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开剧本杀馆爆火了》 第1章 泼酒撒钱 达官显贵的佳苑周围向来讲究清净肃穆,只有一处被桂花树遮挡住的高墙巷口不同于往日平静。 赵璇正扒在围墙上蛄蛹着“越狱”时,府里嬷嬷找到了她。 她两条胳膊和一条腿死死挂在墙顶,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在半空中飘摇, 往外跳时,她余光瞥见嬷嬷喋喋不休的嘴。 赵璇不在乎对方说什么,左不过是媒妁之言的车轱辘话。 穿来几月里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今日怎么也要出将军府上外面透透气。 她步履轻松惬意,可若她知道自己没带钱的话,一定会掉头回府。 而不是等着被人讹上时才反应过来。 一群人围着摊位吵吵闹闹。 赵璇与摊主争论被她戴上后突然碎掉的玉镯到底是被摊主动了手脚,还是她不小心摔坏。 赵璇没论赢。 她气呼呼地伸手向裤腰带打算息事宁人。 心里痛恨人言可畏,周围人都和墙头草一样向着摊主,害她咽下苦果。 她摸了好几下,终于反应过来身上华丽的衣裙下,分币没有。 五大三粗的摊主虎视眈眈,赵璇觉得她没有实施走为上计的能力。 尴尬地清清嗓子,她打算低下头颅。 就说自己是来京城打秋风的赔不起八两银子。 她正要发挥能屈能伸的好品德,一道如泉水叮咚悦耳的声音响起。 “居然有人讹上赵大将军的女儿,也不怕被赵大将军回来一枪杵死。” 赵璇打量来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容貌不凡、气质出众,手中镶金缀玉的笼子里有只大公鸡。 一看便知是哪家权贵养出的纨绔子弟。 少年又是出言调侃,又是一副惹不起的样子。 赵璇眼前一亮,想起她本人也是个有名的纨绔,还有个当官的爹。 手一叉腰她着冲摊主道:“你去打听打听我赵璇在摘星楼花多少钱,为区区八两银子说谎,岂不坏我父亲的威名。” “若我损坏店家东西,我按价赔偿,要是别人讹我,这钱就算扔了也绝不赔偿。” 话说的铿锵有力,全然让人忘记她的手刚刚着急忙慌在裤腰带上摸索。 不过赵璇的名字在京城确实响亮。 周围人噤声,赵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主。 摊主气焰小了不少,“怎么,你爹当官你就能不赔钱?” 赵璇啧啧两声,正要旗鼓重整与摊主争论手镯上的疑点,她被那纨绔少年拦住 她那双狗狗眼泛着疑惑的光,少年瞅了她一眼,往摊位上放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我出二十五两买下碎镯。” 在少年示意下,摊主把碎镯给了少年,一脸贪婪拿走钱袋。 二十五两银子赶上她两个月的月例了,赵璇蹙眉,想着帮忙解围也不是这样帮的啊。 而少年摩挲两下玉镯后,嗤笑一声道:“你的镯子果然有问题,断裂处有异物粘连,且并不像刚断裂时粗糙膈手,反而似滑似黏,不信来个人摸一摸。” 一路人上前一摸,说确实不对劲。 少年毫不留情戳穿摊主:“这镯子又干巴水头又短,即使没碎也值不到半两银子。” 摊主顿时面红耳赤,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赵璇一见摊主露出马脚,她叉着腰就开始骂摊主奸商骗子。 谁料摊主大喊一句“钱货两讫”,凭着强壮身材冲出围观人群。 赵璇还想去追,就被少年拦下。 “赵璇,你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吵架功夫烂成这般。” “我原以为你养病就不赴约了,没想到你还记着呢?” 