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信息素露馅了》 1、火坑 六月下旬的京市,燥热异常,即便月亮高悬已久,那股子灼热的气息也没消散半分。 身穿黑白燕尾服的侍从悄悄抹了把汗,往身侧看了眼。 alpha身形高大,量身定制的西装将那副充满力量与野性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给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侍从匆匆收回视线,却在低头时瞥见了那双自然垂在身侧的手。 黑色的皮质手套严丝合缝地嵌套在手上,与皮肤紧密相贴,把每根手指的起伏都勾勒的分外明显,衬得那双手修长漂亮的过分。 侍从呼吸一窒,差点走出个顺拐。 他不敢再往身后看,脑子里想的却是alpha竟然连衬衣都扣到了最上面那颗,就连脖颈都吝啬于完整展露,只留下一截衣领遮不住的皮肤。 不热吗? 穿过最后一道拱门,金碧辉煌的会所出现在眼前,他大步向前,刷卡推门,室内的冷气骤然窜了出来,舒服的他浑身紧绷才勉强克制住颤栗的本能。 如果是别的客人,他当然不需要这样谨慎,但眼前这位,可是名利场里金字塔尖上的那位,容不得半点怠慢。 “傅先生,”等候已久的经理接替了侍从的活计,满面笑容地迎接,“谭先生在元太包厢,已经到一段时间了,我为您带路?” 傅逐南抬手,止住经理往前的步伐:“嗯。” 经理知道这位的忌讳,没不知死活地尝试拉近距离,安静的在前头带路。 元字开头的包厢是盛和会所的金招牌,就算是在京市有资格使用的人也不算多,傅逐南算一个,里头那个半醉半醒还在大放厥词的慕家人算一个。 “傅逐南?傅逐南就是个火坑!” 青年面容稚涩,连信息素都收拾不好,莽撞地穿过没完全合上的包厢,同那些酒后胡言一并送到傅逐南的跟前。 傅逐南脚步一顿,抬眸往包厢里看。 信息素弥散着漂荡开,微弱,像清晨将散的云雾,不经意将间扑了满脸的潮湿。 微甜的果香。 尾指莫名颤了下,傅逐南微微皱眉。 “谁不知道他傅逐南冷心冷肺,手段肮脏——这也就算了——他甚至在情人处于发热期时,把人直接丢到门外!” 他越说越气,那头柔软的粉头发立了两根呆毛起来,晃晃悠悠的,活像在肯定他说的话一样。 “一个正处在发热期的omega!被丢出去会遭遇什么——” 经理听着里头那位祖宗的话,后背都要湿透了,他屏住呼吸看了眼傅逐南,脸上是他全然分辨不出喜怒的神色。 青年身侧的同伴皱眉,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小,没能传出来。 “怎么办……”青年皱紧眉,仿佛陷入了沉思。 经理微微松了口气,以为这位祖宗睡了过去—— “我和他结婚!” 这话犹如平地惊雷,吓得同伴骇然变色:“不是,哥们,你和他结婚?你难道想装成o吗?” “昂。” “你没毛病吧?那可是傅逐南!不是你随便撒娇就能什么都答应的阿姐。” 青年不以为意地甩甩头:“不就是装o吗?这有什么难的!再说了,我是a,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等到合约结束就离婚……” 他顿了顿,想起了最近总愁眉不展的阿姐。 “反正!我是不可能让我姐一个omega去跳那个火坑的!” 真是铿锵有力的豪言壮语。 傅逐南的神色仍旧寡淡,他当了好几年的掌权人了,圈子和里头那些没有实权的二代全然不同,自然没见过包厢里的alpha。 没见过,但要推断出身份却并不难。 傅家和慕家的合作又进了一步,两家都是京市的庞然大物,利益纠葛之下,难免会想要用更牢固的方式绑定。 慕家的老爷子想无痛把慕禾安一个omega踹出管理层——要嫁人的omega,哪还有资格握着家里的产业不松手? 傅家的…… 则是希望他能和个信息素契合度高的omega结婚,早点生下继承人,而慕禾安是这么多年来,数据库里和傅逐南契合度最高的那个。 双方一拍即合,却没人问过当事人的意愿。 傅逐南无声冷笑,慕禾安比他还等不得,已经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这个弟弟替她往里跳。 他没管经理,抬脚往更深处走。 想起alpha提到姐姐时,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的骄傲与心疼,傅逐南眼底划过一丝讥诮。 被人标好价格卖了,还以为是自己心甘情愿。 也不知道这个蠢材知道真相后,还能不能这么全心全意地为他那个姐姐冲锋陷阵? …… 傅逐南到的晚,包厢里已经喝过一轮,弥散着股混杂的酒味。 谭轩放下空了的酒杯,指了指身边留好的单人沙发:“公主,要小的给你擦擦消毒不?” 傅逐南的重度洁癖这事在圈子里不是秘密,但敢当着他面这么调侃的,也就谭轩一个。 周遭的公子哥们连嫩模都不敢摸了,偷偷把举着酒杯放下,连着准备欢迎的词藻也咽了下去。 傅逐南赏了谭轩个冷眼,没搭话。 “环比的项目怎么样了?”谭轩见人坐下,又凑了上来。 他把距离把控地很好,隔着半米多的距离,问:“下半年能立项吗?” 在场的二代们大多都已经陆续开始接触家里的产业,托着谭轩搭关系,都想攀上傅逐南这艘大船,好稳固自己的地位。 “能。” 就一个字,却没人质疑。 傅逐南说的话,不需要任何数据材料佐证,他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谭轩挑了挑眉,点到为止。 这就是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了。 坐在谭轩对面的alpha直起上半身,把面前的酒杯倒满,举起来敬傅逐南。 “傅先生,我是明科的何勋,敬您一杯。” 傅逐南瞧着冷厉,叫人不敢接近,实际鲜少当面给谁难堪,除去高级alpha天然的压迫感,甚至可以说上一句外冷内热。 有人开了头,场子陆陆续续热闹起来,私下里组的局,不是为了把事情敲定,只为得到两句准信,刷点存在感。 傅逐南对社交的兴致不高,欢场里混出来的人精很有眼力见,刷完脸就不再打扰,同身边的人推杯换盏着拉关系。 谭轩等人走干净了,才笑着问:“心情不好?” “……” 算作默认,谭轩晃了晃手头的酒杯,打发身边的omega到别的地方去:“联姻?” “嗯。”傅逐南拿起酒杯,皮革阻隔了触碰,令感官都迟钝了两分,等饮尽了放下,才后知后觉地传递杯壁的凉。 谭轩轻“啧”了声:“拒绝不了?” 傅逐南停顿两秒,否了这个说法。 “麻烦。” “慕禾安呢?她也愿意?” 慕家是老牌权势,到今天内里仍旧严苛地守着那套等级分明的老规矩。 慕禾安作为女性omega,能走到同慕家老爷子中意的alpha继承人分庭抗礼的地步,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与努力,怎么会甘愿乖乖嫁出去,成为旁人的垫脚石? 傅逐南想起口口声声把他视作火坑的alpha,嗅觉似乎受到了扰乱,醇厚的酒香里莫名混杂了一味清甜的果香。 谭轩多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这副表情……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变故么? 傅逐南的唇角不明显地往下压了压:“她不愿意,但又有什么办法?” 慕家老爷子精心设下的局面——要不嫁出去,彻底出局,要不因为拒绝联姻被踢出合作,边缘化,再无一争之力。 谭轩多看了两眼,还是,又追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傅逐南心有乾坤,却不打算同人说。 慕禾安病急乱投医,他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并不介意利用一二。 “啧。”谭轩一眼看穿,但到底有分寸,没刨根问底,“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需要说一声就成。” 傅逐南颔首:“行。” 他们说话间,阔少们彼此寒暄,在推杯换盏间完成利益置换。 酒精逐渐逐渐麻痹了神经,无声的忌讳被抛在脑后,得偿所愿后的少爷们忘乎所以地寻欢作乐。 不可避免的,信息素开始不受控,无意识地流露,种种味道混杂到一处,成了分辨不清的怪味。 其实并不算浓郁,尚在公共场合信息素逸散的范围内,但傅逐南仍旧感到了…… 闷。 空气仿佛被一点点剥离,带来难以舒缓的压迫感,像脸上被蒙了层湿透了的面巾,一呼一吸间都是困苦。 傅逐南握紧拳,皮质手套成了彻头彻尾的阻隔与束缚,阻隔了正常的触感与温度。 触碰、抚摸,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存在。 他无意间抬眸,正巧看见谁伸手摸上女伴的后背。 omega穿着夸张的露背装,鲜少暴露在阳光下的部位格外白皙,为了好看,她还扑了点闪粉,在昏暗闪烁的光影里波光粼粼。 那只手一点点抚过凸出的肩胛骨,在微微凹陷的脊柱间游曳,最终隐没在单薄的布料里,掌住omega纤细的腰身。 傅逐南忍不住皱眉,渴望与厌恶几乎是同时间升腾,像隐埋的火,火辣辣地撩着神经。 他渴望…… 触碰。 被触碰,或者触碰谁。 皮肤表面不同的纹理细细摩挲,令相似的体温得到传递,是任何刺激都难以替代的感官,轻描淡写的带来言语无法形容的抚慰。 可除了这些,还有别的。 潮湿的、黏腻的、散发着某种气味,沉沉闷闷,似暴露在阳光下的沼泽,浮于表面的温暖之下,是透骨的寒凉。 那种感觉……如同一根根尖刺,直扎喉口,令他厌恶到作呕。 谭轩瞥了一眼,问:“你要先走吗?” 傅逐南还没回答,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廊里温暖的光亮洒了满地,驱散了昏暗黏稠的气氛。 清淡果香飘摇着,稳稳落在傅逐南的鼻尖。 甜的。《 》 2、喂酒 慕然的脑子发热,还有点犯晕。他捏紧酒瓶,手心里沁出薄薄的汗。 好在包厢里虽然不算吵闹,但也不安静,鲜少有人注意到他开门的动静,多多少少减轻了他心中的压力。 啊……怎么都成双成对? 慕然想着自己抽到的惩罚,就算再借他两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找情侣实施。 他局促不安地环顾四周,眼睛倏尔一亮。 最里面的两个alpha——好像没伴。 他们距离那么远,看彼此的眼神也很寡淡,应该不会是aa情侣。 左边那个alpha应该会好说话一些,大概也许……会愿意配合他完成游戏惩罚。 但是…… 氛围感十足的彩灯摇晃着,不给人看清全貌的机会,但偏有一束光,半点不遮掩偏爱,稳稳落在坐在首位上的alpha身上。 昏黑藏住了alpha的面容,慕然的目光理所当然地下移,被聚焦在灯光探明的部位。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只捏着酒杯的手。 皮质手套折射出奇特的光泽感,修长的食指曲起,贴肤的手套放大了指节弯曲的痕迹,更衬得骨节分明。 再往下…… alpha双腿交叠,大腿的肌肉受到挤压,将深色修身的西装裤撑得满满当当。 明明对方的着装严丝合缝,半点肌肤都不曾裸露,慕然还是感到口干舌燥,仿佛目睹了什么极致的软se情。 慕然终于肯承认自己喝过头,有点醉了,否则他怎么会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 昏暗的包厢里,细碎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傅逐南微微抬头,alpha逆着光,整个人都被包裹进阴翳中,看不清模样。 但信息素已经表明了身份,是想替慕禾安跳火坑的弟弟。 来这做什么? 傅逐南想起他的“豪言壮语”,皱了下眉。 总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谭轩:“认识?” “不。” 话音未落,alpha松了手,拉开的半扇门合上,他没有任何犹豫停顿,直接向包厢的最里面走—— 走近了,谭轩可以确认,对方是冲着傅逐南来的。 不认识? 谭轩在心底小小的“哇哦”了一声,看了傅逐南一眼,觉得不太像。 真是复杂的关系啊。 “先生。” 青年的嗓音绷紧了,微微发颤,不像害怕,像羞涩的紧张。 “咔哒。” 透亮的酒杯落在桌上,傅逐南松开手,抬头看。 慕然攥紧了细长的酒瓶,小声询问:“我能请您……喝一杯酒吗?” 他太紧张,甚至不曾发现包厢里不知何时陷入一片寂静中。阔少们见识浅薄,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勇猛的勇士。 傅逐南的目光短暂的在那张昏暗中看不清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嗯?” 不是拒绝。 慕然如释重负,他俯下身,凑近了。 “先生,我和朋友玩游戏输了,抽到的惩罚是随机请人喝一杯酒。” “您能帮帮我吗?” 呼吸间的果香更浓了,混杂在酒里,愈发醇厚。 包厢安静地只剩下女歌手悠扬的嗓音,傅逐南看了眼身侧,发现谭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混在人群里揽着omega的腰身说笑。 “……” 傅逐南的沉默让alpha逐渐失去了勇气,脑袋低低垂下,视线也跟着下移,完全不敢和他对视。 几个小时前才和同伴商议出决策,现在就准备实施了吗? 傅逐南无法理解。 就这样直接顶着alpha的信息素过来,是把他当作傻子,还是故意敷衍,想搞砸慕禾安的算计? 前者确实荒谬,傅逐南更倾向于后者。 那些义愤填膺的神情,信誓旦旦的言语,原来仅仅是精湛的表演。 莫名的,傅逐南不太舒服。 大概是布局被搅乱带来的不悦。 不论alpha是否愿意代替慕禾安和她结婚,他都不允许事情现在就败露。 这样的谎言,需要在更宏大、更合适的舞台被揭穿,这样对他造成的“伤害”才足够大,他才能以此换取到更充足的利益。 长久的沉默等同于拒绝,慕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却还是无法克制巨大的失落感。 “对不……” 他没能把话说完。 alpha在黑暗里依旧明亮深邃的眼睛看向他,嗓音低沉优雅:“可以。” 是允许。 慕然呆呆愣住,跌入谷底的心脏起死回生,在他的胸腔中震颤不已。 傅逐南随手点了下面前的酒杯:“倒吧。” 慕然的脑袋埋得更低了,灼烧感从心口一路烧到了面颊,烫得他头昏脑涨。 “……稍等。” 深色的红酒从瓶口倾泻,却并未落在傅逐南的杯中。 慕然单手捧着浅底似托盘的小杯,盛接住馥郁的酒液。 浅浅一汪,勉强盖过杯底。 他放下酒瓶,在傅逐南的注视下,缓缓蹲下,单膝点地。 目光从俯视变作仰视,慕然不得不仰起头,抬眸去看。 避无可避,他撞进了那双眼里。 alpha的眸色很深,缺少光亮透进来的瞳孔郁郁沉沉,平添几分看不到底的深邃。 慕然喉咙发紧,过电般的麻痹感从尾椎直冲大脑,他开始不满足。 要再近一点。 他微微张开嘴,按照规则咬住酒杯边缘,前倾的身体难以稳住平衡,犹豫着,抬手搭在傅逐南的膝上。 室内空调开的很足,西装布料表面透着股轻薄的凉意,慕然的手指颤了下,指尖勾着柔顺的布料,捏住细小的褶皱。 被布料阻隔后的触感与温度在刚接触时并不明晰,随着分分秒秒的流逝,逐渐变得鲜明、滚烫。 凭借理智压抑的渴望骤然得到馈赠,傅逐南止住喉间那声快要溢出来的叹息,无声纵容了这场无声地靠近。 被咬在唇齿间的酒杯送到了眼前,傅逐南盯着近在咫尺的红色酒液,只要稍稍低头,就能咬住酒杯的另一端,仰头将其中浅薄的红酒一饮而尽。 但他没有俯身“接”过那杯酒。 傅逐南抬手,虚虚握住慕然的脖颈,拇指摩挲过颈侧的血管,感受着有力的鼓动。 隔着皮质手套,触感被模糊,温度也遭到缓和,没那么灼烫。他垂着头,冷峻的脸上毫无情绪起伏。 猖狂的触碰欲方才得到缓和,又死灰复燃地升腾,愈演愈烈,让傅逐南生出重重叠叠的恶欲。 握住修长的脖颈,恣意掌控alpha的生命,以此满足自己的暴虐与私欲。 慕然咬紧口中的玻璃杯,摩擦碰撞出“吱吱”细响。 alpha的本能让他感到不适与畏惧,驱使着诞生出逃离地渴望。 可慕然动不了。 他的命脉被握在另一个alpha手中,四肢也跟着虚浮、无力。 本能与意志相悖,他并不想离开。 毫无缘由、毫无道理。 手掌下血管搏动的速率越来越快,急促的,好似极度惶恐不安,可傅逐南没有半点要安抚的意思,只是冷漠地注视着他。 “呃……” 傅逐南摁了摁慕然的唇角,指尖抵着浅底的酒杯倾斜。 暗红的酒液流动着,没过杯沿倾泻而出,慕然吞咽不及,只能感受着冰凉酒液顺着嘴角蜿蜒滴落,打湿了微敞的衣襟。 傅逐南看见alpha解开两颗扣子的白色衬衫沾染上点点红色,也看见暗红的液体淌过锁骨,分流又聚集,沿着胸肌中心的那条凹陷隐没在衣衫下。 他的神色仍旧寡淡,精神末梢却因为刺激而活跃不已。 指尖迷恋着温热的体温与真切的触感,又催生出更多、更具体的渴望。 譬如脱下手套,譬如解开染红的衬衣,擦拭胸口前莹莹酒液,譬如…… 傅逐南眼底暗潮汹涌,比渴望更蓬勃涌上来的,是难以克制的厌恶。 模糊的记忆一闪而过,却带来强烈的触感。 潮湿的、黏腻的,夹杂着无法忍受的血腥气。 但很快,那点混杂的古怪味道又被泛甜的果香盖过,没了痕迹。 傅逐南从容而优雅地轻问:“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 慕然没能尝出来。 比酒更馥郁浓烈难以忘怀的是唇齿间微弱的,皮革独有的味道。 按在他脸上、脖颈上的手,变得温热,可慕然却分辨不出是自己的体温烘暖了冰凉的皮质手套,还是手套里藏起来的那双手的温度。 傅逐南松开手,捏住玻璃杯的另一端将其从alpha的唇齿间抽出,随手丢开。 “叮当。” “谢谢款待。” 玻璃杯摔在桌面上的脆响和礼貌的道谢同时响起。 “……我、”慕然一时之间难以操控唇舌,张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谢谢款待……可是他款待了什么?一杯酒? 可慕然心知肚明,那杯酒全喂了他的衣服,半点没进alpha嘴里。 好羞耻……耳朵好烫。 慕然好像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若有若无,勾的他情不自禁地沉醉,想要嗅得更清楚。 可越是专注,反而越捕捉不到,只剩下过度呼吸带来的轻微眩晕感。 他在做什么? 他想要做什么? 未知的、仿佛要脱轨的畏惧令他本能地想要逃走。 傅逐南向后仰,拉开距离:“小孩儿不要跟着玩这种游戏。” 磁性而优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然脸色骤红,他急急起身,逃命般匆匆离开。 人刚走,安静的包厢里就响起一声戏谑的口哨。 谭轩见傅逐南看过来,不闪不避地举起酒杯,人模狗样的遥遥敬酒。 傅逐南冷眼相待,不发一言。 仅仅一眼,就足够令在场明里暗里的探究目光销声匿迹,偏谭轩是个例外,迎难而上。 别人不知道傅逐南的病情,谭轩心里却清楚。 能这样纵容,那真的是很不一般了。 他想起那个“不”,唇角都快扬到额头上了。 谭轩凑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喜欢?” “不。” “哼。”谭轩哼笑一声,把杯里的酒饮尽了,没信。 alpha喜欢alpha这种事,在老古董眼里多少有点惊世骇俗,但傅逐南是谁? 京市的天之骄子,傅家的掌权人,真要玩个alpha也没人能说他什么。 就是不知道那个alpha长什么样,让傅逐南都另眼相看,屋里灯光暗的,他都没看清。 谭轩想着,遗憾地叹了口气。 “……”傅逐南无言,难得多解释了一句,“他有用。” “嗯嗯嗯。” “……” 说话间,包厢门又一次推开,alpha去而复返,不顾向他投来的各色惊奇目光,大步朝傅逐南而去。 “先生。”他抿紧唇,神情庄重,“我已经成年好几年了,早不是小孩了。” “噗。”谭轩遮住嘴角,连连摆手,“对不住对不住,只是这位……” 他想了想没找到合适的称谓,干脆模糊了:“你知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和邀请没区别啊?”《 》 3、你好,我是火坑 温柔的旋律到了尾声,游曳昏暗的灯光随着曲调逐一黯淡下来,任由黑暗吞没视线。 慕然脸上那点庄重崩裂开来,满脑子都盘旋着alpha说的那句话。 和邀请没区别。 邀请…… 慕然有点崩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可惜包厢里的地毯铺的严丝合缝,没给他留有可趁之机。 “呵。”傅逐南短促地笑了声,“知道了。” 没有揶揄,没有调侃。 慕然松了口气,垂着脑袋闷声闷气地说:“好、好的……再见,先生!” 绚烂灯光亮起来之前,alpha又一次离开了包厢。 谭轩看了一眼,傅逐南仍旧是那副兴致不高的寡淡模样,但显然不需要他再问“要不要提前离场”这样的问题。 他问:“怎么不把人留在这玩玩?” 傅逐南倒了杯酒:“不认识,没必要。” 谭轩:“……” 今晚的局是为傅逐南组的,但他话委实少,偶尔看来来往往的人在舞池里摇曳、在吧台边饮酒畅谈,竟然像个隐形的边缘人物。 谭轩陪了会儿,撬不开蚌壳的嘴,深感无趣,滑入人群里,成了最瞩目的那只花孔雀。 傅逐南觉得伤眼睛,索性垂眸赏酒。 局是谭轩牵头组的,知道消息的人不少,慕家在京市赫赫有名,慕禾安要知道这点消息不难。 但她那个弟弟的路数,傅逐南却没摸清。 若说是故意搞砸,却着实敬业过头,那样青涩又努力的模样,没半点不甘愿。 可若是真心实意…… 顶着一身alpah信息素又算什么? 傅逐南想着,捻了捻指尖。 温度和触感早已销声匿迹,剩下的,只有神经东拼西凑挽留下的微末幻觉。 从皮肤内里钻出来的痒意与心底的烦躁褪去,剩下的是深埋的厌烦。 像煮沸了的油汤,咕噜、咕噜,一下下冒出油泡,倏尔炸开。 傅逐南难以忍受,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 会所走廊尽头的厕所明亮的晃眼,白色的瓷砖一层不染,将这份光亮渲染得更晃眼。 深色的皮质手套被丢在盥洗台边,冷水飞溅着,在上面留下斑驳的水痕。 傅逐南全然不在意,任由冷水冲刷着白瓷般的双手。 他洗得很仔细,每根手指的指缝都仔仔细细地冲刷过,搓的手指发红。 指尖被泡的起皱,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却还是没能褪去。 傅逐南闭了闭眼,抽出手,任由失去感应的水龙头自动切断水源。 他抽出西装内兜里的丝帕,擦干水渍后,隔着丝帕拿起盥洗台的手套,一并丢进垃圾桶里,重新取了副手套戴上。 “……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谁知道是哪捡回来的野狗?” “说不定是慕禾安养在身边的玩意儿呢?”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啊,一个omega赖着不肯嫁人,兴风作浪……” 嘈杂下流的声音近了,几个人结伴走进厕所,看见有人,也没要收敛的意思。 其中一个蓝毛alpha吹了声口哨,扭头问落后他们半步的beta:“许涵,你说说,慕然到底是不是慕禾安的按-摩-棒啊?” 许涵脸色一僵,他想否认,但目光触及面前几人戏谑又下流的目光,又含糊了言辞:“也许……吧。” 慕。 傅逐南轻易把人和名字对上号,微微抬眸,目光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即便那会儿他只是站在门口看了几眼,也能认出来这个许涵,是最开始陪在慕然身边,听慕然抱怨他这个火坑的人。 那时包厢里只有慕然和许涵两人,现在却冒了好几个人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做主邀请的。 傅逐南没有探究,把低俗的声音抛在脑后。 