着,目光却不太敢长时间落在林未脸上,只是盯着他整理教案的、骨节分明的左手,流露出隐秘的渴望。 林未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他看到了少年眼底那抹小心翼翼的期待,以及更深处的、被家族骄纵出来的、认为一切唾手可得的笃定。多么伪劣的伪装,又多么……好利用。 “下午要修改一幅旧作。”林未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他看到江千屹眼中瞬间闪过的失望,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在美术馆东侧的独立画室。” 他没有发出明确的邀请,只是陈述了一个地点。但这对于江千屹而言,已不啻于一种默许。少年脸上立刻阴转晴,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我知道那里!环境很安静,适合创作。那……我不打扰您了,林老师再见!”他几乎是雀跃地抱着画板转身离开了,脚步轻快。 画室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喧闹。 一片寂静中,林未外套口袋里的右手,那冰冷滑腻的触感愈发清晰。他能感觉到,掌心那暗色的纹路正微微发热,像是在嘲弄,又像是在……期待。 “利用蝼蚁的慕艾之心……” 焦泽的意念再次浮起,这次不再是无声的低笑,而是带着清晰语义的、冰冷的溪流,滑过林未的脑海,“汝之手段,倒也配得上汝灵魂的颜色,不过我真是喜欢啊,小画家。” 林未没有回应。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江千屹兴冲冲跑向一辆等候着的黑色轿车,里面隐隐约约有个人的身影。他的目光越过少年,仿佛穿透了城市的钢筋水泥,看到了那座藏匿着江家核心秘密的深宅大院,看到了那个戴着玉扳指的、他恨之入骨的身影。 “他只是通往答案的一把钥匙。”林未终于在脑海中回应,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也显得冰冷坚硬,“情感是弱点,而弱点,就该被利用。” “包括汝自身?”焦泽的意念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汝此刻,不也在利用吾赋予的‘弱点’,行走于阳光之下?” 林未沉默。焦泽说得没错。他这幅残躯,这被邪神力量浸染的躯壳,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弱点,区区人类的身体怎能支撑住一个邪神,哪怕是化身,只是在他未知的地方,有一个邪神的力量支撑着而已。而不对等的力量始终在他的身体里博弈,让他隐隐作痛,他现在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不知道何时损毁他人,也毁灭世界。但他别无选择。 下午,美术馆东侧的独立画室。 这里与其说是画室,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工作室兼储藏间,堆放着不少林未未完成的画作和一些艺术资料,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颜料和亚麻布的气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未坐这高高的凳子立在画架前,画板上是一幅未完成的城市风景,笔触凌厉,色彩压抑,仿佛有不知名的力量即将吞噬城市,这与他平日里指导学生时的风格大相径庭。他左手执笔,偶尔蘸取颜料,在画布上添加着看似随性实则精准的笔触。那只新生的右手,依旧隐藏在口袋里,这只新生的右手还是给他带来了不便,所幸他未雨绸缪,还能用左手执起画笔,这未尝也不是一种幸事。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进。” 江千屹推门进来,手里还提着两杯咖啡。他换了身衣服,依旧是价格不菲的休闲装,但似乎更用心搭配过。他看到画架上那幅与课堂示范风格迥异的画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更深的着迷。 “林老师,您的画……和课堂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他忍不住感叹,将一杯咖啡放在旁边的矮几上,“给您带了杯卡布奇诺,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他越来越靠近那幅画,而他的手,也离林未越来越近,趁着林未不注意,他抿了一口那杯咖啡。 林未没有停下画笔,也没有回头,只是右手拿过那杯咖啡,轻抿了一口。对于江千屹的疑问,只是淡淡地说:“教学是传递规律,创作是打破规则。”江千忆看到林未的唇落在他曾经落下的杯口,心中涌起隐秘的窃喜。这样他离他亲爱的林老师又近了一步。 江千屹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实则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此刻他想尽办法,想与他亲爱的林老师进行更密切的举止。他目光在画室逡巡,寻找着他能所提及的共同话题,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墙角一幅被白布覆盖的、尺寸不小的画框上。那下面,就是另外一副《指尖圣餐》。似乎跟焚毁的那一个画作相似,这幅画作也带上了几分非人的力量,尽管被遮盖着,江千屹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那白布之下隐藏着某种活物,正散发出冰冷而诱人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黑曜石耳钉,那耳钉似乎也微微发烫,感觉这个力量似曾相识,且更加壮大。 “那幅画……”江千屹忍不住问道。 “未完成的作品。”林未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充满了不稳定的因素,不适合观看。” 江千屹讪讪地收回目光,心中的疑惑并没有打消,只是转而看向林未作画的侧影。窗外的光勾勒出林未清晰冷硬的下颌线,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专注于画布,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这种专注和疏离感,混合着画室里特有的颓废艺术气息,对江千屹形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他忍不住靠近了一步,几乎能闻到林未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以及一种……更冰冷的、难以形容的气息,使他深深着迷。 “林老师,我……”少年鼓足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觉得您很特别。和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说着,他的手放在了林未的肩头,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亲密感。 林未执笔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反抗,无声的同意着这亲密的举止。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这种行为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师生。 而就在江千屹举起他的手想抚摸林未的脸庞,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林未他口袋里的右手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在提醒他的归属,那犹如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扎进曾经断腕的地方,深入骨髓。与此同时,覆盖着《指尖圣餐》的白布无风自动,边缘微微掀起一角,露出了其下斑斓扭曲色彩的一小部分。 一股无形的、带着亵渎与低语意味的力量,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江千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耳边似乎响起了无数细碎的、无法辨明的嘶语。他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那还未触及林未脸庞的手扶住了旁边的书架才站稳。 林未猛地将右手从口袋里抽出,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那冰冷异常的掌心里。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着焦泽力量那突如其来的、近乎本能的律动,以及自己心底因江千屹的靠近而翻涌起的、混杂着仇恨与利用的恶心感。 “你该回去了。”林未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里……颜料气味太重,不适合久待,你该回去休息了。” 江千屹惊魂未定,虽然不明白刚才那瞬间的异样从何而来,但林未逐客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尽管借口很蹩脚。他有些失落,又有些后怕,不敢再多言。 “好……好的,林老师。那……我先走了。”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画室,连那杯咖啡都忘了拿。 门被关上。 画室内重新恢复寂静,只有林未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隐忍着剧烈的疼痛,额间细密的汗珠滚落,将呼之欲出的痛声死死咬在嘴边。 他摊开右手,手套下掌心那暗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剧烈地扭曲、闪烁着,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来。 焦泽的意念带着一丝餍足般的慵懒响起: “看啊,愚蠢的画家……汝之仇恨,汝之厌恶,便是最好的食粮。继续演奏这场复仇的欺骗吧……吾,期待着。” 林未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充满颜料气味的空气。他知道,戏,必须继续演下去。而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下方是等待着吞噬他的,是来自远古的黑暗。 第10章 写生之行 --- 画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将石膏像的阴影投在带着无数油彩的的地板上,显得光怪陆离。林未正指导学生调整一幅静物画的构图,他讲解时的语调平稳准确,左手示范的笔触干净利落。但在无人注意的间隙,他的目光会短暂失焦,右手指尖在口袋里无意识地蜷缩,并相互——仿佛在抵御某种无形的低语。 “林未。” 他回头,看见他的导师,油画系的主任吴瀚清教授,正站在画室门口,眉头微蹙地看着他。吴教授年近六十,头发花白,身上一如既往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樟木和熟宣混合的气味,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担心着林未,从未改变。 “吴老师。”林未收敛心神,走了过去。 吴瀚清打量着他,目光锐利如昔,带着长者特有的关切与审视。“你最近气色不对,”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清,“眼神里的东西太重了。是创作遇到难关,还是……别的什么事?” 林未垂下眼帘,避开那过于通透的目光。“只是没休息好,劳老师费心了。” 吴瀚清沉默了片刻,只是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早已知晓林未心中所想不再追问。他这个学生心里除了复仇还能有什么?他能做的,只能让他出去散散心,让心情好一点。想到这里,他从随身携带的旧公文包里取出一份邀请函,函件材质特殊,带着隐隐的凉意。“有个外出写生的任务,地点在‘落魂坡’。”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落魂坡?”林未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让他口袋里的右手微微一动。 “嗯,一个老地方,落魂坡只是他的别称,真名早已罕为人知。这里传说很多,风景也……很特别,吸引着无数人的前往和探索。原本是我带队,但北京有个紧急会议抽不开身。”吴瀚清将邀请函递过来,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目光中,暗含着心疼,“我觉得,你去很合适。那里隔绝,安静,或许能让你沉下心来,让你放松一下。而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收到风声,这次参与的人里,有‘云深世家’的成员。他们对那些……古老玄奇的东西,知道得比我们多。” “云深世家……”林未在心中默念,体内的冰冷力量似乎被这个名字触动,传来一丝细微的涟漪。焦泽在他意识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些许兴味的哼声。 “你心里的执念,老师不便多问。”吴瀚清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重,“但落魂坡那种地方,或许能让你找到一些……别处找不到的‘答案’或‘助力’。凡事小心,多看,多听。” 这是一份看似普通的任务,却暗含了导师的深意与指引,或许他在那里他能得到一些他想要的答案。 林未接过那封触手冰凉的邀请函,感觉到右手的脉络与之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一个新的地点,一个神秘的家系,一条意外出现的小径,或许正通向复仇迷宫的某个关键节点。 “我明白了,老师。”林未抬起眼,眼底是化不开的浓黑,却燃起一点新的幽光,“我会去的。” 吴瀚清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林未站在原地,指尖摩挲着邀请函上凹凸的纹路。“落魂坡……”他低声自语,体内的焦泽传递来一阵模糊的、带着审视与期待的波动。他知道,此行绝非简单的写生,而是一场踏入未知迷雾的探险。平凡的秩序再次被打破,他正一步步走向更深的因果漩涡。 出发的日子很快来到,清晨的校门口,大巴车已经等候多时,空气中带着未散尽的凉意。几名提前到的学生和负责此次行程的年轻助教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气氛轻松。 林未的出现,像一块冷铁投入温水,让这份轻松瞬间降温了几分。他依旧穿着那件略显陈旧的黑灰色外套,右手带着手套插在口袋里,左手拎着一个简单的画具箱,脸色在晨光中显得过分苍白,眼底沉淀着化不开的阴郁。 “林老师早!”助教小李连忙上前打招呼,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其他学生也纷纷收敛了谈笑,规规矩矩地问好。林未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了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穿着月白色改良旗袍式上衣和深色长裙的少女,站在离人群稍远的一棵梧桐树下,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如古画中走出的仕女。她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肌肤白皙胜雪,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细细描绘,尤其是一双眸子,澄澈剔透,仿佛能映照人心,与学生们格格不入。她身边还静默地立着一位穿着深色布衣、头发花白的老妪,老妪低眉顺目,双手交叠在身前,气息几乎与身后的树影融为一体。 这就是云深世家的人,云绮罗。 在林未看向她的瞬间,云绮罗也恰好抬眼望来。四目相对,云绮罗澄澈的眸子里清晰地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震惊、探究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追忆的情绪。她的目光紧紧胶着在林未的脸上,尤其是他那冷峻的眉眼和紧抿的薄唇线条上,仿佛要从中找出某种熟悉的人的身影。 她身边的布衣老妪似乎察觉到了小姐的失态,极轻微地动了动手指,但云绮罗并未收回目光。 林未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属于焦泽的冰冷力量,在接触到云绮罗目光的刹那,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犹如看到有趣玩具的波动。这个女孩,不简单。 助教小李见状,连忙上前介绍:“林老师,这位是云绮罗小姐,也是本次写生活动的参与者。云小姐,这位是我们系的林未老师,这次由他带队。” 云绮罗这才仿佛回过神,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林未面前,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古雅的礼节,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林老师,久仰。我是云绮罗。”她的礼仪无可挑剔,但那双眼睛依旧忍不住细细端详着林未。 “云小姐。”林未回以平淡的点头,心中却警铃微作。她的“久仰”从何而来?她的过度关注又是因为什么? 云绮罗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直接,她垂下眼帘,掩饰住其中的波澜,轻声解释道:“失礼了。只是……林老师的风姿,让我想起了一位失踪多年的亲人。”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伤感,“是我的姑姑。她年轻时,也曾如林老师这般……清冷孤峭。很多年前,她带着几位家中仆从,外出探寻一处古迹,据说也与‘落魂坡’有些关联,自此便再无音讯。家中寻找多年,也只找到一些破碎的遗物,人……终究是没能回来。” 她抬起眼,目光中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探寻:“看到林老师,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姑姑年轻时的画像。或许……是冥冥中的某种缘分吧。” 失踪的姑姑?与落魂坡有关的古迹探寻?林未心中一动。这不仅仅是长相的相似,似乎还牵扯到云深世家一段隐秘的往事,甚至可能与落魂坡本身的秘密相关。焦泽在他意识深处,传递来一丝更清晰的、带着审视与计算的意念。 “节哀。”林未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温度,但并未排斥这份突如其来的“缘分”,“落魂坡确实传说颇多,此去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云绮罗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似乎因为林未没有直接否定这份莫名的关联而感到些许安慰。“希望能借林老师吉言。” 大巴车的引擎启动,似乎是在催促众人上车。 林未最后看了一眼云绮罗,将她与“失踪的姑姑”、“落魂坡”、“云深世家”这些关键词牢牢刻印在脑中。这趟落魂坡之行,因为这位意外出现、且对他抱有特殊关注的云家小姐,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也似乎……隐藏着意想不到的机遇。他口袋里的右手,那冰冷的触感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探寻的意味。 第11章 凤凰谷之迷 大巴车驶离喧嚣的都市,窗外的景致逐渐由林立的高楼变为起伏的山峦。空气变得清冽,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随着车辆深入山区,一种莫名的寂静开始笼罩下来,连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助教小李为了活跃气氛,拿着话筒介绍道:“同学们,我们这次写生的目的地——落魂坡,很快就要到了。这里在古时候,其实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叫做‘凤凰谷’。” 一些学生好奇地抬起头,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两个名字差别那么大。 “据说古时山谷中生长着一种奇异的花,花瓣在不同光线下会折射出七彩霓虹般的光泽,甚至引来了凤凰为其翩翩起舞,凤凰在这里安家,山谷里因此的树木草丛犹如凤凰的尾巴故而得名。”小李的声音带着几分向往,但随即语气一转,压低了些,仿佛怕引来什么,“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谷中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年代、什么人,说法很多,但无一例外都牵扯到命案,而且死状据说都很蹊跷。久而久之,‘凤凰谷’的名字就没人提了,大家更习惯叫它……‘落魂坡’。” 车厢内的气氛微微凝滞,甚至有几个女孩子被吓到了。 “传说嘛,总是这样越传越玄,”小李试图说点其他的让氛围轻松一点,“还有人说在坡地的浓雾里见过模糊的、不像人的影子,听到过奇怪的呜咽声,甚至说这里有某种……以迷失者魂魄为食的神秘生物。当然啦,这些都是乡野怪谈,生活中好些鸟的叫声都像人的声音,所谓的鬼火也只是磷火,这些传说主要还是增加神秘感的。这回我们主要是去画画的,大家保持科学心态就好。” 话虽如此,但“落魂坡”这个名字,配合着窗外愈发荒僻、幽深的景色,还是在众人心中投下了一小片阴影,似乎让人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东西了让人不寒而栗。 林未靠窗坐着,难得放松的倚在座位上,静静听着助教的讲解,目光投向远处那笼罩在淡淡山岚中的连绵坡地。那里的植被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沉,山体的轮廓在流动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谲姿态。他能感觉到,口袋里的右手,那冰冷的脉络正在轻微地搏动,仿佛与那片土地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共鸣。焦泽的意识也似乎从沉睡中苏醒了一丝,传递来模糊的、带着审视与一丝…蔑视的意念——那片土地,确实萦绕着某种非比寻常的气息,可能真的存在着非比寻常的生物,。 云绮罗坐在稍前方的位置,她也望着窗外的落魂坡,侧脸线条优美而沉静。当听到“凤凰谷”的旧名时,她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而当听到后来的传说时,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她身边的布衣老妪,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大巴车最终在一条荒草蔓生的小路尽头停下。众人下车,一股带着潮湿草木和淡淡腐殖质气味的风迎面扑来,温度似乎也比来时路上低了几度。 真正的落魂坡展现在眼前。 地势起伏,怪石嶙峋,许多树木形态扭曲,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坡地上覆盖着浓密的、颜色深得发暗的植被,一些地方缭绕着终年不散的白色雾霭,缓慢地流动着,将视野切割成碎片。光线在这里变得暧昧不明,即使是在白天,也给人一种昏沉压抑之感。寂静是这里的主旋律,偶尔从雾气深处传来一声不知名鸟类的啼叫,也显得异常空洞、遥远。 这里的美,是一种荒凉、诡异、甚至带着些许不祥的美,与普通人所不同。或许是曾经的“凤凰”早已荡然无存,树木只剩下暗哑低沉的色彩,整个山谷死气沉沉,只剩下仿佛能吞噬声音与光线的、沉甸甸的静谧,以及在那静谧之下,隐约流动着的、令人不安的未知。 林未深吸了一口这里独特的空气,感受着右手中焦泽力量那愈发清晰的雀跃与探寻。他知道,这趟写生,绝不可能平静。 云绮罗走到他身边,望着迷雾深处,轻声道:“姑姑当年……最后失去联络前传来的讯息,提及的也是这片坡地。她给我们最后的留言是……她得到了神明的指示,在这里感觉到了‘同源’的呼唤,她要回到神的身边去。”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是对着某种未知生物的恐惧,尽管家族里的人都反对她来这里,但是她还是决定为最疼爱自己的姑姑来一趟这里,或许这里真的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未没有回答,但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落魂坡的秘密,云家姑姑的失踪,焦泽的举动,以及自己背负的仇恨……几条线索,似乎正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即将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交汇。 第12章 深夜之人 --- 白日的落魂坡,在穿过极其茂密的树林后,等到阳光的出现,洒落在树林间,才褪去了传闻中的阴森,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野蛮生长的美丽。让人不禁感叹,为什么传闻那么诡异,还有那么多的人来此,也许这就是原因吧。 学生们散落在相对平缓开阔的区域,画板支起,对于初次外出写生对一切感到好奇,惊叹声此起彼伏,完全忘了他们的初衷。 阳光穿透稀薄的山岚,洒在茂密得不见天日的林海上,那些树木并非全都扭曲,更多的是不知名的古木,枝繁叶茂,虬龙般的根茎紧紧抓住黑褐色的土地,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各种深浅不一的绿色层层叠叠,间或点缀着不知名的、颜色艳丽却形态奇异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与草木清气,沁人心脾。 坡地中央,有一片如同镜面般平静的湖泊,湖水远看是极其罕见的、近乎墨绿的色泽,近看似乎又又清澈见底,倒映着四周嶙峋的山石和蔚蓝的天空,静谧得仿佛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宝石。偶尔有微风拂过,湖面漾起丝绸般的涟漪,破碎的云影在水中摇曳,美得不似人间。 云绮罗独自坐在湖边一块光滑的巨石上作画,她的侧影与这湖光山色融为一体,仿佛本就是这画卷中的一部分,与其他好奇的学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偶尔会抬眼看向正在指导学生构图的林未,目光复杂。林未则一如既往的沉默,用专业的语言点评着学生的画作,仿佛完全沉浸在教学之中,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在这片宁静之下,正如同暗流般缓慢涌动,焦泽的意识对这地方流露出一种近乎“审视”的漠然。 然而,当最后一抹夕阳被远山吞噬,夜色如同浓墨般迅速浸染开来时,落魂坡彻底换了一副面孔。"同学们赶紧把画架收起来了!"助教小李看着时间,立马叫同学们把画板收起来,准备点燃篝火。 之前他考察此地的时候,这是村里的老人给他的忠告,虽然不见不怪,他也不太信这个,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按照他们的习俗来。 当篝火升起,驱散了这一地的冰凉,才发现白日的生机与美丽仿佛只是个幻觉。 温度骤降,寒风从山谷深处呜咽着吹来,将帐篷中间的篝火吹得四处摇晃,犹如困在原地的火魔,而风经过又带着刺骨的凉意和若有若无的、像是低泣又像是某种生物磨牙的异响。茂密的树林在黑暗中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鬼影,平静的湖面此刻黑沉如深渊,仿佛隐藏着择人而噬的怪物。 学生们早已回到临时搭建的各自的帐篷里休息,篝火的光芒只能照亮很小一片范围,之外是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夜深人静,营地鼾声微起,只剩下篝火在无声的跳动。 林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帐篷。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朝着白天就留意到的、位于落魂坡最深处、据说连当地向导都不愿靠近的石窟地带潜行而去。 