一通话把赵璇砸得头重脚轻,她穿来后脑子里关于原身的记忆不全,将军府的人只当她掉河里磕脑袋忘了点事。 行为举止上,原身向来出格,她穿来后反而没引起怀疑。 怎么今日撞见个想不起来的人,反倒看出她有古怪。 难道她和这人很熟?别是情郎吧。 “我这不磕了脑袋,有些头昏影响我发挥口才。” 说罢她伸手指着额头上一道细细的疤,看起来快好全了,不细瞧发现不了。 少年扫过她那道疤,又看见她头上几粒香喷喷的桂花。 挠挠鼻尖,少年后撤一步回她:“既是好友,怎么会怪你。” 听了这话,赵璇松了口气,朋友好啊,朋友好。 少年还挺体贴,考虑赵璇生了场病,喊遮风严实的马车载两人,这就是去“赴约”。 赵璇没敢细问到底去干什么,怕被发现她是个假冒的。 等到了场地,有人喊少年五皇子,她想起五皇子曾经出现在她对侍女的套话里。 在侍女口中,五皇子是唯一和她关系不错的皇子,大名谢渡安。 别的皇子不像谢渡安靠天天斗鸡捉猫、在酒楼撒钱出名,都想当皇帝很有志向。 物以类聚,她和谢渡安以及一堆纨绔子弟便凑在一起在摘星楼饮酒作乐。 谢渡安也没有皇子派头,出宫和人玩互相都直呼其名 赵璇本人可不善饮酒,好在这回赴约是京郊一赛马场。 那么多匹马她还是头一回见,场子快赶上三个赵府大了。 她跟着谢渡安走进专门预留的看台,板着脸尽量不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偶尔偷偷往四周看两眼。 这时赛马还没开始,看台上人不多。 谢渡安蓦地转身,把赵璇吓了一大跳。 她很不爽,依着纨绔人设恶声恶气:“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平日见你周围热闹非凡,怎么今日独自一人,没和人一块来赛马场。”谢渡安道。 没想到谢渡安的问题那么多。 赵璇端详谢渡安的表情片刻,谢渡安俊俏脸上表情自然,不像是在怀疑她。 赵璇接住话头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堂堂皇子身边也不多跟几个鞍前马后的侍卫。” 牙尖嘴利,反而彻底打消谢渡安之前心中对她的疑虑。 谢渡安摊手:“等会郑兄他们来,要是带宫中侍卫可不美,坏了雅兴。” 这预留的看台,原来是给赵璇这些权贵子弟搞团建呢。 赵璇看见谢渡安说完后挠挠鼻尖,眼中透出几分惆怅,欲言又止,好似不止一个原因。 不同寻常的动作,让赵璇嗅到八卦的味道。 果不其然,谢渡安告诉她,皇后第三次试图给谢渡安做媒。 这次是皇后老家侄女,正坐船在来的路上。 人一到就要给谢渡安和这姑娘赐婚。 “我连人鼻子眼睛都记不住,何况这人还是岭州来的,说的岭州官话,若真成婚,岂不每日鸡同鸭讲。” 大抵因为两人都是苦于被做媒的沦落人,谢渡安和她诉起苦来。 提起包办婚姻,赵璇穿来后深有同感。 她脱口而出:“谁还不是呢!” 在谢渡安视线下,赵璇竖起三根手指说:“我成功搅黄了三次媒婆的相看,加上今天逃出来这回便是四次” 这般战绩,让谢渡安对她肃然起敬。 他从躺椅上坐起以表尊重。 反抗家里做媒的不少,还真没有像赵璇如此勇猛的,大多人挣扎两下,便在长辈和身边侍从的劝说下随波逐流了。 能搅黄两回相看的人都实属罕见。 谢渡安因为是其中之一,火烧屁股一般日日出宫,就怕被皇帝看见找了骂。 赵璇一本正经道:“我这个年纪,正是游山玩水、大吃大喝、好学不倦的年纪,怎么结的了婚!” “况且和面都没见几次的人躺一张床上去,我才不干。” 一开始谢渡安听她的话还猛猛点头,听到后面“躺一张床”时耳朵泛红,但仍相当同意。 赵璇没注意到,她接续说:“但这就是命啊,咱俩不缺钱财生活滋润,代价是被家中束缚不能自主婚事” 那厢谢渡安还在回味赵璇得一番话,就听赵璇问他这当皇子的月例多少。 