地毯绵软,踩在脚下吸去了所有声音。傅逐南的脚步放慢了两分,看见了大门敞开的包厢。 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酒瓶挤满了桌子,粉发青年只能委委屈屈地蜷缩在角落里,就连垫在额头下的手臂都悬空了半截。 他似乎喝多了,趴在桌上,傅逐南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一截充血泛红的脖颈。 就连一双长腿,都伸展不开,别别扭扭蜷着。 混杂的酒气盖过了清甜的果香,傅逐南感到微妙的不悦。 “呵。” 傅逐南冷笑一声,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哪有什么路数?不过是傻子的横冲直撞,白白叫他思虑良多。 …… 谭轩跟刚毕业没两年自己创业起来的新贵聊上了瘾,直到深夜才意犹未尽地表示该散场了。 傅逐南给面子,没提前走,听着谭轩絮絮叨叨地讲“年轻人”脑子活泛,创意足够新。 傅逐南略听过“年轻人”的事迹,的确是有能力的那一批。不过京市向来不缺有能力的人,要靠自己往上走并不容易。 他瞥了谭轩一眼,觉得这人过分热情了。 “这么看我做什么?”谭轩理直气壮,“我这是惜才。” “……嗯。” “啧。”谭轩不满的很大声,可惜傅逐南不理睬他,再多说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不跟你浪费口舌,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深更半夜的还有什么事要处理? 傅逐南嗤笑一声。 谭轩自知理亏,假笑着走了。 有人在前面说些什么,傅逐南走过拐角,看见了顶着粉粉头发的alpha。 慕然。 傅逐南目不斜视,径直往外走。 “……嗯?” 经理不知道被醉鬼纠缠了多久,态度仍旧温和:“慕少,您还好吗?” 慕然眨了眨眼睛,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失去处理信息的能力,只是一味傻看着经理。 还真是负责掏腰包的冤大头。 傅逐南目不斜视,步履如常,擦肩而过的瞬间,衣角被轻轻勾了下。 他回头看过去,醉酒的alpha满脸绯红,额前的碎发乱糟糟的,半遮住了眼睛。 “先生……我记得你。”慕然的声音轻飘飘的,像幼猫孱弱可怜的喵喵叫。 他晃了晃头,额前的碎发被甩到一边,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 勾着傅逐南衣角的只有一根手指,轻轻一扯就能挣脱,但他没动,静静看着慕然等待后话。 “……” 醉鬼的逻辑天马行空,话说了一半,没了,睁着眼睛走神。 傅逐南:“……” 他就算不搭理,会所也会处理妥当,但他还记得慕然的大计,不希望这人因为喝醉了,把alpha的身份闹得人尽皆知。 傅逐南:“他站在这儿做什么?” 经理面露为难:“慕少坚持要付款。” 高级会所向来采用记账签单的模式付费,每个季度会将账单发送到客户邮箱里,从没有慕然这样要求当场付费的先例。 “把他的账单记在我名下,再给他开间房,送他去休息。” 经理在心底松了口气:“好的,傅先生。” 处理掉麻烦,傅逐南抬脚要走,然而慕然竟然跟了上来,亦步亦趋的模样,像缀在他身后的尾巴。 ……还是粉色的。 傅逐南皱眉:“跟着我做什么?” “嘿嘿。”慕然咧嘴傻笑,“你好看。” 傅逐南:“。” 他敛眸审视慕然,却没能从那张脸上寻到半点装醉演戏的痕迹。 如果这是表演,未免演技太好了点。 酒后的真心话? 不惜装o也要替嫁,结果连“火坑”长什么样都没弄清吗? 慕然双手合十,讨好请求:“我可以认识你吗?” “……” “你叫什么名字呀?” 傅逐南冷笑:“火坑。” 醉鬼听不懂阴阳怪气,嘟嘟囔囔地打抱不平:“好奇怪的名字,一点都配不上你。” “……” 傅逐南确定了,慕然的确不认识他。 可越是清楚确认了这点,越是令人感到可笑。 直白的撩拨,讨好的请求,都只是横冲直撞的巧合。 傅逐南没搭理他,扭头看经理:“麻烦你,把他送去休息。” 经理感到无端的压力,他后背紧绷,连连点头,上前哄着慕然去休息。 “陈经理。”傅逐南漫不经心地提醒,“今晚他说的那些话,还请你保密。” 经理忍不住偏头看了眼,傅逐南神色寡淡,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叫人难以探究。 他说的那些话? 经理稍稍回想,想起了这位祖宗的豪言壮语,冷汗刷得一下就下来了。 他咬着牙根保证:“我一定守口如瓶,傅先生。” 傅逐南没有多说什么威逼利诱的话,他短暂思索片刻,说:“今晚他邀请的客人名单,也发送一份到我的邮箱里。”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他醒了问起,不要说我的名字。” “好的,傅先生。” …… 京市的夜晚灯火璀璨,唯有空旷的车道显出了几分寥落。 安静被手机默认的铃声打破,傅逐南垂眸看了眼,既没接通也没挂断。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知趣地升上挡板。 铃声连绵不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像一场坚持地拉锯战,熬着看谁会先投降。 傅逐南左手半握,卡在最后一声响铃摁下了接通。 “……逐南。” 疲倦又温柔的女声流淌出来,宛若深夜里朦胧的月光,裹挟着令人平静的魔力。 只可惜,傅逐南对此早有免疫力,丝毫不为所动。 女人并不介意,温声问:“最近很忙吗?” 傅逐南讥诮反问:“您不知道吗?” 毫不留情地呛声,女人就连呼吸都短暂地停滞了两秒。 但也只是短暂的瞬间而已。 “逐南,我知道你抗拒结婚的事情,但就算是为了你的身体……” 傅逐南:“是为了我的身体,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他的语气并不尖锐,甚至称得上平和,但其中的内容却足够让电话那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母亲,您还害怕什么呢?”傅逐南低声问,“我现在应该没那么容易早死了,您为什么还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继承人?” “……” 电话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极力压抑,却还是无法克制的急促呼吸声。 傅逐南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细微的刺痛,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捏的太紧,即便有手套做保护,也感到了痛意。 他缓慢松开手,盯着掌心皮革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的褶皱,沉默不语。 “喃喃,你不要这样对妈妈……” 她轻声啜泣着,隐忍的哭声像磨灭不掉的痕迹,让傅逐南想起孱弱苦痛的幼年,想起那双温柔软的紧紧握着他的手,想起滴在他面颊上温热的眼泪。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我同意联姻,但我不希望您插手对象。”《 》 4、相亲 “傅先生,京市的茶点还是比不得我们那儿正宗,下次您到我们羊城去,我请您尝尝地道的早茶。” 傅逐南扬眉轻笑:“那我可一定好好尝尝。” 他陪着合作商到了电梯口,瞧见合作商爽朗地摆摆手:“傅先生,劳驾,就送到这里吧。” “几步路而已。”傅逐南说。 这次合作,双方都得到了彼此想要的,心情愉悦之下,谈话间也带了几分亲近与放松。 合作商笑得意味深长:“听说傅先生好事将近,我可想尝尝傅先生的喜酒,当然不敢耽误傅先生的时间。” “傅先生,佳期要是确定了,可务必知会我一声。” 傅逐南脸色未变:“当然。” 他没打算真的结婚,但这种事,合作商就没必要知道了。 合作商挥手告别:“等您好消息。” 目送着合作商上了电梯,傅逐南转身回到茶室。 自从那晚傅逐南松了口,傅慕两家联姻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傅逐南答应过的事很少有没做到的时候,但既然没保证时间,拖延多久全凭他的心情。 两家明里暗里试探了多次,都没能把这事更推进一步,直到八月初,一场暴雨过后,傅逐南才终于松口,答应见一面,好好聊聊。 这事不值得傅逐南专门腾出时间来处理,干脆把招待羊城来的合作商和“相亲”地点定在了同一天、同个地点。 服务员撤下桌上的茶点,站在桌边泡了壶新茶。 男omega服务员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整套动作下来堪称视觉享受,只是傅逐南连个眼风都没扫过去,偏头看向窗外。 主动请缨的相亲对象非常准时,提前了二十分钟就到了下楼。 远远地,傅逐南听不清下的人在说什么,只看见一身腱子肉的男人高高举起手—— “啪!” 慕然稳稳捏住alpha扇向身边女beta的手,他皱眉,眼里带上了几分厌恶与警告:“你做什么?” “滚开——臭表子!” 随着蛮横粗俗的话语,浓烈刺鼻的信息素扑面而来,beta立即就被这股信息素压得喘不过气来,揪着衣领急促喘息。 可越是喘息,越难以呼吸,吸入过量威慑性alpha信息素带来的后果是她四肢都跟着僵硬,连逃离这股可怕气息都做不到。 慕然眉头皱的更紧。 昨夜下了场雨,将路边的花树打得满地凋零,积水泡着泥土与落花,成了浑浊的泥汤,过往行人都会小心避开。 偏alpha故意,擦着beta身边走过,路过时还刻意重重踏在泥水里,溅起的泥点子把beta的白色长裙染的脏污不堪。 慕然刚下车就目睹了全程,beta气不过的理论两句,alpha不仅没半点歉意,反而满嘴污言秽语。 眼看着alpha竟然要动手,慕然实在看不下去。 “收起你的信息素。” 如果是平时,慕然不介意释放信息素反压过去,他记得医生说过,他的信息素等级还挺高。 但在药物和信息素抑制环的双重作用下,慕然根本无法像对方一样自然释放信息素。 如果不能用相对“文明”的方式解决,那慕然不介意用自己一直使用的办法—— alpha的表情更轻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找操——啊!” 慕然用力一拽,alpha立刻无法稳住身形,往前重重踉跄一步,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他整个人就被拖拽着腾空而起! “!” 后背重重摔在地面上,alpha痛的连惨叫都没能发出,面目扭曲地蜷缩成虾子。 慕然有些嫌恶地拍拍手:“道歉。” “……你他——” alpha没能把话说完,他抬眸看见的就是粉发omega半握着拳,冷冰冰地看着他。 他吞下满嘴脏话,大喊:“我要报警!我要你们好看——” 这句话,傅逐南听清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身侧展示完一整套茶艺的服务员:“楼下那位omega,” 傅逐南顿了顿,哼笑一声:“是我的客人,能帮他处理下麻烦么?对了,是你看到了想帮忙,与我无关。” 服务员微笑点头,缓步退出去。 几分钟后,茶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傅逐南抬头看,问:“走错了吗?” 上来之前,慕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对上视线的瞬间,还是感到了无端的心悸。 来之前,慕然反复检索过多次傅逐南的资料。 尽管一度在国内外名声大噪,但傅逐南本人低调的过分,流传在公众面前的只有两年前那次世界财经平台的采访。 慕然找到电子刊本看过,他对其中的内容一窍不通,光看扉页与内页的硬照就感到了压力。 外媒的镜头偏爱灰黑白三色,东方的面容总会在这样的光影下很难讨到好处,傅逐南是个例外。 分明的轮廓在阴翳交错间愈发深邃,沉静的眼神也被渲染上凌冽与睥睨,锋芒毕露,逼人退让。 传统到甚至有些普通的西装三件套在他身上半点不落俗套,健美的体态是天然的衣架子,慕然看到的第一眼,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词—— 西装暴徒。 慕然遥遥望向窗边的alpha,心想外媒的硬照竟然没有半点夸张成分。 精神紧绷到极点,潜意识拉响了警报,让他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慕然无声咬了咬口腔内的软肉,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没有走错,傅先生,我是来找您的。” 傅逐南扬眉,他确信,慕然已然忘记了那个晚上,不过这样也好。 他看向慕然,用眼神发问。 “傅先生。”慕然合上茶室的门,走近室内,在傅逐南的对面坐下,“我就是您的相亲对象。” 傅逐南轻敲茶杯:“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 清醒状态下的慕然把信息素控制的很好,傅逐南没能嗅到那晚尝过的果香,取而代之的是淡雅的花香。 距离拉近了,他才发现慕然为了这次“相亲”仔细准备过。 不明显的妆容恰到好处的修饰过面颊,使得俊美的面容多了几分柔软,他穿了件白色衬衣,花瓣似的中领围住修长的脖颈,欲盖弥彰地露出黑色的颈环 ——更像个omega了。 敬业的演员。 慕然抿了抿唇,展露出他对镜练习过多次的浅笑:“傅先生,” “我是慕禾安的弟弟,慕然。”他轻声细语的自我介绍,青涩漂亮的脸上浮现出期待和渴望,“联姻对象可以选我吗?” 傅逐南:“为什么?” 慕然松了口气,愿意问原因就是有交涉的余地,他最怕的是傅逐南直接拒绝离开。 “我喜欢傅先生。”他微微垂眸,藏在桌下的手半握着,双肩因过分紧张而轻轻发抖,“所以,傅先生选我,可以吗?” 拙劣的表演,但傅逐南并不介意配合演出:“我见过你?” “您没见过我,但是我仰望了您很多年。”慕然鼓起勇气,抬眼望向傅逐南。 漂亮的眸子好似也透着点与头发相得益彰的粉色,晶莹剔透,像达到拍卖级的粉晶宝石。 傅逐南听着他温声细语地讲述一往情深的故事,唇角微微扬了扬。 精心演绎的故事讲完了,傅逐南正好饮尽杯中的茶。 慕然心里没底,傅逐南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他不是在面对谁深情的告白,而只是事不关己的听众。 傅逐南见他说完了,“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然后? 慕然懵了,他的预计里没有这一环。 他当然没有天真到一通深情告白就能解决问题,让对方立刻同意更换联姻对象,但预设的数十种可能里,唯独没有一项如此平静的“嗯”。 傅逐南好心解释:“这是你的理由,而我没有满足你的必要。” 慕然懂了。 他的“爱慕”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和傅逐南没有任何关系,他需要、应该给出更合理的理由说服傅逐南。 说什么? 慕然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无形的压力像山一样压了下来,他总算明白自己反复旁敲侧击询问姐姐,傅逐南是个什么样的人得到的那句回答是什么意思。 “天生的商人”。 没有任何情感需求,眼底只有最直白的利益。 他用情感开头是最最无用的说辞,如果不是傅慕两家联姻已经是板上钉钉,傅逐南可能早就起身离开。 可是他又能给傅逐南带来什么利益? 他对公司企业一窍不通,又不是真的omega,当然也做不好贤内助…… 但是傅逐南也不知道吧? 慕然跳出了自我审视的怪圈,直起上半身,拿起温在炉子上的茶壶,为傅逐南斟了杯飘摇着热气的茶。 他扬起微笑:“傅先生,这只是一场联姻,对象是谁对您来说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茶杯里的茶叶早被泡开了沉入杯底,只有一叶与众不同,打着旋浮在了表面。 傅逐南多看了慕然一眼,青年的状态跟刚才很不一样了,虚假的羞涩被丢开,露出真实的模样,像解玉的尽头,石料被研磨殆尽,只剩下莹润的玉料。 慕然不在乎自己没得到回答,继续往下说:“姐姐和您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我作为她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定也不会低,我也能为您疏导信息素,陪您度过易感期。” 傅逐南听着,笑了下。 alpha怎么疏导alpha的信息素? 还有易感期…… 两个alpha,纯肉博怎么不算发泄呢? 慕然看不懂那个笑,他心微微一沉,快速回忆自己说的话。 没有问题……吧? 傅逐南欣赏着他的犹豫和迷茫,并不给人个痛快,始终一言不发。 慕然压力倍增,握紧拳头,硬着头皮往下继续说:“您知道的,姐姐——我是说慕禾安,她的生活重心一直在公司业务,其实她连自己的起居生活都需要助理打理。”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这在许多alpha眼中,却是严重的出格与失职。 “她并不能承担起贤内助的责任。” “哦?”傅逐南眼底终于泛起了点兴趣,“你觉得你可以?” 必然不可以。 但慕然绝不承认,且毫不心虚地撒谎:“当然,如果您愿意,我会成为您最合格的omega伴侣,熟练处理所有家庭事务和与其他夫人建交来往。” 傅逐南又笑了:“就像在楼下,轻松撂倒一个alpha那么熟练?”《 》 5、失控 慕然呆呆愣在原地,他表情僵硬地往窗外看了一眼,临街的窗户,正正好,能看清下的风景。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譬如是那个alpha太过分了,他只是在见义勇为…… 可是哪家名门培养出来的omega见义勇为的方式是给alpha来个过肩摔? 慕然干笑一声:“就算是omega,练点防身术自保,也很正常吧?” 傅逐南没有接话,显然这并不正常。 omega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给人的印象都是娇弱的、无力的,就像精致漂亮的花瓶,大部分时间里的作用,都仅仅是供人欣赏。 尽管现在似乎有所变化,但在许多老旧传统的上流家族里,omega仍旧被当作花瓶培养,最大的作用是成年后用信息素去换取一个有用的联姻对象。 但慕禾安不一样。 慕然希望她能一直做那个不一样的人。 所以即便困难,他仍旧想挽救。 “傅先生,我知道或许在您眼里我很冒昧,但是……但是面对喜欢的人,总是很难克制争取的冲动,”慕然抿紧唇,他望向傅逐南的眼睛,没有任何回避,“所以,能请您不要那么快做决定……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傅逐南搭在膝上的手蜷了蜷,但很快,错乱的节拍被摁下。 他无比清楚,眼前的只是一场精心排练出来的表演,即便同他演对手戏的青年突然来了个演技大爆发,真挚的没半点虚假的痕迹,这一切也都是假的。 他稳住呼吸,问:“你准备怎么——嗯,‘争取’?” ——“呵,知道了。” 慕然微微一怔,脑海里模糊的声音仿佛出现了短暂的叠合,无端感到熟悉。 “我们是不是之前就见过?” “嗯?”傅逐南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回答,他审视着慕然,敏锐地察觉到这人大概是迟钝地想起了点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引导:“你没见过我为什么会……” “仰慕我?”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没什么别的情绪,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但慕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被扒干净的紧张。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没能想到合适的借口,电话铃声给了缓冲的时间。 傅逐南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接通,径直挂断了电话,他再抬起头来时,没再追问前面的问题。 “慕然。”傅逐南,“这次见面,到此为止,可以吗?” 什么意思? 慕然的表情有些呆滞。 傅逐南知道他误会了,但不准备解释,站起身,问:“方便自己离开吗?或者我让司机送你?” 好高…… 慕然不得不费力仰起头才能看到傅逐南的脸,居高临下的体位让那种并不刻意释放却始终存在的压迫感更重了,他甚至听到自己错了拍的心跳声。 快得过分。 他甚至有短暂的瞬间忘记了自己要问的问题。 傅逐南仍在等待。 传闻里的傅逐南是扭曲的冷血怪物,在商场上不近人情到了极点,甚至传出了阎罗的称号。 慕然的确因此产生过偏见,可真的见到人了,他又觉得好像不是那样。 面前的alpha话很少,眉眼里也总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意,但一言一行却都很妥帖,像个守旧的绅士,有着他的礼节与坚持。 “怎么了?”傅逐南适时出声打断慕然的注视。 “……没、没什么。”慕然眼神躲闪,“我自己回去就行……谢谢您。” “好。”傅逐南点头,转头离开。 慕然盯着他的背影,觉得那点熟悉感更重了。 他想了很久,脑子骤然一空。 他没找傅逐南要联系方式。 他也没问“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譬如,他们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吗? “……” 慕然全程努力挺直的腰背塌了下来,他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心里,低声嘟囔:“蠢死了。” …… 傅逐南刚上车,就打开了放在小桌上的笔电,秘书没能打通他的电话,将消息整理后发到了他的邮箱里。 他的阅览速度很快,处理这些麻烦也轻车熟路,邮件内容还没过半,就已经有了思路。 他正准备回信,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傅逐南扫了一眼,搭在键盘上的手顿了一顿。但很快,他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喃喃?” 傅逐南呼吸停了半拍:“嗯。”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小心翼翼:“结束了吗?” 傅逐南看了眼司机:“嗯。” “怎么样?你喜欢吗?” 傅逐南觉得有点闷,他低头看见了自己另一只握着鼠标的手。 皮革手套严丝合缝地包裹着手掌,上面没有任何东西——譬如飞蚊、蚂蚁之类的。 但他仍旧感知到,细密的痒意,来自他的皮肤,他的心理。 “重要吗?”傅逐南很会忍耐,控制着声音,连半丝波动都没有。 电话里安静下来。 总是这样,故作亲昵的关心,却处处透着小心,随意的两句,就让这份虚假破碎,成了难堪的沉默。 痒意和痛并不相同,不会因为漠视而麻木,反而愈演愈烈,灼烧着敏感的神经。 傅逐南擅长忍耐,却也有时觉得难以忍耐。 “当然、当然重要的……” 电话里的声音好像哭过,强忍着,可还是没能藏住。 她本来就是眼泪很多的那种omega。 傅逐南想。 