越往里走,植被越发稀疏怪诞,岩石的形状也越发诡异。空气中那股草木清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苔藓、湿土和淡淡硫磺味的奇特气息。 月光被浓重的雾气遮挡,能见度极低,林未不得不微微调动右手中那股冰冷的力量,他的眼眸在黑暗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非人的虹彩,视界才清晰起来。 终于,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石窟入口前。那入口像是山体裂开的一道狰狞巨口,黑黢黢的,向外吹拂着阴冷潮湿的风。洞口周围散落着一些风化严重的奇异石雕,风格古朴,绝非近现代之物。 林未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没入了石窟的黑暗之中。 洞内并非一片死寂,能听到隐约的水滴声,以及某种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爬行的窸窣声。通道曲折向下,岩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发出微弱磷光的苔藓,映照出壁上模糊不清的、充满抽象线条的古老壁画。 他小心翼翼地前行,感知放大到极限。突然,他脚步一顿,敏锐地捕捉到前方转角后传来极其轻微的、刻意压低的对话声,以及某种仪器发出的规律性低频嗡鸣。 不是野兽,是人! 林未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借助一块凸起的岩石隐匿身形,缓缓探出视线。 就在前方一个较为开阔的洞窟中,有三个人影。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材质特殊的深蓝色制服,动作干练利落,绝非普通游客或学者。其中一人手持一个不断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罗盘状仪器,正在探测着什么;另一人则警惕地巡视着四周,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枪口泛着冷光的武器;第三人半蹲在地上,用手指抹过地面的一些痕迹,放在鼻尖嗅了嗅。 他们的制服肩章,在洞窟微弱的磷光下,隐约可见一个简洁的徽记——交错的长剑与橄榄枝,似曾相识。当时在林家在大火焚毁后,他曾经看见过佩戴这个勋章的人出现在现场,但是年幼的他已经记不清楚这些人是敌是友了。 林未的心猛地一沉。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样子,似乎是在执行某种勘察任务。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因为这落魂坡本身? 就在这时,那个手持罗盘仪器的人突然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电,猛地转向林未藏身的方向,低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冰冷的枪口,瞬间锁定了岩石的阴影。林未暴露了。 第13章 再遇特管局小队 --- 洞窟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未身体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隐藏在岩石的阴影里,大脑飞速运转。特管局的人比他预想的还要警觉。 就在他权衡是现身还是后撤的瞬间,体内那股冰冷的焦泽的力量突然不受控制地躁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亵渎与古老气息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极速扩散开来。 “嗡——!” 那名手持罗盘仪器的队员脸色骤变,仪器上的蓝光疯狂闪烁,指针乱颤,发出刺耳的尖鸣! “高浓度异常能量反应!未知谱系!就在附近!” 另外两名队员的反应截然不同。他们没有立刻举枪,而是身体瞬间绷直,眼神变得空洞了一瞬,仿佛在聆听某个遥远而疯狂的絮语。 他们的指尖不自觉地紧绷、扭曲,微微抽搐着,指甲仿佛在瞬间失去了些许人类的光泽,透出一种不自然的、类似角质或几丁质的晦暗。 持枪者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像是忍受着某种痛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非人的嘶哑:“该死!”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身旁岩壁的阴影处,仿佛活了过来,开始不自然地蠕动、拉长,汇聚成数条模糊不清、边缘闪烁着油腻虹彩的黑暗触须,这些触须的末端骤然裂开,伸出苍白而细长、带着非人弧度的尖爪,虚空抓握着,散发出令人心智混乱的恶意。 这些尖爪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阴影与疯狂意念构成,但它们带来的压迫感却真实不虚。 另一名队员则双手在胸前做出一个诡异而扭曲的手势,指尖划过空气,留下短暂存续的、仿佛由无数微小蠕虫构成的惨绿色光痕,他低声吟诵着不成调的音节,并非人类所能听到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深海之底,带着溺亡者的气泡音:“……禁锢……” 一股无形的、带着精神威压的力量如同蛛网般向林未藏身的方位罩来,试图扰乱他的感知,固化他的行动。 林未心中凛然。特管局使用的,果然也是借用于那些不可名状存在的力量!而且看这架势,他们借用力量的同时,自身的精神和□□也在承受着侵蚀,那些紧绷抽搐的指尖和需要吟诵才能稳定的姿态,就是证明。 他不敢怠慢,焦泽的力量在体内加速流转,抵抗着那不知名的力量的侵袭。他知道不能再隐藏了。 他缓缓从岩石后走出,举起了双手。但他的出现,显然让那两名正在引导力量的队员受到了干扰。持枪者身旁阴影中的尖爪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几乎溃散,而那名吟诵的队员则闷哼一声,指尖的惨绿色光痕明灭不定,他眼中的空洞被一丝痛苦和混乱取代。 “别紧张,”林未开口,声音刻意保持平稳,试图干扰他们的施法专注,“我是美术学院带队的老师,林未。我只是发现白天有东西落在这里了,过来寻找。” 他的出现和话语,如同投入混乱力场中的一颗石子。持枪者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和指尖的抽搐,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试图维持阴影尖爪的稳定,但那尖爪的轮廓却在不断模糊与清晰间闪烁。 “我只是来找我的手表,那是我父母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林未一边说,一边敏锐地观察着对方的状态。他看到那名吟诵的队员额角已经渗出冷汗,维持那个诡异手势的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队长低吼着,阴影尖爪猛地向前探出一截,那非人的恶意几乎要触及林未,但随之而来的是队长本人一阵更剧烈的颤抖,他不得不分神压制体内翻腾的异力。 就在这时,林未感觉到焦泽传递来一丝极其隐晦的意念,带着不屑与指引。他福至心灵,目光扫过岩壁上某处看似普通的刻痕,同时脚下极其轻微地移动了半步,站定在一个微妙的位置上。 瞬间,那名吟诵的队员如遭雷击,他构建的力量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壁垒,惨绿色光痕骤然崩碎,他本人也踉跄后退,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而队长控制的阴影尖爪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干扰,猛地缩回阴影中,变得极不稳定。 “队长!这里的……磁场……太奇怪!我的‘力量’……失败了!”吟诵的队员艰难地说道,血液从他的嘴脸流出,他的指尖此刻也已经微微泛白,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类似皲裂的纹路。变得更加的非人。 队长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手中依旧狂闪不止的特制罗盘,又看了看状态明显不佳的队员,以及站在那里、看似无害却让他力量失控的林未。他眼中闪过挣扎,最终,那非人的嘶哑从声音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怒火和深深的疲惫。 “撤!”他低喝一声,率先收回了力量。他身旁的阴影瞬间恢复正常,那些诡异的尖爪消失无踪,但他自己的指尖仍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了几分。 另一名队员也赶紧扶起同伴,中止了那危险的吟诵。 队长死死盯着林未,一字一句地说道:“立刻离开这里,林老师。这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不是你能蹚的。希望林老师能忘记遇见过我们后的所有的事情,特管局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他的警告仿佛带着某种催眠,也仿佛是带着某种警告,不仅仅是对林未,似乎也是对这片区域本身。 林未默默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句,对此他心情也有些复杂,转身迅速离开,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着他消失,队长陈妤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放下枪,揉了揉依旧有些抽搐的指尖,对手拿着罗盘队友苏锦禾说:“标记这个异常干扰点。目标……疑似具有高位格‘钻地者’的特性,而那个林老师,或许……他也类似于我们在幻梦境中得到了某个神明眷属的力量让自己变为了‘容器’。 等先解决了‘钻地者’再去找他吧,将他优先等级……提升至‘观察者’级别。上报吧,我们需要增援,不然还对付不了地底这个大家伙。” 石窟内,只剩下仪器微弱的嗡鸣和两名队员粗重的喘息声。空气中,那短暂交锋留下的疯狂余韵与古老威压缓缓消散,但某种更深沉的黑暗,似乎才刚刚被唤醒。 第14章 未知的危险 --- 昨夜石窟内的交锋,如同一个不真实的梦。林未返回营地后,体内焦泽的力量彻底沉寂下去,仿佛真的进行了一次短暂的苏醒,将所有的波动与痕迹都完美收敛。 然而,当黎明再次降临,林未在帐篷中睁开眼时,意识深处立刻响起了那熟悉的、带着无尽嘲弄与冰冷质感的声音。 “真是愚蠢的画家。”焦泽的意念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思维,“汝之小心翼翼,在那些蹩脚的信徒面前,如同儿戏。若非吾及时出现,此刻汝已成为那笼中困兽,徒惹麻烦。” 林未沉默地坐起身,抿了抿嘴,却没有回应。他知道焦泽说得没错,昨夜若非那股力量出现指引他踩在了能量节点之上又干扰了对方,他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在获得足够的力量和情报前,过早与特管局这种官方组织正面冲突,是极其不智的。此刻,他也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 “怕了?”焦泽的嘲弄更甚,“也罢,蝼蚁的谨慎,亦是生存之道。今夜,安分些。” 这近乎命令的口吻让林未皱了皱眉,但他确实暂时取消了夜间再探的打算。特管局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步调,他需要重新规划。然而,变动来的更快,打破了他的计划。 早餐时,助教小李宣布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安排:“同学们,经过考察,我发现昨天提到的那个石窟区域,外部结构非常具有绘画价值,光影效果独特,里面的人物也从未在其他博物馆所见!所以今天上午的写生地点,就定在石窟入口外围那片空地,只是大家要注意安全,不要随意触碰石窟,引起落石!” 这个决定让林未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去石窟外围?这意味着,极有可能再次与特管局的人碰面。是巧合,还是……那未知生物的吸引? 果然,当学生们在石窟外支起画架,开始描绘那怪异的石窟人物时,三道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身影,再次从石窟深处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正是昨夜那三人小队。 为首的陈妤脸色比昨夜更加疲惫,眼下的乌青明显,她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写生的学生,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正在指导学生的林未身上时,脸色更差了,显然他已经误会林未将他的学生们带到这里来了。 他身边的两位队员,状态似乎也不太好,苏锦禾脸色苍白,眼神有些涣散,换一位手持罗盘的,也就是苏瑾沐,则不停地调整着仪器,眉头紧锁。 他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和好奇的目光。这三人的气质和装备,与周围的自然环境格格不入,也给人一种很怪异的不似寻常人的感觉。 看到这三人,助教小李连忙上前,试图解释:“您好,我们是美术学院来写生的,已经获得许可在这个区域活动,我们保证不进入石窟内部,不触碰石窟雕像,以免造成文物的损坏……” 陈妤没有看小李,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未,带着审视、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她打断了小李的话,声音沙哑:“我知道,只是例行巡查。你们最好还是要小心点。”他的话是对着小李说的,但眼神却像是在对林未发出无声的警告,声音带着普通人听不出来的非人生物的嘶鸣。 林未面色平静地回望过去,仿佛昨夜似乎从未见过,那些事情从未发生。他甚至还对着陈妤微微点了点头,如同一个普通老师面对陌生管理人员应有的礼貌。 这时,一名学生的画架不小心被风吹倒,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状态不佳、脸色苍白的苏瑾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颤,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他的指尖瞬间条件反射般地抽搐、绷紧,眼底闪过一丝非人的、混杂着恐惧与狂乱的色彩,虽然立刻被他强行压制下去,恢复了正常,但那瞬间的失态,却被林未清晰地捕捉到了。 使用那种力量,被自身力量反噬的代价果然不小,林未心中了然。 陈妤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己队员的失态,她脸色更加难看,深吸一口气,对林未冷冷道:“看好你的学生,这里……不太平。”说完,不再多言,带着两名队员,快步离开了这片区域,身影很快消失在另一侧的山石后。毕竟在这里守着这些学生,可能更容易引起钻地者的窥视。而且就他们三个人,身体有着内伤,根本无法保护这么多学生。只能在催促救援能尽快到达,不然这么多学生不知道会引出什么乱摊子。 他们一走,整个写生的氛围才稍微放松下来,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整个地方只有铅笔悉悉嗦嗦的声音。 云绮罗不知何时走到了林未身边,她望着特管局三人消失的方向,轻声道:“那三个人……他们身上的‘味道’,很杂,很乱。像是强行容纳了不属于自身的东西。”她转头看向林未,澄澈的眸子里带着探究,“林老师,你似乎……认识他们?” 林未心中微动,云绮罗的感知果然敏锐。他摇了摇头,避重就轻:“不认识,只是远远的见过一面。我只是觉得他们的气质不像是普通的地质勘查人员。” 云绮罗若有所思,没有继续追问,但她的目光在林未和特管局消失的方向之间流转,显然并未完全相信林未所说的话。 焦泽的意念再次响起,这次带着点幸灾乐祸:“看,麻烦自来。汝这复仇之路,步步荆棘,倒是让吾不觉得无聊了。继续挣扎吧,愚蠢的小画家,让吾看看,你如何在这多方注视下,达成你那可笑的复仇。” 林未没有理会脑海中焦泽的讥笑,他看向那幽深的石窟入口,又看了看身边对特管局小队身份产生好奇的云绮罗,以及刚刚离去的、对他充满警惕的特管局。 局面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但他眼神深处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因为挑战的升级,燃烧得更加冰冷、坚定。 白日的落魂坡,阳光依旧,但在焦泽眼中,那光影之下,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未知的力量在石窟的深处蛰伏着,已经对可口的点心垂涎已久。而不管是林未还是云绮罗,特管局小队似乎都没有发现。真是有趣的人类不是吗? 第15章 钻地魔虫 --- 上午的写生看似平静地进行着,阳光洒在石窟入口嶙峋的怪石上,投下错综复杂的阴影。大多数学生都在专心描绘这独特的景致,唯有助教小李,似乎对石窟本身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他起初只是靠近观察岩壁的纹理,然后是用手去触摸岩壁上古怪的刻痕,但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这些,他的目光被这些极其隐秘的、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非人为所能完成的刻痕所吸引。那些刻痕并非装饰性的图案,而是一种扭曲、怪异,仿佛源自噩梦的字符,它们蜿蜒盘绕,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古老气息,却又吸引人深入。 “小李老师,你在看什么?”有学生抬头休息的时候看到助教小李往石窟深处走,不禁好奇地问。这一句话,打破了平静的写生氛围。学生们纷纷抬头,开始窃窃私语。 小李却恍若未闻,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迷离,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向着石窟内部挪动。“这些……符号……好奇特……”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不正常的亢奋,带着莫名的狂热,“我从没见过……但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李老师?”有学生感觉不对劲,提高了声音。想上前将他拉回来,但是这模样着实可怕,让几个年轻的男生踌躇不前。 但见小李已经完全沉浸其中,他越走越深,越过了安全界限,"砰"的一声撞倒了警戒栏杆。他进入了石窟更黑暗、更潮湿的地带。外面的光线勉强透入,映照出岩壁上更多、更密集的诡异纹路。这些字符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蠕动、旋转,散发出低沉而混乱的耳语,直接钻入他的脑海。 “不……不要进去!”有学生惊恐地喊道。这时林未也发现了不正常,本来他准备回帐篷里拿东西的,但听到了学生们引起的骚乱,立马钻了出来。可是,来不及了。 然而,小李已经着了魔,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呼唤。他停在石窟内一片相对开阔的腹地,仰头看着布满头顶岩壁的、散发着微弱不祥荧光的非人能若看懂的咒文,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混合着恐惧与一种病态的狂喜。嘴里不停的呢喃着"真神"……"永生"… 接着,他仿佛受到了某种不知名的召唤,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如同成为异变的怪物,然后,一种扭曲、嘶哑、完全不属于他原本声线的声音,如同破裂的喇叭,被他用尽全力吼了出来: “Y'' ai''ng''ngah, Yog-Sothoth f''hagen n''gha-ghaa naf''l thagn! Ia! Ia! Cthulhu fhtagn!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这亵渎的音节如同实质的污秽,瞬间污染了石窟内的空气,甚至让外面的光线都仿佛暗淡了一瞬!所有学生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恶寒,仿佛有冰冷的黏滑之物爬过脊背。 “不好!” 三道深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石窟另一侧的阴影中急速冲出,正是特管局的三人小队!他们显然一直在附近监控,此刻脸色剧变。 “阻止他!是召唤咒文!”陈妤目眦欲裂,她的指尖瞬间扭曲绷紧,身旁的阴影中再次浮现出那油腻虹彩的尖爪,猛地抓向小李,试图物理打断他! 苏瑾禾也立刻双手结出那个扭曲的手势,惨绿色的光痕再现,试图形成屏障隔绝咒文的力量波动。连林未也不顾学生在场,他身后的阴影里窜出漆黑的触手,眼看就要够到小李的身体。 但,都太迟了。 当小李吼出最后一个亵渎的音节时,他嘴中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直到像是呕干了身体里的血液,然后他整个人才软软地瘫倒在地,昏迷不醒。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轰隆隆——!” 并非地震,而是来自地底深处,某种巨大物体在地下疯狂掘进的恐怖声响!石窟顶部簌簌落下碎石和尘土,学生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林未紧急疏散学生们,“快往湖边空旷的地方跑!快啊!”他与特管局小队把害怕而瘫倒在地上的学生拉起,将他们推向了更宽阔的地方。运气罗本想帮忙,但是被她身后的老妪强行拉走,带向了更安全的地方。 来了,终于来了!在林卫和特管局小队的注视下,石窟腹地中央,地面猛地向上拱起,然后破裂!坚硬的岩石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被轻易撕开,伴随着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硫磺、腐烂有机物和未知腥气的恶臭,一个难以形容的恐怖存在,从地底深处钻探而出! 那是一条巨大无比、呈灰白色的环节状躯体,直径近乎需要两人合抱,表面覆盖着粘滑的、反射着幽光的分泌物,看不到明显的头部或眼睛,只有在前端长满了无数疯狂挥舞的、苍白而有力的触须状附肢。它仅仅是露出一部分躯体,就已经几乎塞满了石窟内那片开阔地,将穹顶的碎石撞下,而它更多的部分却还隐藏在破碎的地底深处。它蠕动着,发出湿滑黏腻的、令人心智崩溃的噪音,散发出纯粹无比的、对一切地面生命的恶意与饥饿感。 钻地魔虫(Cthonian)! 一种生活在地球深处,古老而恐怖的存在,被那渎神的咒文短暂召唤到了此地! “该死!是钻地魔虫!全体后退!最高警戒!”陈妤声嘶力竭地大吼,她操控的阴影尖爪毫不犹豫地抓向那魔虫粘滑的躯体,但仅仅在其表面留下几道浅痕,便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弹开,她自己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使用这种力量对抗这等存在,反噬极其严重。 苏瑾禾构建的惨绿色屏障在魔虫散发出的精神污染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他本人更是抱着头跪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起来,耳鼻中都渗出了血丝,苏瑾沐只能将他迅速带离,躲开钻地魔虫巨大身躯的攻击。 混乱,彻底的混乱!学生们哭喊着逃离,响便了这一片天际,特管局队员陷入苦战且自身难保,而那庞大的、散发着恶臭与疯狂的钻地魔虫,正蠕动着它那可怖的躯体,似乎下一刻就要对眼前所有的生命发动无差别的攻击! 林未站在原地,混乱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他盯着那巨大的、扭曲的魔虫,体内焦泽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程度活跃起来,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对庞大存在的警惕与审视。 焦泽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冰冷: “看啊,小画家,这便是玩弄知识的代价。一只来自地底深处的盲目蠢物……倒是省了吾些许力气。现在,汝待如何?在这混乱中……获取汝想要的?还是,像那些蝼蚁一样,仓皇逃窜?” 林未的目光扫过生死不知的小李,扫过苦苦支撑的特管局队员,扫过那恐怖巨大的钻地魔虫,最后,落在了不远处同样没有逃离、而是脸色苍白却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古朴玉佩的云绮罗身上。 他的右手,揣在口袋中,左手却悄然握紧,力量几乎将玉石粉碎,父亲母亲啊,他到底该如何选择,为了陌生人而选择向邪神献祭自己,还是冷眼旁观!而他没注意的是,玉佩之上,冰冷的纹路,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第16章 吞噬与代价 钻地魔虫那庞大、粘滑、不断蠕动的灰白色躯体现身的刹那,一种超越寻常恐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就攫住了每一个目睹它的学生。 那并非看到猛兽的畏惧,而是低维生命仰视不可理解之高维存在时,理智之弦被强行崩断的绝望!它的形态违背了一切已知的生物结构,那无数挥舞的苍白触须,那没有眼睛却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前端”,那如同腐烂内脏般缓缓搏动的环节状躯体……所有这些构成了一幅疯狂亵渎的图景,仅仅是直视,就足以让学生们脆弱的精神遭受重创! “呃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好痛!”一个女生率先崩溃,她捂住双眼,指缝间渗出泪水,不只是眼睛,那恐怖的影像也已经烙印在她脑海,挥之不去。似乎有一个声音在男男告诉他他跑不掉了,她将会跟着伟大者一起,进入地底。 “怪物!是怪物!”男生们发出不成调的尖叫,之前对写生的所有闲情逸致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逃生**。他们丢下画板、颜料,像没头苍蝇一样哭喊着四散奔逃,有的被石块绊倒,手脚并用地爬行,只想离那个石窟、那个不可名状的生物越远越好。空气中弥漫开失禁的腥臊气,恐惧已经彻底击垮了他们的意志。 然而,在这片崩溃的混乱中,有两处异常的属于“普通人的平静”。 一处是云绮罗和她的布衣老妪。虽然老妪已经将她带离远处,但是云绮罗仍然不愿意离开。云绮罗脸色虽然苍白如纸,握着那枚古朴玉佩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但她依旧稳稳地站在远处,那双澄澈的眸子看似紧紧盯着钻地魔虫,实则大半眼光放在林未的身上,眼神里是极致的凝重与担忧,却没有普通人的疯狂与失控。“阿嬷,我们真的不能救他们吗?”,云绮罗死死的咬着下唇,她身边的布衣老妪摇了摇头,“小姐,就算是我拼尽全力也无法对付这么庞大的钻地魔虫,即使加上特管局的人。我只能保护住您,然后等钻地魔虫吃饱了,他自然就会回到地底。”,说罢,更是如同脚下生根,浑浊的老眼精光闪烁,干瘦的身体微微前倾,将云绮罗护在身后半位,阻止了云绮罗的上前,隐约间,一股沉凝如山岳的气息隐隐散发,竟将那扑面而来的精神污染稍稍隔绝在外。 另一处,便是林未。他仿佛风暴眼,周围的混乱与他无关,他思绪紊乱,捏着类似玉石不知该如何抉择,口袋里的右手,冰冷的力量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嗬……嗬……” 就在这时,之前被咒文抽干力量和鲜血而死亡的助教小李,被钻地魔虫破土而出的巨大动静和疯狂的精神压迫强行复苏,如同回光返照般,他挣扎着抬起头,迷茫的视线恰好对上了那近在咫尺的、舞动着无数苍白触须的魔虫前端! “啊……啊啊……啊啊啊——!”短暂的茫然后,是远比学生们更凄厉、更癫狂的惨叫! 他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瞳孔放大到极致,仿佛要将眼前这超越理解的恐怖景象彻底吸入!他的理智在直视这不可名状之物的瞬间便彻底蒸发,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涎水,脸上扭曲出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与病态狂喜的诡异笑容。 “看到了……我看到了……伟大的……存在……知识……啊啊!”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手舞足蹈,竟然朝着那散发着恶臭与死亡气息的钻地魔虫爬了过去!“拥抱……拥抱我……” 他这疯狂的举动,以及那蕴含着他残余理智与生命波动的嘶吼,立刻吸引了钻地魔虫的“注意”。那没有五官的前端,无数苍白的触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猛地调转方向,精准地锁定了地上爬行的小李!一股更加强烈的、带着贪婪食欲的精神波动笼罩下来! “不好!救他!”陈妤目眦欲裂,强忍着使用阴影力量的反噬,再次强行催动力量,阴影尖爪暴涨,不顾一切地抓向小李,试图将他拖离魔虫的攻击范围! 另一名稍微缓过气来的苏瑾沐也不顾身上的伤口,奋力掷出一道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符箓,试图干扰魔虫。 但,太晚了。 就在阴影尖爪即将触碰到小李衣角的刹那,钻地魔虫仿佛已经蓄力好,前端的数条触须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猛地射出!它们如同最有力的捕食器官,瞬间缠绕上小李的四肢和躯干! “噗嗤——!”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血肉被挤压的声音响起。 小李那疯狂的呓语和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到极致的、被强行扼断的惨嚎。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被扭曲、勒紧,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里面最后残留的,是彻底破碎的疯狂与无尽的痛苦。 紧接着,那恐怖的触须猛地回缩,将小李那已然不成人形的躯体,拖入了布满粘滑触须和隐藏吸盘的、如同无底洞般的“前端”之下。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的咀嚼和吞咽声隐约传来…… 特管局队长陈妤的阴影尖爪僵在半空,然后无力地消散。她踉跄一步,看着小李消失的地方,脸上充满了挫败、愤怒,以及一丝……对自身无力的绝望。他们终究没能救下这个被知识和疯狂毁灭的普通人。或许他们也无法将这种人类从理智的边缘拉回。 石窟内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钻地魔虫满足般蠕动躯体的粘腻声响,以及远处学生们亡命奔逃的、逐渐远去的哭喊。 林未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那吞噬了助教的魔虫,眼神冰冷如亘古不化的寒冰,毕竟那可是一条人命,更何况也是朝夕相处的同事,他没办法冷静的就这么看着生命的逝去。焦泽的意念带着一丝品鉴后的慵懒响起: “啊……真是不错的开胃菜。该你出手了,小画家。是让这蠢物饱餐一顿后离去,还是……做点什么?放心,我这回需要的代价不大,只需要将你完整的右手交给我就好。”林未不语,只是手更用力的捏紧了玉石,菱角嵌入手心,将他手心划破,一丝丝鲜血将玉石浸染,在林未和焦泽看不到的地方,神秘的符咒悄然亮起。 第17章 激烈的战斗 --- 小李被吞噬的惨状如同冷水浇头,却也更激起了特管局三人骨子里的决绝。他们深知,若让这钻地魔虫彻底脱困,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留手了,就算是付出代价!必须干扰它,给它压力,找机会封印或驱逐!”陈妤嘶吼着,她眼中的血丝愈发浓重,整个右手手掌的皮肤都开始不正常的变得灰暗、粗糙,指尖的抽搐蔓延至手腕,仿佛正在向某种非人的爪形蜕变。他身旁的阴影剧烈沸腾,更多、更凝实的、带着虹彩尖爪的黑暗触须汹涌而出,不再是试探性的抓取,而是如同无数柄来自深潜者国度的残酷鱼叉,悍不畏死地刺向钻地魔虫蠕动的环节躯体,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试图将其钉在原地。 苏瑾禾强忍着精神撕裂般的痛苦,双手再次结出那个扭曲到极致的手印,口中的吟诵变得急促而高亢,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难以用人言描述的腔调: “Y’hah, n’gha’naa fl’hur… Y’hah, Yog-Sothoth… !” 惨绿色的光痕不再试图形成屏障,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藤,疯狂地缠绕上钻地魔虫的躯体,那光芒中仿佛有无数张模糊、悲戚的人脸在哀嚎,散发出混乱、绝望的精神污染,反向冲击着魔虫那简单而狂暴的意识。 而苏瑾沐,这个一直手持罗盘仪器的男孩,此刻也将仪器收起。他猛地咬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涂抹在自己的眼皮之上,他的双眼瞬间变成了如同猫科动物般的竖直瞳孔,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他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野性与警告的咕噜声,一股源自最古老猫之神秘的、灵活而诡诈的力量场以其为中心扩散开来。这力量并非直接攻击,却如同最粘稠的沼泽,极大地延缓、干扰着钻地魔虫那庞大身躯的蠕动速度和力量传递,仿佛有无形的猫爪在阴影中不断撕扯着它的行动力。 黄衣之王哈斯塔(Hastur)的虚妄之力,与猫神巴斯特(Bast)的野性之力,再加上深潜者(Deep Ones)的残酷攻击,三种源自不同古老存在的力量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罗网,暂时遏制住了钻地魔虫的肆虐。 魔虫那没有五官的躯干在三种不同性质的力量攻击下剧烈地扭动、翻滚,粘滑的□□四处飞溅,腐蚀着岩石,发出滋滋的响声。它发出一种低沉、愤怒、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挥舞的触须狂乱地拍打着四周,将岩壁抽打出道道裂痕,似乎这样才能化解他心中的愤怒。 然而,钻地魔虫毕竟是古老而强大的存在,特管局三人强行驱使远超自身负荷的力量,已是强弩之末。陈妤的右手皮肤开始皲裂,渗出暗色的血液;吟诵黄衣之力的苏瑾禾的七窍都在流血,身体摇摇欲坠;施展猫神之力的苏瑾禾,其竖瞳中的人性正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野兽般的狂躁。 就在这僵持的刹那,那钻地魔虫疯狂舞动的“前端”,那无数苍白触须的核心,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它猛地放弃了与三种力量的纠缠,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敏捷调转方向,无数苍白的触须如同嗅到了绝世珍馐的饿鬼,齐刷刷地指向了一个一直相对“平静”的方向——林未所在的位置! 它感知到了!感知到了林未体内那远比它自身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美味”的力量源泉——邪神焦泽,古老的化身存在!对钻地魔虫而言,吞噬一个被诅咒的人类灵魂只是开胃小菜,而若能吞噬哪怕一丝真正古神的本源力量,都将是无上的滋补! “吼——!!!” 一种混合着贪婪、渴望与狂暴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直奔林未而来!那庞大的、粘滑的、散发着恶臭的灰白色躯体,舍弃了特管局三人,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撞开沿途的一切阻碍,朝着林未猛冲过去!大地在其身后碎裂,石窟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彻底坍塌! 特管局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力量反噬震得齐齐吐血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那怪物,为什么会突然冲着那个“普通”的老师去?! 远处的云绮罗和她身边的布衣老妪也是脸色剧变,她们能清晰地感受到,钻地魔虫此刻爆发出的、针对林未的贪婪和杀意,远比刚才要强烈十倍!“不要!”云绮罗拼命的挣脱老妪的阻拦,向林未冲去!“小姐!”布衣老妪见阻拦无能,也冲上前去帮忙。 面对这排山倒海般冲来的、足以碾碎血肉和精神的可怖存在,林未站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他口袋里的右手,那冰冷的触感已化为灼热,焦泽的意念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冰冷怒意和一丝……狩猎前的兴奋,在他脑海中炸响: “卑劣的掘地蠕虫……也敢觊觎吾?小画家,让它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绝望!”而就在这时,林卫手中的玉石彻底破碎,露出内里神秘的五星符文。此刻它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这一方天地。而钻地魔虫,在这亮光中,哀声惨嚎。 第18章 陨落 --- 在刺眼的光芒中,面对排山倒海般冲来的钻地魔虫,林未眼中最后一丝人类的情绪仿佛被瞬间抽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俯瞰蝼蚁般的冰冷与漠然。他的身体不再受自己掌控,一股远比钻地魔虫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却又被精准地约束在他周身方寸之内。 在外人看不到的光芒中,林未像是被吓呆了,僵立在原地。客管局小队因强烈的光芒而导致了暂时的目盲失去了判断,唯有离得最远的云绮罗和她身边的布衣老妪,才能隐约感觉到那一刻从林未身上散发出的、令她们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但那气息一闪而逝,快得仿佛错觉。 焦泽,暂时接管了这具躯壳。 钻地魔虫那贪婪扑来的无数触须被那光芒暂时遏制住,但很快又卷土重来,在距离林未不到三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猛地停滞在半空,疯狂舞动却无法寸进!魔虫那庞大的躯体内发出困惑而愤怒的嗡鸣,它无法理解,为何这散发着“美味”气息的食物,会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卑贱的蠕虫。”一个冰冷、非人的声音从林未口中吐出,并非他原本的声线,而是某种直接震荡灵魂的低语,而人类无法听清,在他们的耳中,这仿佛一句简短的咒语。 只见林未(焦泽)缓缓抬起了那只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右手。此刻,那只手苍白得毫无血色,皮肤下的暗色纹路如同熔岩般明亮流淌,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威严。他没有做出任何复杂的动作,只是对着那近在咫尺的钻地魔虫,轻轻虚握。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绝对支配意味的力量瞬间降临!那原本狂暴无比的钻地魔虫,如同被投入了看不见的立场之中,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包括挥舞的触须、蠕动的环节,甚至那散发出的精神污染,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凝固!它就像一条被无形巨手捏住了七寸的泥鳅,徒劳地发出精神层面的哀鸣与挣扎,却连一丝涟漪都无法荡起。 焦泽操控着林未的身体,甚至为了符合林未的人设,完美地模拟出一种“勉强”、“吃力”的状态。他的脸色本就苍白,现在变得更加透明,额头甚至“恰到好处”地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晃动,仿佛随时会支撑不住。他“艰难”地维持着那个虚握的姿势,对着惊魂未定、勉强稳住身形的特管局三人低喝道: “我……控制不住它太久!它的核心……在第三节环节下方……攻击那里!刚刚的强光削弱了他的防御!” 特管局三人从目盲中恢复过后又从看到这场景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虽然不明白林未为何突然爆发出如此诡异而强大的控制力,但眼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容错过!钻地魔虫被完全禁锢,露出了致命的弱点! “动手!”陈妤怒吼一声,压下心中的惊疑,她那已呈半异化状态的右手猛地向前挥出,所有阴影尖爪汇聚成一道凝实的、带着深海重压的黑暗之矛,循着林未指示的方位,狠狠刺去! 苏瑾禾强提最后的精神,再次吟诵,惨绿色的光芒不再分散,而是凝聚成一道纤细却无比锋锐的、带着虚妄与破灭气息的光矢,同步射向同一位置! 苏瑾沐则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猫嚎,一股无形的、带着“必中”与“破甲”概念的野性力量,后发先至,缠绕在了队长和同伴的攻击之上! “噗嗤——!” 集三人残存之力,融合了三种不同源诡异力量的攻击,精准地命中了被焦泽强行暴露出来的魔虫核心! 一声沉闷而凄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哀嚎响起!钻地魔虫那凝固的躯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灰白色的外壳被撕裂,露出了下面跳动着的、如同熔岩般暗红的核心!粘稠、腥臭、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 焦泽适时地“闷哼”一声,解除了控制,林未的身体“虚弱”地晃了晃,向后踉跄一步,恰到好处地显出力竭的模样。而赶来的云绮罗也刚好扶住了,失去焦泽控制的林未的身体。 失去了绝对压制,又遭受重创的钻地魔虫,发出了最后疯狂的挣扎,但已是强弩之末。它的躯体开始迅速变得灰暗、僵硬,如同被风化的岩石,最终在一阵剧烈的抽搐后,彻底停止了活动,那庞大的躯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消融,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污渍和坚硬的、失去活性的岩石碎块。 危机,似乎解除了。 石窟内一片狼藉,弥漫着恶臭和血腥味。特管局三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每个人都带着伤,精神与□□都濒临极限。他们看向林未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震惊、感激、以及更深的警惕。 陈妤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林未面前,她的右手依旧保持着部分异化状态,无法立刻恢复。她深深地看了林未一眼,声音沙哑而疲惫: “林未……刚刚你所佩戴的“旧印”发挥了力量,你救了我们的命,也阻止了事态恶化。这份情,第七分局记下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措辞,“你身上的‘情况’,我们很清楚。但你的表现……证明你至少目前,还在可控范围内,并且有能力对抗真正的‘异常’。”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以第七分局行动处处长的身份,正式向你发出邀请。加入特管局,接受监管,但同时,你也能获得相应的资源、情报,以及……合法使用你力量的身份。这比你自己在黑暗中摸索旧印的力量,要安全得多,也有效得多。”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橄榄枝。 重新掌握身体的林未捏了捏归属权不再属于自己的右手,心中飞速盘算。加入特管局?这意味着进入官方视野,获得资源和情报渠道,确实有利。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监视、束缚,以及可能暴露焦泽存在的巨大风险。而且…… 他想起了江千屹,想起了江家,想起了复仇的核心。学院教师的身份,是他目前接近江家、探查情报最完美的掩护。 他不能轻易放弃这个身份。 林未抬起头,迎上队长的目光,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感谢您的……邀请。但这件事……关系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而且,我在美院的工作……” 陈妤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摆了摆手:“不急于一时。我们会给你时间。在此期间,我们会对你进行‘观察者’级别的备案,只要你不主动引发大规模现实扭曲或危害公共安全,我们不会干涉你的正常生活。想清楚了,可以通过这个方式联系我们。”她递给林未一张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复杂能量印记的黑色卡片。 “另外,”队长看了一眼昏迷的学生方向和正在照顾他们的云绮罗主仆,“今天这里的事情,包括你的……表现,需要严格保密。对外,我们会处理成‘地质塌方意外’。” 林未接过卡片,触手一片冰凉。他点了点头:“我明白。” 陈妤不再多言,带着两名伤势不轻的队员,开始处理现场,并联络后续支援。 林未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焦泽力量重新归于沉寂,以及那意识深处传来的、带着一丝不屑与玩味的冷哼。加入特管局?他握紧了手中的黑色卡片,又缓缓松开。 这条路,似乎又多了一个岔路口。是接受官方的招安,还是在复仇的独木桥上继续走下去?他需要权衡,更需要……利用好眼前的一切。学院,江千屹,云绮罗,乃至这新出现的特管局……都成了他复仇棋局上,需要精心计算的棋子。 落魂坡之上的阴霾,似乎散开了一些,恢复了往日的美丽,而阳光撒在众人的身上,却没带来一丝丝温度,而钻地魔虫的出现注定将此地引向了更复杂的棋局。 第19章 新的发现 --- 钻地魔虫被消灭后,残破的石窟内外弥漫着一种死寂与污秽混合的怪异气氛。特管局的后续支援队伍很快抵达,他们穿着同样制式的深蓝色制服,但装备更侧重于清理现场与安抚群众。 为首的是一位气质干练、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性,她是第七分局现场清扫的负责人,姚静。她与受伤不轻的陈妤快速交换了信息后,立刻雷厉风行地指挥起来。毕竟这么多学生,也是需要不少的时间去处理的。 在经过了紧急搜寻,所有的学生们都被安然无恙的集中到远离石窟、相对安全平整的空地上,年轻的学生们大多仍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他们被钻地魔虫的精神所影响,只能任由自己低声啜泣或目光呆滞,更有甚者,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普通人所听不懂的奇怪话语。几名穿着特制白色制服、气质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坚定感的“心理医生”迅速介入。 这些医生他们并非使用传统的谈话疗法。其中一人拿出一个造型古朴的银质香炉,点燃了里面特制的香料,一股清冷、能让人心神不由自主放松的异香弥漫开来。另一人则手持一个不断发出柔和、规律性低频音叉状仪器,音波仿佛能直接抚平精神上的紊乱。 “孩子们,看着我的眼睛,”为首的心理医生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微弱的漩涡在旋转,将人的精神吸引进去,“你们今天经历了一场意外……这是一场不幸的……地震引起的塌方事故。除了助教李先生在石窟深处没有逃出来而不幸遇难,你们在空旷的地方写生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你们很害怕,很惶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现在已经安全了,你们得到了地质局的救助……” 他的话语如同温水,配合着异香和奇异的音律,缓缓冲刷着学生们脑海中那恐怖、不可名状的影像——那蠕动的灰白躯体、那挥舞的苍白触须、那可怕的咀嚼声……这些画面开始变得模糊、失真,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被更“合理”的地震塌方、落石、助教不幸被掩埋的记忆碎片所覆盖、替换。“现在,孩子们,你们只需要睡一觉起来,你们就会回到温暖的帐篷里,坐上回家的车……”只见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低沉,在坐的学生们也昏昏欲睡,有些受影响浅的已经睡着了,而有一些个别学生则需要加强催眠。 这是一种精密的、带有强制性的心理暗示与记忆覆盖,并非完全的洗脑,但足以将那些足以导致长期精神错乱甚至吸引其他异常关注的“真实”记忆,深埋或扭曲成相对无害的事件。这也是特管局处理此类大规模目击事件的常规且必要的手段,毕竟这些生物可不是这么好处理的,一旦记忆中被标记,除非死亡,不然结局是无解的。 另一边,专业的处理小组正在小心地收集钻地魔虫残留的污渍和硬化碎块。这些物质被装入特制的、铭刻着封印符文的铅灰色容器中,等待被送进实验室研究,研究出相关武器,并作为标本留存,以示警戒。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也被特殊的喷雾中和、净化,将钻地魔虫出现的痕迹一一消除。 然而,就在清理魔虫钻出地表时造成的那个巨大地穴边缘时,一名队员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陈队!这里有发现!” 陈妤立刻走了过去。只见在破碎的岩石和魔虫粘液之下,地穴的侧壁并非坚实的土层,而是露出了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向内延伸的幽深洞窟!这洞窟之前被魔虫的躯体和破碎的岩石完美地遮蔽了。 一股比魔虫残留气味更阴冷、更古老的气息从洞窟深处散发出来。 陈妤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立刻上前,用强光手电向内照射,并放出小型探测机器人。灯光划破黑暗,照亮了洞窟深处的景象—— 那是一个大约十平米见方的天然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用黑色巨石粗糙垒砌的祭坛。祭坛表面刻满了与石窟外部相似的、但更加复杂和扭曲的诡异符号,这些符号在强光下似乎还在微微蠕动。祭坛上方,摆放着几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祭品”: 一些早已腐烂、辨认不出原本种类的动物内脏,散发着腐臭;几块闪烁着不详幽光的、非金非石的奇异矿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束用红色丝线紧紧捆扎的、明显属于人类的黑色长发,发质看起来还很健康,似乎被剪下不久;旁边还有一个倾倒的陶碗,碗底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的痕迹。 “祭坛……还有新鲜的祭品,包括人发人血。”陈妤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色变得无比凝重,“这不是偶然……钻地魔虫的出现,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被召唤出来的!而学生只是被他们选中的祭品!” 这个发现让所有在场的特管局成员心头都是一沉。助教小李念出的咒文或许是一个引爆点,可他从未接触过非人的生物,为什么会这个咒语,而且这个隐藏的祭坛和新鲜的祭品表明,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在此地进行过某种邪恶的仪式,很可能就是为了召唤其他生物或吸引地下的恐怖存在!那束人发的主人是谁?是失踪的助教小李?还是……另有其人? 陈妤立刻下令:“封锁这个洞口!最高等级污染防护!通知技术分析组和古物鉴定科,立刻派人过来!这里的每一个符号,每一件祭品,都要给我分析清楚!” 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接受“心理辅导”的学生们,又看了看远处正在与云绮罗低声交谈的林未,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落魂坡的事件,远未结束,反而因为这座隐藏祭坛的发现,揭开了一个更加黑暗、更加扑朔迷离的序幕。有人,在暗中策划着什么。而林未这个突然展现出异常控制力的“老师”,在这个漩涡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第20章 “王翠花”的悲剧 现场基本被控制,学生们在特管局心理医生的引导下,情绪逐渐“平复”,记忆也被巧妙地修饰、覆盖。助教小李的“意外身亡”被定性为地震引起的地质塌方事故,后续事宜由特管局专人对接处理。 云绮罗看着特管局人员高效而冷酷的善后手段,眼神复杂。她轻轻走到靠在一块岩石旁、脸色依旧苍白的林未身边,低声问道:“林老师,你没事吧?”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未那只重新插回口袋的右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未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还好,只是有些脱力。”他看向云绮罗,反问道:“云小姐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眼里带着一丝探寻,似乎想要知道些什么。 云绮罗闻言,有一些犹豫,最后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轻轻摇了摇头:“家规所限,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在外人面前动用家族力量,更不能主动介入此类‘异常’。有一些更涉及家族隐秘的事情,更是只字不能提。方才……我只能自保,无法施以援手,还请林老师见谅。”她的话语间透露出世家大族的规矩与无奈。 林未心中有些不甘,却又了然,顺势问道:“云小姐家学渊源,对刚才那……生物,以及这石窟,可有什么发现?” 云绮罗的苦笑更甚,她再次摇了摇头,这次带着明显的困惑:“那魔虫的气息……狂暴而原始,与我云家记载的任何一种已知‘异常’都不同。至于这石窟,还有那些符号……我感觉很不好,像是触及了某种非常古老、非常黑暗的东西的边缘。但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想必这些事情,特管局他们应该更清楚,毕竟他们是专业处理这个事情的。” 就在这时,特管局的陈妤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而林未和云绮罗的谈话也暂且终止。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她开门见山,将报告展示给林未和云绮罗,“祭坛上那束头发的主人,身份确认了。是附近黑水村的一个村民,名叫王翠花,大约十天前与她上班的地点失去了联系。” “王翠花?”林未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细细的咀嚼这个名字,似乎想要从其中探寻到一丝不同寻常。 陈妤的语气沉了下去:“根据我们调取的有限资料,王翠花家境贫寒,为了生计常年在外面打工,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支柱。她的丈夫早年因事故落下残疾,行动不便,还有一个儿子,据说智力有些……障碍,反应迟钝。平日里只有父子俩都留在黑水村里相依为命。王翠花这次失去联系前,似乎并没有异常,只是说城里工期快结束了,准备回家看看,但是她失踪前,员工宿舍里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都没有收拾。” 一个外出打工养家的女人,一个残疾的丈夫,一个呆傻的儿子……祭坛上那束头发的主人身世竟如此凄苦,可命运似乎更偏爱捉弄苦命人。这不仅仅是一起异常事件,更牵扯到一个脆弱家庭的悲剧。 “祭品是新鲜的,人却失踪了十天?”林未敏锐地抓住了时间上的矛盾,以及这其中蕴含的残忍意味,“她很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让她来不及收拾东西,急着赶回去。而这个问题只能源自于他的家人。” “没错。”陈妤点头,眼神锐利,“这意味着黑水村内部可能存在问题。我们必须立刻出发,不仅要找到王翠花无论生死,更要查明是谁、为了什么,用如此邪恶的方式献祭了她的头发血液。