他答每月一百五十两。 可把赵璇震惊坏了。 她向将军府打听过,知道赵大将军一个月月例不过一百三十两。 新爹戎马半生,归来月薪居然没超过小天龙人,难怪谢渡安不追那二十五两银子。 忽然赵璇诡异笑出声来。 她一副吊诡模样,把旁边谢渡安惊得身子后仰。 赵璇却是唰的一下凑近谢渡安。 她满眼放光看着谢渡安道:“你跟我假成亲吧。” 谢渡安艰难开口:“为何…” 假成婚的理由,赵璇已经完全想好了。 她开始忽悠:“我是三品大将军之女,身份配个皇子绰绰有余,殿下觉得呢?” 谢渡安一想,的确如此。 赵璇又道:“咱俩名声也是半斤八两,我在摘星楼泼酒,你在摘星楼撒钱。” 迟疑片刻,谢渡安想不出反驳的话。 “我带着嫁妆嫁给你,你开府成婚还能涨月例,咱俩也算志趣相投,成亲以后照样当朋友处,后半辈子直接躺平。”赵璇合掌满意道。 她说完之后,见谢渡安耳朵仍旧红得要滴血,脸上浮着一层薄霞。 赵璇觉得莫名其妙,她和蜜蜂一样围着谢渡安问怎么回事。 面对她热情关怀,谢渡安沉默半晌憋出来一句“于礼不合”。 赵璇一时语塞,觉得自己找错人了。 谢渡安张口,还要说什么,就听有人喊赵璇。 赵璇转头,一长脸妇人冷着脸看她。 这妇人是赵夫人身边的苏培盛,利落地把赵璇揪回了将军府。 继续搅黄媒婆相看吧,赵璇垂头丧气。 虽然她觉得假成婚一劳永逸,但看谢渡安的样子,八成没戏。 然而,在赵夫人与赵璇的相亲拉锯战到了十一月份时,皇帝的赐婚旨意下到将军府。 目瞪口呆的赵璇接过赐婚与五皇子谢渡安的圣旨。 后面的日子和开了倍速一样。 过完年天气稍暖,宫里和将军府做主,忙不迭把她和谢渡安的婚事办了。 留下两少男少女在红烛下面面相觑。 抛去两世头婚的尴尬,赵璇自信,她完全躺平的咸鱼生活即将来临。 作为名正言顺的五皇子妃,管家将各项府中账本和嫁妆单子交给她。 赵璇笑呵呵接过,原本只打算看两眼应付了事。 看完后她觉得有什么隐隐不对。 秉承着风险预估的理念,她算了府上每月日常开销和礼节往来,与每月大致总收入对比。 赵璇嘴角渐渐放平。 因为她发现谢渡安府上收支踩在财政赤字的边缘。 不太对劲。 赵璇头皮收紧。 她又看向自己厚厚的嫁妆单子,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 据说她嫁妆在京中一众贵女里算不错,皇帝赐婚时还收了赏赐。 笑容消失在她脸上。 她翻呀翻…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小金库怎么会在未来保持入不敷出的状态。 她不是富有的纨绔吗? 对她来说,不应该是每天起床,两眼一挣钱就变多了吗? 她这几间号称在京城中面积数一数二的铺子怎么要倒贴那么多钱,贴到她小金库缩水。 赵璇神情恍然从案桌前抬头,两只手扒住脸颊肉,张大嘴巴无声呐喊。 整改,一定要整改这些亏钱铺子! 夺回她咸鱼生活。 1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泼酒撒钱 第2章 小装一下 日头晒,赵璇幽幽从树下躺椅后冒出。 她单手去摇椅子把手,把瘫在上面翻看杂记的谢渡安晃晕。 赵璇拿出一沓字迹密密麻麻的纸,从纸后露出脸看谢渡安,乌黑瞳仁里的波光一点点儿跳动。 “你瞧瞧府上账本,月月赤字,不若给我的铺面投签,保你赚大钱!” 她几乎将纸贴在了谢渡安眼前。 上面写着几个丑字。 《戏本杀馆营造》 戏本杀,也就是剧本杀。 赵璇体察了亏钱铺面,发现都是酒楼或成衣铺。 不幸的是她毫无厨艺,更不会服装设计。 她抬头望着宏大古朴的落寞酒楼,决定开办一家剧本杀店,这个在现代社会广受年轻人喜爱的娱乐活动。 