会因为他不退的高烧哭,会因为他无法站立哭,会因为他忍着痛说没事哭…… 傅逐南以为那是心疼,可后来知道,也许是害怕。 害怕他死去,还是害怕…… 傅逐南没有想下去,他回答了那个没有回答的问题:“不讨厌。” 母亲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不讨厌就好,慢慢的,慢慢的就能培养出感情了。” “嗯。” 他不再反驳母亲的话,视线凝结在深色的手套上,痒蔓延到最后,好像成了灼烧的疼痛,孜孜不倦,从不停歇。 如果他还是个孩子,也许会掉着眼泪撒娇,让妈妈抱抱他,如果他还是病房里的那个少年,或许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索取拥抱。 但都不是。 所以傅逐南只好放纵某种渴望愈演愈烈。 他皱起眉,久久不得发泄的隐秘渴望在心底燃成了燎原大火,连眼尾都被逼出了一层浅淡的绯色。 傅逐南有些心不在焉,声音仿佛被什么古怪的介质包裹住,失去了传播的能力,落在耳边成了模模糊糊的混响。 他想要被抚摸,渴望被拥抱,想要直接的,没有任何阻拦的肢体接触,去感受肌肤表层的纹理,感受只有细微偏差的体温。 越想,皮肤底层自内而外的痒意就越发蓬勃生长。 “喃喃?” 傅逐南很快从混乱的思绪里捞回关键词,母亲问起了订婚的想法。 他如常回答:“再等等。” 没有全然拒绝已经是最好的回答,她没追着要一个时间或者肯定,而是适时提出结束:“那我不打扰你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傅逐南:“嗯。” 电话挂断的同时,眼前的视线也跟着暗了下来,汽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最终在固定的车位中停了下来。 傅逐南没等司机下车为他打开车门,径直走了下去。 司机尴尬地握着驾驶位的车门,局促不安。 傅逐南没看他,说:“你不用再来了。” 司机张嘴想要解释,只是还没能把话说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泄漏行程是既定事实,并不会因为他告诉的对象有所赦免。 傅逐南抵达办公室时,秘书已经在那等着了,他立即将准备好的资料放到桌前,又退后两步,开始陈述“意外”。 “傅总,抱歉。”秘书低声道歉。前期的风险评估是由他一手完成的,结果却爆了这么大的雷,他的确难辞其咎。 傅逐南看完了报告,说:“没什么。” “他们想隐瞒,当然做足了准备,不会轻易被查出来。”傅逐南放下文件,“现在爆出来是好事。” 合作才刚开始接洽,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换。”傅逐南一锤定音,没给过错方任何挽回的机会。 秘书早有预料。 傅逐南的高标准贯彻在方方面面,宁缺毋滥。 秘书蒋潜将第二份资料放在办公桌上:“我已经初步筛选过,这些是合适合适的公司。” 傅逐南一眼就看见了最上面的“宁和”,很巧,公司的负责人是慕然。 思绪擅自发散,有些什么在顷刻间被唤醒。 触感、嗅觉、视觉…… 一切的一切都被剥夺,傅逐南从明亮宽敞的办公室里抽离,回到了昏暗的包厢。 青年仰起头,薄薄的唇费力地咬着白瓷酒杯,鲜红的酒液摇晃着,映出破碎的光影。 皮质手套被烘热了,慢吞吞地将感受到的温度传递,于是指尖开始发烫,痒意得到了舒缓。 不够。 还不够。 傅逐南喉结滚动:“出去。” 蒋潜不明所以,但他跟在傅逐南身边多年,知道轻重缓急,没任何犹豫地快步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信息素像是冲破笼子的恶龙汹涌而出。 仅仅不过一瞬间,恶龙又被关回笼子里,被更沉更繁琐的镣铐死死压抑。 可即便如此,傅逐南还是感到恶心。 失控的感觉…… 恶心至极。《 》 6、闻到什么味道? 办公室自带的卫生间刚被打扫过,很干净,特质的熏香摆在角落里,散发着熟悉的味道,带着浅淡的镇定效用。 傅逐南扯掉手套丢进垃圾桶里,打开水龙头。 冷水“唰”的倾泻而出,重重打在手背上,激流冲刺之下,如图跗骨之蛆般的黏腻和瘙痒仿佛得到片刻缓解。 傅逐南眉头紧皱,失控地感觉在胸腔里膨胀出巨大的空腔,无处发泄、难以排解。 最近发作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易感期要到了吗? 傅逐南打开洗漱台上方的置物柜,里面是满满当当摆放整齐的抑制剂。 幽蓝的试管映出模糊的影子,傅逐南冷眼看了半晌,猛得将柜门合上。 他抽出两张纸将柜门上沾染的水迹擦拭干净,又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洗手。 镜中的人衣冠完好,面容沉静,瞧不出半点失控的痕迹。 傅逐南出去,重新拿了副手套戴上。 那份资料仍旧摆放在桌上,傅逐南抬手摁在页脚,稍稍用力就将最上面那张扯了下来。 傅慕两家的联系已经足够紧密,实在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他挑选了三家,发消息让蒋潜进来:“这三家做好风险评估,选一家出来。” “另外,查个人。”傅逐南敲击桌面,“慕然,慕禾安的弟弟。” 联姻的事情,身为秘书的蒋潜当然知道其中内幕,但是慕然? 他观摩着傅逐南的表情,揣摩上司的心思。 可惜一如既往地猜不透。 “是。” 傅逐南停顿片刻:“不用做的太小心。” 蒋潜有些惊异,但没多问,应下后离开。 不用做的太小心,那就是要让对方发现的意思…… 蒋潜记得两家倾向的联姻对象都是慕禾安,傅总这是在表明他对那个慕然更感兴趣吗? 这种消息更令人震惊好吗?! 他那无情无欲的boss竟然有动凡欲的一天!! 蒋潜越想越惊奇,走回办公桌了也没冷静下来,扯着鼠标乱点。 他看了眼身边一无所知的同事,忍不住叹息。 同事扭头看了他一眼,怜悯地拍拍肩。 可怜,又被boss的超艰巨任务给吓傻了吧。 蒋潜欲言又止。 这么大的瓜,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无敌果真寂寞啊! 周五的上午固定为部门会议,傅逐南听着各部门汇报的内容,偶尔提问,更多时候保持沉默。 途中,蒋潜接到了前台的电话,出去了一趟。 “喂?” “蒋秘,有位叫慕先生来找傅总。” 蒋潜微微皱眉回想了下,最近貌似没有姓慕的先生来预约。 “告诉他傅总没……”话说了一半,他突然间福灵心至,“等等,那位的名字是什么?” 前台:“慕然慕先生。” “……” 蒋潜:“下次记得先说全名好吗?让他到楼上的会客室稍等,傅总正在开会。” “好的,蒋秘。” 他想了想,多叮嘱了句:“好好招待,他可能是咱们公司的贵客。” 不,其实是老板娘。 蒋潜怀揣着大秘密,冷漠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前台一脸懵。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能是贵客又算什么? 吐槽归吐槽,专业的职业素养却没让她流露出半点情绪:“您好,慕先生,请跟我来。” 蒋潜挂断电话回来后没有落座,站在傅逐南身后低声说明情况。 正在汇报员工犯了个明显的错误,傅逐南却没理会,偏头看了眼蒋潜:“让他到会客室等着。” 蒋潜点头。 傅逐南又道:“我办公室旁的那个。” 蒋潜有些惊讶,点头应好,默不作声地将招待规格往上提了两个档次。 参与部门会议的员工发现会议室里的天气貌似从阵雨转向了晴天,有人大着胆子去看,主位上的alpha神情淡漠,瞧不出半点端倪。 …… 会议结束,蒋潜看傅逐南径直往办公室走,提醒道:“傅总,慕家那位小少爷还在会客室等您。” “……” 傅逐南的确忘记了,他略一点头,看了眼腕表:“去休息吧,剩下的下午在汇报。” 蒋潜也跟着看了眼时间,距离午休还有半个小时。 嗯,会客室的那位,下次来待遇还得往上升几个等级。 傅逐南推门进去,第一眼就看见站在窗边的青年。 阳光穿过落地窗洒下一片金色,赤金的亮光在视觉上铺垫出虚化的效果,像套了圈毛绒绒的光晕。 光晕里的人影听到声响,慢半拍地回头,那张脸也被染的明亮。 “傅先生。”慕然眼睛一亮,脚步也跟着轻快了几分,“您的会议结束啦?” 傅逐南:“你来做什么?” “我来献殷勤。”慕然理直气壮,回身捧起放在玻璃桌上的保温饭盒,“傅先生,能赏脸吗?” 傅逐南走过去,在慕然对面坐下,他问:“为什么?” “嗯?”慕然不解,“什么为什么。” “送饭。” 傅逐南原以为慕然的到来,是准备好了新的筹码,结果并不是。 慕然更加困惑了,他以一种不理解但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因为我喜欢你呀。” “……” 假的。傅逐南唇角微微下压,不语。 即便是虚假的心意,但慕然说出口后,心跳还是不可控地开始加速。 被傅逐南注视着,慕然的不自然与紧张达到了顶点,找补般说得更清楚:“我喜欢你,但是你不喜欢我,所以我来追求你,希望你能喜欢我。” 傅逐南:“追求我?” 慕然已经不再敢看他的眼睛,半垂着脑袋,盯着保温饭盒浅蓝色的上盖,含糊回应:“……嗯。” 傅逐南觉得荒谬,甚至有些可笑。 慕然也勉强能算是慕禾安一手养大的,结果却跟慕禾安没半点相似之处。 竟然在这场利益置换的关系里尝试用情感来进行绑定……天真的令人发笑。 如果不是他还有用,傅逐南绝不会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放松地靠在沙发椅背上,随口问:“你要怎么追求我?” 慕然懵了,这种问题也是能这么直白问出来的吗? 傅逐南不仅问了,还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看着那张白皙的面庞渐渐浮起暧昧的绯色。 如果抚摸的话,会感受到比平时更高的温度吗? 触感呢? 也会有所变化吗? 更柔软?就像刚出炉的小面包,表皮都没来得及冷却,蓬松酥软。 傅逐南的指尖轻轻抖了下,不明显,但却像极了某种预告。 指尖在联想中滋生出渴意,密密麻麻的痒意攀爬着蔓延,以比病毒更快速的方式传播。 “……这是秘密。”慕然小声说。 他莫名心虚,放下保温饭盒往傅逐南那边推了推:“您要尝尝吗?” 傅逐南熟练地压下不正确的念想,面色如常:“嗯。” 封闭的饭盒被打开,浅淡的白雾飘逸着散出来,扩出温暖的香气。 “我准备了一点家常菜,不知道您有没有忌口的……您有什么比较偏好的食物吗?”慕然一一打开饭盒,拿出包装好的一次性餐具递过去。 一人份的餐具。 傅逐南看他,问:“你吃过了?” “当然!”慕然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一头柔顺的粉发也跟着摇头晃脑。 “送给傅先生的午餐,我当然要提前把关合格呀。” 傅逐南笑了笑,没接话。他拆开餐具尝了一口,是熟悉过分的味道。 他抬头看,正巧对上慕然期待的目光。 “怎么样?” 傅逐南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下次能选离临深远点的饭店吗?这附近的饭店已经吃腻了。” 临深集团总部坐落在在京市最繁荣昂贵的地段之一,这附近的园区寸土寸金,少有人愿意那么暴殄天物的那这里的楼盘来开饭店,因此慕然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不需要预定的老字号饭店。 慕然表情僵硬:“……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跟槐园的主厨学的手艺?”傅逐南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这教学质量挺好,半点没藏私,味道一模一样。” “我……”慕然试图挣扎,但傅逐南已经埋下头去吃饭,并不看他。 虽然他不喜欢,但也知道,刻板的大家族总喜欢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饶是抓心挠肝也只能忍着,等傅逐南吃完。 因为不知道傅逐南喜欢吃什么,慕然干脆把槐园的招牌都点了一份,原以为这样大的分量,多多少少会有些浪费,但傅逐南的食量完全超乎了想象。 慕然被震撼了,忍不住偷看。 修身的西装藏不住一丝赘肉,可傅逐南吃了这么多,肚子仍旧平平。 难道这才是alpha正常的食量吗? 不对吧…… 慕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可装不下那么多! 他的视线又不知不觉地挪到了傅逐南身上。 深色袖管掩盖了臂膀的轮廓,但动作间,布料紧绷时依稀泄露了肌肉的紧实。 高级西装的立体剪裁格外衬托身材,恰到好处的弧度托住胸膛,显得胸肌格外大。 不只是胸肌。 他忍不住往下看,和平平的肚子不同,那里倒是出奇的大…… 慕然也有锻炼的习惯,身材在同龄人里面一直都是上等,可和傅逐南比起来,竟然有那么点小鸡仔的味道了。 难怪总觉得他是小孩……可恶! 慕然愤愤咬牙,心想从今天开始他也要吃得多多的,锻炼出一副健壮的好身材。 傅逐南敲了敲桌面,问:“盯哪呢?” “没有。”慕然反驳得很快,但他忘了,有些话,越否定得干脆快速,越显得心虚。 傅逐南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似是而非的眼神远比直接拆穿要更加令人紧张,慕然做贼心虚,面颊一点点热了起来。 比刚刚还要红。 傅逐南看着,隐隐觉得皮肤下又开始泛痒,像电流游过,微微麻,又像无数小虫游行攀爬,偶尔贪婪地驻足啃食血肉。 他突然喊:“慕然。” “……嗯?”慕然微微挺直后背,上半身不自觉地前倾。 二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傅逐南又一次嗅到了清淡的花香,和藏在花香下,若有若无的果香。 会客厅里陷入无言的焦灼,空气里好似有什么在流动,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慕然愣愣望着傅逐南,只觉得那股热意不仅没能散去,反而愈演愈烈,烘得他口干舌燥。 忽然,他的下颌一凉,皮革光滑的触感怪异又特殊,他下意识偏头,却不仅没逃离那只手,反而蹭过指缝,酥痒的发麻。 傅逐南不在乎手心里的挣扎,他顺着分明的轮廓蹭过慕然的唇角,又擦过软软的耳垂。 长久没得到满足的诉求,在此刻,终于得到点滴满足,他不紧不慢地摸索着慕然的面庞,好似在用每根手指一点点丈量他的皮肤、五官…… 就连眼睫毛都没有放过。 皮革手套被暖热了,延迟的将温度传递到傅逐南的手中,心脏剧烈搏动,血液被迫以不同寻常的高速流转全身,在短时间内消耗大量的氧气,带来目眩的恍惚感。 傅逐南控制着呼吸的速率,尽管身体的内部一次又一次传递出不满足的信号,他仍旧克制,不曾暴露半点破绽。 “……傅先生?” 怯怯的,担忧又畏惧。 精神高度紧绷压榨出微甜的果香,不算浓郁,却也足以冲破仿omega信息素合成香水的掩盖。 傅逐南淡淡凝着慕然,瞧见他细长的脖颈绷紧了,青色的血管跳动着鼓起不明显的纹路。 破绽百出的伪装,和他这个人一样。 明明害怕的要命,恨不得立刻逃走,却偏咬牙坚持着,任人抚摸把玩。 傅逐南用舌尖抵了抵口腔内里的犬牙,轻微的刺痛难压疯涨的暴虐欲,他微笑着发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譬如……清甜的果香?”《 》 7、惊喜礼物 慕然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蒙了,失去控制的信息素如同涨潮的瞬间,顷刻吞没海岸线。 “!” 他骤然回神,努力收敛起自己的信息素,可越是急躁,信息素越发失控—— 好可怜。 傅逐南暗暗叹息,都被吓得炸毛了。 通话的默认铃声救场般响起,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傅逐南松了手,抽出手机看了眼。他没接,握在手里看慕然,等待回答—— 或者说蹩脚的谎言。 “什么?您说什么?”慕然听着叮铃铃的铃声,心惊肉跳,偏还要故作镇定,装傻充愣,“您是想吃水果了吗?傅先生比较喜欢什么水果?” 傅逐南笑了下,抬起右手,往慕然的方向探去。 慕然微微一怔,短暂的纠结一闪而过,上半身微微往前倾。 像乖巧的猫猫,探着脑袋期许被抚摸。 可是那只手并没有落到他的头上。 傅逐南捏住他翘起来的衣领:“这是什么?” “……?” 慕然呆呆低头,盯着衣领上已经干涸的颜料。 诶?不是要摸他头吗? 浅浅的黄色并不明显,傅逐南仔细端倪,随后食指指尖擦过,黑色的皮革手套上沾染了点点干涸后的颜料粒子。 “原来是颜料啊。”他说着,扫了慕然一眼,“我还以为是展示厨艺的证据呢。” 慕然张了张嘴,本能想问自己辩解,只是他既想不出合理的托词,傅逐南也没给他辩解的机会。 “我还有事要处理,”傅逐南说,“这次,需要我安排人送你吗?” 如果好厨艺人设没有摇摇欲坠、如果信息素没有泄漏,慕然想,他应该会死皮赖脸的多留会儿,多刷点存在感,好培养“感情”。 但现在,他抬起脑袋偷看傅逐南,心虚不已。 “……不要。”慕然小声说,“我可以自己回去。” 傅逐南笑了:“嗯,毕竟是能熟练撂倒alpha的omega,独自回家当然不是问题。” “……” 慕然面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绯红又卷土重来,甚至更胜一筹。 傅逐南心情颇好,没再逗他,拿着手机出去了。 蒋潜刚从电梯里出来,就看见了同样从会客室里出来的傅逐南。 他离开到回来……至少有个四五十分钟吧? 傅总一直在会客室陪那位omega吗? 蒋潜拼命压住唇角,不让自己的震惊与八卦表现出来。 爱情的魔力果然难以抵挡,即便是冷心冷肺的工作狂魔也深陷其中。 蒋潜:“傅总。” 傅逐南将手机移开了点,说:“等着,送他出去。” “好的,傅总。”蒋潜微笑。 傅逐南多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 眼看着傅逐南走了,慕然重重松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柔软的沙发里。 太吓人了……他还以为要被发现了。 慕然忍不住抬起胳膊嗅了嗅,淡雅的花香存在感并不强,凑近了,才勉强嗅到清浅的味道。 这款仿omega信息素的香水是他找特殊渠道定制的,经过他多次测试,的确有以假乱真的效果。 他仔细嗅了嗅,还是没能嗅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傅逐南骗他? 不对。 傅逐南又不知道他是假omega,更不可能知道他信息素的味道,如果不是真的闻到了,怎么可能说得那么准? 还说什么甜……他可是alpha! 莫名的,慕然觉得自己的下颌乃至被抚摸过的半张脸都有些发烫。 被触摸过的皮肤好似仍旧记得当时的触感,重温般刺激着神经末梢,逼迫他一次次回忆。 温凉的,奇妙的…… ……等等!他在想什么? 他没躲开只是为了维持爱慕人设而已,又不是真的爱慕,怎么还、怎么还回味上了?! 慕然恼怒地咬牙,想了半天,决定将其归于自己鬼迷心窍。 他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慕然想着,愤愤从兜里摸出1ml的小瓶分装香水。 以防万一,还是再喷一点吧……应该能盖过不小心泄漏的信息素味道? “慕少?我送您。” 慕然一开门,就看见等在门口的蒋潜,他习惯性要说不用,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的想法。 “好,谢谢。” 蒋潜保持着微笑,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omega的信息素淡淡的,浮动在空气里,若有似无,像某种隐晦的证据,佐证刚刚在会客室或许并不是聊天那么简单。 蒋潜摁下电梯:“慕少,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如果您下次来,可以提前通知我一声,以免傅总不在。” 慕然微微一呆,他总算想起自己又忘记什么了。 傅逐南的私人联系方式…… 他竟然又没要! 慕然闭眼无言。 蒋潜:“不方便吗?” “不。”慕然强撑起笑,“很方便。” 没有傅逐南的联系方式,有秘书的也行……至少也算是个途径了。 慕然生怕迟了一秒就会发生什么变故,立刻掏出手机扫码,添加,一气呵成。 看着好友列表里成功多出一个联系人,慕然这才松了口气,问:“对了,蒋秘书,你知道傅先生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吗?” 慕然的眼睛亮亮的,饱含期待,蒋潜莫名感到压力,他仔细回想片刻,说:“傅先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当然也没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蒋潜补充道。 在绝大部分人眼里,傅逐南更像精密且高端的机器人,高效的速率以及无论何时都能做出最优选择的决策力,还有稳定到近乎情感缺失的情绪。 他天生就是掌管权势,搅弄风云的人物,七情六欲、喜恶憎厌反倒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诶?”慕然不敢相信,人怎么可能没有喜恶呢? 他还想再问,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徐徐打开,他跟着蒋潜往外走,失去了最佳询问的机会,心里却止不住惦记。 算上今天,他只见过傅逐南两面,但慕然还是觉得,真正的傅逐南和传言截然不同。 可真正的傅逐南又是什么样? 慕然偏头,看向窗外飞快后退的街景,刺耳的汽笛鸣声在模糊的景色里成了尖锐的警示。 注意力的过分投入与不恰当的探索欲,对他并不是好事。 傅逐南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他也不需要了解,他只需要让傅逐南觉得比起姐姐,他更适合做挂名的伴侣,能完成傅慕两家以婚姻做借口的利益置换,就足够了。 说不清的,慕然感到轻微的、并不明显的失落。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傅逐南周末也没闲着,出了个短途的差,直到周二深夜才解决,又连夜返回京市。 他在红眼航班上短暂的休息了三个小时,下飞机时,那点少见的疲惫没了踪迹,又是人前所熟知精英的模样。 跟了傅逐南全部行程的二助忍不住背过身偷偷打了个哈欠,心想有的人当大老板他是一点都不羡慕。 这种老板,给他他也是不会当的。 “去公司。”傅逐南拉开接机司机的车门,又回头对二助说:“给你叫了车,周末补双倍假期,回去休息吧。” “谢谢傅总。” 傅逐南合上车窗,示意司机出发。 早七的京市已经复苏,主道上堵满了车,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被无限拉长,傅逐南干脆打开笔电处理后续的琐事。 回完最后一封邮件,正好抵达公司。 然而他刚一踏进公司的门,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目光。 傅逐南早已习惯被注视,只是此刻的氛围和平时大相径庭,让他多少有点疑惑。 这点疑惑在看见推拉车上的一大簇白玫瑰时达到了顶峰。 傅逐南抬头,看向匆匆忙从楼下赶来的蒋潜,释然。 哦,原来是追求者追到了公司示爱。 傅逐南对员工们的私生活没有兴趣,对这种容易引起轰动的事情也没任何看法,更不会严词厉色地批评、禁止。 眼看着蒋潜快步过来,傅逐南也不扫兴,转了个方向,打算从旁边绕过去。 这种场合,同事能让气氛更热闹,上司可就完全不合时宜了。 “傅总!”