她的丈夫和儿子,可能知道些什么,甚至也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她看向林未和云绮罗:“情况紧急,我希望两位能和我们一起去黑水村。林老师的能力或许能帮助我们,而且林老师,您之前回答我的问题可以通过此事考虑一下。至于云小姐,您家族的库存资料,里面或许有我们从没有涉及到的东西,或许也对我们有所帮助。” 林未看着报告上王翠花那简陋的信息,仅仅一张薄纸,就概述了她简单的一生,他透过这张薄纸仿佛能看到一个艰辛养家的女人模糊的身影,以及她那个风雨飘摇的家。这与他自身家破人亡的惨痛记忆产生了某种隐秘的共鸣。他复仇需要线索,也需要一个介入的理由。 “好。”林未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云绮罗也郑重颔首:“义不容辞。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云家亦不能坐视。” 事不宜迟,一支由陈妤、受伤但坚持同行的苏瑾禾苏瑾沐和另一只小队、林未、云绮罗及布衣老妪组成的临时调查小队,乘坐着特管局的越野车,冲破渐渐弥漫的山间雾气,向着那个隐藏在群山褶皱中、似乎被不幸与阴影笼罩的黑水村,疾驰而去。 车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王翠花一家的悲剧,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这趟旅程,不仅仅是调查异常,更是一场与时间赛跑,寻找真相、阻止更多悲剧发生的行动。林未能感觉到,焦泽的意识也对这充满痛苦与绝望气息的新方向,流露出了一丝更浓厚的“兴趣”。 第21章 黑水村的发现 越野车在崎岖颠簸的山路上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最终在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土路尽头停下。前方,就是地图上标记的黑水村。 众人下车,云绮罗有些不适,但是也并没有说些什么。站在黑水村口,一股混合着潮湿泥土、腐烂植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隐约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此时明明是下午两三点钟,一天中光线最充足的时段,但整个黑水村却笼罩在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和昏暗之中,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而这似乎更适合不明生物生存。 村子坐落在两座大山之间的洼地里,背靠着一片颜色深得发黑的茂密树林。几十座灰扑扑的土坯房或木屋杂乱地散布着,许多已经破败不堪,屋顶坍塌,墙壁倾颓。唯一一条穿过村子、通往更深山处的土路,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静,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鸡鸣狗吠,没有孩童嬉闹,甚至没有寻常山村该有的炊烟和劳作声,仿佛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或者……已经死去。阳光努力穿透厚重低垂的云层和山间弥漫的稀薄水汽,投射在安静的村庄上,却无法带来一丝暖意,反而让那些破败房屋投下的阴影显得更加浓重、扭曲。 “不对劲。”受伤的苏瑾禾率先开口,声音沙哑而警惕,“太安静了。” 陈妤面色凝重地点头,打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刻呈警戒队形散开,手中的仪器开始无声地扫描周围环境。 林未微微眯起眼睛,他的感官在焦泽力量的影响下远比常人敏锐。他不仅能感受到那股物理上的死寂,更能隐约捕捉到一种弥漫在空气中、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压抑感。就像有一层粘稠的、冰冷的薄膜覆盖了整个村落,连声音和光线都被其吸收、扭曲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右手。掌心中,那冰冷的纹路正在微微发烫,并非躁动,而是一种……感应。一股微弱、却带着某种古老、晦涩且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看不见的蛛网,注视着一切,从村子的上空直射而下,渗透进每一寸土地,每一间屋舍。 这股气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钻地魔虫的狂暴原始不同,更加阴冷,更加……具有某种“意识”般。它似乎在沉睡,又似乎在暗中观察着每一个踏入祂领地的生灵。 林未快步走到陈妤身边,压低声音,语气严肃:“陈队,这村子有问题。不仅仅是没人那么简单。” 陈妤立刻看向他,眼神锐利:“你发现了什么?” “一种……‘力量’,”林未选择了一个相对不太明显的词,他不能直接暴露焦泽的存在,“很隐晦,但无处不在。像是一种……领域,或者结界。充满了负面情绪,而且……带有某种意志。”他尽可能准确地描述着自己的感知,“感觉不像自然形成的,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或者被刻意布置过。” 陈妤的眉头紧紧锁住。仪器上的读数虽然显示能量场异常,但远没有林未描述的这么具体和富有指向性。她深知这些拥有特殊能力的重要性,毕竟幻梦境的世界很大,他们未开发的地方还很多。 “能确定源头或者性质吗?”她追问。 林未缓缓摇头,目光扫过那些寂静无声的房屋:“很模糊,像是渗透在每一寸空气里。但可以肯定,这力量和石窟祭坛那里的气息,同出一源,甚至……可能更古老,更根深蒂固。” 这个判断让陈妤的心沉了下去。一个被未知邪恶力量笼罩的村庄,一个失踪的可怜女人王翠花,一座隐藏的邪恶祭坛……线索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她深吸一口气,下达指令:“全体注意,最高警戒级别。这村子极度危险,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优先寻找王翠花的家,找到她的丈夫和儿子!行动!” 调查小队如同利刃,小心翼翼地刺入了黑水村这片被诡异寂静和无形恶意笼罩的死亡之地。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极致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林未感知到的那股盘旋的力量,似乎随着他们的深入,变得……更加“活跃”了一些。仿佛沉睡的猛兽,被闯入者惊动了。 第22章 怪物与奇怪的村民 --- 调查小队分成两组,谨慎地沿着村中唯一的土路两侧,逐户排查。破败的房屋如同沉默的墓碑,窗户大多破损,里面黑洞洞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着外面的特管局队员,而风一呼呼的吹,经过那些空洞,犹如鬼啸。门也是虚虚的掩上,有些是大开着,在风中咯吱咯吱的摆动着,如同窃窃私语。而空气中那股粘稠的被注视着的恶意似乎随着他们的深入而愈发明显,让人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就在一组队员靠近路边一间看起来相对完好的木屋时,一阵极其怪异的声音突然从虚掩的门缝里传了出来,由小变大,听起来恐怖无比。 附耳倾听,那声音像是谁在用尖锐的指甲在粗糙的树皮上反复刮擦“叻啦叻啦”的响,又混合着某种湿滑的、如同吞咽咀嚼骨头般的咕噜声,间或还夹杂着几声意义不明、语调扭曲破碎的呓语,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声响。 “有情况!”一名队员立刻低喝,声音一出,立即引来了在附近探寻的几个队员,他举起了手中的特制武器,枪口对准木门,随时准备冲进去。另一名率先赶来的队员则快速取出一个类似罗盘的探测器,只见指针正在疯狂地左右摆动。 “屋内能量反应异常!有高浓度污染源!”他立马出声,提醒着众多队员。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扇看似脆弱的木门猛地从内部被撞开,木屑纷飞! 一个扭曲的身影从中扑了出来!向人扑去! 那依稀还能看出是人形的怪物,但其姿态极其怪异,四肢着地,关节反弯,头颅以不正常的角度歪斜着,嘴里还流出悬液,满是对人的渴望。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血管纹路,隐隐有血液流动。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完全被一种浑浊的、散发着微弱的污秽黄光所充斥,完全看不到瞳孔,里面不含有一丝理智,只有对眼前人的无尽的疯狂与饥饿。它的嘴巴大张着,露出变得尖利、染着黑红色污迹的牙齿,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一股与石窟祭坛同源、但更加浓郁直接的邪恶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是深度精神污染导致的异变体!控制它!”带队的队员厉声下令,他自己则双手快速在胸前交错,指尖绷紧划出惨绿色的轨迹,一道带着虚妄与禁锢意味的力量瞬间罩向那扑来的怪物。 另一名队员则低吼一声,他的影子在阳光下不自然地拉长、扭曲,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怪物的双腿,试图将其束缚。 那怪物被惨绿光芒罩住,又被阴影的黑色触须缠绕,动作顿时一滞,它不甘的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嘶嚎,身上灰败的皮肤在与这两种力量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它力量奇大,疯狂挣扎着,眼看就要挣脱束缚!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第三名赶到的队员扣动了扳机,那并非实弹,而是一枚特制的、刻满了细密符文的麻醉弹,精准地射入了怪物的脖颈。 怪物还想挣扎,但是因为药效逐渐生效,力气逐渐变小,最后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污秽的黄光从眼中逐渐黯淡,疯狂的嘶嚎变成了无力的呜咽,最终瘫软在地,不再动弹。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陈妤、林未等人,他们迅速赶了过来。 看着地上那已经失去意识、但形态可怖的异变生物,陈妤的脸色难看至极。她蹲下身,粗略检查了一下,看着异变生物身上残留的碎布,便明白了,这是由黑水村留守老人所变成的。她再度仔细观察,却不得不承认事实,她有些沉痛道:“这人精神彻底被污染扭曲,□□也开始异化……他已经没救了,现在他严格意义上已经不算是人了。而且,这力量……” 说着,她站起身,环顾四周死寂的村庄,眼神锐利如刀:“我想,这不是个例。或许这就是传教者的实验地。我们必须立刻控制局面,防止污染扩散,接下来我们也要防止各地还有更多这样的……东西,袭击我们,或者逃出去危害外界。” 她当机立断,通过加密通讯向所有队员下达命令: “立刻执行!以最快速度,逐户排查,将所有还在村子里的活人——无论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请他们全部,都集中到村子中央的空地!如果遇到反抗,请采取武力措施!请人员注意安全,此次行动允许使用非致命武力及束缚性术法!优先确保自身安全和任务完成!” 命令一下,特管局队员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不再小心翼翼,而是以专业的战术队形,强行破开一扇扇紧闭或虚掩的房门。 过程中,他们又遭遇了两个类似的、但异化程度稍轻的村民,都被迅速制服。更多的是发现了一些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眼神却炙热的村民,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精神却格外亢奋,仿佛被什么东西长期吸取了生命力,但是却并不惶恐,像是甘愿付出,让不少队员看着发寒。 整个过程中特管局队员的呵斥声、以及偶尔响起的束缚性术法的嗡鸣,打破了村子长久的死寂。整个黑水村,仿佛在这一刻才“活”了过来,却是以一种被暴力揭开疮疤的、痛苦而混乱的方式。 林未和云绮罗没有参与具体的抓捕,他们站在村中央那片长满荒草的空地边缘,看着特管局队员将一个个或疯狂、或麻木、或惊恐的村民带过来,集中看守。 林未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村民被集中,空气中那股盘旋的、阴冷的恶意似乎变得更加……“焦躁”了。它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对失去对这些“棋子”的控制感到不悦。 焦泽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看,蝼蚁的挣扎。这污秽的‘温床’被惊扰了。有趣,接下来,会是更激烈的反抗,还是……更深沉的绝望呢?” 林未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些麻木的村民脸上,试图从中找出关于王翠花,关于祭坛,关于这村子诡异真相的线索。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恐怕才刚刚开始。这集中起来的人群,或许本身就是某个更大阴谋的一部分。 第23章 丧失的人性 --- 村子中央的晒谷场的空地上,被集中起来的黑水村村民大约有二三十人。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空洞或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他们蜷缩在一起,如同受惊的牲口,对特管局队员的询问要么沉默以对,要么就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或低笑,整体给人一种极不正常的、精神被严重侵蚀的感觉。 陈妤队长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沉声问道:“王翠花家人在哪里?她丈夫李铁柱,儿子李铁蛋呢?” 村民们一阵骚动,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角落。只见一个形容枯槁、坐在一架破旧木质轮椅上的男人被推了出来。他便是李铁柱,王翠花的丈夫。他双腿盖着一条脏污的毯子,裸露在外的双手干瘦如同鸡爪,指甲缝里满是黑泥。但他的眼神却与其他村民的空洞不同,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浑浊的光彩。 他并没有看陈妤和其他人,他仿佛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嘴唇不停地嚅动着,发出低沉而模糊的呓语:“真神……庇佑……献祭……得享永恒……福报……快了……就快了……” 陈妤听到这些奇怪的话语眉头紧锁,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李铁柱,我们是来帮你找王翠花的。你儿子李铁蛋呢?他在哪里?我们没找到他。” 听到“李铁蛋”这个名字,李铁柱这才给人一些反应,李铁柱浑浊狂热的目光微微转动,落在了陈妤脸上。他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对儿子的担忧,反而扯出一个极其怪异、扭曲的笑容,露出黄黑色的牙齿。 “铁蛋……我的好铁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寒的“慈爱”,“他享福去啦……去了真神身边……再也不愁吃不愁穿……不受这凡间的苦啦……” 陈妤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猛地站起:“享福?享什么福?什么意思?他在哪里?” 旁边一个看起来稍微“正常”些的老妪,咧开没牙的嘴,痴痴地笑道:“铁蛋那娃,有福气哩……娃他爹……还有我们……送他去见真神了……” “怎么送的?”陈妤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寒意,她已经预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李铁柱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和……满足,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周围几个眼神同样带着狂热的村民,用一种仿佛在分享无上荣耀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吃……吃了……我们一起……分着吃了……嘻嘻……嘻嘻……”诡异的笑声在村民中回响着,显得更加的非人,更加的恐怖。 “真神……是最喜欢纯洁的孩童……我们把铁蛋……献给了真神……他的血肉……与我们合一……我们都将……蒙受恩典……”他们说着,边朝某个方向膜拜,显得痴迷又真诚,完全想不出他们是如何作出丧心病狂的举动。 轰!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特管局所有队员以及林未、云绮罗耳边炸响! 什么?!!吃了?!他竟然把自己的儿子、一个智力障碍的孩子,与村里人一起分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即使是见惯了各种异常和血腥场面的特管局队员们,也感到一阵反胃和发自灵魂的战栗。这不是简单的疯狂,这是一种被邪异力量彻底扭曲、亵渎人伦的极致邪恶! 云绮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用手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恶心。她身边的布衣老妪则眼神一厉,周身散发出更加凝重的气息。 林未瞳孔骤缩,体内焦泽的力量都似乎因此而微微躁动了一下,传递来一丝混合着厌恶与……奇异兴趣的波动。即使是古老的神,对于这种基于信仰的、自发性的、针对至亲的极端亵渎行为,也感到了一丝“特别”。 陈妤猛地后退几步,胸口剧烈起伏,她强压下翻涌的怒火与恶心,声音如同冰碴:“你们……把他……当成了祭品?就像祭坛上那些东西一样?” 李铁柱仿佛没有听到她的愤怒,依旧沉浸在狂热的幻想中:“是……是的……真神需要……需要纯洁的祭品……翠花不肯……她跑了……但是没关系,真神会替我们找到她的。我们还有铁蛋……铁蛋是乖孩子……他愿意的……我们都吃了……我们都将得救……” 真相以最残酷、最令人作呕的方式揭开了冰山一角。王翠花的失踪,很可能是因为她拒绝参与或者发现了这恐怖的仪式而逃离,然后被怪物所吞噬。而她的儿子,也没逃过这个命运,被这群被“真神”蛊惑至疯狂的村民,包括他的亲生父亲,当成了取悦邪神的祭品,分而食之! 这已经不仅仅是异常事件,这是一场发生在偏远山村,基于邪神崇拜的、泯灭人性的巨大悲剧!整个黑水村,从上到下,都已经被这莫名的邪恶力量腐蚀透了! 陈妤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住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村民,并找到那个所谓的“真神”以及幕后主导者,防止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但空气中那股阴冷的恶意,在此刻仿佛变得更加浓郁,甚至带上了一丝……嘲弄般的“欢愉”,仿佛在欣赏着由它亲手导演的这出人间惨剧。黑水村的黑暗,深不见底。 第24章 愚昧的村民 --- 李铁柱那“分享荣耀”般的坦白,如同最污秽的脏水夹杂着冰块,浇透了在场每一个尚有理智,尚有人知的的人。 “吃……吃了……我们一起……分着吃了……” 这句话在死寂的空地上回荡,带来的是几乎凝成实质的恶心与恐惧。特管局队员们握紧了武器,指节发白,他们面对过各种怪物,但此刻这种源于人类自身的、被扭曲信仰粉饰的极端邪恶,虽然在他们处理的事情中并不少见,但是还是让他们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寒意。 陈妤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为什么?!他是你的儿子!” 李铁柱浑浊的狂热眼神里,终于掺杂进了一丝别的情绪——一种扭曲的、偏执的怨恨。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嘶声道: “为什么?那个贱人!王翠花!她早就叛变了!背叛了真神,背叛了我们!” 他激动地拍打着轮椅的扶手,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整天想着往外跑,说什么打工赚钱?呸!我看她就是耐不住寂寞,在外面有了野男人!她嫌弃我这个残废,嫌弃铁蛋是个傻子!她心里早就没有这个家,没有真神了!” 他的逻辑完全扭曲,将妻子的辛苦养家视作背叛,将求生之举污蔑为不贞。 “她不肯奉献,不肯把一切交给真神!她跑了!但这个家不能散!真神的恩典必须延续!” 他脸上再次浮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虔诚”与“决绝”,“铁蛋是干净的,是纯洁的!他不懂那些污秽的事,他的灵魂和□□都是最好的祭品!我们吃了他,让他的生命在我们体内延续,让他的纯洁献给真神,这是我们全家……不,是我们整个村子最高的荣耀!他这是去享福了!你们懂什么?!” 这时,旁边那个痴笑的老妪也插嘴道,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是就是……变成那种样子,那是真神赐予的进化!是迈向永生的第一步!有点饿,想吃点东西,怎么了?那不过是……补充点‘能量’嘛……等我们完全进化,就能像真神一样,永恒不灭了!”她指着异变的村民,仿佛就合该如此。 在这些村民的眼中,吃人仿佛是真神赐予他们的恩典,可以把那可怕的异变和食人行为,轻描淡写地解释为“进化”和“补充能量”,这仿佛那不过是吃饭喝水一般平常,甚至是值得追求的神圣过程。 愚昧、疯狂、偏执、以及对所谓“永生”的扭曲渴望,交织成了黑水村这令人作呕的信仰核心。他们再也回归不了正常人的生活,被所谓的信徒洗脑成为了人畜。 云绮罗听得浑身发冷,她出身古老世家,见过不少超自然的存在和仪式,但如此彻底践踏人伦、并将之奉为真理的,实属罕见。她低声道:“他们已经……完全被那所谓的‘真神’蛊惑了心智,是非颠倒,人鬼不分。” 特管局的队员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沉重。这种根植于人心的邪恶,比任何外来的怪物都要难以对付。 就在这时,林未意识深处,焦泽那冰冷而充满嘲弄的意念再次响起,如同毒蛇吐信: “看啊,小画家,好好看看。这就是你拼死想要复仇,想要守护的‘同类’?” 意念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为了虚无缥缈的‘永生’,可以轻易吞噬自己的骨血;为了可笑的猜忌,能将至亲之人视为叛徒和祭品。自私、愚昧、疯狂……这便是人类的本质。在真正的‘神’看来,他们的挣扎与信仰,不过是蝼蚁间可笑又可悲的互相撕咬。” “你与他们,本质上又有何不同?都被仇恨与执念驱使着,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呵……真是……一场绝佳的戏剧。” 焦泽的嘲讽如同冰锥,刺入林未的心底。他看着眼前这群疯狂而可悲的村民,看着他们那被扭曲得面目全非的人性,再联想到自己那焚尽一切的仇恨,一时间,竟生出一种荒谬的共鸣感。 但他迅速将这丝动摇掐灭。他的仇恨源于守护与被掠夺,与这群主动拥抱黑暗、践踏人伦的疯子,绝不相同! 陈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她不再试图与这些被彻底洗脑的村民沟通,直接下令: “全部带走!严格隔离审查!彻底搜查整个村子,尤其是李铁柱的家!找到任何与‘真神’、祭祀相关的物品和线索!” 黑水村的黑暗,远超想象。这不仅仅是一个被异常力量污染的村落,更是一个人性在邪神蛊惑下彻底沦丧的恐怖样本。而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神”,以及它真正的目的,依旧笼罩在迷雾之中。空气中那盘旋的恶意,似乎因为信徒的“虔诚”展现而变得更加浓郁、活跃了。 第25章 特管局局长 --- 因为李铁柱是发起人,所以对李铁柱家的搜查,大家格外的仔细。 那间本就破败的木屋,内部弥漫着难以散去的腐臭。而在之前抓人所忽略的地方,特管局队员在厨房地窖里,发现了更多被仔细清理过的人类骨骸!这些骨头大小不一,有些年代久远,有些相对“新鲜”,上面残留着人类啃噬的痕迹。它们被杂乱堆积,如同柴火。 “至少……属于五个不同的个体……”负责勘验的队员声音干涩,感觉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了,“包括儿童骨骼……” 这个发现意味着,李铁柱一家乃至整个黑水村参与的,是长期、有组织的食人仪式!王翠花的出逃,或许正是因为无法忍受这源自至亲的持续恐怖。而她最终也没逃得了厄运。 与此同时,另一组队员从屋后废弃的古井中,打捞上一个用油布和奇特蜡封保护的金属筒。里面是几卷坚韧的兽皮,用暗红色颜料书写着扭曲文字和令人不安的图案。 “陈队!重大发现!”队员将兽皮卷呈上。 陈妤迅速浏览,脸色愈发凝重。兽皮卷并非普通邪教教义,它详细记载了如何通过特定的血亲献祭和分食仪式,来取悦一位被称为 “钻地魔虫之主”、“地底古老者” 的存在——修德·梅尔 (Tsathoggua) !记载中提及,虔诚奉献血肉的信徒,将能获得地底深处的“恩赐”,逐渐蜕变为“不朽”的仆从,与魔虫一同享有大地的“永恒”。 “修德·梅尔……钻地魔虫的领导者……”陈妤低声念出这个与石窟魔虫直接关联的名讳,一切都串联了起来。村民的异变、食人的行径,都是为了取悦这位沉睡于地底深处的古老邪神! 她立刻通过最高权限加密频道向总局汇报。 消息传出后不到半小时,村子中央空地上,空间微微扭曲,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 来人穿着特管局深蓝色制服,材质特殊,泛着类似哑光黑曜石的色泽。他肩章徽记繁复,代表极高权限。他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俊朗却毫无表情,双眼如同两口深井,不见波澜,只有纯粹的、近乎非人的冷静。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变得顺从,空气中那股源自地底的阴冷恶意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制,变得滞涩。他落地之前朝着虚空的某一个方向深深的注视,信手一捏,仿佛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惨叫出声。而之前一直盘旋在村落上空的不明目光也消失了。 这正是特管局最高负责人之一,宋祈越。 陈妤立刻上前敬礼:“宋局!” 宋祈越微微颔首,目光甚至没有看陈妤,直接扫过现场——疯狂的村民、异变体,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堆人骨。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评估一堆无关紧要的参数。 然后,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林未身上。 那一刻,林未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视线穿透而来。宋祈越那非人的眼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类似于检索匹配的光芒。他看着林未,不像在看陌生人,更像是在确认某种特性。 林未心中凛然,他驱动体内焦泽的力量,目光带着警惕。 就在这时,焦泽充满鄙夷的意念在他脑海中炸开,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响亮和不屑: “修德·梅尔?!我当是哪个不成器的东西在后面捣鬼,原来是那个只知道窝在地底、把自己吃成一颗肥腻卵石的蠢货!修德·梅尔,那条钻地的臭虫子!” 焦泽的意念里充满了遇到低级同类的嫌恶。 “它的信徒果然和它一样,只知道用最原始、最肮脏的方式吞噬、同化!毫无美感,毫无格调!难怪这村子臭不可闻!画家,你跟这些崇拜臭虫的玩意儿搅和在一起,真是拉低了吾的位格!” 宋祈越似乎隐约察觉到了林未身上极其隐晦的能量波动,他那毫无感情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但依旧看不出情绪。他不再盯着林未,转而看向陈妤,用那平直的声音下达指令,仿佛刚才对林未的注视从未发生: “我初步判断,此地污染源与旧日支配者‘修德·梅尔’相关。现在我已经污染度最终确认,可以进行相关清扫了。” 说完,他抬起一只手,手掌对着那些被集中起来的村民。没有咒语,没有光芒,但一股无形的、仿佛能扫描灵魂本质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所有村民。 