而在大晋,一折戏本杀,几个身世迥异性格鲜明的角色粉墨登场,诡谲刺激的情节轮番上演。 来者入梦似扮演他人,融入其中,为此嬉笑怒骂、悲切感伤。 这就是赵璇所期望营造的转世换生般体验。 可惜她资金匮乏,这才拉谢渡安入伙。 谢渡安一页页翻看那沓宣纸,这是戏本杀馆的提案。 详尽写如何玩、怎样运营、以及所需银两。 他眸色微深,指尖拂过一个个字眼,半晌抬眸看赵璇。 “我愿作为朋友,送你两百两修缮戏本杀馆。”谢渡安平淡开口,似乎不为这份提案触动,“若你不过是一时兴起,我也就当送你件礼物,亏了便亏了。” 赵璇的戏本杀不夺人眼球吗?当然不是,只是她从未经营店铺,贸然与她合伙砸那么大笔钱,谢渡安想都没想拒绝了。 听了谢渡安的话,赵璇并未觉得被看轻,她只道。 “我会证明我的戏本杀能让你投一笔大钱。” * 京中胜名已久的摘星楼,寻常难见的珍馐佳肴与靡靡之音变成席间佐料,今日最打眼的莫过于许久未见的谢渡安与赵璇这对新婚夫妇。 席中穿金戴银的公子小姐要不全部靠吃家里,要不借着族荫领了闲职,每日全是琢磨如何吃好玩好。 赵璇也打算吸引这些有些小钱的闲散子弟做戏本杀馆第一批客人。 应对声色靡靡,赵璇自有她的法子,先拉着谢渡安给打趣他俩的众人“赔罪”。 自罚三杯果酒,说两人不该瞒着朋友暗度陈仓,又道她最近忙开戏本杀馆,因而几月未和众人把酒言欢,好生抱歉。 此话一出,众人自然将注意力转移到那闻所未闻的“戏本杀”上。 好奇地拉着赵璇问这又是什么新的玩乐。 赵璇只简略说了几句戏本杀如何顽,在场之人就无不被“戏本杀”钓的心痒痒。 死亡案中疑云密布、布阵沙盘一般的大晋富商经营、神仙间也有世俗红尘… 哪一样都足以让众人奇也怪也。 赵璇见缝插针提出玩一新游戏,保管有意思。 她让侍女去拿了一个花纹精致的盒子,打开后露出里头几种不同的木牌。 分别刻着问官、药师、捕快、白丁、刺客。 各自对应着狼人杀里的预言家、女巫、猎人、平民、狼人。 在某种程度上,剧本杀算狼人杀的变体,都是以社交为基础,通过发言来选择相信或淘汰他人。 若是大晋人玩的好转变来的“刺客杀”,并觉得有趣,那她也更有把握“戏本杀”不会在大晋水土不服。 “问官每晚能知道一人的身份,药师有一剂毒药和一剂解药…刺客可选择每晚除去场上任意一人…” “…” 赵璇“刺客杀”规则介绍给席间人。 加上赵璇和谢渡安,场上共有九个玩家,正好组成三狼三神职三民的配置。 金玉阁楼里烛火闪动,丝丝凉风从大开的窗外钻进来,飘到每个人裸露的脖颈上。 为了营造氛围,赵璇挥退弹唱的乐师,只有一个主持“刺客杀”的侍女娓娓低语。 莫名紧张。 “一夜”过去,重新睁开眼,众人看向侍女。 有人端起酒杯手不知为何打颤,明明只是局游戏,却真的担心被“刺客”杀死。 好在,无人出局。 大家都松了口气,有人试探开口。 “怎么?是那个药师用了解药吗?” 所有人看向这人,把他看的心惊肉跳,连忙否认自己只是猜测。 众人刚刚被鬼寂安静冻住的思绪才活了起来。 谁是药师?谁是刺客? 又是谁被救了。 其中一粉衣少女环顾四周,惊觉周围人都变得可疑诡异。 好友稀松平常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草木皆兵。 两轮“日夜”过去,众人对“刺客杀”愈发了解明晰,有人或被“刺客”杀死出局,或被众人投票出局。 席间众人的紧张仍一分不减。 幸存的人唾沫横飞。 向来自诩风雅稳重的小林兄涨红着脸辩驳拉票。 氏族小姐自称“药师”,她酒壶重重放下,把自个推测有理有据说出来,打众人个措手不及。 而时辰一至,“夜晚”降临,席间煎熬闭目的各位手心冒汗,祈祷“活”过去。 最后一场游戏结束,赵璇刺客身份惊呆众人。 毕竟谁也想不到,她第一晚就刺客自刀,骗了药师解药,第三轮时和另一人同时自称问官。 