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傅逐南停下脚步,直觉率先传达了不妙的预感—— “这是……”前台有些难以启齿,面对顶级alpha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慕少送您的七夕礼物。” 傅逐南:“?” 他问:“什么?” “七夕礼物。”前台不敢和傅逐南对视,小声重复,“999朵白玫瑰。” 傅逐南万年不变的表情出现细微的龟裂,他侧头看了眼。 推车上成人双手合抱都无法圈住的玫瑰花束存在感极强,里头每朵花都开得正好,娇嫩的花瓣层层叠叠挤着,堆叠出花海般的梦幻。 “傅总……”蒋潜偷瞄傅逐南的脸色。 他是为数不多的“七夕礼物”知情者,慕然在前一天晚上发消息问他傅总七夕那天会在哪。 身为傅逐南的秘书,蒋潜当然不可能告诉慕然傅总的具体行程,但在不在公司这类的问题,还是能回答的。 但是! 没人告诉他,慕少这么豪迈啊!999朵,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蒋潜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只是他还没开口,傅逐南就已经恢复了冷静。 “让人搬到会客室去。”傅逐南一顿,“一楼的。” 搬到23楼,不知道又要惹得多少人围观——尽管傅逐南清楚,这事估计早就传遍公司上下了。 “好的,傅总。”蒋潜脚底抹油,当即想溜,“我这就安排人来搬。” “蒋潜。”傅逐南叫住了心虚的秘书,“告诉慕然,我想见他,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 “当、面、说。” 蒋潜后背发凉,不寒而栗。《 》 8、亲手送给我 傅逐南没等太久,他注视着漂亮的男孩朝他走来。 “傅先生。”慕然极力控制情绪,不让兴奋表现的太明显,但他压住了唇角,笑意却仍旧从眼底流淌出来,“好久不见。” 也就四天。 傅逐南也笑了下:“七夕礼物就让外卖员送来,是不是不太真心?” 真心? 傅逐南跟他谈真心? 慕然脑海里警铃大作,他不觉得仅仅是一束花就能让傅逐南对他上心——要真是这样,傅逐南心里早该被挤得密密麻麻了。 兴奋的神经冷静下来,他抿了抿唇,轻声说:“我害怕傅先生会拒绝。” 傅逐南合上桌上的文件,说:“让外卖来就不用担心我会拒绝了?” 慕然佯装失落:“你拒绝外卖员……又不是拒绝我。” “好一个掩耳盗铃。”傅逐南淡淡夸赞,他站起身往外走,“我不收。” 慕然瞪大眼睛,追上去:“您让蒋秘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当面拒绝我吗?” “你猜?”傅逐南反问。 他今天穿了套深灰色的西装,双排扣未扣,鱼骨马甲收束着腰身,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 慕然看得眼热,上个模特被辞退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体模特了。 他还记得那人走时怒骂他过分苛刻,断言没人能达到他的要求。 胡言乱语,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只是很可惜,他就算把所有积蓄掏出来,也请不动这位。 慕然遗憾地打消念头,不动声色地筑高台:“您肯定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傅逐南抬眸看了他一眼,没否认,他在会客室门前站定,“你送的礼物就在里面。” 慕然:“……?” 叫他来是为了当面退货吗? 傅逐南把慕然脸上的不解与无语看得真切,他适时开口解释:“你自己准备的礼物,不打算亲手送给我吗?” 慕然很明显的愣了下,像是完全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回答。 这是接受的意思? 特定日期的特定礼物,意义非凡,收下与同意并无差别。 傅逐南半敛眼眸,任由慕然迷茫疑惑,即便并不相信,却还是不得不表演出惊喜模样,维持“倾慕”假象,走入不明前景的陷阱。 “那你会拒绝我吗?”慕然无声咬牙,他猜不透门后准备了什么,只好在尽可能的范围内为自己争取一二。 捉弄、羞辱? 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傅逐南愿意接受他的“七夕礼物”。 这对傅逐南而言不算什么,但营造这样的暧昧传言,对他有利无害。 慕然抬起头仰望他:“傅先生?” 傅逐南神情自若:“你亲手送的礼物,我当然不会拒绝。” 慕然心下稍安,上前半步,拉开了会客室的大门。 比视觉更快被感官接收的是浓郁的花香。 会客室里的空气净化器发出嗡嗡细响,稳定不断的循环室内的空气,然而收效甚微。 堪称巨大的花束被搁置在中间的玻璃桌上,将那张能容纳十来人围坐的桌子挤得衬得娇小可怜。 傅逐南欣赏着慕然满脸惊恐的表情,那点被人瞩目带来的不悦总算散去,转嫁成令慕然脸热的尴尬。 偏他睚眦必报,还要雪上加霜:“来,抱起来,送给我。” “……” 慕然脚趾抓地,满脑子都只剩下三个扭曲的符号——sos!! 999朵……竟然这么夸张吗?! 真的假的? 慕然崩溃地不敢回头,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傅逐南超级加倍后,故意寻他开心。 “怎么了?”傅逐南嗓音里含着浅薄的笑意,“是后悔了,不想送给我了吗?” 慕然欲哭无泪:“没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呢?” 傅逐南轻笑声,不掩奚落:“怎么不看我?” “……” 傅逐南的嗓音磁性,音调低沉,带上命令的口吻:“慕然,说话。” 慕然心尖跟着颤了下,几乎是出自本能地给出回应:“傅、傅先生……” 怯懦的、发颤的,楚楚可怜。 傅逐南眼底神色渐深,浅薄的笑意无声消弭,化作更为可怕的、令人胆寒的沉寂。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慕然磕磕绊绊地道歉,如果说前几天他只是担心傅逐南不太想见他,现在他就要考虑自己是不是直接进黑名单。 傅逐南听着他的声音跟着脑袋一起越来越低,盯着蓬松粉发顶端的发旋,没说话。 白玫瑰的花香并不难闻,只是太浓郁,完全遮盖了旁的味道,包括虚假的信息素。 傅逐南走进屋内,从庞大的花束里抽了两枝出来。 “慕然。” 慕然没有抬头,他害怕看到傅逐南的表情,害怕傅逐南会用强硬的态度直接结束这场闹剧。 可是…… 傅逐南命令道:“抬头。” 慕然完全没有抵抗力,认命般看向傅逐南。 傅逐南看清了那双藏着羞愤与懊恼的眼睛,白炽灯揉碎了,洒在浅色的眸子里,为本就不明显的委屈做了掩饰。 傅逐南:“丢人的是我,你委屈什么?” “……?”慕然眼睛瞪大了点,“什么委屈,我没有!” 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委屈? 傅逐南不同他辩驳,把手里的玫瑰花递出去:“下次,送两朵就够了。” 慕然攥住那两枝花,经过修剪的玫瑰花失去了尖刺,即便攥得很紧,也不必怕被刺伤。 “那……下次您会收下吗?” 透亮的眸子里清澈见底,隐约倒映出模糊的影子,傅逐南盯着慕然眼里的影子,目光变得很深、很沉。 他模棱两可地回答:“也许会,也许不会。” 慕然很开心。 傅逐南收不收下他的礼物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傅逐南考虑了“收”与“不收”。 他还有下一次。 对傅逐南而言,慕然比很多人都要好懂,即便极力伪装掩饰,却总会露出马脚。 他对慕然知之甚少,对慕家的情况却很了解。 比起傅家简单的人口,慕家还真能称得上大家族——以人口论。 慕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风流,除了联姻的那位徐家大小姐,还在外头养了四五六七八个“姨娘”。 姨娘养在外头,孩子却不能丢在外头,没个几年,慕家就热闹了起来。 人多了起来,利益纠纷之下,龌龊肮脏事也跟着多了起来。 慕老爷子在里头并不偏帮,由着他们斗,为了芝麻大点利益拼的你死我活——他子女多,死几个、残几个,倒也不心疼。 在他眼里,甭管那个娘肚子爬出来的,都是他的子女,自然是能者居之。 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个个都满腹算计,竟然还能出一个慕然。 这么蠢,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傅逐南无声冷笑,估摸着多半是慕禾安把人护的好,没让慕然掺和到那些勾心斗角里去。 如果是这样,也无怪乎慕然会这么卖力,想替慕禾安进火坑。 “傅先生,您今天中午有空吗?”慕然心底最大的石头落下了,明显轻松多了,“我能邀请您共进午餐吗?” 傅逐南看了眼时间,还早。 慕然立即补了句:“我可以等您。” “在哪等?”傅逐南一眼看破慕然的小心思。 离午休也就两个小时左右,如果他同意共进午餐的邀请,难道还能把慕然赶回去,叫人两个小时后再来? 一个慕家的omega,无所事事的在临深等他下班,然后一起去吃饭,有联姻的消息在前,不用想也知道谣言会传到什么地步。 若大众真觉得慕然和傅逐南才是即将喜结连理的“佳偶”,就算慕家再怎么想把慕禾安嫁出去,也得考虑下姐弟共争一夫的丑闻。 “或者我到外面的咖啡馆去等?”慕然从善如流的退而求其次,“我保证,不会被看到、拍到,引起什么误会。” 委曲求全又诚意满满,倒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傅逐南又装作不解:“为什么?” “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慕然被噎了下,傅逐南坦诚的过分,他要是真把所思所想说出来,反而显得他计量太多。 他心一横,干脆破釜沉舟:“因为我喜欢傅先生是我的事情,我不想傅先生会因此受到什么非议。” 傅逐南笑了下,没继续追究:“用不着,没人敢在临深外头乱拍。” 临深内的人更不可能到外头去嚼舌根。 “对了,”傅逐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慕然,“临深内部设有食堂,你想借用后厨吗?” 我借用后厨做什么? 慕然下意识要回答,话到了嘴边,他猛地想起自己下次来给自己立的人设。 他仅仅只用了半秒就在坦白真相,再次社死和装聋作哑,护住千疮百孔的人设之间做出了选择。 “还是不用了吧。”慕然勉强稳住笑脸,“您上次不是说吃腻了吗?我报了个新的培训班,下次、下次一定给您带来全新口味。” 傅逐南看得好笑:“真的吗?” 慕然:“真的。” 傅逐南:“我很期待,也希望那天能早点到来。” 慕然:“……” 他现在收回刚刚说的话还来得及吗? 傅逐南哼笑一声,转身走了,留慕然一个人在会客室里懊恼后悔。《 》 9、总不能喜欢Alpha吧?! 慕然的资料不难查,蒋潜早整理好了,搁在傅逐南的办公桌上,让他一回办公室就能看见。 傅逐南早上不想看,丢到一边去,这会儿想起才找出来。 翻开第一页,左上方是一张白底的寸照,正式的照片总容易显得寡淡,但慕然长得漂亮,顶住了摄像师粗糙的照相技术。 [慕然,24岁,成年分化为beta,今年二月进行二次分化,于七月底完成性别测试,登记为omega] 傅逐南嗤笑一声,什么性别测试要五个月? 几年前登记的性别没有更改的余地,但二次分化,有心操作一番却并不难。 无非是联姻的事二月份就露出了苗头,慕禾安未雨绸缪,拖着慕然的第二性登记时间做最坏的打算。 蒋潜查来的信息很详尽,囊括了慕然二十多年的生平。 他有个和慕家格格不入的父亲,天性浪漫,不愿被拘束,脱离了家族满世界的游荡,然后认识了个慕家上下都看不上的omega,生下了慕然。 傅逐南一目十行,觉得像一本陈旧无趣的烂俗剧本。 慕然的父亲早逝,母亲把他拉扯到了六七岁,身体也彻底垮了,没办法,只能把他送回慕家,交给了他父亲同父同母的姐姐——也就是慕禾安的alpha母亲。 后面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无非是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之类的故事。 只可惜,深厚的情谊最后也成了达成利益的筹码。 傅逐南没兴趣往下看,随手把资料丢进了碎纸机。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起身走出办公室。 傅逐南刚走进会议室就看见慕然的眼睛亮了亮,他举着手机凑过来,兴致勃勃地展示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的劳动成果。 “这家店怎么样?听说主厨是南边的,很有特色。” 慕然说着,划了下手机:“或者这家?老字号,我看……” “看这些做什么?”傅逐南后退半步,没看慕然举着的手机,“去食堂。” 慕然呆了下:“啊?” 傅逐南问:“嫌弃?” “怎么可能!”慕然连忙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您也会去食堂……” 越是身份高的人,越喜欢讲究排场,堂堂临深的执行董事,竟然会去食堂,怎么能让人不震惊? 傅逐南领着人往外走:“临深食堂的掌勺师傅都是出了名的,数一数二的名厨。” “外头的手艺,没几个比得上。” “……” 慕然目瞪口呆,如果眼前的不是他要废心“追求”的对象,他高低要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兄弟,这个逼装的牛”。 可惜他没胆子说,只能盯着傅逐南宽阔的后背羡慕嫉妒路灯资本家的财大气粗。 等下了楼,慕然才是真的瞪圆了眼睛,临深的选址昂贵,就这,竟然也能抽出两层楼来“开餐馆”。 他被接回慕家后,在物质上不曾被薄待,但也没见过这么豪横的,公司食堂愣是搞出了五星级酒店的架势。 傅逐南瞧着慕然怀疑人生的神情,打开桌边的点单ipad放在慕然面前:“回神,点单。” “咳咳。”慕然干咳两声缓解尴尬,低头看,没几秒,又抬头问:“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傅逐南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点你自己的就行。” 又一次试探喜好失败,慕然只能老老实实地低头看菜单。 等待的间隙,傅逐南抽空回了个消息,随手把手机摁到静音,倒扣在桌边。 “慕然。” 刚点完单的慕然抬头看他。 傅逐南半倚着椅背,神情松泛,像终于起了点微不足道的兴趣,随口问:“你是二次分化成omega的?” 大部分人在出生时,第二性就已经确定,只等成年后完成分化。 不过事事都有例外,有少部分人一开始检测性别是beta,等到十八岁成年时分化性别也时beta,却在未来的某天毫无征兆的进行二次分化,变成omega或者alpha。 慕然眼皮狠狠跳了下,他对傅逐南知道这些不意外,这对他来说甚至是好事,说明傅逐南的眼里有了他。 只是他说谎的本事差得没边,难免会担心露出破绽。 “是啊,” 傅逐南看着慕然露出标准的笑容,带上悬浮又虚假的庆幸:“您看,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呀,傅慕两家正要联姻的时候,我刚好分化成omega。” 他说着,努努嘴,学着影片里omega娇俏的模样:“这算不算天定的缘分?” “……” 平心而论,慕然的确长得好看,就算是非要扭着嘴做这种矫揉造作的表情也怎么都和丑扯不上边,但傅逐南…… 傅逐南闭了闭眼。 “傅先生,看在缘分的面上,和我试试喏?” 对面全然不知,仍旧夹着嗓子模仿着撒娇的强调。 傅逐南不打算忍气吞声,哂笑一声,把这份不痛快还了回去:“谁告诉你我喜欢omega了?” 慕然懵了,极度震惊之下,完全忘记了维持表情,露出最真实的呆滞模样。 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傅逐南舒服多了,他漫不经心地扫过慕然的脸,设想着也许会出现的反应。 恼怒? 早知道他不喜欢omega,就不必伪装成o代替慕禾安联姻。 不对。 傅逐南微笑的否定。 慕禾安的进退两难,是因为她不能出嫁,也因为她不能不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哪支能和傅家联姻,那支的兄弟姐妹就能在这次合作里占据主导地位,其中带来的巨大利益,运作的当,要在慕氏站稳脚跟并不难。 而慕禾安,在那样的家里举步维艰,除了慕然,她再也没第二个能信任的血缘至亲,所以无论这场联姻会不会落到她的头上,最后都会在她的精心安排下,由慕然接替。 所以现在应当是懊恼? 要早知道,慕然的第二性也不会是omega了。 点好的菜总算做好了,服务员敲了敲门,推着餐车上来上菜。 等服务员退出去,包厢的门重新关上,慕然才终于回过神来,眼神闪躲,吞吞吐吐:“您、您喜欢beta?” 傅逐南挑眉:“嗯?” 慕然大惊失色。 总不能喜欢alpha吧?! 他惊疑不定,一双浅色的眼睛也跟着惶恐不安地乱动。 傅逐南很满意慕然的反应,他不慌不忙地抽出消毒后的筷子,品尝大厨的厨艺。 “傅先生……您喜欢beta吗?”慕然追着问了句,声音微微发颤。 紧张?担忧?害怕?后悔? 傅逐南抬眼,没辨别出。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说:“开个玩笑而已。” 慕然不敢相信,仍旧盯着他,妄图看透表层的皮囊,看穿那颗心。 像只受惊的粉毛兔子。 傅逐南在心底点评。 瞧着警惕,实则浑身上下毛绒绒,没半点攻击力。 傅逐南才不管慕然信不信,扫了眼他面前还没被使用的餐具:“不吃么?” 慕然顺从地低下头,摆弄着餐具。 听到这种“玩笑”,惊讶都足够填饱肚子了,哪还有心情吃饭。 “如果是真的,”傅逐南等了等,看见慕然心神不宁地拿起筷子,又不咸不淡地补了句,“你打算怎么办?” “哐当。” 慕然手里的筷子掉了下来,砸在瓷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没心情去在意自己失不失礼,猛地抬头紧张地盯着傅逐南。 “傅先生……” 傅逐南嘴角微挑,好像真的对这个问题有兴趣:“我要是喜欢beta,你如果早知道,会希望自己不进行二次分化吗?” 慕然无意识握紧拳,急促呼吸下,嗓子跟着发抖:“当然、当然会希望……” “可是这种事情,又不是希望就能改变的。”他垂下头,藏起眼睛,落寞而悲伤:“如果您真的喜欢beta,而我偏偏不再是beta……那说明我和您,的确没可能。” “就这样?”傅逐南很平静,没半点动容,他看着慕然的肩膀抖了下,头顶的发旋也跟着颤了颤,像是要跟着主人不可置信地抬头,又被理智生生压着没动弹。 不用看慕然的表情,傅逐南就知道这人八成是在心里吐槽他冷血。 傅逐南不太介意被人在心底骂,又问:“就这样认命?” “唔,不过腺体切除技术不完善,对身体损伤太大,更是非法行为,为了这个堵上自己的命的确不值得。” 傅逐南顿了顿,轻笑了声:“不过二次分化的时候隐瞒性别,纂改登记信息就要容易多了吧?” 慕然陡然一惊,瞳孔紧缩,震惊与惶恐融合,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那种情绪占比更多。 “嗯?”傅逐南故作惊讶,带着点关切问,“怎么了?”《 》 10、火坑x冰窖√ 傅逐南的眸光轻飘飘的,在灯光璀璨的包厢里存在感不强,但落在慕然身上,就莫名有了千余斤的重量。 傅逐南把人高高悬起,又随口找了个理由放下:“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慕然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被搅的一塌糊涂的餐盘,没说话。 傅逐南没放在心上。 他故意说这些让慕然精神高度敏感紧张的话,本就是有意恐吓。 做贼心虚,慕然这样的花架子,被提到最心虚的点,远不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继续伪装。 比起看慕然拙劣的表演,听“缘分”、“命运”之类的蠢话,眼下这副蜷着尾巴心神不宁的模样,要顺眼多了。 吃完饭,照例,傅逐南问他要不要司机送,慕然还是摇头拒绝。 直到告别离开,慕然都没能恢复最初的兴高采烈与热情饱满。 傅逐南心情愉悦,估计慕然能安分相当长一段时间。 ……并没有。 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浅色花束,傅逐南难得失语。 慕然笑得很灿烂,半点不见昨日的仓惶:“傅先生,您不喜欢吗?” 不。 傅逐南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拦在一楼大厅送花的一天。 他皮笑肉不笑地扫了眼蓝紫色的小花束,问:“怎么在楼下等?” “因为想给傅先生一个惊喜。”慕然举起手中的花,牛皮纸包裹着洋桔梗与飞燕,衬得配色更加清浅。 他留意到傅逐南的视线,笑得更加灿烂:“这次我可是专程到花店去一朵一朵选的。” 傅逐南:“慕然,我是alpha。” 这个点临深大厅里的人不算多——远处有几个下来取咖啡的,近处则是兢兢业业降低存在感的前台。 大boss的瓜不是随便就能吃的,但人么,克制好奇心太难,即便极力回避眼神,也会忍不住偷偷瞄上两眼。 慕然眨了眨眼,轻快地回道:“我知道呀。” “alpha难道就不能收花了吗?只要是人,无论男女,无论abo,都有欣赏美,获得美的权力呀。”他说着,眉眼灵动生辉,“我觉得这束花很漂亮,所以想送给您,和您是不是alpha没关系。” 傅逐南默了片刻,接过慕然手中的花,转手放在前台的柜子上。 “不过我今天没空,没法招待你。” 慕然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死缠烂打也是个技术活,格外需要注意拿捏尺寸,频率太低没什么存在感,频率太高,又像狗皮膏药,惹人厌烦。 像眼下,在人繁忙时打扰,最最不合时宜。 “您忙,”慕然退后半步,妥帖补救,“我不需要招待,您愿意收下我的花,就已经足够了。” 他笑眯眯地摆摆手:“我先走啦,下次见,傅先生。” “嗯。” 浅粉色的头发柔软细长,晃晃悠悠的消失在视线中,傅逐南偏头看前台:“他来怎么不说?” 前台脸上的微笑僵住:“对、对不起!傅总,我……” 傅逐南抬手打断:“没有下次。” “是,我明白了。” 傅逐南没有训人的爱好,警告后就打算离开,视线却不知为何,短暂的在那束花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丢掉。” 慕然昨天送来的那“束”花,怎么处理都太显眼,最后是蒋潜联系人把花束拆了,重新包装,每人送了两枝——现在临深内部不少人的办公桌上还插着那两枝白玫瑰。 傅逐南不想自己的桌上再添战绩。 “好的,傅总。”前台低声应下。 这几天的事情下来,她还以为傅总对那位慕少有什么不同……结果也只是表面功夫啊? 前台偷偷在心底感叹,果然,真正的有钱人,哪会满脑子情情爱爱。 傅逐南不在乎别人心里会怎么想,他看了眼腕表,往外走。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明媚的有些刺眼,傅逐南下意识抬手遮了遮,比阴翳更先被感官捕捉到的是浅淡的清香。 特殊处理的皮革料子,只有贴近鼻尖才会嗅到轻微的味道,可就算凑近了,闻到的也不该是…… 花香。 傅逐南的视线上移,凝在皮革手套包裹的手上。 他想起来,刚刚也是这只手接过了那束花。 那束花有这么香吗?隔着牛皮纸也能留下气味?方才接过的时候为什么没闻到? 