村民们在这力量下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上那灰败的肤色和暗红血管纹路变得更加明显,眼中浑浊的黄光不受控制地闪烁,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显得异常痛苦。 几秒钟后,宋祈越放下手,语气没有任何变化,眉头却微微皱起:“污染度87%至94%,深度畸变,不可逆转,无净化价值。全部标记为‘E级异常实体’,按标准废弃流程处理。陈妤,这里就交给你了。按照以往的规定要求,安排下去吧。” 他一句话,就宣判了这些曾经是人类的村民的最终命运。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种事情也非常少见,毕竟已经有前车之鉴,之前收容了这样的人类,反倒惹出了不小的麻烦。而且以现在特管局的医疗手段,并不能解救他们。 “此地列为‘深潜’级禁区。所有涉事非异常人员,包括协助者林未,带回总局进行深度评估与问询。”他再次看向林未,那目光依旧冰冷,“你,跟我来。” 宋祈越的到来,以最高效也最冷酷的方式确认了黑水村的终结。而林未,在焦泽对修德·梅尔的极度鄙夷和宋祈越那非人的审视下,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特管局那更深、更未知的领域。他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焦泽,会被发现吗? 第26章 焚毁的罪恶与未知的未来 --- 宋祈越那宣判式的话语在空气中留下冰冷的余韵,有些新加入的特管局队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毕竟几十条人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决定了。他没有再多看那些已被定义为“废弃物”的村民一眼,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林未。 “林未,”他的声音依旧平直,仿佛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的心情有一丝波澜,但他说出口的内容却让林未出乎意料,“你的能力,你的感知,都是来自深渊的神明的力量。我可以允许你以学院教师的身份作为掩护,担任我们的外围顾问。你可以借此权限,有限度地查阅部分非核心档案资料。” 这个提议让陈妤都有些侧目。特管局的外围顾问并非轻易授予,这意味着一定程度的信任和资源倾斜。这对于宋祈越平时的不好说话来说,完全是判若两人,而林未也没有付出什么代价,所以让陈妤感觉奇怪。 林未心中一动,查阅特管局的档案?这或许能帮他找到更多关于江家、关于那些诡异颜料,甚至关于所有怪异事件的线索。这确实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等待对方的下文。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 宋祈越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那毫无波澜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而作为代价,是需要你在平时出任务的时候,协助我们的工作。而更远的时候,并非现在,而是在遥远的未来……当某个特定的时刻来临,我希望你能……站在人类这边,提供一份助力,当然,如果没有这个状况,这个交换也不会作废。”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林未心神剧震的话: “我通过‘门’的缝隙……瞥见过未来的碎片。在其中一片碎片里,我看到了你的身影。那时的你……很不同。我无法告诉你具体的情形,只希望……到那时,你能坚持你此刻所坚持的‘本心’,走你认定的道路。” 通过“门”的力量窥见未来?看到了我的身影?林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宋祈越的话语充满了不确定性,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他口中的“本心”是指复仇?还是指其他?未来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林未因这预言而心神摇曳的瞬间,他意识深处的焦泽,似乎也被那涉及“门”(犹格·索托斯权能的象征)的力量所触动。一股庞大、混乱、包含着无数时间线与可能性的信息洪流仿佛隔空冲刷而过,焦泽的力量本能地捕捉到了其中与林未相关的、极其模糊的碎片。 祂“看”到了—— 那并非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片燃烧的天空下,林未站立在一片废墟之上,他的身影孤绝而庞大,周身缠绕的力量不再是如今这般隐晦,而是如同黑暗的太阳般灼灼燃烧,那力量既熟悉又陌生。他的眼神……比万年寒冰更冷,比深渊更暗,其中蕴含的东西让即使是焦泽也感到一丝……异样。 但仅仅是一瞬。 “哼!”焦泽的意念带着被冒犯的愠怒和固有的傲慢,强行斩断了那瞬间的窥视,“窥探既定之未来?无聊至极!宋祈越这小虫子,还有‘门之钥’那家伙,总是沉迷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把戏!” 祂对林未传递出强烈的不屑与告诫: “未知,才是乐趣的源泉!被剧透的戏剧有何观赏价值?小画家,别被那所谓的‘未来’束缚了手脚。你的道路,当由你每一步的抉择踏出,而非某个高高在上的存在给予的预言!唯有未知的终局,才配得上吾之注目!”焦泽身为神明,自是不屑于窥探未来,毕竟一旦涉及,便有无数种可能。 焦泽的反应,反而让林未从宋祈越那玄奥的预言中清醒了几分。未来是不确定的,重要的是当下。 他压下心中的波澜,看向宋祈越,点了点头:“好,我接受顾问的身份。至于未来……我会走我自己的路。”他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也未完全拒绝。 宋祈越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保留,只是淡淡地说:“很好。”随即,他转向陈妤,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执行‘净化’程序。目标:黑水村全域,及所有E级异常实体。” 命令被迅速执行。特管局队员们开始后撤,并布置某种能量屏障隔绝区域。 一名看起来年纪轻轻、扎着马尾辫、脸上甚至还带着点雀斑的女队员走了出来。她与其他队员的凝重不同,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兴奋的笑容?她叫王多多。 只见王多多双手合十,低声吟诵起来,那语言古老而扭曲,带着硫磺与灰烬的气息。她的瞳孔深处,隐约有暗红色的火光闪过——她信仰的,是沉睡之神图格亚 (Cthugha),掌管着燃烧与毁灭的旧日支配者。 随着她的吟诵,漆黑的天空仿佛被引动,云层开始旋转。紧接着,一缕缕幽绿色、如同鬼火般虚幻却又散发着极致高温的火焰,凭空诞生,如同拥有生命般,轻盈地飘落向下方死寂的黑水村。 火焰触碰到木质房屋,没有寻常的浓烟,只有无声的、剧烈的燃烧,物质在绿火中迅速分解、气化。火焰掠过那些被标记的村民,他们的身体在凄厉的无声嘶吼中,同样化作飘散的灰烬,连那扭曲的灵魂仿佛都被这来自异界的火焰彻底净化、焚毁。 整个黑水村,都在那飘摇的、美丽而致命的绿色火焰中,逐渐化为一片绝对的虚无,连废墟都没有留下。 王多多完成术法,拍了拍手,跑到林未身边,笑嘻嘻地说:“林顾问,看见没?图格亚大人的‘净世之炎’,厉害吧!这种大规模‘清扫’活儿可不多见呢,毕竟这么恶性、这么彻底的污染事件,几年也碰不上一回。”她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一场烟火表演,与眼前这毁灭的景象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林未看着那片被彻底从地图上抹去的、只剩下焦黑平整土地的区域,没有说话。黑水村的悲剧以最彻底的方式画上了句号。但他知道,修德·梅尔的阴影仍然存在,未知生物的窥探,宋祈越的预言,焦泽的低语,以及他自己背负的仇恨,都远未结束。 他握紧了手中那张代表特管局顾问身份的黑色卡片,登上了返回城市的车辆。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但他手中的筹码,似乎多了一分。 第27章 后续 --- 特管局的心理干预并非粗暴的抹除,而是一种精密的、带有强烈暗示性的覆盖与重构。显而易见地是,大家回去过后,对落魂坡的事都是统一的地震引起的地质塌方。 林未还能会想起那时的模样,当那清冷的异香弥漫开来,当那规律的低频音波如同无形的梳子梳理过他们混乱的脑波,当心理医生那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瞳孔中仿佛有漩涡旋转的声音传入耳中……学生们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脑海中那些疯狂、亵渎、令人心智崩溃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失真,然后都昏昏欲睡。直到他们从黑水村回来,学生们还在特管局所安排的住所,沉沉睡着。 这次写生,学校迫于特管局的压力,给他们放了几天假。等到几天后,回到学校课堂时,他们关于落魂坡之行的记忆,已然“定型”。 课间休息时,几个当时在场的学生聚在一起聊天,话题自然引到了这次“有惊无险”的经历上。似乎还对那些虚假的经历瑟瑟发抖。 “现在想想还挺后怕的,”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心有余悸地说,“那天突然就地动山摇的,石头哗啦啦往下掉,就跟世界末日一样。”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山崩地裂的景象,而非那蠕动钻出的灰白巨物。 “是啊,”另一个短发的女生抱着胳膊,搓了搓手臂,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寒意”,“我当时吓坏了,就记得拼命跑,好像还听到了很奇怪的……风声?还是什么野兽的叫声?记不清了,反正很恐怖。” 她将钻地魔虫那低沉的、来自地底的嗡鸣和触须挥舞的破空声,混淆成了自然界的声响。 “最可惜的是李助教……”一个平时和小李关系还不错的女生语气低沉下来,“那么好的人,怎么就那么倒霉,刚好在石窟深处,然后被塌下来的山石……唉。”虽然后续小李的父母来找过学校,但是这个事情也无解,是迫于特管局的处理,只能赔偿小李的父母,将此事低调处理。而她记忆中小李被吞噬的惨状已被替换成被巨石掩埋的模糊画面,虽然悲伤,但属于“正常”灾难的范畴,不再带有那种亵渎人性的疯狂色彩。 他们交流着彼此的“记忆”,互相补充着细节,共同构建并巩固着这个被赋予的“真相”。任何一丝试图冒头的、关于扭曲生物或诡异仪式的真实记忆碎片,都会立刻被大脑自发地抑制、扭曲,并迅速用“落石”、“地震”、“狂风”等合理的元素覆盖掉。 甚至,当有人偶尔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或者晚上做了个带有诡异阴影的噩梦时,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地将其归咎于“地震后遗症”或“受到惊吓导致的神经衰弱”。 他们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经历了一场不幸但纯粹的自然地质灾害。 这种认知是如此的自然而牢固,以至于当个别敏锐的人察觉到时间线上的细微不对劲(比如感觉“地震”前似乎有过别的什么动静),或者对官方通报中某些过于简略的部分产生一丝疑虑时,他们也会立刻为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当时太混乱了,记错了时间吧。”或者“那种情况下,官方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公布啊。” 特管局的“洗脑”成功了。它成功地将足以摧毁普通人理智的恐怖,转化为了可以被理解、被接受、并最终会随时间淡忘的“灾难记忆”。学生们依然是“正常”的学生,他们的世界观没有崩塌,生活可以继续。而特管局又一次维护了这个世界的秩序。 然而,在这种成功的背后,却透出一种更深层次的、细思极恐的意味——人的记忆与认知,原来可以如此轻易地被外力如此精准地塑造和修改。那些真实发生过的、血淋淋的、挑战人类理解极限的恐怖,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知晓真相的人被局限于极小的圈子,而绝大多数人,则心安理得地活在被精心维护的“正常”世界里。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幸运了,毕竟那个可怕的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可怕了,无知,有时候也是一种幸运。 这种对认知的绝对掌控力,其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属于邪神的力量的……恐怖。 黑水村连同其可怖的秘密,最终在那幽绿色的“净世之炎”中被彻底抹去,仿佛从未存在于那片山坳之中。特管局的善后机器随之高效运转起来,首要任务便是为这一系列无法公之于众的事件,编织一个合乎逻辑的、能被世俗社会所接受的“真相”。 几天后,官方媒体上出现了一则由“国家地质灾害监测与应急中心”发布的联合通报。通报称,位于偏远山区的落魂坡及邻近的黑水村区域,于几日前发生了一场罕见的、浅源性的局部地震,并引发了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和严重的地陷灾害。 通报中说明,当时正在落魂坡进行写生实践活动的美术学院师生团队不幸受困,因通讯基站损毁而与外界暂时失联,现已全部被成功搜救并安全转移,仅有一名助教(小李)在灾害中不幸遇难。而位于灾害核心区的黑水村,则因地处地陷中心,整体村落已不幸沉入地下,荡然无存,村民推测已无生还可能。报道配上了些许经过处理的、显示山体移位和地面裂痕的“资料图片”,以及专家对此次“罕见地质活动”的分析,言之凿凿。 一场涉及邪神崇拜、深度精神污染、集体异变与食人惨剧的恐怖事件,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一场“不幸的自然灾害”。公众在短暂的唏嘘后,很快便被新的信息洪流所淹没,落魂坡与黑水村,迅速成为了地图上被抹去的名字和人们记忆中模糊的谈资,毕竟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没有人会发现不对劲。 此时,云绮罗站在临时安置点的门口,看着手中平板上显示的这则官方通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此次落魂坡之行,非但没有找到关于姑姑下落的明确线索,反而卷入了一场黑暗和诡异的事件中,最终也只能见证了黑水村悲剧的终结,自身却收获寥寥,可谓失落而归。不过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远处正与陈妤进行最后交谈的林未身上。这个气质清冷、眉宇间总是凝结着化不开阴郁的青年,在这次事件中展现出的异常冷静和那种难以言喻的“特殊”,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尤其是他那份与她记忆中姑姑年轻画像颇为神似的孤峭感,更让她无法轻易将他视作路人,她有预感,或许他们还会再相见,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她。 她缓步走了过去,待陈妤离开后,才轻声开口:“林老师。” 林未转过身,看向她,眼神疑惑。 “我要返回族中了,”云绮罗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此次一行,风波诡谲,虽未达初衷,但也算……见识匪浅。不过因为这次遇到的危险,我可能短时间也不会再入世了。”她取出一个造型古朴雅致的木质小笺,上面刻着云纹,递给林未,“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山高水长,相信我们……日后必有再见之日。” 她的眼神清澈而肯定,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某种交集。 林未接过木笺,触手温润,带着淡淡的檀香。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眼神在云绮罗的脸庞多停留了几秒,似要记住这张人记忆中相似的脸庞,最后只是应道:“保重。” 简单的告别,却似乎蕴含着未尽之意。云绮罗微微颔首,不再多留,转身与那一直沉默的布衣老妪一同登上了一辆等候已久的、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绝尘而去。 林未摩挲着手中的木笺,又看了看口袋里那张特管局的黑色顾问卡。云深世家,特管局,江家……他仿佛站在一个错综复杂的蛛网中心,每一条丝线都可能通向一个未知的答案,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焦泽的意念懒洋洋地响起:“又一个被表象迷惑的愚者。小画家,你这副皮囊,倒是替你招惹了不少不必要的关注,不过是微末的血缘关系罢了,在这个世界,易子而食,并不少见。……也罢,多几条线索,这场复仇的游戏才能更有趣些,不是么?” 林未没有理会祂的嘲讽,将木笺小心收好。他抬头望向城市的方向,那里有他未完成的复仇,有需要他探寻的真相,也有刚刚与他产生交集的两股庞大势力。不过,他并不气馁,他的复仇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黑水村的火焰已然熄灭,但点燃他心中复仇之火的燃料,却似乎更多了。他的道路,注定将在平凡的表象之下,向着更深、更暗的领域延伸。而下一次与云绮罗,或是与特管局的交集,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一切都还是未知,但他相信,他终究有一天会为父母报仇雪恨。 第28章 关怀与诱饵 --- 林未回到熟悉的校园,虽然阔别几日,但空气中还残留着松节油和铅笔屑的味道,与落魂坡的腥风、黑水村的死寂形成了割裂般的对比。林未首先去见了他的导师吴瀚清教授,毕竟这回出事,最担心他的还是他的老师。 老教授一见到他,立刻从堆满书籍的画案后站起身,快步走过来,花白的眉毛紧紧拧着,上下打量着林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后怕与愧疚。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吴瀚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用力拍了拍林未的肩膀,“我都听说了,这个地震……太突然了!小李还……唉!都怪我,要不是我让你替我去,你也不会碰上这种要命的事,你们也不会出事!” 老人的脸上写满了自责,他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懊悔,将这场“意外”归咎于自己的安排,毕竟小李这么年纪轻轻的一条生命,就这么逝去。要不是运气好,或许遭殃的就是学生和林未了,如果林未有什么事情,他怎么对得起林未黄泉之下的父母呢? 林未看着导师真切的情谊,心底那冰封的角落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但更多的是一种隔着迷雾看戏的疏离感。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宽慰的、带着些许疲惫的笑容: “老师,您别这么说。意外谁也无法预料。我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年轻人身体壮,这两天已经休息好了,您看,我这不是来上课了吗。倒是那些学生,年纪轻,没经历过什么,还是需要好好安抚。” 他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经历一语带过,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受惊。吴瀚清见他确实没有明显外伤,精神状态虽然有些萎靡,也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心疼他,毕竟他比那些学生大不了几岁,他依旧坚持道: “系里那边我去说,给你放几天假,你必须好好在家休息,课我先替你顶着。不准推辞!等精神养好了再回来上课。” 林未没有拒绝导师的好意,毕竟他可以趁这个时间做点自己的事情,顺带去特管局看看,他朝导师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这份短暂的宁静和关怀,对他而言,像是偷来的奢侈。 然而,这份宁静在他刚走出吴瀚清的办公室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未见其人,便闻其声,只听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一个明显年轻的脚步响了起来,“林老师!” 一个带着明显雀跃与带着急切的声音从走廊转角传来。江千屹几乎是跑着过来的,年轻俊朗的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担忧与重逢的喜悦,那双看起来清澈无辜的眼睛里,盛满了对师长的关切,但是有什么更深的隐藏在眼的深处。 “林老师,您可算回来了!听说你们在落魂坡遇到那么危险的事情,我都担心死了!”他语气真诚,似乎还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未经世事的后怕,一点也看不出伪装,“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表面看去,这就是一个单纯仰慕老师的学生,发自内心的关怀。 然而,在林未意识深处,焦泽那冰冷而充满讥诮的意念几乎同步响起,如同毒蛇揭开了华丽的伪装: “呵……画家,看这只演技拙劣的小虫子。他那天真皮囊下翻涌的恶劣与贪婪,几乎快要溢出来了。他在你面前装得这副乖巧模样,连三流戏子都不如,也就能骗骗那些被表象蒙蔽的愚者。他怕了,怕你这快到嘴的‘猎物’因为这次意外溜走,正急不可耐地想要把你重新圈回他的掌控范围呢。” 林未面上不动声色,对着江千屹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我没事,劳你挂心。” 江千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林未的冷淡,或者说他为了自己的目的毫不在意林未的想法,他刻意忽略了,他立刻热情地提议道:“林老师您刚经历那么可怕的事情,肯定需要放松一下,压压惊!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私房菜馆,环境安静,菜品也精致,就当是学生为您接风洗尘,您一定给我这个面子!”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眼神里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在必得的光。他不能再等了,夜长梦多,必须尽快将林未“安抚”好,重新建立起那种特殊的“联系”。 林未看着江千屹那张写满“真诚”的脸,听着焦泽在脑海中的嘲弄,心中一片冰冷。他清楚地知道这场邀约背后的目的,但此刻,他也需要维持住“林老师”这个身份,需要江千屹这条线。 他略作沉吟,在江千屹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也好。” 江千屹脸上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欣喜笑容,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奖赏:“太好了!林老师,那我们这就走吧?车就在外面等着了!” 他殷勤地在前面引路,姿态放得极低,俨然一个尊敬师长的好学生。但林未能感觉到,那看似谦卑的背影下,隐藏着的是即将收网的猎食者的兴奋。 焦泽的意念带着愉悦的期待,再次响起: “看,戏台已经搭好,猎手与猎物都已登场。去吧,画家,让吾看看,在这温馨的‘接风宴’上,你们谁能笑到最后。可别让吾……失望啊。” 林未沉默地跟在江千屹身后,步入了那辆早已等候多时的、豪华而密闭的轿车。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也仿佛预示着,一场以自身为诱饵的宴席,即将开始。 第29章 宴无好宴 --- 当轿车带着林为何江千屹驶入城市最繁华的区域后,经历了一番堵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外观低调、仅以一块牌匾示人的建筑前。将车停下,门童就上前恭敬地拉开车门,将他们迎进建筑内,门一开,只见内部景象豁然开朗,与外界的喧嚣判若两地。 极致的奢华以一种近乎压迫感的方式呈现在林未眼前。挑高的大厅穹顶垂下巨大的、由无数水晶碎片编织成的吊灯,折射出迷离炫目的光斑,仿佛将银河碎在了室内。地面是光可鉴人的浅色大理石,倒映着上方扭曲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类似昂贵的雪茄、陈年佳酿和某种清冷矜贵的香水混合的气息,若有若无的轻音乐如同背景,更添几分暧昧与浮华,而穿着剪裁合体旗袍、容貌姣好的服务员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脸上却挂着与这里不符的标准化却空洞的微笑。 江千屹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拒绝了大堂经理的引领,熟稔地带着林未,穿过铺着厚重波斯地毯的走廊,进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私密包间。包间更是极尽奢华,丝绒沙发,金边装饰,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铺开的宝石地毯,奢华中却不带着土气。 “林老师,请坐。”江千屹殷勤地招呼林未在主位坐下,自己则坐在他身侧,距离近得有些逾越。 落座后,江千屹打了个响指,对候在一旁的服务员吩咐道:“把我存在这里的,‘那个’酒拿过来。” 服务员心领神会,有些莫名的同情林未,这又是江大少爷的盘中之物了。不过他动作也很快,服务员取来一个造型古朴的琉璃酒瓶,瓶子似乎被打开过,里面晃动着一种瑰丽得近乎妖异的琥珀色液体,美的惊心动魄。 “林老师,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大伯酒窖里弄来的好东西,”江千屹一边亲自开启瓶塞,一边热情地介绍,眼中闪烁着隐秘的光,“据说是用古法酿制,加入了某些……稀有的药材,不仅醇厚绵长,对身体也大有裨益,尤其能安神压惊。您这次受了惊吓,正好尝尝。” 瓶塞开启的瞬间,一股异常浓郁、带着异样甜香和一丝若有若无腥气的酒味弥漫开来。林未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体内焦泽的力量几乎立刻产生了躁动。这酒,绝非凡品,里面掺了非人的东西!而且绝非普通的迷药或毒药,而是带着某种……作用于精神或生命本源的酒。 “放肆!” 焦泽的话语在林未脑海中炸开。 “区区蝼蚁,安敢使用潘神之物,觊觎吾之所有!!” 祂的愤怒是真实的,带着神明领域被冒犯的威严。林未的身体,是他焦泽暂居的“容器”和未来的“所有物”,岂容他人用这种下作手段玷污? 然而,林未端坐不动,脸上甚至维持着那丝疲惫而温和的假面。他心中冷静地计算着,江千屹终于忍不住动手了,这是一个机会。虽然他不知道潘神所酿造的酒带有什么功效,虽然有危险,但也能通过江千屹切入江家核心、获取复仇关键信息的捷径。他需要知道江家到底在谋划什么,他需要找到那个戴玉扳指的人,他需要力量扳倒江家!些许风险……值得。 他选择了无视焦泽的警告。 “江同学有心了。”林未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一丝“感动”,他左手主动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 江千屹见状,心中狂喜,脸上却努力维持着恭敬,连忙为林未斟满那瑰丽却危险的液体。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晃动,折射出诱人却诡异的光泽。 “林老师,我敬您,为您压惊!”江千屹举起自己的杯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未。 林未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几乎无法掩饰的、即将得逞的兴奋与贪婪,心中一片冰冷。他仿佛能看到江千屹脑海中正在上演的、将他拆吃入腹的肮脏画面。 为了复仇…… 林未在心中默念,然后,在江千屹期待的目光中,在焦泽却无法强行干预的意念咆哮下,他将杯中那加了料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初时甘醇,随即一股诡异的暖流迅速蔓延向四肢百骸,同时,一丝阴冷的精神力量如同跗骨之蛆,开始试图渗透他的意识,让他有些不适。 