她巧舌如簧,一招离间计,一招狸猫换太子,拉票如吃饭喝水。 等各人身份水落石出时,众人拨云见日,心道原来还能这般玩。 拿好人牌的心里又是可惜又是蠢蠢欲动,边暗自复盘边想着下回势必要赢。 拿刺客牌的赢了之后更是浑身舒畅,虚汗都冒了出来。 小林兄一拍桌,大喝:“再来一局。” 席间专精玩乐的权贵子弟,无一不乐在其中。 几人后面又玩了几局,每人都各有输赢,酒意微醺,玩的更加尽兴。 众人酒水都多喝了一些,离去时小林兄还把这幅刺客杀的木牌借走,说赵璇和谢渡安不出门,这副牌给他借去和人玩才不浪费。 赵璇大方将牌送给了小林兄,因为“刺客杀”新奇有趣,席上纷纷道之后去她戏本杀馆玩。 要看看赵璇还有什么妙想天开。 赵璇不知道,她一时兴起用来活跃气氛“刺客杀”,将成为她戏本杀馆打响京城的第一块板砖。 散宴时,赵璇喝多了酒,醉的站立不住,还是谢渡安手忙脚乱扶着她回府。 谢渡安换了身衣服回来,就看见她站在茶桌上,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赵璇叉腰看着谢渡安大声说:“如何?投不投钱给戏本杀馆,有没有感受到多人交互游戏的魅力。” 什么什么游戏?谢渡安没听明白。 但他的确愿意个戏本杀馆投钱了,他从“刺客杀”里看见赵璇的决心。 赵璇有“刺客杀”这样的点子足以证明之前的戏本杀不是空想。 此刻,谢渡安还有另外一纠结。 “你下来,我问你些事。”谢渡安握住赵璇手腕,怕她一头载下去。 赵璇扶着谢渡安肩膀跳下来,摇头晃脑:“什么事!” 谢渡安垂眸,睫羽落下一片不断颤动的阴翳,他想到赵璇去开店去写戏本杀,仿佛有数不完的点子,是赵璇以前从未提及的。 言行虽然和以前很像,可相处久了,谢渡安却觉得赵璇身上有数不清的谜团。 如同两个性格再相似的人,内里仍然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谢渡安捏着赵璇的手腕,隔着布料感受到经脉在有力跳动着。 谢渡安趁人之危般问:“你是赵璇吗?” 赵璇认真听了,望着谢渡安重重点头。 谢渡安问详细些:“你不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吗?” “我不是鬼。”赵璇大声否认,接着嘀嘀咕咕说,“我是可怜是社畜,每天起好早去地铁,好晚回家…” 她撇着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谢渡安把耳朵凑到她嘴边也听不见。 下一刻,赵璇就捧着谢渡安的头左看右看,又对谢渡安一顿蹂躏。 谢渡安隐隐眼熟这样的摸法,好像之前赵璇摸小马驹的头。 谢渡安把头救下来,卡住赵璇胳膊道:“你看清我是谁。” 打量半晌,赵璇盯着人说:“好俊的谢渡安。” 谢渡安被闹了个红脸,晕头转向觉得自己糊涂了,明明自己之前本就不了解赵璇,还硬要往好端端的人身上套鬼神之事。 赵璇根本不是孤魂野鬼,她现在只是个满口胡话的醉鬼。 谢渡安又听她说。 “你知不知道你睡床上的时候,脸都紧紧的,有下颚线。” 谢渡安松开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你怎么偷看我” 赵璇还想问谢渡安是不是天天吃猪蹄美容,一听有人说她偷窥,她立刻反驳。 说自己是光明正大看,顺带又夸了谢渡安好看好几句。 她看人时,眼底似有道水湾,清澈不加一点谎言一样,直把人夸脸红心跳。 “你为什么选我成婚。”谢渡安不知不觉换了话题。 赵璇:“感觉我们两个会成为灵魂伴侣。” 像咖啡和牛奶,最好的朋友。 赵璇细数谢渡安知道她想开戏本杀馆,会陪她创作,教她练字,装睡着不打扰尴尬起夜的赵璇等等。 里面似乎混进奇怪的事,总之在赵璇心中,谢渡安是好人。 