他垂眸,抽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 确认傅总已经离开,前台才伸手拿起那束花,怜惜地感叹:“唉,多漂亮啊……” 不过漂亮归漂亮,就算再接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把傅总的东西占为己有——即便那是傅总指名要丢掉的。 前台拿着花准备丢到走廊的垃圾桶里,然而刚起身,就听见蒋潜的声音: “诶,茜姐,等下等下。” 前台:“怎么了?” “花交给我处理就行。” 前台:“可是傅总……” 蒋潜:“咳。” 前台:“好的,蒋秘。” 她双手把花奉上:“完璧归赵。” …… “傅总,慕少又来了。”蒋潜犹豫片刻,低声补充,“今天也带了一束花。” 傅逐南看了眼桌角的花瓶,水培滋润的花束,经过一夜仍旧新鲜明艳,漂亮的让人无法预测枯萎时间。 在一周前,这只花瓶里只有几枝不起眼的永生花,而现在它每天都能换一套全新的服饰,变个样的漂亮。 如果不是早知道慕然名下没有与花店挂钩的产业,傅逐南都要怀疑这人是把店里每天滞销的花打包送到他手上,好废物循环利用了。 “……让他上来。” 这周慕然来了多少次,傅逐南就打发人走了多少次,甚至没给过什么认真的理由,翻来覆去也只有一个“忙”字。 偏偏慕然好似没能读懂其中的敷衍,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找上门。 未必不懂。 大概是在扮演深情追爱的形象里走远了,被敷衍拒绝也不灰心,坚持不懈的追求。 傅逐南决定一劳永逸,说:“让他上来吧。” 蒋潜问:“还是到会客室吗?” “不。”傅逐南说,“带到我这儿来。” 慕然上来的时候,傅逐南正在接电话,他垂着眸,倚在椅子里,听着那边喋喋不休的汇报。 门没关,他一眼就看见抱着束花在门口踌躇犹豫的慕然。 傅逐南低声说了两句,挂了电话:“站在门口做什么?” 慕然正纠结着要不要敲门,听到傅逐南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听话地走进去。 走了几步,他才回过神,指了指身后敞开的门,问:“不关吗?” 傅逐南似笑非笑:“如果你不说什么、做什么不适合被第三人知晓的事情,那就不用关。” 慕然回身关门的动作一僵,他要是把门关上,岂不是等于承认自己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才没有! 慕然愤愤不平,伸手把门开到最大。然而一转头,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他莫名感到心虚。 他假咳两声,欲盖弥彰地解释:“咳咳,门开着好通风……” “嗯,说得没错。”傅逐南认真附和,他见慕然露出惊诧的神情,漫不经心地补上后半句,“毕竟满屋子都是花,不好好通风,说不定会腻死。” 他没有胡说。 慕然送来的花鲜艳新鲜,一晚上过去也不见枯萎的痕迹,保洁阿姨拿不准能不能丢,干脆找来新的花瓶插上,把前一天的花换到新花瓶里,搁在别的地方。 她见傅总对此没有意见,后面就依葫芦画瓢,最新的花插在办公桌上的花瓶里,其他的么,只要没枯萎,就找个新的花瓶,放其他地方。 反正傅总的办公室足够大,多摆几束花也不会显得拥挤花哨。 就这么几天下来,傅逐南发现书桌、书架、茶几、休息室里的床头柜等等都摆上了花。 慕然握紧了花束,往身后藏了藏。 他个母胎solo,这辈子别说谈恋爱了,连心动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他跟着《追求人的一百个小tips》学了好几天—— 挑挑拣拣到最后,发现送花刷存在感竟然是最稳妥、最不容易被拒绝的方式。 “藏什么?”傅逐南问。 慕然慢吞吞走进,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在桌边:“我以后……尽量注意频率。” “以后?”傅逐南的视线短暂的在那束浅蓝色的花上停留了片刻,他语气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没有以后。” “等……”慕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慕然,”傅逐南冷酷断绝他最后一丝妄想,“不要在我这儿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没有意义? 慕然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反问那什么有意义?可对上傅逐南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他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我、我知道了。” 傅逐南有些惊讶,他以为慕然会反驳,或者争取别的什么,却没想到对方只是瘪了瘪嘴,委屈又顺从地说:“不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放弃了? 傅逐南看着他的背影,不为所动。 说到底,这段关系里,需要绞尽脑汁维持的人是慕然,而不是他。 “哒。” 一滴水珠顺着叶片坠落,砸在深色的桌面,傅逐南抬眸看,蓝色鸢尾开的正好,微微蜷曲的花叶上点缀着几颗晶莹又细小的水珠。 “……” 鸢尾这种花,颜色受众多因素影响,像眼前这束这样梦幻的浅调蓝色培育过程并不容易,国内的花店基本没有引进。 就算是慕然,想要买到这样一束花,也并不容易。 故意?巧合? 傅逐南放下钢笔。 电梯停在23楼,并未下行。 傅逐南短暂地停留片刻,转身向安全通道走去。 “——什么火坑啊?明明就是冰窖!这个世界上怎么会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傅逐南停住脚步,从栏杆的空隙中看见蹲在角落里气恼乱喊的粉色蘑菇。 蘑菇越想越气,左右晃着头夹着嗓子阴阳怪气:“不要在我这儿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要不是——” “慕然。” 楼下的声音戛然而止,傅逐南看见粉色蘑菇缓慢且僵硬地抬起头,隔着不锈钢扶手间隙同他对上视线。 傅逐南微微笑:“你在说我吗?”《 》 11、邀请 傅逐南居高临下,轻而易举的将那张白皙面颊在刹那间宛若被打翻的调色盘,五彩缤纷、绚烂多彩。 “您、您……” 怎么能偷听人说话呢?! 傅逐南一眼看穿他在想些什么,从容地为自己辩驳了两句:“慕少在这儿说话,余音绕梁,想听不见实在困难。” “……” 慕然低头看脚尖,思索脚趾抠开水泥地钻进去的可能性。 他不说话,傅逐南也没逼他,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体贴地等人缓过这阵尴尬劲儿。 傅逐南没等太久,他看见慕然慢吞吞抬起头,脸上还残留浅淡的绯红,是未散的尴尬与羞耻。 “您为什么会来这里?”慕然可不会自恋的以为傅逐南是尾随他过来的,毕竟不久之前对方的神态、话语,无一不透露让他快点滚蛋的意思。 傅逐南好心提醒:“这里是临深。” 他作为临深的执行董事,无论出现在什么地方都合情合理。 “……” 慕然抠了抠掌心,尝试狡辩:“其实我说得不是您……” 傅逐南静静看着他,无声中,分明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慕然败下阵来,小声为自己的行为找补:“这也不能怪我吧?就算有再多喜欢,一直被这样冷漠对待,也会有小情绪……” “那你要放弃吗?”傅逐南问。 “……当然不会。”慕然摇头,“只是我决定降低我对你的喜欢。” “嗯?” 傅逐南垂眸,看见慕然伸出被抠的有些红的手指,翘着小拇指比了个很微小的距离。 “就降低这么多喜欢。” “……” 傅逐南视线下移,深色的牛仔裤不知道在哪蹭到一层灰,格格不入的颜色轻易聚焦了视线。 有弹力的布料紧紧包裹着修长的双腿与饱满的臀部,因为下蹲的姿势,臀肉与肌肉都受到了挤压,撑满了裤腿。 傅逐南想踹一脚。 大概率慕然会失去平衡,带着他那些恶心的话术一起圆润的滚开。 傅逐南移开视线:“起来。” 慕然听话的站起身,然而他蹲了太久,双腿发麻,让他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下。 傅逐南飞快后退半步。 慕然:“……?” 他对上慕然不可思议又受伤的眼神,没半点心虚。 “您真是……”冷漠无情。 傅逐南干脆利落地打断:“我空出来半天时间。” “嗯?”慕然不解。 “要接受我的邀请吗?” 他说这话时神色很冷酷,不太像是邀请人去玩乐,更像骗人到荒郊野岭去方便杀人抛尸。 慕然仅犹豫了0.001秒就做出了决定:“您要是只说前半句谁能听出来是邀请呀?” 傅逐南垂眸看他,青涩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接受。” 临时决定的行程,傅逐南其实也没想好去做什么。 他的余光往身后瞥了眼,浅粉色的头发被空调的冷风吹的晃动,额前的碎发被吹开了,露出张开开心心的脸。 有什么好开心的。 傅逐南收回视线,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蒋潜办事的效率很高,在傅逐南上车前就放了一二三四五个方案。 清脆的消息提示音接二连三,慕然有些疑惑地抬头,不是说下午有空吗?怎么有这么多消息? 傅逐南手动关掉音量,敲了个“1”发过去。 “……您有事情要忙吗?”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逐南偏头看,慕然的伪装很拙劣,脸上都快明着写上“不情愿”三个大字了,却还是勉强自己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 “如果您要忙的话,不用管我……毕竟正事要紧。” “你说得对。”傅逐南的声音沉而缓,他俯身靠近,淡淡的香水味混着座椅皮草的烈性味道充斥鼻尖,在彼此温热的吐息中交换。 慕然发现自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怦怦怦”的跳得很快,顶级alpha带来乌云覆顶般的压迫感,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克制与小心起来。 傅逐南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更近了。 慕然鼻尖轻轻耸动,镌刻在基因底层的本性让他想要通过气味辨别对象,可失败了。 面前高大的alpha像连绵不断的群山,像冰层冻结的湖泊……给予人极大冲击的同时,又没留下任何独属于个人色彩的气息。 好近。 慕然脊背绷紧,长长的眼睫毛不安地翕动,最后心一横的闭上。 “咔哒。” 一声脆响,阴翳随之褪去。 慕然慢半拍地睁开眼,看见早已回到驾驶位的傅逐南。 他的唇角噙着一丝笑,轻佻的、玩味的。 “慕少,怎么心跳的这么快?” 慕少两个字被他念得很轻,尾音翘起,小钩子似的撩得慕然还没缓下来的心跳又陡然加速。 “你、你刚刚……那个、是干嘛啊?” 连敬称都丢了,看来的确吓得不轻。傅逐南淡淡地扫了一眼,反问:“哪个?” “就是、就是……” 慕然不确定傅逐南在方才的瞬间是否有洞悉自己的小心思,但他的确误以为傅逐南也许会吻他。 或许无关于情爱,只是在狭窄的环境下,由omega信息素催生出来的渴望。 慕然并不是a性恋,但傅逐南因为他而产生的片刻不坚定,对他十分有益,他说服了自己,闭上眼去迎接那个吻,却未曾想过吻并没有降临。 是理智悬崖勒马了吗? 慕然犹豫着想知道答案:“刚刚凑过来……” “你没系安全带。”傅逐南答得干脆利落。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扣上的安全带上。慕然也注意到自己胸前的安全带——他太紧张,以至于完全忽视里胸膛上细微的、被束缚的感觉。 “……就这样?”他难掩失望。 傅逐南温声追问:“你希望是什么样?” “……” “说说看。”傅逐南的嗓音低哑,温和而极富有磁性,驶出地库的间隙,骤然亮起的光线将那张成熟的面容镀上暖暖的绒光。 像个温和可靠的大家长,有任何委屈和失望都能向他倾诉。 慕然几乎快要被蛊惑着说出实话,好险在出口时警醒。 他悄悄捏紧了安全带,小心试探:“我说了您会满足我吗?” 红灯。 傅逐南踩下刹车,稳稳停在斑马线前,他扭头看慕然,轻快地笑了声。 慕然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看到了某种希望。 “不能。” 希望破碎了。 傅逐南更愉悦了,面上却不显。 他好心指导,为懵懂的孩子指点迷津:“慕然,你把选择权交给别人的时候,就要做好失望的准备。” 慕然像懂事的学生,提出疑问:“那要怎么才能不失望呢?”《 》 12、绑匪与人质 绿灯亮了。 汽车重新启动,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让毫无防备的慕然身体前倾,又被安全带拽回座椅。 傅逐南目不斜视,沿着导航的指引驶向既定的目的地。 约定俗成的规矩里,沉默总代表拒绝回答,但慕然并不遵守规则:“傅先生,您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傅逐南敲了敲中控台,警告:“不要干扰驾驶。” 后视镜里隐约映出慕然不满的神情,他又松了口,给出一颗甜枣。 “自己想。”他顿了顿,“猜对了有奖励。” 慕然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奖励?” “……” 傅逐南很快就对自己的决定后悔了,奖励激起了慕然的求胜欲,一路上都喋喋不休胡乱猜测,预备用最笨的排除法测试出结果。 “您已抵达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祝您接下来的行程顺利~” 电子女声的导航宣布行程结束,傅逐南解下安全带:“闭嘴,下车。” 慕然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是全然陌生的地方,这会儿了,他才想起人身安全,警惕地审视周围环境:“这是哪?” “上车的时候不问,现在怕了?”傅逐南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管他,推开车门下去。 潮湿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咸咸的气息。 傅逐南的记忆力很好,敷衍看过一遍的方案也记在了脑海里。 现在是下午六点,距离蒋潜攻略里的落日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 咔哒一声细响,慕然下了车,磨蹭着到傅逐南身边,问:“傅先生,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傅逐南一眼就猜到慕然刚刚在车上磨蹭是为了看地图,他扯着嘴角冷笑:“从这里能到公海,到时候给你姐打电话,让她交赎金。” 他神色颇为认真,看不出半点玩笑的痕迹。 慕然:“也不用那么麻烦吧,我配合您,赎金到账了我们俩分?” 傅逐南垂眸,视线落在慕然笑意盈盈的脸上:“不要。” 他丢下这两字,沿着廊桥走。 慕然哒哒的跟上去:“为什么?” “……” “是觉得要和我分亏了吗?” “……” “这样吧、这样吧,偷偷告诉您一个秘密~” 慕然说着,伸手拦了下,傅逐南停住脚步,甚至连衣角都没碰到突然探出来的手。 外界关于傅逐南的传言有真有假,但洁癖到非必要不与人接触,必要隔着布料和人接触这事百分之两百是真的。 对慕然来说,这无疑是好消息,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不用担心过分亲密的接触导致身份暴露。 傅逐南表情未变,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不用刻意营造就有种电影里冷酷杀手的气质:“说说看,要是骗我,就把你丢到海里去喂鱼。” 慕然吸了下鼻子,低声抱怨:“好凶残。” 傅逐南耐心有限,绕开他横在身前的手往前走。 “诶诶,傅先生!”慕然扭身追上去,“哪有您这样的绑匪?都不把人质看好。” 傅逐南:“你跑一个试试看。” “……话又说回来,我还没告诉你那个秘密呢。” “转移话题的方式太生硬了。” 慕然充耳不闻:“我和姐姐关系很好很好,你可以狮子大开口,她肯定会妥协的。” 傅逐南垂眸看向慕然,罕见的,慕然不闪不避,直直迎上了他探究的目光。 这是第一次,他用这样直白的眼神打量慕然。 他不得不承认,慕然给他带来了惊喜。 大概是他之前的行径都太小孩子气,衬得此刻显露的锋芒凌厉瞩目。 慕然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姐姐是omega,很不容易咯。” 傅逐南比他更清楚慕禾安在慕家的处境,极度充斥着性别压力的环境里,即便她的对手都蠢得像猪猡,她也不得不费尽心力才能勉强握住手里的权柄。 也正因为如此,倘若那天慕禾安真的把一众私生子赶出了公司,只要慕老爷子还在一天,她都不会自掘坟墓的背叛与傅家的同盟。 那些蠢货的确能让傅逐南更轻易地夺取合作里的主导地位,但无疑,和聪明人合作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慕然愿意做“人质”,不是傅慕两家的人质,而是傅逐南和慕禾安博弈合作中的人质—— “傅先生,你觉得呢?” 傅逐南怀疑慕然故意夹着嗓子,黏黏糊糊的说话来恶心他,他沉默两秒,最后什么也没说。 “等等我啊。”慕然不仅没等到回答,反而又一次被落到后面。 西装裤包裹下的那双腿长的不可思议,比他过去接触的长腿欧巴还要长腿欧巴,他不得不刻意加快步伐才能勉强坠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傅先生,我名下有股份。” 傅逐南看了他一眼:“太早亮底牌可不是明智之举。” 商场上的博弈,最忌讳的就是沉不住气,谁更着急,谁就落了下风。 慕然从未接触过此道,不知道底牌尽出,无异于成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傅逐南。 仅仅一句话,就足够让他想明白始末。 慕老爷子被法律承认的配偶只有徐大小姐,她死前只孕育了两个孩子,慕禾安的alpha母亲慕清絮和慕然的alpha父亲慕旭睿。 她的遗嘱公平公正的将她持有的股份、基金均分成了两份,留给了姐弟二人。 在争权最凶狠的那几年里,慕旭睿为了支持慕清絮,把手头的股份全“卖”给了慕清絮,后来慕清絮死了,这些股份理所当然的由慕禾安继承。 眼下看来,真实情况和外人熟知的有些出入,比如慕旭睿的股份并不是直接转让,而是授权。 所以慕禾安手里的股份,其中有不小的占比并不属于慕禾安,而在慕然名下。 “傅先生,我说过呀。”慕然没有半点紧张,反而笑眯眯地为自己增添砝码,“我喜欢您,所以我想对您坦诚。” 傅逐南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倏尔一笑,轻飘飘地反问:“是吗?” 毫无疑问,两家联姻必然会对彼此名下的资产经行核验,并签订婚前协议,但如果傅逐南愿意,有的是手段利用那份婚姻关系,给慕禾安造成不小的麻烦。 主动示弱露出把柄,以此证明对“盟约”的忠贞。 很笨的方法,却足够有效。 慕然回答得很笃定:“当然。” 傅逐南笑而不语,他领着慕然拐过最后一个弯,林木与亭桥带来的阴影被抛在了身后,就连空气仿佛也变得湿润起来。 远远的海浪声与海鸟特殊的鸣叫交织,成了迎接红日下坠的交响曲。天地都被染为一色,橙亮的,鲜艳的,炫目到令人迷醉。 慕然陡然失声,在广阔的景色里忘记了预备的谎言。 海鸟在红日中跃过,黑色剪影出现又消失,飘渺着在心底留下了痕迹。 慕然的注意力被吸引,傅逐南拥有了随意打量的权力。 落日的灼灼的光辉将那张还残存着青涩与稚气的脸上染的橙红,细小的绒毛盛起浅浅的光晕,放大了无辜与天真,像在漂亮的玻璃花房里长大的孩子,蒙昧的愚蠢。 错觉。 慕然或许被保护的很好,但显然,他比傅逐南想象中的要聪明的多。 用“喜欢”作为借口的“坦诚”,不过是对自我的明确认知——反正藏不住,倒不如主动说出口,还能表现出诚意。 傅逐南承认,他被打动了。 一个假装成omega的联姻对象,将会是绝佳的挡箭牌。 现今的法律没有限制alpha与alpha缔结婚约,但显然隐瞒真实第二性别的婚姻不在法律的保护范畴内。 只要傅逐南想,他随时都能以被“欺瞒”为由,解除婚姻关系。 更何况,慕然这个“人质”太值钱,只要不触及底线,慕禾安都会在合作中做出退步。 百利而无一害,他一时竟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傅逐南看见慕然突然往前走了几步,他被壮阔的景色占据了心神,忘乎所以地想要走近些、再近些,好更清楚的观赏。 但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傅逐南。 “傅先生,我可以下去看吗?” 在这里,只能看见悬于海面的落日,却无法看见海浪的起伏,潮水的冲击,还有更多别的令言语匮乏的景色。 傅逐南有些出乎意料,慕然没有邀请他同行。 是因为顾不上表演人设,还是体贴照顾他的洁癖? 疑惑转瞬即逝,傅逐南说:“去吧。” 慕然很愉悦,他边后退边挥了挥手,蹦蹦跳跳的跑向海岸边。 “……” 傅逐南往前走了几步,在栏杆处停下,远离海岸的沙滩相对干燥,柔软的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很快,从他身边跑开的青年在视线里只剩下模糊的剪影,被广袤的大海衬的瘦弱渺小。 “哗——” 潮水与海浪的双重弹奏,落日即将淹没在翻涌的蔚蓝中,余晖也变得温柔起来。 他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再被打动,但沐浴着橙色的光辉,傅逐南的心跳变得平和。 他扯松了领带,像解开了钳制着脖颈的枷锁,终于在呼吸间尝到了咸湿的味道。 只是一会儿功夫,跑到海边的慕然不知道在哪找了个小红桶,沿着沙滩寻寻觅觅。 涨起的潮水没过他的膝盖,打湿了卷起的裤腿,又徐徐退去。 忽然,他蹲了下去,用小铲子在沙里挖掘,完全没有注意到更汹涌的潮水翻涌而来—— “慕然!” 潮水呼啸着,眨眼间吞没了沙滩上的人影。《 》 13、开房 傅逐南几乎是立刻动了起来。 海浪的冲击力难以估量,即便是慕然这种不算瘦弱的成年男性,也不是没有被卷走的可能。 然而,傅逐南还没走下楼梯,就看见了那抹亮色。 粉粉的头发湿哒哒的,被仅剩的橘调光辉映得微微有些偏红,他看见慕然高高举起小红桶,像在炫耀自己征服海浪获得的战利品。 “傅逐南——” 他本应是狼狈的,又或者愤懑不悦,为自己的倒霉遭遇。 但偏偏,他声音轻快,听不出半点阴霾。 “我没事!” 傅逐南没有应答,一步步后撤,回到安全的位置。 太阳已经完全落幕,温度骤降,带着水汽吹拂在脸上,凉得彻骨。 慕然一手拎着红桶,一手提着沾满泥沙的鞋子,小跑着回来,他的鼻尖被海风吹的有些泛红,成为墨蓝色调里的亮色。 海风,倦鸟,浪潮,和眼前的他,像极了一出烂俗的文艺爱情片,主角在光影的交接里,倾听远方的海浪声,也倾听彼此的心声。 “傅先生,”慕然仰起头看他,他举着自己的小红桶,展示里头大小不一各种贝壳。 精挑细选的小贝壳形状完好,,像一颗颗蒙尘的宝石,即便被覆盖上了一层钙化的灰白,仍旧展示着漂亮的花纹与色彩。 傅逐南的视线完全没在桶中停留,安静地等着下一句。 “漂亮吗?送给您的。” 天色黯淡,浅粉色的眼睛也因为缺少光源,变得深邃。 