在江千屹眼中,林未喝下酒后的微微蹙眉,被他理解成了酒劲的上涌和放松的前兆。江千易继续给林未热情的倒酒,并夹了一些菜在林未的碗中,让他自己显得不那么刻意,“林老师,你快尝尝,这个菜可是这个酒店的特色呢,您一定要多尝尝,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来这报我的名字,记我的账上就好。”林未点了点头不语,只是手没有停过,江千易倒了多少,他就喝了多少,他没准备给自己留退路。 直到林未再也撑不住,有些昏昏欲睡,他用手强行支撑着桌面,因为酒精的侵蚀,脸上酡红,在江千屹的眼中却特别的迷人。他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变得灿烂而……充满占有欲。毕竟,他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做了。对于喝下这个酒的反应他是轻车熟路。 “林老师,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舒服多了?”他凑近了一些,声音带着蛊惑,“别担心,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他仿佛已经看到,这顿期待已久的大餐,终于要被他享用了,今夜,被他彻彻底底的占有。他几乎能想象到,接下来将这个清冷孤高的男人掌控在掌心,看着他失去冷静、任由摆布的美妙场景。 而林未,在逐渐模糊的感官和焦泽愤怒的低吼中,强行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如同最耐心的渔夫,等待着鱼儿彻底咬钩,也等待着……成功以后自己手刃仇人的利刃,出鞘的时机。这场盛宴,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尚未可知。 第30章 以身饲虎 --- 那瑰丽而诡异的酒液如同活物,在林未体内迅速肆虐。初时如暖玉,让他沉溺其中,涌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麻痹。后更有一股阴寒的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如同狡猾的水蛭,钻入他的意识深处,疯狂地麻痹他的神经,瓦解他的意志,带着浓浓的春意,向他袭来。 林未的身体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剧烈地晃了一下,他支撑在桌子上扶住额头的手无力地滑落,眼神早已涣散、失去焦距。他最后试图运转焦泽的力量抵抗,希望能掌握事情的主导,但那药力极其刁钻,是潘神专为他的情人情人所调配的,更何况在他刚刚刻意“配合”下饮用下,此时他的理智的防线迅速崩溃。 “林老师?林老师您怎么样?”江千屹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他紧紧搀扶着林未几乎完全软倒的身体,感受着那不同于平日冷硬的、此刻全然无力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喜色。 “蝼蚁!尔敢——!” 焦泽的怒意在林未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中炸开,如同被触犯神威的雷霆。祂能清晰地感知到林未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拖入黑暗,而那只渺小的、肮脏的蝼蚁正用他的手玷污着祂的“所有物”!毁灭的冲动在焦泽的意志中沸腾,那冰冷的、源于古老神明的力量在林未右手经脉中狂乱地冲撞,试图消除酒液的影响,可又怕担心他的力量将0位伤害,不敢强硬得使出全力。 然而,林未为了他的计划,为了取信于江千屹,饮下那杯酒时便已存了牺牲一部分自主的决绝。他残存的意志非但没有配合焦泽的反抗,反而强行压制了这股可能暴露一切的力量爆发。 “这是……我的选择……为了……复仇……”这是他意识沉入黑暗前,传递给焦泽的最后一道模糊意念。 他没感受到林未体内那骤然涌现又被他强行压制的诡异波动平息下去,江千屹嘴角勾起一抹再无掩饰的、得意而残忍的笑容。他成功了!这个让他魂牵梦绕、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人,终于彻底落入了他的掌心,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看来这酒……效果果然不错。”江千屹低声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愉悦。他不再伪装那副恭敬学生的模样,眼神变得**而贪婪,如同打量着到手的珍贵猎物。 他半抱半拖地将完全失去意识的林未放倒在宽大柔软的丝绒沙发上。林未黑发散乱,脸色苍白,长睫微,平日里冷峻的线条在失去意识后显出一种毫无防备的脆弱感,这柔弱的样子更加刺激了江千屹内心深处那恶劣的占有欲。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林未的脸颊,感受着那微凉的皮肤触感,动作带着一种亵玩珍品的慢条斯理。 “林老师啊林老师……”他俯下身,在林未耳边低语,热气喷吐在耳廓,“你平时不是很高傲,很冷淡吗?现在,还不是只能这样躺在我面前?” 他的手指顺着林未的脖颈线条缓缓下滑,挑开了他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露出小片锁骨的轮廓,那是他平时只能窥视的地方,现在能如愿以偿的触碰,甚至做更过分的事情。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等你醒过来,你会发现,你再也离不开我了……你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只属于我的……收藏品。” 他的行为越来越放肆,眼神中的**几乎要化为实质。他享受着这种完全掌控、为所欲为的感觉,享受着将高高在上的明月拉入尘泥,染上自己颜色的过程。 焦泽的意念在林未沉寂的识海中剧烈翻腾,如同被自己囚禁在风暴中的凶兽。祂能清晰地“看”到江千屹那令人作呕的举动,感受到那蝼蚁对祂“容器”的亵渎。 “污秽!卑劣!吾誓要将你这虫豸的灵魂抽出,永世灼烧!” 但林未意识的彻底沉沦,使得焦泽的力量如同无根之木,难以直接干涉现实,只能在这方寸之间咆哮,眼睁睁看着江千屹的阴谋一步步得逞。这种无力感,让焦泽的愤怒达到了顶点,也让他对林未这“不听话”的容器,产生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愠怒。 江千屹看着瘫软在沙发上毫无知觉的林未,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近乎狰狞的笑容。他精心布置的陷阱,终于完美地捕获了这期盼已久的猎物。他仿佛已经看到,待林未再次“醒来”时,将会是如何一副完全依赖于他、任他摆布的迷人模样。 包间内,奢靡的灯光依旧,爵士乐仍在慵懒地流淌,却掩盖不住那弥漫开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占有欲与无声的绝望。猎手已经收网,而猎物,似乎已无力回天。 第31章 交融 --- 江千屹的手指,带着灼热而黏腻的触感,正欲进一步扯开林未的衣襟,他眼中那混合着贪婪与征服欲的火焰几乎要将身下之人吞噬。他俯下身,嘴唇即将贴上那白皙的颈侧——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于亘古之前的冰冷怒意,如同超新星爆发,骤然冲破了旧神力量在林未体内设下的、因药力而松动的封锁!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规则的炸裂声! 包间内奢华的灯光瞬间因为祂的出现而黯淡、扭曲,如同接触不良般疯狂闪烁,墙壁上精美的壁纸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开始不自然地蠕动、变形。空气中弥漫的酒香与香水味被一股更原始的、带着虚空般幽寒与死寂的气息粗暴地驱散、取代。 江千屹脸上的得意和**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他感觉自己的动作被一股无形的、绝对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禁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片无比深邃、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暗触手,从林未的身体内部,特别是那只他一直觉得诡异的右手中,汹涌而出! 这黑暗并非虚无,它拥有着某种胶质的、活物般的质感,边缘流淌着难以言喻的、非欧几里得几何能描述的邪光。它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之潮,瞬间吞没了江千屹!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那黑暗触及他身体的刹那,他的血肉、骨骼、乃至正在惊骇尖叫的灵魂,就像水滴落入烧红的烙铁,瞬间消融、湮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他这个人,他存在过的一切信息,都被这来自远古的黑暗彻底从现实中抹除了。 焦泽,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宣示了其对林未“所有物”的绝对主权。 然而,解决了蝼蚁的冒犯,焦泽却面临着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林未躺在沙发上,因为那强劲而诡异的神力彻底发作,身体不受控制地扭动着,白皙的皮肤泛出不正常的潮红。他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本就凌乱的衣衫,口中溢出破碎而压抑的呻吟: “热……好热……嗯……” 平日里冷峻的眉宇紧蹙着,沾染上了一种全然陌生的、脆弱而诱人的风情,那是被潘神之酒强行催发出的、剥离了所有理智防备的渴求。 焦泽那庞大的、非人的意识“注视”着这一幕。纯粹的毁灭无法解决这种基于生命本能的躁动。若放任不管,林未的肉身很可能在神力与神力的冲突中崩溃。 一阵极其短暂却仿佛蕴含了无尽权衡与某种……奇异波动的沉寂后,那弥漫在空中的、吞噬了江千屹的液态黑暗开始缓缓收敛、凝聚。 它不再充满攻击性与毁灭性,而是变得异常柔软、冰凉,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的奇异液体,又像是宇宙诞生之初最沉凝的暗物质。它轻柔地、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蜿蜒覆盖上林未燥热难安的躯体。 这并非粗暴的包裹,而更像是一种交融。 漆黑的、冰凉的“物质”贴合着林未滚烫的皮肤,细致地勾勒出他身体的每一寸线条。它们渗入衣衫的缝隙,抚平他因燥热而起的战栗,将那肆虐的神力带来的灼热感,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方式缓缓吸收、中和。 林未在无意识的深渊中,感觉自己仿佛从一片燃烧的火海,骤然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冰凉而柔软的果冻之中。 这片“海”没有重量,没有边界,只有无尽的、安抚灵魂的冰冷与柔软包裹着他。他的意识在其中沉浮,如同回到了生命最初的胚胎状态,所有的痛苦、燥热、仇恨与挣扎都被这深邃的黑暗温柔地隔绝、稀释。他仿佛能听到来自宇宙深处的、古老而规律的“心跳”,在这片冰冷的柔软中,他找到了暂时的、诡异的安宁。 他不再挣扎,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潮红褪去,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只是依旧深陷在无意识的沉睡之中,仿佛被这片由焦泽身体所化的、冰冷的黑暗之物妥善地珍藏了起来。 焦泽的意念,如同在这片意识之海中投下的石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麻烦的容器……竟让吾需以如此形态……罢了,且让你暂且安眠。”在焦泽内心也没有意识到的地方,为林未拨下了一片柔软。 包间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是江千屹已然消失,如同从未存在。唯有沙发上,那被一层流动的、柔软漆黑物质紧密包裹、仿佛在沉睡中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林未,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焦泽,以其不可测度的方式,暂时接管了江千屹的一切。而林未的复仇之路,在经历了这一次致命的诱惑,在神明的加入后,又将走向何方? 第32章 事后 --- 焦泽那庞大而古老的意识,注视着在祂身体所化的黑色之物中沉沉睡去的林未。解决蝼蚁的冒犯和神力的影响,对祂而言轻而易举,但这场“游戏”若就此戛然而止,未免太过无趣。 一丝带着纯粹玩味与恶作剧般的意念流转开来。为了给这复仇的戏剧增添更多“有趣”的波折与误解,焦泽那弥漫在周围的、液态黑暗般的力量开始再次涌动、塑形。 那吞噬了江千屹的黑暗微微分离出一部分,在空气中扭曲、凝聚,最终,化作了与江千屹一般无二的外形、衣着,甚至连眼神中那抹刚刚达成所愿后的餍足与隐约的占有欲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一个由邪神化身拟态而成的、完美的“江千屹”替代品。 这具化身弯下腰,轻柔地将依旧在沉睡的林未横抱起来,走向包间内一扇隐藏的、通往后面休息室的暗门。 休息室内更加私密奢华,空气中隐隐弥漫着催情的暗香,一张宽大的床占据中心,床的两侧悬挂着镣铐,仿佛是江千屹精心为林未准备的囚笼,而现在便宜了焦泽。化身将林未轻轻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也侧身躺下,将他拥入怀中。祂操控着力量,将他们两人的衣物都弄得凌乱,他身上只剩下衬衫,纽扣解开几颗,露出些许肌肤,床单也微微褶皱带着潮湿,营造出一种事后的亲密与慵懒氛围。做完这一切,这具化身便维持着拥抱着林未的姿势,虽然作为邪神自是不需要人类这般睡眠,但是配合林未完善这场演出也不是不可。黑暗中他的眼睛深邃,偶尔会极快地掠过一丝非人的、冰冷的虹彩,证明着其内在的本质。 焦泽的本体意识,则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导演,满意地“欣赏”着自己两个化身布置的场景,期待着“演员”醒来后的反应。 …… 正午的阳光,终究还是穿透了酒店厚重的窗帘缝隙,斜斜地刺入昏暗的房间,撒在了林未光裸的背脊之上,而林未盈盈一握的腰肢,被一只年轻有力的手握住。 林未纤长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一点点睁开了眼睛。 意识如同沉在深海底部的船只,缓慢地开始上浮。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久违的、彻彻底底的放松与舒适,仿佛每一个细胞都饱饮了甘泉,充满了慵懒的暖意。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轻盈通透,昨夜那撕扯理智的燥热和无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残留着一种仿佛做了个极其美好、令人沉迷的梦的模糊印象,梦里似乎有一片冰凉而柔软的海洋,温柔地承载了他所有的疲惫与痛苦。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然后猛地僵住。 他发现自己正被人从身后紧密地拥抱着,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胸膛,一条手臂占有性地环在他的腰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整个房间有一种……暧昧不清的、事后的慵懒氛围。 林未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猛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江千屹那张年轻俊朗、此刻正带着满足笑意沉睡的脸庞!而他们两人衣衫不整,床单凌乱隐隐还有潮湿感……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清晰得可怕的事实! 昨夜……失去意识后……虽然他已经预想到了一切坏的结局。 但是还是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比任何已知的恐怖都要让他战栗!他试图回忆细节,但记忆只停留在喝下那杯酒后的无力与燥热,之后便是一片空白,只有那个“美好”却空洞的梦境残留。 难道……江千屹的阴谋……真的得逞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属于仇人家族成员的脸,感受着腰间那令人作呕的触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所谓“美好”的梦境带来的舒适感,此刻化作了最尖锐的讽刺,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理智。 焦泽的意念适时地、带着无尽暧昧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在他看来如同恶魔的低语: “看来,你昨晚休息得‘很好’,画家。看你这副表情,是对这位‘热情’的学生,不满意吗?” 林未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猛地挣脱开那模拟的怀抱,几乎是踉跄着翻身下床,扯过散落在一旁的外套胡乱披上,背对着那张床站立,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屈辱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而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但那显而易见的“现场”,以及脑海中焦泽那充满恶意的嘲讽,都让他坠入了一个由混乱、耻辱和更深沉黑暗构成的漩涡。 阳光依旧明媚地照耀着,却无法驱散他心底骤然弥漫开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重的阴霾。这场“接风洗尘”,最终以他完全未曾预料、也绝不愿接受的方式,“圆满”落幕。而焦泽,则在这场由祂亲手导演的戏码中,品尝到了祂所期待的、“有趣”的混乱开端。 第33章 难以判定的关系 --- 林未背对着床,站在清晨的光晕里,身体僵硬得像一尊即将崩裂的石像。屈辱、愤怒、恶心……种种情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具“江千屹”的身体传来的温热,以及似乎还停留在自己脊背上的、令人如芒在背的视线。 复仇。 这个词如同最终的铁锚,猛地定住了他几乎要被情绪掀翻的灵魂。父母惨死的画面,妹妹失踪时他绝望的眼神,家园焚毁的烈焰……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比此刻的屈辱更加灼热,更加刻骨。 如果连灵魂都可以出卖给焦泽,这具肮脏的躯壳,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冰冷、坚硬、近乎自毁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所有的波澜压入心底最深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他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缺乏表情的样子,只是眼底深处,比往日更加幽暗,如同永冻的冰层。 他没有看“江千屹”,而是沉默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顺从,重新躺回了那张凌乱的床上,回到了那个令他作呕的怀抱里,甚至主动将头靠在了那不知道的模拟出的、温暖的胸膛上。他闭上眼,屏蔽掉所有感官带来的不适,只在心中反复咀嚼着两个字:复仇。 他决定,将错就错,即使他不再干净,不再完整。 在他躺回来的几分钟后,拥抱着他的“江千屹”发出了几声含糊的呓语,然后“悠悠转醒”。 “嗯……”他发出一声带着宿醉般沙哑和满足的呻吟,手臂收紧了些,将林未更紧地圈在怀里。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似乎“温顺”依靠着自己的林未,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喜、懊悔与不安的复杂表情。几乎在他醒来的同时,林未也睁开了他的双眼。 “林……林老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仿佛不敢确认,“我们……昨晚……我……”他适时地停顿,脸上涌起“羞愧”的红晕,“对不起!林老师!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昨晚一定是喝多了,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悔恨,但那双臂却依旧牢牢地锁着林未,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林未认命闭着眼,不想看到江千屹作呕的脸,林未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江千屹”见他不说话,似乎更加“慌乱”和“深情”了。他轻轻抬起一只手,抚上林未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这触感让林未胃里一阵翻腾: “林老师,您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但是请您别不理我……我,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可我是真的……真的忍不住被您吸引……” 他开始了他精心准备的“告白”,语气激动而热烈: “从第一次在画室见到您,我就……我就再也忘不掉您了!您那么从容,那么有才华,连长相样貌都是我最喜欢的模样,就像……就像不属于我污浊世界的光!我做梦都想着能靠近您……昨晚,昨晚我鬼迷心窍,我混蛋!可是……可是我不后悔!林老师,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弥补你,让我好好追求您,照顾您,好不好?我是真心的!” 他的话语充满了少年人炽热而莽撞的热忱,配上那俊朗无辜的外表,足以迷惑任何人。然而,在这深情款款的表象之下,是焦泽那冰冷而充满恶趣味的注视。祂在欣赏林未的忍耐,在玩味这由祂亲手编织的、荒谬而危险的“恋情”开端。 林未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属于“江千屹”的脸。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用那种仿佛抽离了灵魂般的语气,轻轻地说: “……你先放开我。” “江千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混合着失落与痛苦的“苦涩”笑容,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臂。双手局促不安地垂在身侧,无处安放,也显示着他的不知所措。 “好,好,林老师,您别生气,我都听您的。”他坐起身,依旧用那种深情而愧疚的眼神望着林未,“无论您原不原谅我,从今天起,我都会用我的全部来对您好!我会向您证明我的真心!” 林未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只是抱着被子默默地起身,整理着地上自己散乱的衣物,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缓慢而僵硬。他将自己关进浴室,散发着热气的水汽将他重新包裹,也有冲洗掉一切不属于他的气味,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让他重新冷静下来,思考将如何利用这一切。清洗完毕后,他又重新披上那层冷硬的外壳,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门外那令人窒息的目光和空气中弥漫的、虚假的温情。 一场荒诞的晨间戏码暂时落幕。 林未带着满心的冰冷与算计,踏出了这个房间。 而“江千屹”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充满期待与玩味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34章 “恋爱”日常 --- 自那荒诞的清晨之后,林未的生活被强行塞入了一个名为“江千屹”的挥之不去的影子。 “江千屹”(焦泽)将那份精心伪装的“深情”与“愧疚”发挥到了极致,他不再仅仅是课堂上那个带着仰慕目光的学生,而是变成了他生活中一个无孔不入的“追求者”。 每天清晨,林未的公寓门口都会准时出现一束娇艳欲滴、却带着某种异样甜香的蓝色玫瑰。附上的卡片上,是用刻意模仿的、略显青涩笔触写下的热烈词句,诉说着“无法抑制的思念”和“恳求原谅的卑微”。 下课铃响,“江千屹”总是第一个出现在画室门口,手里提着据说是从世界各地空运来的、林未“可能”会喜欢的点心或饮品,用那种混合着讨好与固执的眼神望着他,内里不容拒绝的霸道。 他甚至开始介入林未的社交圈,以“关心林老师身体”为由,向其他老师打听林未的喜好与行程,营造出一种他与林未关系“非同一般”的错觉,引得一些不明就里的同事私下里还会调侃林未“桃花运来了”。对此,林卫只能紧绷着他的脸,外人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表情。 林未始终保持着那副冰冷而疏离的表象,他从不回应那些看似热烈的告白,对送来的礼物也只是淡淡一瞥,既不接受,也不明确拒绝,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他强迫自己忍受着“江千屹”的靠近,忍受着那看似深情实则令人毛骨悚然的触碰,忍受着周围人暧昧的目光。 他现在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个坎,每一次与“江千屹”的接触,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必须用尽全力压制住心底翻涌的杀意和恶心,同时还要分出心神,小心翼翼地、不露痕迹地从对方的话语中,套取关于江家的信息。 “江同学似乎对家族事务很了解?”某次被迫共进晚餐时,林未状似无意地提起,切割牛排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江千屹”立刻眼睛一亮,这是林未头一次对他的回应,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江家如何“底蕴深厚”,收藏了多少“奇珍异宝”,似乎想用这些来打动林未,他无意中提及他那位“厉害”的大伯和“更加厉害”的表哥是如何掌管家族事务,言语间充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却也透露出核心权力牢牢掌握在那两人手中的事实。 “……我哥他啊,最近好像对一批刚收来的、带有‘特殊纹路’的古玉特别上心,整天泡在藏宝库里研究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家一直都对一些奇奇怪怪的古玉有所需求……” “江千屹”一边为林未斟酒,一边状似随口说着,实则是焦泽在江千屹的记忆里窥视到了不同寻常。 特殊纹路的古玉!一提到这个,林未的心脏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是否与他家族被夺走的那个紫檀木盒里的古玉,或者还与落魂坡的祭坛有关! 焦泽将林未那细微的情绪波动和强装的镇定尽收眼底,意念中充满了愉悦的嘲讽: “看啊,愚蠢的画家,你这副隐忍的姿态,比任何戏剧都要精彩。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线索,甘愿与‘仇人之侄’虚与委蛇,这滋味如何?是不是比吾之力量,更让你感到……蚀骨灼心?” 林未在心中冰冷地回应:“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无关紧要。” 然而,这种将错就错的策略,本身就是走在悬崖边缘。“江千屹”的“追求”日渐升温,行为也越发大胆。他会“自然而然”地握住林未的手腕“查看”他是否消瘦,会在人潮中“保护性”地揽住他的肩膀,那目光中的占有欲几乎不再掩饰。 林未感觉自己像是一块正在被温水慢煮的冰,表面的坚硬或许还能维持,但内里早已被这无休止的、扭曲的纠缠侵蚀得千疮百孔。