灵魂伴侣什么,谢渡安不太懂,他觉得是喜欢的意思。 谢渡安捏捏酸涩的鼻根:“你这般看待我吗?虽然我和你成婚了,可不太熟…” 赵璇一听“不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谢渡安袖子说:“哪儿不熟,我们会一辈子在一块。” 一辈子好朋友,赵璇昏着头望门外暗沉的天想,有朋友人生才有意义啊。 闻言,谢渡安后撤两步,正要说自己不是良人劝她放弃,就看赵璇直挺挺向后倒去。 谢渡安一个箭步过去拉住她,让赵璇的头幸免于难,没撞上桌角。 竖日醒来,赵璇还未从醉宿昏沉中完全清醒,管事领命将谢渡安的私库钥匙给她。 说是修缮铺面所用银钱,赵璇可尽从谢渡安私库取。 赵璇被这喜讯砸得更加头晕,连忙喝了两口茶水叫人去多请一些匠人。 全面开工吧,戏本杀馆! 她野心勃勃,一边写戏本,一边去监工。 府里府外两头跑。 府里另外一头,谢渡安在书房多了几日后发现赵璇根本没来寻他,他按耐不住问了管事。 “殿下问夫人啊,夫人白日都在看修缮的铺面。”管事挠挠头道。 谢渡安低垂着眼,抿嘴不语。 2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小装一下 第3章 密庄往事 叮叮当当尘土飞扬的馆里,赵璇沾了一身灰。 大动工对周边铺面房屋有影响,赵璇给东边花肆、西边茶馆…但凡挨得近,都送了礼打点。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免了有人去官衙告她扰民。 太平盛世下,大晋对市律更为重视,给足自由的同时对商贩规范严苛。 马车驶过动工地界,较之京中各家权贵这辆马车十分简朴,并未引人注目。 谢渡安犹豫许久,直到车夫路过那处好几回,才喊停要下去。 他一身崭新的湖蓝袖袍衫,袖口衣摆上是飞鸟游云的纹饰,腰上佩连串玉环,搭上一副俏生生的少年相貌。 好一世家大族的俊后生模样。 谢渡安站了没多久,又后悔了想回马车,就听见熟悉声音。 “你怎么在这儿,要上来喝茶,顺便瞧瞧这里吗?” 楼上玉窗边,赵璇同谢渡安招手,谢渡安没做声,踱步进去了。 赵璇头上围着一块遮灰布,穿着粗布衣衫在乱糟糟的里间往一张长板凳上一坐,拿着图样指点铺面一亩三分地的江山。 看见谢渡安,她先是惊讶,里间东西杂乱,板凳只放了一条。 她招呼谢渡安和自己坐在唯一一条长板凳上,并让人上了壶热茶。 “你怎么来了?”赵璇问。 谢渡安心底埋着事,见她面上毫无异色,开口道:“你…这几日为什么不来找我?” 赵璇疑惑:“胡管事说你犹如顾凯之附身,要在书房闭关作画,叫人不要打搅啊。” 这的确是当初谢渡安害怕面对赵璇,阻止她来找自己的由头。 可那时谢渡安也做好书房被赵璇夺门而入的准备。 谢渡安感到隐隐不对,问:“那日醉酒你还记得什么吗?” 此言一出,赵璇拿脚指头想也知道谢渡安闭门不出定是另有原因。 她顿时感觉不好。 赵璇知道自己喝酒断片,酒品还差。 别是她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才把谢渡安逼去蹲书房里生气自闭。 “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是不是我醉酒摔了你什么东西,把你惹火了不想见我。” 赵璇悄咪咪看,见谢渡安脸色不好,试图转移话头,“你要不戴个头巾,头发落灰很难洗。” 谢渡安坐在板凳另一头,长袍软软搭在满是泥灰的地上,赵璇斜了一眼。 她眼尖,又看到谢渡安袖口勾了好几条丝,心中对好友有些抱歉。 没人知道谢渡安心中的排山倒海,谢渡安捋顺气,在赵璇赤诚目光下,嘴里蹦出两字。 “不用。” 谢渡安又道:“没摔东西,没发生什么。” 