傅逐南沉默不语,心里想的却是那双眼睛要比乱糟糟的贝壳漂亮的多。 一阵海风吹过,慕然打了个寒颤,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嗯,现在这么看的确不太好看,等我回去处理下……” 仿木头纹理的阶梯上积起一滩水渍,傅逐南打断他:“走吧。” 慕然也觉得冷,点点头,跟上傅逐南的步子。 回去的路上傅逐南走得没来时那么快了,慕然不需要很努力就能跟上他的步子,而且…… 慕然微微侧目,偷看到宽阔的肩背。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傅逐南刚好挡在了风口,遮住了大部分凉的刺骨的冷风。 慕然有点想问,但听着桶里贝壳碰撞的声响,瘪了瘪嘴,没自作多情。 嫌弃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动作,甚至不需要眼神,仅仅只是无言的沉默,就足够让彼此心知肚明。 慕然忍不住低头,但它们真的很漂亮啊! 傅逐南有些心不在焉。 海水洗去了花香味的信息素,令带着甜意的果香冒出头,勾着舌尖,滋生出口腹之欲。 太浅了。 若即若离,似有似无,反倒成了更深的瘾,引得齿根生出细细密密的痒。 慕然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水果? 傅逐南很轻地皱了下眉,信息素仍在可控范围内,但感知却在无声无息中被放大,敏锐地捕捉到众多细碎杂乱的信息。 他拉开车门上车,转头看,发现慕然停在了车窗前。 “傅先生。” 傅逐南降下车窗,看向唇色都冻得有些发白的慕然。 他的衣角还有些滴水,衬衣打湿了,紧贴皮肤,勾勒出匀称的身材。 他的身段看起来并不柔软,有明显的训练痕迹。 从头到尾,哪哪都不太像个omega。 慕然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没关系吗?” 他现在脏兮兮的,甚至能嗅到一股海腥味。 傅逐南嗓音温和:“没关系,也就是载完你这一程,就让人把车拉去回收站处理掉。” 慕然大为震惊,面前这辆车至少是千万级别,对傅逐南而言的确不算什么,但仅仅因为这样就被丢弃,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傅逐南看着慕然信以为真的表情,简直要被气笑了。 脏了洗车就是,难道他还能真把人丢在荒郊野岭吗? 把揶揄当真,他有时候还真想好好了解下慕然的脑回路,但转念想到,他在慕然眼里可是火坑,做出多没人情味的事情不都理所当然吗? “上车。” “还是不了吧。”慕然犹豫着后退了半步,“我打车回去就好了。” 是他自己要跑到海边去淘贝壳,也是他自己没有及时避开海浪,没理由让傅逐南委屈自己忍耐他的行为带来的后果。 “慕然。”傅逐南的语气比过去要更严肃,以强制的口吻命令:“上车。” 慕然摸手机的动作顿住,他望着傅逐南的眼睛,最终选择顺从。 太冷了。 只是因为太冷了。 傅逐南抽出车内备用的毛毯,递了过去:“先擦擦。” 他说着,调高了车内的暖气。 慕然吸了吸鼻子,觉得冻麻木的手短暂得到回温。 返程的路上安静了很多,傅逐南没说话,慕然也安分地蜷缩在副驾上一言不发。 柔软蓬松的粉毛湿透了,贴在脑袋上,像落水的猫,可怜兮兮的。 傅逐南趁着红灯拿起手机:“慕然。” 慕然抬起头来:“嗯?” “身高体重。” 慕然明显的迟疑了下,他看向傅逐南,却没从中看出任何端倪。 “188,73kg。”他揪着毛毯,认真回答。 傅逐南抬眼看了他几秒,抬手删掉了语音录入的几个数字,改成了180。 手机屏幕的荧光照在黑色的皮质手套上,镀上一层莹润油亮的质感。 慕然从小学美术,对这样骨节分明的手没有任何抵抗力,傻愣愣的盯着。 深色的手套没能遮住手部的细节,反而使得指掌连接处凸起的骨节、食指与中指微微弯曲而拱起的指节更加分明。 像欲盖弥彰,恶意引诱。 慕然是唯一的受害者,在暖气的助攻下,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修长的手指从屏幕前移开,又落在方向盘上,随手握着,像艺术品。 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傅逐南会弹钢琴吗? 穿着燕尾服,坐在巨大的钢琴前,漂亮的十指灵动的在黑白琴键上翻飞,视觉与听觉糅杂,是极致的享受。 “嘀嘀——” 刺耳的鸣笛声像警钟,慕然受到惊吓,眼睛瞬间睁大,瞪圆了,警惕环顾四周。 傅逐南停稳了车,侧头看他:“盯着我做什么?不舒服?” 慕然的脸热了起来,他想躲,但本就紧贴着车门,早已退无可退。 “……没有。” “没有盯着我,还是没有不舒服?”傅逐南问。 慕然犹豫着,最后还是只否认了一半:“没有不舒服。” “嗯?”傅逐南停稳车,扭头看。 他以为慕然会扮可怜,会又说些“喜欢您”,“您让我移不开眼”之类的情话,没想到却是一句少有的实话。 这么看反倒像是真不舒服了。 傅逐南松开方向盘,伸手摸了下。 手套延缓了温度的传递,傅逐南慢半拍地感受到略高的体温。 他看见慕然被皮质手套表面的凉意冻得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又软趴趴地黏了上来。 手腕受到的压力加重,傅逐南垂眸看,计算他突然松手,慕然一头栽下去的可能性。 约等于100%。 傅逐南思考再三,决定不和病人计较,问:“做什么呢?” 慕然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回答:“……明明应该我问您才对。” “不是你先摸我的吗?” 傅逐南扬眉,半点不羞愧:“这不叫摸,我只是看你有没有发烧。” 慕然瞪圆了眼睛,控诉:“怎么不算?” 像被占尽了便宜却没得到会负责任的承诺,委屈又可怜。 “自己抬脑袋。”傅逐南像个冷酷无情的渣男,“我要松手了。” 慕然慢吞吞地抬起头,又过了会儿才想起什么,盯着已经收回的那只手看。 黑色的手套看不出来什么,但他可是整个被海水洗了一遍,傅逐南不介意吗? 在不在意他都没能得到答案,傅逐南径直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 关上车门前,他好心询问:“要在车子里待到天荒地老吗?” 慕然茫然地环顾四周,酒店富丽堂皇的光亮透过车窗映在脸上,他无意识抓紧毛毯,满心疑惑。 来这里做什么? 迟钝的大脑现在才想起路上傅逐南问过他身高体重,这不算多隐私的信息,但傅逐南问,总是有用的。 什么用?准备衣服? 慕然低头看自己仍旧潮湿的衣衫,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发散多想。 只是单纯带他来洗个澡换衣服,还是…… 傅逐南把车钥匙交给门童,回头见慕然还没动,皱眉:“下车。” 车窗描金的框遮挡了视线,慕然只能看见傅逐南轮廓分明的下颌,半遮半掩的视角带来另类的窥视感。 他穿的很严实,却遮不住好得过分的身材,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能联想的出西装下宽阔的肩背与饱满的胸肌。 黑金的纽扣系的严丝合缝,扯着昂贵的布料掐出腰腹的曲线,微微内陷的弧度更显得肩宽腰窄。 慕然喉咙有些发痒,他匆匆移开视线,慌不择路地推门下车。 “你……”傅逐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任由他裹着毛毯,以奇异的造型跟着他进了酒店。 “……傅先生。” 瓮声瓮气的声音在电梯平稳上行时响起,傅逐南侧目看他。 粉粉的头发仍旧潮湿,蔫哒哒的贴在额头上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傅逐南将他眼底的紧张收入眼底:“开房。”《 》 14、你故意的! 慕然脸色微变,捏着毯子两角的手微微一松:“什么?” 傅逐南知道他听见了,拒绝无意义的重复。 “傅先生,这不太好吧?”慕然小心翼翼提出质疑。 傅逐南垂眸看他:“哪里不太好?” “就是,”慕然瘪嘴,“开房。” “嗯?”傅逐南转身,认真打量慕然。 电梯内部的空间很宽敞,站下两个人绰绰有余,但傅逐南的存在感太强,慕然无端觉得拥挤与局促。 傅逐南端详片刻,问:“你没成年?” 慕然:“……” 问题荒谬的过分,把紧张担忧全给冲散了,像听了个诙谐的冷笑话,淡淡的好笑里夹杂着多多的无语。 慕然闭眼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我当然成年了——我看起来不像成年了吗?” “叮。” 亮起的按钮熄灭,电梯徐徐打开,傅逐南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那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个超大的问题——他是个alpha啊!!! 慕然好不容易平复了点的心情又一次波澜起伏,他盯着傅逐南的背影,思考现在找理由溜走的可能性。 可是他“很喜欢”傅逐南诶,临阵逃脱未免显得这份喜欢太假了—— 而且,做那种事,是不是代表傅逐南愿意接受他作为结婚对象?他现在逃走,这事是不是又会有变动? “嘀嘀嘀。” 房卡刷开房门,慕然心一横,变就变吧——再差也不会比发现他是alpha更差了! “傅先生,我觉得这种事还是等到结婚后再做比较好。” 傅逐南回首看他,好奇反问:“洗个澡要等到结婚后吗?” “什么?”慕然目瞪口呆。 傅逐南煞有其事地后退半步,礼貌建议:“不太好吧?会,嗯,臭的吧?” “……” 慕然语无伦次,指了指傅逐南,又指了指自己:“不是、等等,你、我……等、” “不着急。”傅逐南体贴地安抚,“我尊重你的选择。” 这话宛若火星丢进炸药桶里,一下把慕然点炸了—— “我才不会不洗澡!!” 傅逐南:“嗯嗯,好,你不会。” 他看着慕然被气得原地转圈,却又被最后一丝理智拉扯着,不能畅所欲言,憋的脖子脸都红了。 好半天,慕然才缓过气来:“开房只是让我去洗澡?” “不然呢?”傅逐南挑眉反问,眼神里几分疑惑,像在问你以为是什么? 慕然无地自容,闷头就往房间里走。 傅逐南问:“不怕了?” 慕然扭头,恨恨瞪傅逐南:“你故意的!” 故意让他误会,看他紧张,绞尽脑汁找借口的窘迫。 傅逐南不承认,也不反驳,只是静静看着慕然,看他紧张,看勉强褪下的绯红卷土重来。 “……我去洗澡了。” “嗯。”傅逐南应了一声,“洗完到三楼来吃饭。” 慕然忍气吞声,乖巧点头:“好。” 锃亮的窗户将世界隔绝成两个部分,窗外昏黑模糊,窗内灯火通明。这个点,餐厅里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坐着两三桌人,交谈声被盖在悠扬的歌声里。 傅逐南低头处理着消息,没注意来了人。 “傅先生,”中年男人保养的好,即便笑得谄媚,也不显得油腻,“我是屿夏的陈河。” 他习惯性地弯腰伸手,只是很快想起了什么,又讪笑着收回手。 傅逐南神色松泛:“您好,有什么事吗?” 陈河没被邀请,不敢坐下,只能弯着腰,试探着开口:“傅先生,不知道屿夏是哪里做的不好……我先跟您道歉,还请您……” 高抬贵手。 “陈先生。”傅逐南平静打断他的话,“您的本事怎么没教一教陈少?” 陈河脸色一僵,他早猜到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闹出来的事情——出事的不止屿夏,他儿子那一圈狐朋狗友家里都出了事。 只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打死都不承认,一口咬定没见过傅逐南,他倒不是相信儿子,主要是阶层摆在那,他都难见到傅逐南,更何况他儿子? “傅先生,是我没教好,我回去肯定好好的罚——我让他来给您赔礼道歉……” 傅逐南没听下去,他的目光越过陈河,落在西装革履的青年身上。 果然人靠衣装。 傅逐南想,现在看起来就没那么孩子气了,却仍留有一丝少年稚气,意气风发,生机勃勃。 “陈先生。”傅逐南说,“连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就算道歉,也没几分诚意。” 陈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几次深呼吸,勉强挤出笑容:“是,您说的对,我一定让他好好想,好好反思,保证不敢再犯。” 傅逐南不置可否。陈河呆不下去了,匆匆告别。 “傅先生——”慕然见人走了,才慢吞吞的过来,他语调轻快,自然地拉开傅逐南对面的椅子坐下,“等久了吗?” 傅逐南不回答,反问他:“怎么不问问是什么事?” 慕然:“您想说吗?” “不想。” 慕然瘪了瘪嘴,用眼神说“看吧”。 明明不想说,还反过来审问他为什么不问。 傅逐南按铃让人上菜,随口道:“不抨击我冷酷无情?都那么诚恳道歉了,还得理不饶人。” 慕然的眼睛睁圆了点,有点惊奇:“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大概是因为傅逐南知道自己在慕然心底的形象并不好,那些带有艳情色彩的传闻也无一不刻画了他冷漠、不近人情的模样。 “犯错了道歉天经地义,道歉了被原谅可不是。”慕然一本正经地回答,“更何况我又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冒犯您的事情,当然无权多嘴。” “你觉得是他冒犯了我?”傅逐南问,“就不能是我故意找茬,恶意寻衅?” “啊……” 如果放在一个月前,慕然大概会这样觉得。但现在,他迟疑了。 他认识的傅逐南比道听途说里的傅逐南更真实。 也截然不同。 所以,慕然深思熟虑,选择更相信自己的感官:“您不是那样的人。” 傅逐南似笑非笑,他还记得慕然在背后对自己的评价—— 冷心冷肺、手段肮脏的火坑。 慕然不满:“您这是什么表情?” “衣服合适吗?” “嗯?”慕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谨慎地低头检查了片刻,才回答:“刚刚好,很合适。” 他都做好挽裤腿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意外的合适…… 傅逐南闻言轻笑:“是吗?” 慕然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羞愤欲死,偏偏连谴责都没有资格——毕竟是他先谎报身高的! 窗外骤然亮了起来,火树银花,亮如白昼,像一场盛大的欢迎,又像是时钟抵达的浪漫约定。 慕然神色怔忪,斑斓色彩映在傅逐南的脸上,交错着钩织出截然不同的绚烂。 仿佛破开了迷雾,让他看清更真实的一面,又调皮地用彩色遮掩住细节,令他只能抓住模糊的轮廓。 傅逐南不解风情地打断:“吃饭。” “先生。”服务员捧着一束花放在慕然的手边,微笑着介绍,“这事送给您的小礼物。” 慕然惊诧地看向傅逐南,今天所发展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想象,但傅逐南本身就是难以捉摸的人,他没敢过分发散想法,但现在他却忍不住不多想。 这束花是傅逐南的意思吗? 慕然不清楚,傅逐南却知道,这家酒店是谭轩名下的产业,服务员来送花,多半是谭轩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拱火。 傅逐南微微颔首:“收下吧。” 慕然的眼睛亮了亮,他碰了碰花,忍到服务员离开了才兴高采烈地问:“傅先生,我们这算是约会吗?” “您安排的约会流程真是老掉牙了……” 看风景、共进晚餐、送花,简直是标准模板。 傅逐南挑眉:“很老土吗?” “也没有……”慕然讪笑,显然他也想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半斤八两。 慕然心虚地低头,忽然灵光乍现——傅逐南不仅没有否认“约会”,还顺着问了一句。 心跳陡然加速,他大着胆子,问:“您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了?” “慕然。” 窗外的灯光秀渐渐安静下来,失去暖光的铺垫,傅逐南的神色仿佛也跟着冷了几分:“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马上要落入杀猪盘的土大款,已经在筹算着怎么宰才最划算。” “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慕然强装镇定,“再说了,您怎么能这么不客气的说自己是猪呢?世界上根本没有傅先生这么帅的猪。” 傅逐南笑笑,并不深究。 深夜的京市仍旧热闹,灯光透过车窗反复流转,留下痕迹又很快消失,反反复复,组成老旧模糊的默剧,而慕然是唯一的观众。 “到了。”傅逐南的声音很轻,宣布影片的结束。 慕然看向窗外,是慕家的老宅,他回这里的时间不多,少有的几次也只是听从姐姐的安排。 但傅逐南送他回来,代表的意义足够让老宅里的人深思。 慕然发出邀请:“您要上去坐坐吗?” “不了。”傅逐南拒绝。 慕然有些失望,依依不舍地下车:“好吧,毕竟时间不早了,路上小心。” 傅逐南降下车窗:“慕然。” “嗯?”他弯下腰凑到车窗边,“怎么了,傅先生?” 傅逐南很轻地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压缓了呼吸。 合成信息素的味道很浅,幽幽的和浅淡的果香混杂成奇妙的味道,像一根不易被察觉的引线,深深埋入肺腑,等待一个引燃的时机。 alpha的信息素经过抑制颈环的控制,浅淡到几乎难以察觉,可在特殊的时期里,都成了挑衅与对领地的侵占。 慕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鼻尖轻轻耸动,没有嗅到任何陌生的味道。 傅逐南分明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信息素,他却还是感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令他畏惧,让他想逃离。 傅逐南沉沉看了他一眼:“这个月不要再来找我。” 慕然喉咙生涩的疼,他想问为什么,可一个字都没能出口黑色的商务车就已经绝尘而去。《 》 15、断头饭吗?! 蒋潜赶到明溪居时,傅逐南刚注射完抑制剂。 特效药的作用发挥的很快,他神色惫懒,倚在软椅里,琥珀色的眼睛却仍旧警醒,冷酷的巡视四周。 隔着观察室厚重的玻璃,蒋潜脸色仍旧不太好看,循环系统使得微末的信息素泄露出来,极强的压迫感令他额头直冒冷汗。 抑制剂减轻了傅逐南的攻击欲,却无法压抑已经失控的信息素。 蒋潜入职多年,不是第一次感受到顶级alpha易感期的可怖,却始终无法习惯。 那是信息素镌刻在基因与本能里的畏惧,是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勉强抵抗的生理性的畏惧。 “傅总,”蒋潜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走流程般询问,“您现在状态还好吗?能处理工作吗?” 傅逐南信息素等级太高,再加上有滥用抑制剂的既往史,导致一旦爆发就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控制下来。 这段时间里,蒋潜就是傅逐南的代言人,负责传达他的每项安排与决策。 傅逐南说:“嗯。” 蒋潜无论见识过多少次都忍不住暗暗惊叹。 即便精神与身体都被评估为“高危状态”,傅逐南仍旧能以超乎常人的冷静处理公务。 就像台精密的仪器,不论处在什么样的状况,都能毫不受干扰的完成所有任务。 蒋潜逐一记录下傅逐南说的要点,问:“好的,傅总,您还有别的需要吗?” “……” 观察室里的白炽灯亮的晃眼,身形高大的alpha的神情异常冷漠,他眉眼低垂,薄薄的眼皮遮住了锐利的视线,仿佛猛兽短暂休憩。 蒋潜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呼吸都跟着慢了几分。 过了几分钟,蒋潜听见他说:“工作微信号。” 什么? 蒋潜迷茫。 傅逐南嗓音低哑:“你的工作微信号给我。” 要这个做什么? 蒋潜堪堪止住险些破口而出的疑问:“好的。”他说着立刻把账号密码发了过去。 玻璃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傅逐南看了一眼,说:“你回去吧。” 蒋潜点头,快步离开。 顶级alpha的信息素像沉甸甸的巨石,他早被压的濒临极限。 如果有人敢凑近些,就会发现此刻傅逐南的神情很空茫,琥珀色的眼瞳涣散,难以捕捉到清晰的图像。 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易感期中的alpha千奇百怪,有的行为幼稚,心智倒退,有的偏执暴力,有的会变得更加坦诚,直白地展示自己的欲望…… 相较之下,易感期对傅逐南的影响几乎没有。 几乎。 药效在血管中流淌,傅逐南闭上眼,许久都没有动作。 智能手环开始滴滴作响,由缓到急,贴着手腕疯狂震动,像是在模拟他的心跳,催促着躯体完成违背理智的行动。 易感期的alpha受信息素影响,做出奇怪的事情很正常。傅逐南想。 他睁开眼,拿起手机,登录上蒋潜的微信。 …… “哒。” 染错颜料的画笔被准确无误地投入笔筒里,慕然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一团脏的色彩,浑身都散发着一股不高兴的低气压。 许涵仰头看他:“少爷,哪里不满意啊?那张脸你都重画十三遍了。” 慕然趴在梯形画凳上,神色郁郁:“就是差一点啊。” “……是吗?”许涵笑了下,低头捡起地上空了的颜料管,“我看不出来。” 人和人之间有差距,天才和天才也有。 慕然盯着许涵头顶的发旋,问:“涵总,你知道陈河吗?” “嗯?”许涵不明所以的抬头,“陈宇铭的父亲?” 慕然眼里划过一丝迷茫。 许涵及时补充:“就是在盛和会所的那天,后来到场的朋友,红棕色头发。” “发根黑了都没补的那个?” 许涵欲言又止,无奈笑笑:“嗯。” “他做了什么?惹傅先生不高兴了。”慕然扭身回去,用手指在画布上蹭了蹭,晕染开快要干涸的颜料,“他爹都跟着遭殃。” 许涵呼吸一窒,他几乎要以为慕然知道了什么,但怎么可能? 他摇摇头:“不知道。” “许叔叔和吴阿姨的公司是不是和他家有合作?”慕然蹭了一手脏污,顺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没关系吗?” 许涵说:“没事儿。” 他顿了顿,转移话题:“你呢?进程怎么样?” “……”慕然眼神幽怨,“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天晚上之后,他已经三天没收到傅逐南的消息了。 这么说很奇怪——毕竟傅逐南明确表达过不许去找他。 可是为什么? 慕然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们那天应该很愉快吧?傅逐南主动带他出去玩,是被他打动的意思……吧? 傅逐南为什么要带他出去?明明在那之前,还表现出嫌弃他的态度。 那晚到底算什么?断头饭吗? 傅逐南说得“这个月不许去找我”,真的只是字面意思,还是…… 下个月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慕然焦虑地想啃手指,拇指还没放到嘴边,又悄悄收回去了。 怪脏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画凳上下来,扭头发现许涵正盯着那幅画看。 这幅画完整摊开占据了画室整整一面墙,慕然画了好几个月,临到最后收尾了,怎么也不顺利。 “许涵。” 