他每晚回到那间狭小的画室,对着那幅沉默的《指尖圣餐》,才能获得片刻的喘息,才能重新凝聚那几乎要被虚假温情稀释的仇恨。 他知道,“江千屹”在享受这个过程,享受看他挣扎,看他忍耐。而他,也只能在这令人窒息的泥沼中,继续前行,抓住每一丝可能照亮复仇之路的、微弱而危险的磷火。 这场由神明主导、以复仇为赌注的诡异恋爱游戏,正将两人,或者说一人一神拖向更深、更无法预测的漩涡。 第35章 又见诡异生物 --- 这几日,表面风平浪静。林未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傀儡,被动地承受着“江千屹”日复一日、愈发粘稠的“追求”。鲜花、礼物、看似巧合的邂逅、充满占有欲的视线……这一切仿佛成了一场由焦泽主导的、另类的消遣。神明似乎从这扭曲的关系中,找到了观察人类情感,与林未奇特的反应的新奇乐趣。而江家那边,也并无异常风声传来,仿佛真正的江千屹的消失,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未起丝毫涟漪。 这天,因“江千屹”的持续纠缠,林未一幅即将完成的画作被耽搁了下来,想了想交画的时间,林卫拒绝了江千屹送他回家的请求。林伟一直在画室里赶工,直到夜深人静,林未他才放下画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锁上画室的门,踏上返回公寓的路。 美术学院深夜的大道空旷而寂静,只有昏黄的路灯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孤零零的光晕,两旁高大的树木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影子被拉得斜长扭曲,犹如隐藏在黑夜中的怪物。月光被薄云遮掩,光线晦暗不明,此时正是适合不明生物出现的时候。 林未独自走着,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然而,走着走着,他放缓了脚步。 一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脊背。 并非人类的视线,而是某种更原始、污秽的东西。他体内焦泽的力量微微波动,发出了无声的警示。空气中,隐约飘来一丝极淡的、却无法忽视的……血腥味,混合着下水道般的污浊气息。 他猛地停住脚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就在这一刹那—— “嗖!” 一道小小的、迅捷如电的黑影,裹挟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腥风,从旁边灌木丛的阴影中猛地扑出,直射林未的咽喉!那速度快得超出常理! 但林未的反应更快!或者说,蛰伏在他影子里那属于焦泽的力量,反应更快! 他甚至不需要思考,身体已然凭借某种超越视觉的感知向侧后方滑开半步。同时,他脚下那团原本平静的阴影,如同沸腾的墨汁般剧烈涌动! 数条漆黑、粘滑、由纯粹阴影与恶意构成的触手,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从阴影中激射而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缠绕、绞紧了那个扑来的黑影! 那东西发出一声极其尖锐、充满痛苦与狂躁的“吱——!”尖叫,与普通老鼠的叫声截然不同,更加刺耳,仿佛能刮擦人的耳膜。它拼命挣扎,扭曲,却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被那冰冷的阴影触手牢牢禁锢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林未这才凝眸看去。 那是一只体型比寻常家鼠稍大一些的生物,浑身覆盖着肮脏打绺、泛着油光的灰黑色皮毛,许多地方已经斑秃,露出底下粉红色、带着疥癣的皮肤。它的四肢细长,末端是尖锐得不像话的、带着污垢的爪子,隐隐有着人手的模样。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头部。 在那本该是老鼠脑袋的位置,却扭曲地生长着一张模糊却依稀可辨的、属于人类婴儿的面孔! 那张脸皮肤苍白发青,五官挤在一起,眼睛是两颗没有瞳孔的、纯黑色的珠子,此刻正疯狂转动,充满了纯粹的怨毒与野兽般的疯狂。它的嘴巴裂开,露出细密尖利的牙齿,不断开合,发出“嗬嗬”的、如同漏风气管般的喘息声,嘴角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疑似干涸血迹的污渍。它没有试图说话,只是用那双纯黑的眼珠死死盯着林未,那目光中传递出的,是混杂着贪婪、恐惧、以及一种对某种气息的原始憎恨。 人面鼠! 不用焦泽过多介绍,之前听特管局给他介绍的一些生物模样,看到这明显的特征,林未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这一只似乎比之前在落魂坡遇到的那只钻地魔虫,更加污秽、狂暴,充满了直接攻击性。 焦泽的意念带着一丝纯粹的厌烦响起:“肮脏的低等造物,连成为玩物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在阴暗角落啃食腐肉。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吾之感官的玷污。碾碎它吧。” 然而,不等林未有所动作,大道另一头,突然亮起了刺眼的手电筒光芒,伴随着一个略显轻浮的女声: “哎呀呀,大晚上的,这是上演哪出啊?林顾问?” 只见特管局的王多多,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正溜溜达达地走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两名表情严肃的队员。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被阴影触手禁锢、疯狂挣扎嘶叫的人面鼠,又落在林未身上,脸上带着那种仿佛永远在看热闹的笑容。 “看来,惦记你的人……或者说‘鼠’,还真不少呢。” 第36章 鼠患(一) --- 王多多饶有兴致地看着被阴影触手禁锢、仍在疯狂扭动嘶叫的人面鼠,舔了舔嘴角的棒棒糖,多少有些亢奋,她兴奋的对林未说道: “林顾问,别紧张,我们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们是追着这小东西来的。”她用下巴点了点那只人面鼠。 “最近城里不知为何这玩意儿开始变多了,活动也变得异常频繁,而且攻击性大增,伤了好几个夜归的市民了。我们正头疼呢,这不,刚刚搜寻到了这只受伤的人面鼠。”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未身上,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兴奋,让林未莫名的一激灵,“没想到啊没想到,林顾问你居然还是个‘人形诱捕器’呢!看来你身上有什么特别‘吸引’它们的东西……怎么样?帮个忙?就当是履行一下顾问的职责,协助我们清理一下这些脏东西?” 林未看着王多多那看似商量实则不容拒绝的笑容,又瞥了一眼地上渐渐融入阴影、消失不见的焦泽触手,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需要维持与特管局的合作关系,而且,他也想弄清楚,为什么这些生物会如此针对他。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林未的“课余时间”被特管局,主要是精力过剩的王多多和她的小队充分“利用”了起来,这倒是让林未多少有点分身乏术,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江千屹也没办法再在课下空余时间纠缠他了。这种想法让焦泽知道了,难免有些不爽的啧了一声。 林未与王多多他们不再局限于学院,而是穿梭在城市光鲜亮丽表象下的阴影角落——废弃的地铁维修隧道、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入口、堆满垃圾的后巷、以及那些即将拆迁、或者是早已停工人迹罕至的破败楼宇。 林未仿佛一个移动的、散发着特殊信号的灯塔。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这些区域停留一段时间,阴暗处便会传来那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以及带着血腥气的腥风出现的人面鼠。一只只形态各异、但同样污秽扭曲的人面鼠,如同被蜜糖吸引的蚂蚁,前仆后继地从各个角落扑出来,目标明确地冲向林未。 而特管局队员(主要是王多多)则负责“清理”。 “赞美燃烧!以火焰克图格亚之名,焚尽污秽!” 王多多往往是最兴奋的那个,她双手虚握,仿佛托举着一团无形的炽热,口中吟诵着献给遥远北落师门星那位存在的祷言。随着她的吟诵,绿色的、温度高得扭曲空气的烈焰凭空爆发,这火焰并非凡火,它带着一种狂暴的、纯粹毁灭的意志,如同拥有生命般扑向那些人面鼠。 火焰过处,人面鼠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极致的高温中瞬间气化,只留下一小撮焦黑的痕迹和一股蛋白质烧焦的臭味。然而,就算是火焰的侵蚀,也挡不住人面鼠对林未的渴望,似乎他的身体里藏着至高无上的美味。 其他队员则使用特制的声波武器、符文束缚网进行辅助。林未大多时候只是冷静地站在原地,深厚的阴影中伸出无数触手守卫他们的安全,有时进行必要的闪避,看着特管局的人忙碌。焦泽在他体内逐渐沉寂,仿佛在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偶尔传递出一两句诸如“粗鲁的毁灭方式”或者“火焰……终究是低效的净化”之类的评价,看着蝼蚁对付蝼蚁。 起初,行动似乎很顺利,每天都能清理掉十几只甚至更多。王多多还得意地表示,照这个效率,很快就能把城里的“鼠患”压制下去。 然而,随着各个小队他们清理的区域越来越广,遇到的人面鼠数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夜里,在一个巨大的、废弃多年的地下防空洞深处。 林未站在空旷的洞窟中央,四周是特管局队员布下的临时警戒光源。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开始是零星的几声,很快就连成一片,如同潮水般涌来!无数双纯黑色的、疯狂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我靠!怎么这么多?!”一名队员忍不住爆了粗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王多多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消失了,她连续召出数团爆裂的绿色火焰,将扑来的数只人面鼠瞬间蒸发,但立刻有更多的填补上空缺!它们仿佛无穷无尽,从通风管道、从裂缝、从地底深处不断涌出!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王多多一边维持着火焰喷射,一边对林未喊道,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林顾问!这数量太反常了!它们像是在……被什么东西驱赶?或者……被什么东西大规模‘制造’出来的?!” 她话音未落,一只格外强壮、背上人面几乎清晰如同狰狞老叟的人面鼠,猛地冲破了一道火焰屏障,直扑王多多面门! 王多多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反手一团更加凝练、近乎白色的火球将其吞没。但是这只不像其他人面鼠一样,它像是产生了抗性一样,在火焰中生存的时间更久,甚至在最炙热的火焰持久灼烧下,也让它留下了残骸。看着那在极致高温中死去的异常个体,她的心沉了下去。这样下去不行了,这绝非他们以及其他小队能解决的事情。 这不是简单的繁殖或聚集。这座城市的地下,一定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可怕的异变,才导致了这些人面鼠的爆发性增长!而林未的“吸引力”,或许不仅仅是吸引,更可能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这片阴影之下,正在滋生的、远超他们想象的庞大黑暗。 焦泽的意念在此刻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认真的语气响起: “愚蠢的画家,你被卷入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清扫任务。这污秽的潮汐……背后藏着更有趣的东西。不过这不过都是开始,所以小心点,别在这阴沟里,翻了船。我可不想我接收到的身体是残破不堪的。”林未不置可否。 第37章 鼠患(二) --- 地下防空洞那场近乎失控的遭遇战,让王多多和林未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们不敢耽搁,连夜带着采集到的部分人面鼠残骸和能量波动数据,返回了特管局第七分局。 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除了陈 妤队长、宋祈越局长(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出席)外,还有几位负责城市特殊事件监控、异常生物研究以及空间理论分析的专家。 王多多快速汇报了近日来的清理行动,尤其强调了人面鼠数量异常增多、攻击性显著增强,以及最后在防空洞遭遇的“鼠潮”进行了详细的表述。 “我们最初以为只是某个区域的局部爆发,”王多多指着电子屏幕上城市地图上被标记出的红点,“但当我们把所有遭遇人面鼠的地点连接起来后……” 技术员按照要求操作着控制台,A市地图上的红点迅速被线条连接,形成了一张错综复杂、覆盖了整个城市地下空间的巨大网络。 “这是……城市的下水道系统,以及……许多尚未完全探明、甚至未被记录的古老地下结构,包括战争时期废弃的防空洞、早期的人防工事、甚至可能还有更久远年代遗留的地下空间。”一位负责城市特殊事件监控的老专家拖出了一张城市地下水道系统图,跟红点所形成的网络图隐隐重合,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 陈妤眉头紧锁:“这意味着它们的活动范围远超我们的预估,几乎遍布整个城市下方,这样下去不行,城市安全将受到威胁。” 这时,空间理论分析专家调出了能量波动数据,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更糟糕的是,根据我们采集到的残留能量频谱分析,这些人面鼠身上携带的空间坐标印记……并非完全属于我们这个现实维度。有极高概率,存在一个稳定的、连接着幻梦境 (Dreamlands) 的时空裂隙被打开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幻梦境,那是一个与清醒世界紧密相连却又规则迥异的维度,充满了奇异的生物、古老的梦境以及……难以名状的危险。人面鼠虽然是可以通过邪神信仰或特殊仪式由人类扭曲转化而来,但如此庞大的数量,如果单靠本地转化,必然需要大规模的人口失踪作为基础。而空间裂隙的出现似乎给人面鼠的大量出现给出了缘由,但是这才是更可怕的地方。不稳定的空间裂隙,不知道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如果公然出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首先不说造成的人员伤亡,将这个可怖的消息隐瞒下去,也是非常不好处理的。 “近期全市乃至周边地区,都没有报告符合条件的大规模人口失踪案。”负责情报汇总的人员立刻确认。 结论,令人不寒而栗,大家无法再抱以侥幸心理。 “所以,不是自然转化,也不是偶然泄露……”陈妤的声音干涩,“是有人,或者说有某个组织,蓄意打开了通往幻梦境的裂隙,并且在那里,或者利用裂隙的力量,正在系统地、大规模地‘饲养’或‘召唤’人面鼠!” 这个推断让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寂。 蓄意饲养?将来自幻梦境的污秽生物引渡到现实世界?目的是什么?制造混乱?还是有着更深层、更可怕的图谋? 宋祈越的全息投影依旧面无表情,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掀起他心中的波澜。但他那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林未身上停留了一瞬,开口道:“若非林顾问的特殊‘吸引力’让我们提前发现了端倪,等到这股地下鼠潮积蓄到足够力量,或者被幕后黑手主动引爆……猝不及防之下,整座城市都可能陷入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他的话语点醒了所有人。他们发现的,可能只是一个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有人正在阴影中,编织着一张覆盖整个城市地下的恐怖之网。 焦泽的意念在林未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发现新玩具般的兴致: “幻梦境?有趣……那个光怪陆离的维度,确实适合滋生这些低等的污秽。看来,你的复仇之路,注定要踏过更多……有趣的风景了,画家。” 林未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屏幕上那张由红点构成的、仿佛血管般遍布城市地下的网络。他原本只想复仇,却不知不觉间,被卷入了更宏大、更危险的漩涡中心。江家的秘密尚未解开,如今又添上了针对特管局甚至来说威胁整个A市安危的阴谋之中,这难免让林卫感到头痛。 他的道路,似乎正通向一个比他所想象的,更加黑暗和广阔的深渊。而特管局,显然不会放过他这个最佳的“诱饵”和“探测器”。接下来的行动,注定将更加危险。 第38章 宋祈越的决定 --- 宋祈越那平直、缺乏感情起伏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下达了最终指令: “情况紧急,即刻启动‘A市清污行动’最高预案。首要目标:定位并封锁幻梦境裂隙,切断人面鼠的来源。次要目标:搜集一切可能与幕后操纵者相关的线索,找出嫌疑人或组织。行动期间,注意控制影响,避免在民众中引发大规模恐慌。各部门协调资源,优先保障此次行动。”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包括林未。 “诸位,A市的安危,或许就系于此役。” 命令既下,会议室内的凝重气氛瞬间被一种紧绷的行动力所取代。陈妤开始快速分派任务,技术部门调取更详细的地下管网图,外勤人员检查装备,准备投入这场深入城市阴影之下的战斗。 人群逐渐散去,最终只剩下宋祈越的全息投影,以及尚未离开的林未。 那逼真的投影微微闪烁了一下,宋祈越那总是如同精密仪器般毫无破绽的脸上,竟然极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他抬起手,用食指和拇指轻轻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个充满人性化疲惫感的动作,出现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突兀。 若有人能看到他真实的本体,或许会发现,维持他这种特殊存在形式的能量回路,正因为过载运算而微微发烫。 “最近的A市……”他低声自语,声音依旧平直,但似乎多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滞涩,“状况频发,超出原有概率模型百分之三百七十以上。其他附近沿海城市也不太平,海底的那位最近也不安分。” 他的意识深处,那扇连接着无尽知识与时间线的“门”背后,无数破碎的未来画面如同湍急的河流般冲刷而过。他看到城市在绿色的火焰中燃烧,看到扭曲的阴影吞噬街道,看到熟悉的同僚化为非人的怪物,天空的虚影是扭曲的无尽触手……大多数预见的未来碎片,都指向混乱与毁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将这座城市甚至是世界推向某个危险的临界点。 这种偏离“常轨”的趋势,让他那由逻辑和知识构筑的思维核心,也感到了类似“头痛”的感觉。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正准备悄然离开会议室的林未。 这个身怀邪神力量,与古老存在有着深刻联系的人类,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一个原本不应出现在他计算中的意外。按照常规处理流程,如此高危的个体,理应被严格隔离甚至清除。 但…… 宋祈越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林未的躯壳,看到了那与他纠缠的、冰冷的古老意志,也看到了林未灵魂深处那执拗到极点的仇恨之火。 “变数……”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 也许,正是需要这样一个不受控的、强大的“变数”,才能打破那些正在滑向糟糕结局的未来定式?一个身负邪神之力的人类,他的选择,他的行动,或许真的能在注定的毁灭洪流中,劈开一条谁也无法预料的新路径?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在他那近乎非人的思维中开始形成。 他需要重新评估A市的战略地位。这里接连出现高阶异常事件,又出现了林未这个特殊的存在……或许,将特管局的部分核心力量,甚至将指挥中心向A市倾斜,才是更符合逻辑和效率的选择。 毕竟,风暴眼往往也蕴含着理清乱局的契机。而林未,这个行走在人与神界限上的画家,无疑就是这场风暴中最不可预测,也最值得“投资”的那个因素。不过事在人为,一些紧急预案应该也要布置下去了,以防最坏的打算。 “林顾问。”宋祈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林未。 林未脚步一顿,回过头,脸上是惯常的平静。 宋祈越看着他,又那恢复了绝对冷静的语调说道:“‘清污行动’期间,你的‘吸引力’是关键。希望你能全力配合。另外……”他略作停顿,“近期,或许会有更高层级的资源向A市调配,请你做好准备。” 他没有明说总局迁移的计划,但这隐含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林未意识到,A市和他自己,在特管局眼中的分量,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 林未微微颔首,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宋祈越的全息投影。他望着林未消失的方向,眼中数据流般的光芒微微闪烁。 将筹码多数压在这样一个危险而不可控的“变数”上,也是一场豪赌,不过人类赌不起。但面对那些令人不安的未来碎片,他似乎……别无选择。看来,特管局需要更多的招新了,宋祈越暗暗的想道。 焦泽的意念在林未走远后,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仿佛隔空传递而来: “看啊,连那个试图理解‘门’之奥秘的小虫子,都开始将希望寄托于你了。画家,你可千万别让这场戏……太快落幕。” 第39章 出发幻梦境 --- 为了应对A市日益严峻的形势,特管局决定派出一支精锐小队深入幻梦境,寻求猫神巴斯特的眷顾者之力。这支由陈妤带领,包括王多多、于梁及数名潜力新人的队伍,即将踏上征途。出乎林未意料的是,王多多也邀请了他,美其名曰“带他去开开眼界”。 然而,通往幻梦境的道路并非坦途,真身前往幻梦境,需要通过特定的道路。 出发前,在气氛凝重的会议室里,陈妤指着地图上市郊一片被红色标记的区域,语气严肃得近乎冰冷: “都听清楚了!我们这次不走常规的‘灵径’或借助大型的仪式。根据记载和近期能量监测,市郊西北方向的老鸦山乱葬岗,由于长期积聚阴气、死气,加上近期现实结构不稳,已经有食尸鬼存在,自然形成了一条极为稳定的、连接幻梦境边缘地带的裂隙。”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尤其是在林未和新人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而那条裂隙,被一群食尸鬼 (Ghouls)占据,成为了它们巢穴的入口。我们要做的,就是清除掉盘踞在入口附近的食尸鬼,然后穿过那条裂隙!我们要注意的是,快速解决,否则会引来附近的食尸鬼!” 她再次强调,声音拔高: “幻梦境不是游乐场!那里的规则与我们认知的世界完全不同!一步踏错,就可能永远迷失在时间乱流或疯狂的景象中,连灵魂都找不到归路!所有人,绝对服从命令,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少了谁,或者多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明白吗?” 众人凛然回应,新人们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紧张与决绝。看到这种情况,王多多出声,缓解一下严肃的气氛,“安啦安啦,正常情况下没有这么危险啦,食尸鬼很好解决的,而且感知能力还差,平时只要躲着点走,都没什么问题。你们这回头一次进幻梦境,稍微注意点规则就可以了,就当旅游好了。”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谁都清楚这次进去是为了大战前的新增有生力量,但这么一说,新人们还是稍微缓解了一下他们之间紧张的气氛。 夜色深沉,小队悄然抵达了老鸦山脚下。还未靠近那片传说中的乱葬岗,一股混合着腐土、霉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血肉的甜腥气便随风飘来,令人作呕。月光被厚重的乌云遮挡,只有特制的手电筒光芒切开前方浓郁的黑暗,照亮了东倒西歪的残破墓碑、塌陷的坟冢,以及在地上零星散落的、不知属于人还是动物的苍白骨骸。 “吱嘎……嗬嗬……”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呜咽声从黑暗深处传来。随着他们的深入,一道道佝偻、苍白的身影开始从墓碑后、从塌陷的墓穴中缓缓爬出。它们皮肤灰败松弛,身形似人却更加瘦长,指端是锋锐如刀的漆黑爪子,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对鲜活生命的纯粹贪婪——正是食尸鬼!然而,此次的食尸鬼有些异常,有几只特别强壮的混杂其间。 “准备!”陈妤低喝。 王多多率先出手,“赞美燃烧!克图格亚之焰,净化污秽!” 橙红色的爆裂火焰呼啸而出,将几只扑来的食尸鬼吞没,瞬间将其烧成焦炭。于梁则快速布下简易的符文结界,阻挡其他方向的袭击。新人们也鼓起勇气,使用特制的武器和初步掌握的术法与之周旋。 林未站在原地,并未主动攻击。他体内焦泽的力量对这些低等的、只知啃食尸体的生物流露出纯粹的鄙夷。然而,一只格外高大的食尸鬼似乎察觉到他身上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嘶吼着绕过火焰,直扑向他! 林未眼神一冷,甚至不需要动用焦泽的本源力量,只是凭借被邪神力量浸润后强化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本能,侧身、擒拿、发力,一气呵成,竟徒手将那食尸鬼的手臂反关节扭断,随即一脚将其踹飞,撞在一块墓碑上不再动弹。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效率。 陈妤瞥了他一眼,心中对其评价又复杂了一分,明明是未经过训练的人员,却比一些正式的队员都要来得利落果决,真不知道他这身力量是从何而来。 清理掉巢穴外围的食尸鬼,队伍来到了乱葬岗最深处,一个巨大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强行撕裂开的古老墓穴入口前。洞口黑黢黢的,向外散发着比周围更浓郁的腐臭和一种……空间扭曲的怪异波动。隐约能看到洞口边缘的空气在微微折射着光线,仿佛一层不安定的水膜。 “就是这里!裂隙内部极不稳定,跟紧我,不要回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理会!”陈妤最后警告一次,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了那扭曲的黑暗之中。 王多多对于梁和新人们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紧随其后。林未走在最后,在跨入洞口的瞬间,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和失重感,仿佛跌入一个无底深渊,周围是无数扭曲、破碎的影像和意义不明的低语,冰冷的、粘稠的触感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试图侵蚀他的意识和□□,又仿佛是在一个漂浮不定的白船之上,随时可能驶入深海,迷失在那未知的方向中。 焦泽的力量自发地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无形的屏障,抵御着这种侵蚀。