赵璇对此持疑,看谢渡安有苦难言的样子,她定是哪里惹毛了谢渡安。 这可是“投资方”兼她在大晋为数不多的朋友啊,不哄两句说不过去。 赵璇伸手在谢渡安面前晃,五根细白手指上沾了不少灰。 她跟哄小孩一样,同谢渡安说:“我要是做错了你告诉我,我给你赔礼道歉嘛。” “不用。”谢渡安已经心如死灰,平淡着一张脸蛋,看她手指在眼前左摇右摆。 “用的用的。”赵璇合住五指,又比划一根手指道,“我请你吃满楼的奶月酥?” 谢渡安:“不…” 赵璇很快竖起两根手指:“那请你去运河游船?” “算了吧。”谢渡安抬高声音。 赵璇立马又给出一个赔偿:“那我送你一匹好马,咱俩一块去郊外骑马采青。” “…” “这应该是你自己想去。”谢渡安忍不住说。 被连着拒绝三回,赵璇看上去有些失落,合上手掌低下头,叹了口气。 正当谢渡安心软要说点什么,赵璇抬头“啪”地打了个响指。 “有了。” 只见赵璇目光微凝,袖口下的手掌朝他翻转、又迅速张开,带着一点点未知的香气朝他袭来。 顷刻间,方才空空如也的手心里奇迹般多了两朵粉白旺盛的月季花。 饱满的花瓣直冲谢渡安的脸颊,软软凉凉,花瓣上面还有细小的水珠。 大脑一片空白,馥郁花香让谢渡安话卡在喉咙里,他自己也忘了要说什么,脸上只剩下呆愣和不知所措。 刚刚还一脸落寞的赵璇笑眼明亮,嘴角弯弯看着谢渡安道:“我再送你两朵最好看的花。” “你别气了,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谢渡安眨眨眼,琥珀色眼眸里倒映着鲜嫩欲滴的月季,不自觉地接过花来。 朋友…吗? 脑子钝钝的,谢渡安顺着赵璇的话点头,捧着花看向她。 “东家,我进来拿拌料!” 外头进来一个壮汉,走进来几步就和里面两人面面相觑。 赵璇潇洒指着屋内角落那堆杂物对工头说:“请。” 街上人头攒动,叫卖声混着匠人们乒乓修缮的声音,嘈杂而火热。 如今还未入夏,赵璇和谢渡安感到热意。 两人一个穿粗布,一个穿绸缎,蹲坐在正动工的戏本杀馆附近的树下,滋溜喝着冰镇饮子。 谢渡安左手端碗,右手手里还拿着那两支粉白月季。 看起来不太方便,赵璇想帮谢渡安拿,对方摇头说不了。 赵璇哦了一声,见谢渡安瞧着心情不错,她放下心来,望着人来人往喝饮子。 对周边事物观察入微是创作者的美好品质。赵璇是这么觉得的。 稚童跳着伸手向糖葫芦树、市井里高声讨价还价、鸟儿翅膀挑过屋檐下的风铃。 这些都是她眸中记载的东西。 在某一日,变成笔下热情的文字。 “…门一开,刘夫人看见里边惨状,吓得大叫摔在地上!” 一十五六岁的瘦小丫头踩在西侧茶馆外边一高高的石阶上,绘声绘色和旁边几个男男女女说话。 “你们是不知道,真是奇也怪也,刘京兆书房是朝内锁的!”“啊?” “他死状凄厉,两眼流出血泪,惊恐怒瞪,简直如被厉鬼索命!”“哎哟,骇人呐!” 这丫头片子一唱一和,表情时而严肃时而扮成所述之人面露恐惧,犹如亲临其境过一般。 直把阶下几人听得一惊一乍,连连惊叹这一奇案。 丫头余光边瞧着几人情绪,边打腹稿。 底下一人恍惚:“难怪大理寺还没查出凶手,若真是厉鬼索命,**凡胎岂能窥见真相。” 丫头轻咳两声,向阶下几人伸手示意。“一人五文钱。” “五文钱?!还一人五文钱!”那几人立马从诡谲的故事中褪出,四散离去。 小丫头哎呀叫着,又说只要两文,那几人不理会只往外走,弄的小丫头也不知追谁。 气得在台阶上跺脚。 茶馆里走出一管事,见了小丫头就把她往外赶,不让她搅和生意。 “这是我自己打听出来的!” 小丫头被驱至街上,要无功而返了。 “那边说书的…那个妹妹,来一下。” 小丫头四下看了看,和端碗的赵璇对上,有些犹疑。 “就是你,快来!” 见赵璇真是喊自个,小丫头小跑过来,站在赵璇和谢渡安面前。 小丫头问:“两位找我有事?” “你把刚刚讲得故事再说一遍,我给你五十文。”赵璇掏出鼓鼓的钱袋子抛了两下。 丫头盯着钱袋道:“这不是故事,这是真事,我哥哥在大理寺当帮厨和我讲的!” 接着,丫头把那个骇人听闻的悬案又给赵璇讲了一遍。 这悬案在赵璇脑里打了几个弯,然后她上下打量丫头一番,眯着眼点点头。 又有新灵感又有可造之材,赵璇满意极了,记下小丫头的名字,拉着谢渡安回府写新戏本杀。 谢渡安手中两支月季像她提前给的报酬,让谢渡安又扮尸体又当嫌犯。 忙了半个多月,月季枯萎在玉瓶里,赵璇总算写好她的灵感之作。 紧锣密鼓开工到小满时节竣工了,门口挑起一串爆竹。 噼里啪啦热闹下,她办的第一家剧本杀馆正式营业。 这日正是休沐的日子,赵璇前头打过招呼的闲散子弟、在附近学肆读书的学子、路过的街坊,来了不少看热闹的。 她新雇来的吴管事在打了十几二十文的封红给消息灵通闲汉们,叫他们逢人便提一嘴新开的戏本杀馆。 七八俩辆马车停在棚下,这会儿又来了一辆,伞盖绘彩花卉,四角挂雕镂圆盘铜饰。 温顺马匹稳步停在一柳树下,微动车帘穗子静下来,一个靛青长袍的公子缓步下来。 林笑章回头对马车内剩下一人道:“大哥你为赵京兆的案子殚精竭虑数日,今日休沐,不如和我一同去这新开的馆子玩玩。” 马车内响起疲惫的声音:“你自个去玩吧,我已领了卷宗,回府整理看看案子有没有头绪。” “这馆子是传出刺客杀的赵大小姐开的,指不定比刺客杀更加有趣。”林笑章试图劝那人,“大哥不是觉得那刺客杀挺有意思吗?”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与林笑章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庞,只是更加沉稳、且倦容满面。 林和焉手上还握着一份卷册,他看了眼极雅致的牌匾和闹哄哄的人堆。 正要说不去,林和焉利眼捕捉到糊在招幌上的几张麻纸。 「密庄往事」 “…” 「神秘山庄主人惨死密室寝房,是厉鬼索命还是旧人仇杀」 「百花难解寒风意,冤家不忘旧年仇」 回过神来,林和焉已经立于招幌前,盯着这张麻纸有些时候。 “那便看看这戏本杀如何。” 在林笑章诧异下,林和焉丢下一句话后走进馆中。 林笑章很爱玩刺客杀,常常呼朋引伴聚一块玩。这回爱屋及乌,约了和他关系好的友人来瞧瞧这戏本杀馆。 戏本杀馆前身是三层的酒楼,十分宽阔,修缮后多了不少包间。 包间外边并不宽敞,布局却十分用心,花木雅趣,烛台字画精致。 林和焉进来后闻到淡淡花果香,令人心安。 一起六个人,正好能玩密庄往事这一戏本。 无他,血腥奇异的推理案总能第一时刻引起最多人的好奇。 侍女引他们去特定布置的包间。 入目是六个漆木椅子围着红木桌子,写着“欣木山庄”大字的灯笼或大或小四散放着。 还有地屏、绛色架格和插着盛开花儿的朱丹圆瓶,所有以红色为主调的器具在烛光热意下,如同被封印的血附在木头里流动。 明明很常见的东西,在赵璇的刻意布置下,变得阴森起来。 看了包间内室后,林笑章心如中空了一半,隐秘微恐的情绪伺机爬进来。 六人坐下后,都被装潢唬的起鸡皮疙瘩。 其中一人看了周围人,抬手整理衣衫嗤笑道:“装神弄鬼,有什么好惊讶的。” 侍女引来一戴鹿面獠牙面具、着艳丽短衫的女子。 “各位客人,本场密庄往事由这位主事来维护,并辅助各位找出真凶。” “祝各位客人玩的开心。” 侍女声音冷冷清清,在安静的内室如瑟瑟寒冬侵入几人心上,待侍女退去才回魂来。 鹿面獠牙面具之下。 赵璇那双狡黠明亮的眼睛将众人或惊或不以为然的表情尽收眼底。 3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密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