祂的意念带着一丝兴趣响起:“有趣的通道……充满了死亡与梦境的杂质。画家,抓紧你的理智,可别在这第一步就疯掉了,不然你可就便宜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当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周围的扭曲景象骤然清晰。 他们已然身处幻梦境。 瑰丽而诡异的天空,奇异的花草,空气中弥漫的虚幻感……以及远处那座轮廓奇特的城邦——乌尔塔尔。 而他们出现的地点,恰好是在一片长满银色铃音花的水晶灌木丛边缘,几只正在嬉戏的猫咪被突然出现的空间波动惊动,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用它们那洞察一切的竖瞳,警惕地望了过来。 通往猫之国的路就在眼前,但首先,他们需要获得这些原住民的初步认可,才能去找眷属者获得力量。而林未,尤其是这他身上带着深渊气息、刚从食尸鬼巢穴穿行而来的人类,这一群人显然让猫咪们不乐于亲近。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第40章 内心的柔软 --- 踏入幻梦境的乌尔塔尔,仿佛闯入了一个由猫咪的 whimsy (奇思妙想) 构筑的童话。天空是柔和的、仿佛永远处于黄昏时分的蜜糖色,云朵蓬松得像打发的奶油。建筑没有尖锐的棱角,全是圆润的拱门、低矮的窗台和适合蜷缩打盹的宽大屋檐,墙壁上点缀着闪闪发光的鱼形浮雕和会随风发出轻柔铃音的羽毛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干草、阳光烘烤过的皮毛以及某种令人心安的神秘香料混合的气息。 然而,对于初来乍到、急于获得力量认可的新人们来说,这里的“居民”却显得格外“高冷”。 新人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队员拿出精心准备的、散发着奶香的小绒球,柔声细语地呼唤;一个看起来憨厚的男队员试图模仿猫咪的叫声,结果发出了一阵不伦不类的咕哝;还有的干脆直接躺倒在地,试图用“臣服”的姿态来示好…… 可那些毛色各异、姿态优雅的猫咪们,只是慵懒地甩着尾巴,或用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实的竖瞳淡淡地瞥他们一眼,便迈着优雅而决绝的步子,傲娇地走开了,留下新人们一脸挫败。 王多多在一旁看得直乐,于梁则无奈地摇头,对这些高冷的猫咪无可奈何。 林未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目光追随着一只在阳光下打理着雪白皮毛的波斯猫,那猫咪碧蓝的眼睛如同最纯净的湖泊,能够化解所有的烦恼。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一种深埋心底的、几乎要被仇恨冰封的柔软情绪,悄然探出了头。 他其实……很喜欢猫。 在他家变之前,在那座充满药香与墨韵的老宅里,也曾养过一只慵懒的橘猫。它会在他作画时,安静地蜷缩在画案一角,用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他的手腕。那种温暖、柔软、无条件的陪伴,曾是他灰暗岁月里能回忆的为数不多的慰藉。 可是,复仇之路注定血腥而危险,他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能照顾好另一个脆弱的小生命?这份喜欢,便成了只能远远看着、无法触碰的奢望。 他下意识地,也向着那只白猫的方向,微微伸出了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与……落寞。 然而,就在他气息微动的瞬间,那只原本悠闲的白猫猛地抬起头,浑身的毛几乎要炸开,碧蓝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发出一声尖利的“哈”声,如同看到了什么天敌,瞬间窜得无影无踪。不仅是它,周围原本还在踱步、打盹的猫咪们,也都仿佛感应到了某种令它们极度不安的气息,纷纷警惕地看向林未的方向,发出低低的警告声,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 他体内属于焦泽的那冰冷、古老、亵渎的气息,对于这些感知敏锐的生灵而言,如同最刺骨的寒风,让它们本能地远离。 林未伸出的手,缓缓地、僵硬地收了回来。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柔和瞬间冻结,重新覆上了惯常的冰层。果然……连这些幻梦境的生物,也无法接纳他。 “嗤——” 意识深处,焦泽毫不客气地发出嘲讽的嗤笑,“看啊,画家,你那点可悲的、属于蝼蚁的软弱情感,连这些低等的毛团都无法忍受。你与它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但不知为何,在嗤笑之后,焦泽的意念却罕见地停顿了片刻。祂“看”着林未那瞬间收敛的落寞,看着他那重新变得坚硬的侧脸,一种极其微弱、近乎别扭的……不悦感,在祂那古老的意识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的角落,一团比乌尔塔尔最深的阴影还要浓郁的黑暗开始无声地凝聚。这黑暗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通体漆黑长袍,模糊的五官,仿佛是由纯粹的夜色与虚无裁剪而成,只有一个人形的。这是焦泽在幻梦境中,以一种极其消耗力量、且近乎任性的方式,暂时凝聚出的一个实体投影,或许在这些普通造物里,神明即为不可视。 这个“漆黑之人”静静地立在林未身后不远处,如同一个沉默的、不被察觉的影子。除了林未,队伍中的其他人,包括陈妤和王多多,都对此毫无所觉。 而就在这个“漆黑之人”凝聚成型远离的瞬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对林未避之唯恐不及的猫咪们,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它们停下了警告的低吼,炸起的毛发缓缓平复,警惕的眼神变得困惑,然后……逐渐转化为了好奇。 仿佛那股令它们极度不安的、源自林未本身的邪神气息,被某种更庞大、更无形、但它们潜意识里知道“不能招惹、也无需招惹”的存在所隔绝或覆盖了。而剩下的,只有林未内心深处那份对猫咪纯粹而克制的喜爱,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宝石,清晰地散发出来。 一只胆大的、脖子上系着个小铃铛的玳瑁猫,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仰起头,用力嗅了嗅空气。然后,它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咪呜”的叫声,迈着轻快的小步子,主动走到了林未的脚边,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的猫咪围拢过来。它们不再恐惧,反而表现出极大的亲近之意。有的用尾巴缠绕他的脚踝,有的跳上旁边的矮墙,用带着倒刺的粉色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他的手指,还有的直接在他脚边翻倒,露出柔软的肚皮,发出咕噜咕噜的巨大声响,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安抚。 林未彻底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脚边这些毛茸茸的、温暖的小生命,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被粗糙小舌舔舐的微痒触感,听着那令人心安的咕噜声……他脸上那冰封的面具,终于一点点碎裂、融化。他下意识地蹲下身,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一只凑过来的三花猫的下巴。那猫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的呼噜声更响了。 这一刻,林未忘记了仇恨,忘记了身上的枷锁,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极其罕见地,微微向上牵起了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弧度。那双总是沉淀着浓重阴郁的眼睛里,仿佛有冰雪初融,流露出了一种近乎纯粹的、带着些许茫然的温柔。 这短暂流露的、毫无防备的柔和,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微光,虽然微弱,却格外醒目。 站在他身后稍远位置的那个无人能见的“漆黑之人”,那模糊的却极为漂亮的眼睛似乎“注视”着这一幕。焦泽那亘古不变的、充满嘲弄与漠然的意识,仿佛被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祂无法理解这种渺小的情感,更不屑于去理解。但看着林未那卸下所有伪装与重负后,罕见流露出的、仿佛易碎琉璃般的柔和侧脸,一种连祂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极其陌生的情绪,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颗微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祂忽然觉得,这个固执的、充满仇恨的容器,似乎也并非全然……无趣。 焦泽的意念没有再次响起,但那具漆黑的化身,却依旧沉默地立在原地,仿佛一个无声的守护,又像一个被莫名吸引的观察者。 而林未,则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被毛茸茸生物包围的温暖中,暂时寻回了一丝早已遗失的平静。这短暂的温情,如同幻梦境本身一样,美丽而虚幻,却在他布满荆棘的前路上,投下了一抹难以忘怀的柔光。 第41章 猫将军 --- 林未身边聚集的猫咪越来越多,它们亲昵的咕噜声此起彼伏,仿佛奏响了一曲温暖的协奏曲。这异常的景象不仅引来了队员们惊讶的目光,更是惊动了乌尔塔尔更高层级的存在。 一阵微风吹过,带着铃兰花般的清响。猫咪们忽然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路,停止了嬉闹,姿态变得恭敬而期待。只见一只体型硕大、毛色如同燃烧火焰般的巨形梨花猫,迈着从容而威严的步伐,缓缓走来。它碧绿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翡翠,深邃而充满智慧,额头上有一道银白色的、仿佛新月般的纹路。它脖子上挂着一枚小小的、雕刻着复杂猫爪印的青铜勋章——这是乌尔塔尔的猫将军,巴斯特女神麾下的重要眷属之一。 猫将军走到林未面前,停下脚步,用它那翡翠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这个被众多子民环绕,身上却带着一丝让它都感到些许不适的冰冷气息的人类。它没有像其他猫咪那样亲近,而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好奇。 “人类,”一个清晰而略带傲娇的声音直接响起,并非人的语言,而是一种更古老的字符,“你,很有趣。你的手,似乎拥有一种让吾之子民舒适的力量。” 它优雅地转过身,用尾巴尖指了指自己宽阔结实的后背,意念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过来,为本将军梳理皮毛。若是手法让本将军满意,或许……可以考虑帮助你的朋友获得认可,甚至让你留在乌尔塔尔,成为一名光荣的‘两脚兽侍从’。” 这简直是天大的恩赐!在猫之国,能被猫将军看中给他梳毛,是多少生灵求之不得的荣耀。周围的猫咪们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林未看着眼前这只骄傲如同国王的巨猫,心中确实有一瞬间的动容。为这样一只充满灵性的生物梳理毛发,光是想象那柔软温暖的触感,就足以慰藉他千疮百孔的心灵。他几乎要伸出手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 一股极其隐晦、却沉重如渊的凝视感,如同无形的山岳,骤然压在了猫将军的身上! 猫将军那原本慵懒竖起的尾巴尖猛地僵直,浑身上下火焰般的毛发几乎要根根倒竖! 它翡翠般的瞳孔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某种超越它理解范围的、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存在。那股冰冷、古老、充满绝对支配意味的气息,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它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它猛地转头,警惕地扫视四周,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那个沉默的人类,和他脚下那片似乎比别处更浓重几分的阴影。 是……是他?不,难道是他背后有什么……东西! 林未也清晰地感受到了焦泽那瞬间释放的、针对猫将军的警告。他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他明白,这是焦泽对自己的“领地”的宣告。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接受任何其他存在的“招揽”,哪怕是看似无害的猫之国。 他缓缓收回了手,对着眼神惊疑不定的猫将军,轻轻摇了摇头,回应道:“感谢您的青睐,将军。但我……身有枷锁,无法停留。” 猫将军死死地盯着林未,又狐疑地看了看他身后的虚空,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不甘和一丝后怕的低吼。它明白了,这个人类,是“有主”的,而且那个“主”,是它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哼。”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尽不屑与满意的冷哼,仿佛直接源自规则本身,在林未的识海中响起。 随着这声冷哼,那笼罩在猫将军身上的恐怖凝视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同时,林未能“感觉”到,焦泽那具漆黑的化身背后,几条刚刚微微扬起、准备做出攻击姿态的阴影触手,也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垂落、消散了下去。危机解除。 猫将军明显松了一口气,但傲娇让它不肯轻易示弱。它甩了甩尾巴,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着林未“喵嗷”了一声,傲娇的说道:“既然无缘,那便算了。不过,看在你让本将军的子民如此开心的份上……” 它抬起爪子,在空中轻轻一挥。一道柔和的金色光芒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笼罩了旁边那几位还在努力“讨好”猫咪的新人。 霎时间,新人们感到一股轻盈、敏捷、充满力量的暖流涌入体内。他们与周围猫咪之间的无形隔阂仿佛瞬间消失了,猫咪们不再躲闪,而是主动靠近,受到猫将军的力量的吸引,它们用头蹭着他们的手心,发出认可的呼噜声。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猫神巴斯特之间,建立起了一道微弱的、但真实却无形的链接——他们成功获得了猫神眷属的初步力量。他们开心的和猫咪们玩耍了起来,贡献出了他们在附近打捞的鲜鱼。 “任务完成,该离开了。”陈妤适时开口,虽然大战在即,但是新人难免紧张,给他们点时间适应体内的力量也好。虽然对刚才猫将军的异常和林未的拒绝有些疑惑,但眼下结果圆满才是最重要的。 猫将军看了看愉快玩耍的猫咪们,确认并无危险后,又瞥了陈妤一眼,算是记住她这个带头人。它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林未,仿佛要将他和他背后那无形的存在牢牢记住,然后转身,迈着依旧高傲但步伐加快了几分的步子,消失在圆润的建筑群中。 王多多兴奋地拍了拍获得力量的新人们,于梁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林未站在原地,看着脚下依旧恋恋不舍、蹭着他裤腿的几只小猫,心中那片刚刚融化的冰湖,又缓缓开始冻结。他弯腰,最后一次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只玳瑁猫的脑袋,然后直起身,对陈妤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吧。” 幻梦境之旅,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圆满”成功。特管局增添了新的有生力量,而林未,则在短暂的温情与神明的隐秘的窥视中,再次确认了自己孤独而残酷的前路。焦泽的化身在他转身离去时,也如同融入夜色般悄然消散,只留下那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依旧在林未的心湖中,荡开细微的、冰冷的涟漪。 第42章 地底之战 --- 获得猫神眷属的新生力量后,特管局第七分局的力量对此次庞大的行动范围不再捉襟见肘,针对人面鼠的“清污行动”即刻全面展开。他们的目标是彻底清扫A市庞大而阴暗的下水道系统,以及找到未被记载到位的古老的防空洞等地下建筑清除污染将其记录在册,定位并清除人面鼠巢穴,找到空间裂隙并进行封印。 队员们身着特制的防护服以防被人面鼠扑咬,更配备了针对异常生物的武器和探测设备,分成数个小组,从不同的入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城市的地下脉络,向通过仪器确认空间波动有所不同的,疑似空间裂隙的地方进发。 幽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此刻成为了展示各种诡异力量的舞台,各色的力量在黑暗的地底闪耀。 王多多所在的小组遭遇了第一波鼠潮。面对汹涌而来的、眼睛闪烁着疯狂黑光的污秽生物,她双手结印,眼中跳动着兴奋的火花: “北落师门的炽焰,克图格亚的狂怒,焚尽这些污秽!去死吧,你们这些该死的老鼠!” 绿色的爆裂火焰如同活物般奔腾而出,并非简单的燃烧,而是带着一种纯粹的、毁灭性的意志,将成群的人面鼠瞬间汽化,连残渣都不剩,只在潮湿的管壁上留下片片焦灼的痕迹。个别残留的强大个体,也被王多多额外关注,在如同机关枪连续且更加炙热的火焰中焚烧贻尽。 于梁带领的小组则采取了更隐蔽的战术。他吩咐队员利用新获得的猫神的力量,如同幽影般在管道间无声穿梭,精准地找到人面鼠聚集的巢穴节点。他并不直接攻击,而是快速布下蕴含奈亚拉托提普 (Nyarlathotep) 千面之神诡诈之力的符文陷阱。当鼠群触发陷阱时,空间微微扭曲,产生幻觉与混乱,让人面鼠在自相残杀或疯狂逃窜中消耗殆尽。 其他队员也各显神通,有的队员运用源自 “深潜者” 的力量,召唤出粘滑的、带着鱼腥味的黑暗触须,从污水中伸出,将人面鼠拖入深渊;有的则吟诵着 “黄衣之王”哈斯塔 (Hastur) 的虚空咒文,惨绿色的、带着精神污染的光环扩散开来,让人面鼠陷入癫狂,直至灵魂枯萎。 大多新获得猫神眷属之力的队员们,都展现了惊人的清理效率。或许是猫与鼠之间的强烈对立,让他们在这场战役里更是如虎添翼,他们的身影在复杂的地下网络中如猫般灵巧,感知被大幅强化,能轻易嗅出人面鼠最细微的气味,听清它们爪子在远处爬行的声响。他们手持特制的、带有猫爪符文的短刃,行动无声,出手如电,往往在鼠群尚未察觉时,便已将其中的头目或变异个体精准清除。 林未跟随陈妤所在的指挥小组行动。他并未过多出手,焦泽对这些低等污秽生物充满了不屑,他的化身存在林未体内被削弱,本身,就是一个最强的诱饵,所到之处,潜藏的人面鼠总会按捺不住地扑出来,然后被严阵以待的特管局队员迅速消灭,林未只是静待着个别强大的人面鼠,突破重围来到他的面前,或者是在队员即将受伤时予以帮助。陈妤冷静地协调着各小组的进展,电子地图上显示的“已清理”区域不断扩大,只是人面鼠范围甚广,形成一场持久战。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推进,各小组按照预定计划,向着地下网络的核心区域合围。最终,所有的线索和鼠群的退路,都指向了位于城市边缘、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大型地下垃圾处理厂。 这里曾是城市污物的终点站,如今更是成为了人面鼠污秽的巢穴,让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 当陈妤带领主力小队突破最后一道由许多更为强壮的人面鼠组成的鼠海,才得以进入处理厂巨大的、空旷的主厂房时,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见多识广的特管局队员们也感到一阵心悸。明明一个硕大的厂房,硬是被密密麻麻的人面鼠所填满,他们互相攀扯着,扭曲着,最终组成了一股巨大的污染物。 厂房中央,地面隐约可见被刻画着一个巨大的、由污血、秽物和某种黑色粘稠油脂构成的亵渎法阵。 法阵的图案扭曲而复杂,中心是一个不断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灰绿色光芒的空间裂隙——正是通往幻梦境的通道!裂隙边缘极不稳定,如同腐烂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污秽的能量,并偶尔有新的、湿漉漉的人面鼠从中挣扎着爬出。 法阵周围,散落着祭祀的遗骸:熄灭的黑色蜡烛,破碎的、刻满诡异符号的陶罐,还有一些……属于人类的、早已干涸发黑的骨骼!墙壁上,用同样的污血涂抹着大段大段扭曲的、赞颂 “钻地魔虫之主”修德·梅尔的祷文,以及祈求“鼠辈繁衍”、“阴影笼罩大地”的恶毒愿望。 这里,就是一切灾祸的源头!不仅是一个自然形成的裂隙,更是一个被邪神信徒精心经营、用于大规模“召唤”和“输送”人面鼠的祭祀遗址! “找到源头了!”陈妤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遍所有小队,带着凝重与决绝,“准备封印裂隙!彻底净化此地!” 王多多看着那不断涌出怪物的裂隙,舔了舔嘴唇,手中再次燃起墨绿的火焰:“可算找到老巢了,看我等会把这破洞连同里面的脏东西一起烧了!” 于梁则快速检查着法阵结构,试图找出最有效率的破坏方式。 林未站在遗址边缘,看着那亵渎的法阵和不断蠕动的裂隙,体内焦泽的力量传递来清晰的厌恶感。祂对修德·梅尔以及其信徒这种“毫无品味”的行径,表达了极致的鄙夷。 清污行动,终于抵达了最终的舞台。接下来,将是一场针对空间裂隙的封印之战,以及对这处邪恶遗址的彻底摧毁。隐藏在幕后的邪神信徒,是否就潜伏在附近? 第43章 鼠患解除 --- 面对那不断渗出污秽与怪物的空间裂隙,特管局第七分局展现了其专业与高效,当所有小队都集结在主厂房的时候,大家按照计划进行行动了起来。 于梁率先行动,他凭借对符文与空间结构的深刻理解,经过短暂的休息的时候已经快速分析出法阵的几个关键能量节点。当行动起来的时候,他指挥几名队员,在其他小队作为掩护的情况下,将特制的、蕴含着 “门之钥”犹格·索托斯 (Yog-Sothoth) 部分稳定特性的银色符钉,精准地打入节点之中。 符钉亮起,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般的银色光线瞬间蔓延开来,覆盖在原有的亵渎法阵之上,强行稳定了那剧烈波动的空间结构,暂时阻止了更多怪物涌出,也为彻底封印争取了时间。 “王多多!”陈妤喝道。 “明白!”王多多早已蓄势待发。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虚合,这一次,她召唤的不再是分散的爆裂火焰,而是一股高度凝聚、颜色近乎纯白的烈焰洪流! “聆听北落师门的咆哮吧!克图格亚的活焰,吞噬这亵渎的裂隙!” 炽白的火柱如同神罚之剑,轰然灌入那被暂时稳定的裂隙之中!并非爆炸,而是极致的、持续的燃烧。裂隙内部传来了无数人面鼠被瞬间净化的凄厉尖啸,虽然声音被符文隔绝了大半,但是还是让新队员感到恐惧,有种理智被污染的感觉。那灰绿色的光芒在白色烈焰的灼烧下剧烈扭曲、黯淡,裂隙边缘的污秽能量如同冰雪般消融。 与此同时,其他队员迅速清理着现场残留的祭祀器物和骸骨,用特制的容器封存,准备带回局里进行分析,试图追踪幕后黑手的线索。 林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焦泽的力量在他体内沉寂,对这场“大扫除”显得兴致缺缺,唯有在看到那蕴含犹格·索托斯力量的符钉时,传递出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同行审视般的波动。 近半个小时后,王多多才疲惫地停止了火焰喷射,毕竟这么高强度的持续发力,对她而言,还是有些难以支撑了。当火焰消失,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那令人不安的空间裂隙彻底消失,只留下地面上一个被高温熔融玻璃化的、边缘焦黑的坑洞。整个废弃垃圾处理厂内的污秽气息被一扫而空,虽然依旧破败,但那种源自异维度的邪恶活性已经不复存在。 “裂隙已确认封闭,能量反应归零。”技术员报告道。 陈妤环视四周,确认再无异状,终于下达了撤退命令,只留下几个队员留守,等待着后续人员的接手。 回到地面,重见天日,已是深夜,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虚脱般的轻松,尽管身上还带着下水道的臭味和战斗后的疲惫,但是他们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接下来的几天,特管局的后勤人员依旧持续着高效运转,首先便是舆论控制:官方再次以“市政地下管网大规模检修,发现并处理了巨型老鼠的巢穴,现已完全清除”为由,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近期地下偶尔传来的异响和异味,成功避免了公众恐慌。 但是由于近期由于异常事件比较多,特管局经过报备,将持续监控对全市,尤其是地下空间,那个废弃处理厂,对其进行了长期的、高强度的能量监测,确保没有新的裂隙产生或残余势力死灰复燃。 与此同时,实验室也在高速的运转,分析着从祭祀遗址带回的物证,经过严格分析,确认了仪式指向修德·梅尔,但关于“召唤者”的具体身份信息却极少,对方非常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直接的个人线索。唯一的发现是,那些用于绘制法阵的黑色油脂,经过检测,含有一种极其罕见的、源自某种深海生物的化合物成分,让人不禁揣测是否跟深海被封印的那位有关。 同时新获得猫神眷属之力的队员们开始进行系统性的训练,更快速适应新的能力,学会灵活的运用,自此以后第七分局的整体实力得到了切实的提升,为以后的战斗,做好了准备。 此次行动报告最终呈递到宋祈越的桌上。他快速浏览完毕,目光在“深海化合物”和“召唤者身份不明”这两项上停留了片刻,这让他更加下定了总局力量转移的决心。 此次“清污行动”表面上是成功了,清除了一大威胁,封印了裂隙,增强了己方力量。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远未结束,毕竟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是未知。 那个能够打开稳定幻梦境裂隙、大规模“饲养”人面鼠的“召唤者”依然隐藏在暗处。他/她/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制造混乱?还是有着更深远、更可怕的计划?那深海化合物的来源,又指向何方,是否是为了血祭唤醒更邪恶的存在? 宋祈越的投影沉默地站在指挥中心,望着屏幕上A市的地图。这座城市仿佛一个巨大的棋盘,刚刚清理了一角的污秽,但更多的阴影仍在无声蔓延。林未这个最大的变数,焦泽的容器,在这场越来越复杂的棋局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 焦泽的意念在林未返回画室后,带着一丝慵懒响起: “一场还算热闹的清扫,暂时驱散了苍蝇的嗡嗡声。不过,画家,你应该能感觉到,这仅仅是序幕。真正的幕后人尚未露面,而你的复仇,与这城市深藏的黑暗,似乎正越缠越紧。继续保持你这副有趣的姿态吧,吾期待着……下一场戏剧的开演。” 林未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他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口袋里那张特管局的顾问身份卡和云绮罗留下的木笺。 复仇之路,道阻且长。但此刻,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行走在绝对的黑暗中,他的身边,有了特管局的资源,有了云深世家的潜在线索,甚至体内还有一个喜怒无常的古老神明“同行”。 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似乎,也多了几分撬动命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