许涵收回目光,看他:“怎么了?” “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慕然皱了下眉,“别跟我客气。” 许涵一愣,“哈”的笑出声:“说什么呢?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还会跟你客气吗?” 慕然想了想,觉得许涵说得没错。 他的少年时期跟着父母在山城住,许涵是他的邻居,从小一起玩到大。后来读高中的时候,许家的生意发展到了京市,许涵跟着父母搬走,本来以为以后很难再见面,没想到他也搬来了京市。 慕然摇摇手:“那我先走啦!” “嗯,路上小心。” 许涵望着慕然的背影,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垂了下去。 叫的车还没到,慕然拿着手机,翻出蒋秘书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 [想被喵喵淹没:蒋秘,傅先生最近还好吗?他是不是很忙呀?] 慕然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想被喵喵淹没:傅先生不让我去找他,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呀?]《 》 16、易感期里的期待 “感觉怎么样?” 傅逐南的状态看起来很正常,他手边甚至堆着厚厚一叠需要签字的文件。 他的信息素水平经过了峰值,在最近几天里呈现出逐渐衰退的迹象,到现在已经逼近正常水平。 苏榕仍旧不敢掉以轻心,通过观察室的通讯重复:“逐南,你感觉怎么样?” 傅逐南没反应,垂眸盯着桌面。 “傅逐南。”苏榕再次强调,“请回答我的问题。” alpha掀起眼皮,冷漠扫视他片刻,声音嘶哑:“很好。” 苏榕的脸皮抽了抽,他拉过椅子坐下来:“傅逐南,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苏榕,请你诚实回答我的问题。” 易感期的后半段,一直缺少omega信息素安抚的alpha很容易陷入狂躁状态,丧失自主意思,不认识人也是很正常的状况。 傅逐南少见的,充耳不闻。 苏榕有些焦躁,一部分是受到傅逐南的信息素影响,没有alpha能够面对傅逐南不加收敛的信息素而不受影响; 另一方面则是担忧。 傅逐南的易感期难以控制,但他的自制能力超乎想象,即便是最难熬的时期,也能克服信息素与基因的干扰,配合治疗,而不是像这次,消极抵抗。 最近发生了什么? 苏榕皱眉:“逐南。” 他放柔和了语气,像认识多年的老友闲聊:“上次给你的建议有尝试吗?” 琥珀色的眼珠子微微转动,alpha的目光聚焦,凝固在苏榕的脸上。 他在思考。 上次的建议—— “逐南,心因性疾病仅凭借药物是无法治愈的,你要去尝试。” “试着握手、拥抱,试试抚摸,描绘手心的纹路,感知温暖的体温。” “回味、思考,到最后,淡忘,你会发现,和你记忆里的不一样。” “嗡嗡——嗡嗡——” 玻璃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傅逐南的视线被声音吸引,他看见手机屏幕亮起来,“慕少”两个字闪烁了一次,两次。 苏榕瞪大眼睛,扭头看观察室上的电子屏幕。 信息素浓度降低了。 他注意到傅逐南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谁的消息? 闻夫人? 不对。 尽管傅逐南没有动作,苏榕还是能从alpha面部肌肉细微的变动分析出少许情绪。 没有回避,不是疲惫。 夹杂着……微妙的兴奋? 苏榕想起前几天和蒋潜交流的情报,傅逐南或许会和慕家的某个omega结婚。 联姻的事情,身为傅逐南这么多年来的主治医生,苏榕也有所耳闻,只是以他对傅逐南的了解,外面传的消息再怎么逼真,也只是谣传。 傅逐南走到今天,不正是要摆脱被操控的人生吗? 但如果发消息的真是蒋潜口中的omega,苏榕想,或许真的是个转机。 “是朋友吗?” 手机屏幕因为无人搭理自动熄灭,傅逐南的视线重新回到苏榕身上:“不是。” “您记得我们的规则,对吧?”苏榕竖起三根手指,“一天至少三个问题,您会如实回答。” 傅逐南沉默了很久,才不情愿地“嗯”了声,闷闷的,勉强表示了认同。 “那么现在开始,第一个问题。”苏榕放下一根手指,“蒋潜说您最近在和慕家的omega接触,您不排斥他,对吗?” “……” 苏榕眼底的笑意加深:“您想他成为您的omega吗?” “不。” 干脆利落的拒绝,快得让苏榕有些惊讶,他停下询问,锐利的目光落在傅逐南的脸上,充满审视的味道。 “我想我必须要更正一下我的问题,”苏榕说,“不论是基于什么样的目的:或感情,或利益,你想他成为您的omega吗?” “不。”傅逐南的回答仍旧是否认。 他与苏榕的约定,问诊过程中,苏榕可以向他提出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他可以保持沉默,但要保证答案的真实性。 这是苏榕多次尝试攻克他的心理防线失败后,不得不多次协商才得到的保证——毕竟像傅逐南这样的病人,如果完全不配合,苏榕没的任何治疗手段都毫无意义与作用。 “好吧。”苏榕放弃纠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你现在想见他吗?” 想见…… 谁? 慕然? 傅逐南很轻地皱了下眉,他才不想。 天真的,愚笨的,执着的像个傻子。 笑什么?浑身湿漉漉的,狼狈的像落汤鸡,还笑。 捡那些贝壳有什么用? 市面上有的是各色贝壳制品,什么样的买不到? 傅逐南想,慕然那样的人,和他截然不相同,如非必要,他根本不会和慕然有任何交集。 所以他为什么会想见慕然? “好的,我明白了。”苏榕微笑着站起身,“您的信息素已经趋于稳定,可以会客。” “……” 苏榕不在意他的冷淡,礼貌告别:“晚上见。” 傅逐南仍旧不吭声。 没了打扰,他重新拿起手边的钢笔,处理方才被打断而没处理完的文件。 他随手在尾页签下自己的署名,拿起手机。 [蒋秘:位置] [蒋秘:慕少,傅先生最近在明溪居疗养] [蒋秘:傅先生的状态不太好,作为完成过教育,具有完备思考能力的成年人,我不建议您去见他。] 傅逐南缓慢呼出一口气,放下手机。 “嗡嗡、嗡嗡、嗡嗡……” 接连不断的震动令整个玻璃桌都微微震颤起来,手机被低频的震动拖拽着,在玻璃桌上划出旋转的弧度。 [慕少:傅先生怎么了?] [慕少:他生病了吗?] [慕少:是因为那天晚上受凉了吗?] [慕少:我刚刚查了明溪居,他很严重吗?怎么会到那里去?] [慕少:蒋秘书?] 新消息层层迭代,在锁屏界面堆叠出一层层的白色消息提示框。 傅逐南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没有拿起手机。 [慕少:蒋秘书?是在忙吗?有时间能给我回个电话吗?] [慕少:我真的很担心傅先生的身体。] 情真意切。 傅逐南唇角微勾,眼含嘲讽。 他或许想错了,慕然的演技的确卓然,即便是面对无关紧要的人,也能装出十分关切的模样,仿佛真的深深爱着他。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真相,傅逐南也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会被再一次欺骗过去。 恶意在心底循循蔓延,傅逐南重新握住手机。 [蒋秘:慕少,您不知道吗?] [蒋秘:是易感期啊] [蒋秘:傅先生的信息素等级太高了,易感其来临没有omega的信息素安抚,会很难度过] [蒋秘:您知道的,易感期中的alpha和野兽没什么区别,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最好不要去看望傅先生] 傅逐南看着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闪烁,他很有耐心,野兽对捕食总不乏耐心,匍匐着,安静地等待锁定的猎物一点点靠近。 无知地踏入危险的死亡区域。 [慕少:真的很严重吗?] [蒋秘:当然。] [慕少:既然蒋秘书不建议我去,又为什么把定位发给我?] “呵……” 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冒出来,傅逐南撑着额头,哑然失笑。 多傻,多天真。 这么明显的陷阱,不仅没有逃离,反而一头跳进来,还要追问“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是alpha,所以觉得无所畏惧吗? ——“我是a,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傅逐南记得慕然说过的话。 被保护的太好的青年,见识的太少,不知道alpha的性别有时不仅不会成为护身符,还会成为某些少数群体的狩猎目标。 [蒋秘:因为你是omega,而且还可能成为傅先生未来的伴侣。] 傅逐南盯着绿色消息框里的文字,嘴角的弧度逐渐收起,眼神冰冷。 [蒋秘:或许您的信息素能让他舒服一点。] 拇指轻轻点在发送键上,傅逐南长摁关机键,彻底隔绝消息的送达。 慕然没有那么笨,会读懂其中的暗示—— 趁着alpha的易感期,用omega信息素引诱,建立信息素的联系,即便只是浅淡的信息素融合,也足以成为“把柄”,顺利完成联姻。 最快捷便利的方法。 傅逐南很期待,期待无法确定是否会到来的访客。《 》 17、应该很适合牵手 明溪居的门禁一层又一层,慕然拿着蒋潜给他的授权,跟着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往里走。 身边有医生小跑着路过,小推车上是刚抽出来的血液,需要尽快送入实验室化验。 狭长的走廊里除了来来往往的脚步声,竟然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死气沉沉的像一座精美且巨大的牢笼。 慕然感到不适,怀疑在这样的地方真的会有利于控制病情吗? “沿着这条走廊往前走,最里面的那间,刷卡进去,就是傅先生的房间。”护士抬手看了眼腕表,例行公事的告诫,“傅先生仍旧处于易感期的不稳定状态,请您牢记与他保持足够距离,不要擅自进入观察室。” 慕然呼吸不畅,他皱了下眉。 护士充满警惕的目光与严厉的语气,仿佛走廊尽头是什么可怕的野兽,要万分小心。 从进入明溪居就开始的不适在此刻达到了顶峰,他想说什么,却又在触及被粉刷的没有人气的墙壁时戛然而止。 说什么呢? 慕然也不知道,他攥紧了手机,独自走过那段很长的走廊。 “嘀嘀嘀。” 厚重的钢门缓慢打开,慕然小心走进去。 傅逐南的信息素等级很高,隔离等级也是整个明溪居最高等级,钢门隔绝后是巨大的空间,慕然数着步子,到第十步时,停在加固后的玻璃前。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他看见了观察室中的alpha。 玻璃房的窗帘拉开到最大,阳光透过厚重的玻璃落下来,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傅逐南正躺在落地窗边的藤椅上小憩,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扶手上,黑色的衬衣被挽起来,苍白紧实的肌肉上能瞧见大大小小的针眼。 明明是很远的距离,但慕然偏偏看得很清楚。 他的前二十多年都是beta,必修的生理课只勉强混了个及格,在来的路上通过互联网老师紧急恶补,知道等级越高的alpha,天赋与能力越出众的同时,易感期也越难度过。 像世界平衡的支点,得到的越多,受到的磨难就越多。 没见到傅逐南之前,慕然想了很多可能,远比现在更凄惨、更可怜的画数不胜数,但他盯着那些针眼,还是没来由的感到不适。 仿佛有钻进心口的虫子,在最受不得折磨的地方重重蜇了一下。 “傅逐南……” 慕然下意识地喊了一声,alpha没反应,任由阳光在他身描绘出轮廓与痕迹。 他犹豫着,打开了观察室上的挡板:“傅先生?” “……” 傅逐南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却没动,只是微微偏头看向门外。 过分寡淡的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 “您还记得我吗?” 傅逐南听见他迟疑的询问。 轻轻的,撒娇。 明明是alpha,怎么装得这么像? 傅逐南冷冷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他看见慕然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压在玻璃墙上,他凑得很近,好像是害怕傅逐南没法看清楚,呼吸间在玻璃上留下一层又一层的薄雾。 粉粉的眼睛,轻轻一眨,又慢慢眨了下。 傅逐南神情漠然。 他觉得不好看,但身体在不正常的状态中失去控制,让他丧失了挪开视线的权力。 “傅先生,我是慕然。”他紧张地舔了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可话出口,还是发着颤:“我因为喜欢您,所以一直在追求您。” 喵喵叫什么? 好吵。 应该把嘴巴堵住。 娇气的小猫会可怜巴巴地看他,漂亮的粉色眼睛里会泛起泪花。 就更漂亮了。 傅逐南扯了下唇:“骗子。” “我不是!”慕然的眼睛瞪大了一点,义正言辞地反驳,“我不是骗子,我真的在追求您。” 看吧,就连撒谎,都不敢再把那句“我喜欢您”说出口了,不是心虚是什么。 傅逐南不太高兴,于是他瞥过了头,不再看门外。 “傅先生。”慕然不知道哪惹了傅逐南生气,但易感期中的alpha总是多变的,不讲道理的—— 书上是这么说的。 他拿出哄小孩的态度:“您还记得我们上次去海边玩的事情吗?我捡到的那些贝壳处理好了,我打算做一幅贝壳画,您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吗?” “那我自由发挥咯?” 他停顿几秒,笑了:“您真好。” “?” 傅逐南换了个姿势,他坐在藤椅上,琥珀色的瞳孔盯着慕然,问他又在莫名其妙的说些什么。 慕然理所当然地回答:“您明明没有见过我的作品,却还是那么相信我的审美,让我自由发挥,这还不好吗?” “……” 胡搅蛮缠。 傅逐南站起身,缓缓朝门口靠近。 他看见慕然的眼睛亮了亮,类似兴奋的神色。 不害怕吗? 傅逐南眼眸沉沉,恶念深深,任由信息素肆虐。 慕然明显的呆滞住了,他的呼吸变得艰难,双腿隐隐有些发软。 强大的压迫感令他失去了“嗅觉”,他无法闻到傅逐南的信息素,只觉得仿佛有座沉甸甸的山脉,重重压在他的肩背上,让他难以动弹。 又像是毫无征兆出现在面前的猛兽,豁然张开血盆大口,带来蛮横的、可怖的死亡阴影。 傅逐南停在玻璃前,等待他逃走。 可是没有。 慕然后颈的腺体开始发烫发热,本能地想要释放信息素抵抗,却又被脖颈处的抑制环紧紧束缚。 不可以。 慕然咬牙,半步没退,他抬手贴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令意识更加清晰,他屏住呼吸,小声问:“您不舒服吗?” 傅逐南望着他担忧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 慕然也是alpha,他不会没感受到信息素中的恶意,可他还是体贴地找好了理由,似乎只要傅逐南说一句难受,他就能包容那些无端的恶意,反过来安慰不舒服的人。 但善意有时候换不来善意,只会得到更加得寸进尺的伤害。 傅逐南毫不留情地戳破:“又笨,又爱撒谎。” “……那您讨厌我吗?”慕然眨了眨眼睛,语调轻快。 他当然知道自己漏洞百出,只是平时的傅逐南给他留了三分面子,没有直接戳破,现在嘛,易感期嘛…… 慕然心态很好,他觉得自己能体谅。 “……” “您不讨厌我。” 他的眼底带了笑,唇角上扬,狡黠轻快:“我笨,又爱撒谎,可是您还是不讨厌我。” 傅逐南:“胡说。” “好吧,我胡说。”慕然点点头,又凑近,“您现在有觉得好一点吗?” 傅逐南居高临下的俯视他,能看见粉色的长发在后脑勺扎了个小丸子,还看见了末梢的碎发遮掩下的抑制环。 黑色的颈环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知道是怕露馅还是不熟练,他勒得很紧,颈侧的皮肤微微下陷,被勒出se情的凹陷。 这样的脖子,很适合…… 适合什么? 傅逐南皱眉,不愉悦的“啧”了声。 慕然的神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傅逐南并没好转,似乎还变得更不舒服了。 “需要我叫医生来吗?” alpha没有回答,他慢慢抬起手,隔着厚厚的玻璃,轻轻点了下慕然的手掌心。 加固的玻璃太厚了,即便视觉上贴合在了一起,温度与触感却难以传递。 可慕然还是感受到了。 酥麻的痒意。 到现在他才发现,傅逐南没有戴手套。 那双手很漂亮,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皮肉紧紧贴着筋络与骨骼,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赘余。 大概是因为常年不见光的缘故,傅逐南的双手白皙的过分,在玻璃屋里过分强盛的光亮下,竟然有几分透明的感觉。 青色的血管变得明显,横亘在手背,蜿蜒着,从虎口钻进掌心。 如果、如果真的触碰,会摸到轻微凸起的血管吗? 说不定能感知到微弱的跳动——来源于血液的流动,心脏的鼓动。 慕然有片刻的晃神,他其实见过很多漂亮的人,就连出名的手模模特也见过不少,可没有任何人的一双手能给他这种感觉。 他的注视被引导着,带上旖旎的色彩,意识不自觉地发散,让他想象出很多不正确感知。 譬如,很适合牵手。 也很适合细细描摹,仔细丈量。 “慕然。” 傅逐南的声音很轻很轻,低低哑哑,带着蛊惑的味道:“你在想什么?” 青年白皙的脖颈涨红了,情不自禁地吞咽令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 他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在傅逐南的眼中,他微微笑起来,眼睛下面浅色的痣也跟着动了下。 他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慕然觉得脸皮上好像着了一把火,火燎般的热,“我想,我想您的手……” 一句很简单的话,他说得磕磕巴巴。 “应该很适合牵手。” “哈。” 傅逐南笑了。 他的手抬起来,小幅度的,在慕然的眼前晃了晃:“你想牵我的手?” “……” 想和不想? 慕然说不出来。 “慕然。”傅逐南放下了手,他看见慕然的视线跟着下移,慢两拍的,才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他问:“你要进来试试看吗?”《 》 18、不舒服,疼 ……进去? 傅逐南平静地望着他,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提,完全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拒绝。 如果慕然聪明一点,应该干净利落的拒绝。 手腕上扣紧的智能手环又开始震动,心率加快的同时,玻璃墙上的信息素浓度监测表也开始疯狂跳跃。 傅逐南皱眉,盯着玻璃墙那边的慕然。 为什么还不拒绝? 他明明提醒过——伪装成蒋潜的口吻——易感期的alpha很危险。 还是说,慕然进来之前,护士没有警告他吗? 为什么要犹豫? ……要进来吗? 观察室的警报灯亮起之前,信息素监测表上的数值开始缓慢下跌,傅逐南听见迟疑犹豫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胆大包天。 傅逐南扣住监测手环,微笑:“慕然。” “嗯?”他明明还没得到准许,却已经走到了窄小的门前,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 隔离观察室的门似乎外开式的,上锁之后,里面的人无法打开,外面的人拿到权限卡后就能随意进出。 权限卡。 “蒋潜”给过慕然了。 他没说话,慕然有些疑惑,问:“怎么了?” “……” 傅逐南本来打算向慕然介绍下alpha是种什么样的存在——崇尚暴力,血腥,残酷。人类文明是束缚在他们脖子上的套索,并不牢固,随时都有挣脱的风险。 但现在,他改变了注意。 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死活,他没有义务继续提醒。 他不说话,慕然悄悄调高了颈环的抑制等级,确定一丝一毫的信息素都无法泄漏,才下定决心:“我进来了哦。” “嘀。” 门禁解锁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傅逐南仍旧站在玻璃墙前,目不转睛,仿佛对谁的到来并不感兴趣。 狭小的,仅容单人通过的窄门在慕然身后关闭,傅逐南慢慢转过头,看着他。 或许是玻璃房里漫射的灯光营造的错觉,慕然似乎看见了alpha眼底闪烁的光芒。 兴奋的,跃跃欲试的,仿佛看见猎物入笼。 慕然不是不害怕。 可是、可是…… 他想了想,决定把原因归纳与他的“任务”上。 他已经给出了他所有的条件,但傅逐南看起来好像还是不为所动,所以他只能进一步证明他的“价值”。 傅逐南的鼻尖很轻的耸动了一下,他什么都没闻见。 虚假的omega合成信息素,或者藏在合成信息素下面的不明显的果香。 什么都没有。 也不对。 他挑起唇角,异常温和:“慕然,过来。” alpha局促地抓了下衣角,抬脚朝他走来。 一步,两步…… 易感期异常灵敏的嗅觉总算捕捉到细微的味道,不是香水,不是信息素,只是单纯的洗衣粉,也可能是沐浴露遗留的香气。 普通的,丢到人群里没有任何特殊。 “您感觉还好吗?”慕然牢记着赛博老师的教导,在五步之外的范围停下—— 据说这是alpha容忍自己领地被侵占的极限。 傅逐南抬起手臂,给慕然看手臂内侧,静脉血管处密密麻麻的针眼,有些不知道是不是操作失误,泛起一圈骇人的青紫色。 “不太好。”傅逐南声音嘶哑,他有些厌烦,又有些恼怒,却说不清来由。 “不舒服。” “疼。” 慕然的心跟着重重颤了下。 傅逐南的信息素等级太高了,与之对应的是强化到极致的五感,或许连痛觉也比寻常人更敏锐。 可alpha普遍都耐痛——疼痛与他们而言,更像兴奋剂,直接作用于神经的那种。 就连慕然这个不太像alpha的alpha也不例外。 颈环勒得太紧,压迫着气管,带来近乎窒息的痛楚,他不得不很努力的呼吸,才能勉强维持住身体机能的需要。 信息素——属于傅逐南的信息素,随着气流,进入他的肺部,又被血液带着,流淌了全身。 令他眩晕。 不适撩拨着神经,没让他生出退意,反而迷蒙的,又往前走了半步。 如果傅逐南感到疼,那说明这次易感期,真的为他带来了……极其强烈的痛楚。 “怎么没有给你上药?”慕然说,“青了这么大一块。” 不是说明溪居的服务很好吗? 傅逐南这样的身份,还有人敢怠慢吗? “没有人愿意做这种事。”傅逐南放下手,轻飘飘地说,“他们很害怕。” 他转过身,朝屋内走去。 观察室很大,各种家具一应俱全,傅逐南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回头看慕然:“你不害怕吗?” “不怕”两个字在口腔里转了一圈,又慢吞吞的压下。 至少今天,他不想做个容易被拆穿的骗子:“害怕。” 傅逐南很轻的笑了下。 比慕然过去看到的每个笑都更真实,仿佛发自内心。 他的情绪也跟着扬起来,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傅逐南问:“那为什么进来?” 他看见慕然的视线又一次移动着,落在了他的手上。 “我想要……试试。” 牵手。 “……” 傅逐南望着他,慢慢地,摊开手:“你后悔了吗?” 为什么还不过来? 慕然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他被引诱着,一步步走近。 高等级的alpha信息素想沉重的山,牢牢的压在双肩、心口,让每一步都变得艰难。 傅逐南把他的艰难看见眼里,他既不收敛,也不劝阻,恶劣的,愉悦的,欣赏慕然隐忍的神情。 那么难受。 还要靠近。 是为了他,还是为了…… 联姻? 傅逐南的唇角慢慢拉得平直,冷冷注视着他的靠近。 慕然走进了,低头看他:“你为什么不高兴?” 傅逐南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距离有些过分的近了,近到傅逐南能看清粉色眼睛里的自己。 平静的,瞧不出任何情绪。 傅逐南:“为什么这么问?” “啊……”慕然被问到了,他只是出于直觉—— 直觉感受到了傅逐南的不悦,不明显,但的确真切的存在。 易感期中的alpha会有情绪波动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个alpha的靠近。 慕然对自己的信息素还不太熟悉,他不确定在极度压抑的情况下,自己的信息素有没有本能的反抗。 “是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傅逐南眼睫轻颤,搭在膝上的食指也跟着慢慢的,颤了一下。 他说:“我没有闻到。”《 》 19、下海画师 傅逐南没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 alpha的信息素被颈环控制着没有半点泄漏,那么……omega的合成信息素呢? 慕然来不是为了“抚慰”他的吗? “抱歉。”慕然嗫嚅着,低低道歉,“我、我不能在这种时候释放信息素。” alpha的易感期受到omega的信息素刺激,有小概率会产生“信息素融合”,导致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产生依赖,甚至上瘾。 可慕然不是omega,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用合成香水诱导傅逐南信息素上瘾—— 他只是想骗个婚,没想把人弄出毛病。 那太坏了。 他心虚地环顾四周,问:“这里有药箱吗?我给你上药吧?” 傅逐南沉默了两秒,放过了他,指了下药箱的位置。 “下次让他们小心一点。” 棉签吸满了药液,轻轻点在皮肤上,激起细微的凉意,傅逐南垂眸,看见微微晃动的粉色头发。 慕然的一只手虚虚搭在他的手上,像是想要抓紧,避免上药的刺激性带来挣脱,但又顾忌着,没有真的握住。 傅逐南想,他总会在某些和奇怪的角落里体贴,比如那天海滩边里没有出口的邀请,比如此刻的小心试探,只要察觉到半点不悦,就会立刻撤离。 若有似无的触碰,轻飘飘的捉摸不透。 勾引。 傅逐南顶了顶口腔里的犬齿,握住了搭在他手心里的手。 因为刚刚消过毒的缘故,慕然的手偏凉,握在手心里……很舒服。 傅逐南微微眯起眼睛,喟叹被他压在舌尖,不愿意透露,手指却更诚实,不轻不重地摩挲过慕然的虎口,又揉了揉他中指上微微凸起的茧。 “这个,是为什么?”傅逐南的声音又低又沉,他垂下了脑袋,另一只手抵在慕然的额头上,让他脑袋稍稍后仰,好方便看得更清楚。 是很常见的,用笔过多磨出来的茧。 “画画。”慕然望着傅逐南,轻轻地说,“其实我画的挺好看的,也蛮值钱的,傅先生能不能当一回我的模特?” “嗯?” 傅逐南手上的力道轻了点,他拨开慕然额前的柔软的碎发,将那双有着淡淡雾气的眼睛彻底解放出来。 他看着慕然努力做出真诚的神情,眼底却闪烁着狡黠的光。 “就是人体模特——您真的很适合,不,不能这么形容。” 这种时候,他好像格外会巧言令色:“傅先生,如果不能给您画一幅画,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真的。” “我保证。” 再三强调,为了他那岌岌可危的信用值。 傅逐南没有答应,但也没拒绝,他松开手,又重新掌住了慕然的后颈。 腺体藏在最基础的信息素抑制颈环下,不明显,但仔细描摹,还是能感受带细微的弧度。 手掌心的热度一路从后颈烧到了脸侧,慕然想躲,却又在alpha一个淡漠的眼神里僵住。 “好啊。”傅逐南一边隔着颈环揉着慕然的腺体,一边捏着他的手指,仔细丈量。 他又问:“你要画什么?” 大概是因为不需要工作的缘故,傅逐南的头发没有打理,额前的碎发散乱下来,若有似无地擦过慕然的脸侧,隐隐的痒。 太近了。 近的慕然能看清傅逐南眼下一左一右的两颗浅色的痣。 怎么有人连痣都长得这么恰到好处,对称地挑不出半点毛病。 慕然的心脏变得很沉重,每一下跳跃都震耳欲聋。 从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清alpha乌黑浓密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和不明显的唇峰。 卓越的、极富有冲击力的长相,让慕然失去了所有抵抗力。 他想,如果傅逐南不是临深的总裁,最适合的职业就应该是模特,走t台,站在聚光灯下,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还适合被画进画里。 甚至不需要苦思冥想什么特殊的动作,那种与生命力迸发的野性,肉眼随意就能捕捉的侵略感就是最好的动态张力。 “慕然。”傅逐南不满他的走神,微微用力,又很快松开,“回答我的问题。” “裸体模特。”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安静维持了好一会儿,傅逐南微微侧头,怀疑慕然是不是在信息素的压迫下傻掉了。 他明明……已经有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慕然慌忙解释,“会遮住关键部位——” “哦,是吗?”傅逐南勾起唇角,很轻慢地笑了一声,“那谢谢慕大画家。” “……” 怎么搞得他好像某些下海画师一样…… 他还想解释,屋内突然响起了电子铃声。笑意几乎是瞬间在傅逐南的脸上褪去,他松开手,后退,倚进沙发中。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诶?” 傅逐南丧失了说话的欲望,拒绝说明。 微妙的情绪爬上慕然的心口,他皱了皱眉,还是问:“那我,我明天还能来吗?” 傅逐南没看他:“随便你。” 话音刚落,有人就进来了。 苏榕先是看了看监测表,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探视时间到了哦,该出来了。” “傅先生。”慕然不得不站起来告别,“明天见。” “……” 脚步声渐渐远了,傅逐南的手无意识蜷缩,修剪平整的指尖抵在掌心,用力了,带来微微的刺痛。 温度好像仍有残留,又好像只是错觉。 傅逐南的眉头一点点皱起,他其实有更深、更重的渴望。 如果铃声没有响起。 如果…… 傅逐南咬紧牙关。 皮肤饥渴症。 越是以强硬的姿态的压抑心底的需求,越会在某刻不可阻挡的占据理智上风。 易感期与信息素的紊乱造成了理智片刻松懈,让他被呼啸着的快感淹没,怀念又渴望,希望能得到更多。 恶心。 恶心。 傅逐南忽然起身,快步走进卫生间。 …… “慕然?我是苏榕,傅先生的主治医生了。”苏榕摸了摸白大褂的兜,“稍等一下,我需要对您现在的状况做一个评估。” 慕然有些茫然:“什么?” “嗯,您有没有觉得头,”苏榕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有点昏?” 慕然慢吞吞地点头。 “还有点乏力?” “……你为什么知道?”慕然声音有点哑,在观察室里他就发现了,但他原以为是受到信息素压迫导致的,可他出来后这么久,仍旧不适。 “信息素浓度超标导致的轻微中毒。”苏榕微笑着解释,他拿出准备好的药,“傅先生的信息素是鸢尾花,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后,会让人感受到鸢尾中毒的相似症状。” “啊,你放心,本质那只是信息素,对人体无害。” 慕然震惊,所以他刚刚在里面感到晕乎乎的,是因为中毒吗? 苏榕:“药吃不吃都没关系,大概半小时左右,这些不良反应就会消退,吃药的话能更快点。” “谢谢。”慕然表情复杂。 好了,他明白那天傅逐南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态度,还带他出去看海景了。 因为那束鸢尾花。 信息素味道向来是很私密的东西,问人信息素味道,和直接问人那什么有多少厘米一样冒昧。 ……完蛋。 傅逐南不会觉得他是个什么偷窥他人隐私的变态吧? “那个,医生。”慕然握着药,“我吃了药能回去再看看傅先生吗?” 他需要给自己……嗯,辩解一下。 “……?”苏榕脸上的笑瞬间垮了,“又一个不把身体当回事的——看清楚好吗?” “这是普通西药,不是灵丹妙药,只能消除你的中毒症状,不能帮助你承受信息素压迫——” omega在那样的环境里呆久了,可是会被诱发发热期的! 慕然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就这护士送来的水把药喝了:“我知道了。” 他眼睛一转,又问:“傅先生还需要观察多久吗?我看他……也不像是……” 慕然分化为alpha后被抓去恶补了一些生理知识,当然也看过易感期中的alpha的症状。 暴怒、冲动、偏执,极具攻击性。 但这些和他看见的傅逐南好像都沾不上边。 苏榕低头看了眼监测表记录的数据,冷笑:“早着呢。自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再好的医疗条件都没用。” 他话里的指责意味太浓,慕然不适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苏榕认真打量了几眼慕然,幽幽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不是。” “很抱歉。”苏榕耸了耸肩,“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那如果我——”慕然试图挣扎。 苏榕嘿嘿一笑:“别说未婚了,就算是领证了,我也不能说哦。” “……” 苏榕挑眉,不动声色地诱导:“慕少,您要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傅先生呢?” “他不会告诉我的。”慕然自我认知很清醒,他对傅逐南来说,可能是个有点烦人但又不得不应付的麻烦,怎么可能会告诉他那些隐私。 ……不对。 慕然突然清醒过来,他对傅逐南来说是麻烦,傅逐南对他来说难道就不是吗? 他只是装作//爱慕傅逐南而已,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深情担忧? “不了。”慕然笑得勉强,“我,我先走了。”《 》 20、只是,朋友? 冰冷的水流冲刷过双手,却难以带走残留的触感与温度。 三次。 哪怕只是简单的抚摸,短暂的肢体接触,都让傅逐南感到十分的……舒服。 他不应该破戒,也不应该沉迷。 像没有理智的野兽,只剩下原始的欲望与渴求,露出丑恶的模样。 慕然有什么特殊的? 为什么会让他无法忍耐? 傅逐南很明显的皱了下眉,烦躁的解开上衣,打开花洒。 他能感觉到,根植在心底的渴望在不断堆积,积蓄,等待某一天,某一个时刻,冲破理智的牢笼。 水声哗啦,却无法压过耳边嘈杂的尖叫与低低絮语。 傅逐南在朦胧的水雾中闭上眼,封闭的卫生间里却有更具有存在感的东西。 分不清出自谁口的小声嘀咕,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畏惧的,惶恐的,鄙夷的。 温热的血在手背冷却,凝固,仿佛成了长在皮肉里的一部分,无时无刻的昭告存在感。 傅逐南无声地咬紧牙关,他忍耐着,也寻找着。 陌生的面孔在记忆里被模糊成一张张失去五官,无法辨认的模样,他寻找着,期待这一次,能不再看见—— 傅逐南骤然睁开眼,仓促打断那份记忆。 水流冲刷进眼睛,带来生涩的痛,傅逐南好久,才抬手把黏在额头上的湿发捋起来。 他很沉很慢的呼出一口气,扯过架子上干净未被使用的浴巾,擦干水珠后穿上浴袍出去。 “一小时零二十三分。”苏榕抬手看了眼腕表,精准报出傅逐南在卫生间里呆的时间,他视线锐利,扫过傅逐南泡地发皱的手。 “我以为他对你是特殊的。” 傅逐南有些厌倦,并不想说话。 “今天会想和我讲讲那些事情吗?”苏榕又问。 这个问题,从他成为傅逐南的主治医生开始,一直问到现在,从未得到肯定的答复。 傅逐南:“你不知道吗?” 就算他不讲,也有人会向苏榕讲述一切。 “你知道的,”苏榕说,“人在描述的时候都会有偏向性,不同人的叙述语境往往代表着他的想法。” 人是情绪动物,再好的伪装也无法完全遮掩住叙述中的主观情绪,即便微弱,也是重要的线索。 傅逐南罕见的没有一口拒绝。 他垂着眼,很久之后才开口:“我没有想补充讲述的。” “好吧。”苏榕叹了口气。 犹豫是个很好的信号,至少证明傅逐南有尝试做改变。 …… 信息素水平的变化令神经变得脆弱,被再三逼问的过往以另外一种形式浮现。 傅逐南清楚地听见警报声。 鲜血从omega的额头上淌出来,濡湿了傅逐南掐着他脖子的手。 信息素的浓度更高了,甜腻腻的,散发出恐惧的味道。 可除了恐惧,还有无法掩藏的求欢。 即便沦落到这种地步,还是会被本能操控,渴望得到交融。 傅逐南双眼充血,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起可怖的白色。 保证omega人身安全的手环疯狂报警,整个病房也跟着锐鸣起来,红色交错打在傅逐南的脸上,他暴躁的,想要一个宣泄出口。 面前彻底丧失抵抗能力的omega是最好的选择,标记他,cao死他—— 不。 他忍耐着饥渴,重重晃了晃头。 不要。 记忆变得模糊,就连梦境也开始变得破碎摇晃。 紧接着,紧闭的门被暴力打开,无数穿着厚厚防护服的人堵在门口,他们并不敢招惹一位暴动的alpha,更何况他手中还有人质。 可傅逐南没有任何要听从的意思,他泛红的眼匆匆的扫过密密麻麻的人墙。 放大的听感比视线要更先捕捉,掩藏在杂乱声响与喧嚣中的脚步声。 像误入人类领地,被激怒的狼崽,在陌生人群的包围中,精准地捕捉到了属于母亲的气味,约过面前重重的威胁,锁定了位置。 四目相对。 喉咙,干涩,疼痛。 他声音嘶哑,声带的每次震颤都带来了强烈的疼痛。 “……妈妈。” 眼泪从那张唯一的,清晰的面容的眼睛里流出来,她想要靠近,又被人拦下。 傅逐南看见了,母亲苍白的唇缓慢开合—— “对不起。” 还有什么不明白? 胸腔仿佛被什么撑起来,膨胀着,带来强烈的,难以忍受的呕吐感。 傅逐南想问为什么,可口舌、身体,都失去了控制。 镇静剂扎在他的后颈,他被三四个人摁到在地上,眼睛却仍旧穿过人与人的缝隙,牢牢地盯着那个远远的身影。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一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alpha有什么用?与其让你白白死掉,不如发挥最后的作用。 比如当一匹种马,和我完成标记,留下一个继承人。 大少爷,您应该知道吧? 我这种除了刚好“幸运”的和你匹配度很高的下等人,要是没有你家里的人支持,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诶,说起来我原来还挺嫉妒你的。 就因为是alpha,所以做什么都能很顺利,那叫什么?天赋?哈,还有那么温柔的母亲——那么美满的家庭。 结果哈哈哈,原来也只是个笑话啊? 你对他们来说原来根本不重要啊?原来他们在乎你的只是“顶级”啊。 他对整个梦境很熟悉。 傅逐南想,接下来是隔离室。有伤人史的alpha,再加上高危的信息素,会被拘束在床上,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没人敢来为信息素暴动的alpha来处理治疗,他将独自在封闭的隔离室里熬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信息素下降到其他人能接受的程度。 凝结的鲜血仍旧黏在皮肤上,在漫长的时间里成为皮肉的一部分。 他无法控制地回想,想起omega充满恶意的抚摸,想起那令人作呕的、滚烫的体温。 然而—— 一缕灿烂的晚霞铺开,橘光与黑夜即将降临的蓝调构成特殊的色彩。 他看见了。 红色的桶。 还有零散的贝壳。 “傅先生,漂亮吗?送给你。” 傅逐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柔软的粉色头发被打湿了,黏在他的额头上,眼睛也跟着被遮挡住。 但傅逐南知道,那双眼睛里,只有他。 就好像愣头青的小子,欣喜地献上千辛万苦收集来的宝贝,只为了得到心上人青睐的目光。 也是假的。 尽管如此,傅逐南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逃离了那个烂俗的,经历过无数次的梦,第一次。 所以他也不在乎慕然这些行动下的真实意图。 傅逐南开始相信苏榕说的话。 记忆会被取代,只是时间问题。 …… 慕然走入电梯时,余光正好瞥见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他摁了下开门键,等人上来才松手。 “谢谢。”omega柔柔笑了下,看了眼电梯楼层,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慕然注意到她的视线,问:“怎么了?” omega轻轻笑了下:“你是来陪自己的alpha度过易感期的吗?” 自己的alpha。 “不、不是的。”慕然有些不自然的挥手否认,“只是、朋友?” “啊,明白了。”omega笑得更加温柔,“你害怕吗?” 慕然疑惑:“什么?” “很多人都觉得alpha的易感期很可怕。” 慕然犹豫着,小声反驳:“也没有吧?” 傅逐南看起来就没什么变化……不对,还是有变化的。 变得……有点可怜? “你不害怕就好。”omega温柔笑笑,自顾自地说,“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如果你是他的爱人,你只要多陪陪他就好,他不会伤害你的。” 慕然用力掐了下食指指尖,有点尴尬地应了声:“嗯、嗯。” 有omega陪伴的alpha的确会变得温驯很多,可他既不是傅逐南的爱人,也不是omega。 脖子上的颈环也只是为了隐藏alpha的信息素,而不是保护omega的人身安全。 好在,电梯到了。 慕然如释重负,正要告别,就听见苏榕的声音:“闻夫人,您来了……嗯?慕少?” omega偏头看向慕然:“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傅逐南的母亲,谢谢你来看望他。” “啊、啊……”慕然下意识后退半步,可电梯的空间就那么大,他根本没有逃离的余地。 要在一位母亲面前装作痴心追求她儿子的omega…… 这未免也太超过了吧? 他紧张地抠手,思考自己现在找理由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我们一起进去吧?”omega热情地发出邀请,慕然避无可避,只好讪笑着跟上。 和联姻对象的母亲一起去看望易感期的联姻对象…… 嗯,还是他正在追求的联姻对象。 慕然脸皮发热,回想自己刚刚在电梯里应该没有什么太失礼的地方。 他们进去的时候,傅逐南刚完成今日份的抽血,随意摁着手肘处抽血点。 他按得不认真,血漫过纸巾,染红了指尖,视线微微偏转,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慕然身上。《 》 21、结婚,我同意了 傅逐南的目光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又很快收回。 “今天有好一点吗?苏医生说你昨天的信息素水平波动很频繁。”闻夫人说着,看见了桌上的资料,“不舒服就把工作放一放,没什么比身体重要,公司有那么多人,你就算不管,也不会有什么大乱子的。” 傅逐南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没有接话。 闻夫人也不介意,絮絮叨叨地叮嘱,嗓音温柔,字字关心。 可是…… 慕然盯着傅逐南手臂上的血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在闻夫人说话的间隙里不合时宜地开口:“手臂上的针眼,要压好,不然会疼好几天,还会有淤青。” 他一说话,除了傅逐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慕然在慕家呆的时间不长,但也对那些严苛的规矩有所耳闻,打断长辈说的话……本身也很不礼貌。 他偷瞄了闻夫人一眼,见她微微愣神,有点担心自己留下了不好的影响。 “已经不流血了。”傅逐南拿下棉签,把手臂内侧翻给慕然看,“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好了。” 他没有说谎,alpha的身体素质好,恢复能力也强,这点小伤口,就算不处理要不了几天也能恢复如初。 慕然小声嘟囔:“那也不能不处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傅逐南的手臂看起来那么骇人了,根本就是他自己不上心。 傅逐南转身,重新在沙发上坐下,熟练的为自己处理手臂上小小的伤口。 闻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张了张嘴,想对慕然说什么,只是还没开口,就听见傅逐南说:“慕然。” “进来。” 没有任何余地的命令。 慕然犹豫着,如果周围没有人——没有傅逐南的母亲的话,他当然不介意进去,反正昨天又不是没进去过。 但是……当着闻夫人的面,是不是不太好? 慕然的迟疑落在傅逐南的眼里,他没有催促,房间里的警铃声却骤然爆发出锐鸣! 苏榕脸色一变,强大的信息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克制住本能逃跑的欲望。 眼看着监测表即将飘红,慕然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刷卡打开了窄门。 “等等——”苏榕追上去要拦,易感期的alpha没有理智可言,即便是傅逐南也不能完全相信。 omega的信息素就会像沸油里滴进去的水,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但是来不及了。 明明慕然只是个omega,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快的速度,直接越过了苏榕的阻拦,冲了进去。 甚至还重新关上了窄门。 闻夫人唇色发白,她想喊,又害怕进一步的激怒傅逐南,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 “我进来了,你哪里不舒服?头疼吗?” 他昨天回去后又进一步的好好学习了,一些alpha的易感期会带来很多负面影响,幻听幻视,头疼,过度兴奋。 他担心傅逐南的身体。 “……再过来一点。”傅逐南平静地放下棉签,皮肤表层的鲜血已经被清理干净,但更多的血藏在皮肤下面,形成一块骇人的青紫。 慕然无视了外面的警告,往前走了两步。 信息素压得他面色发白,腹部也跟着痉挛起来,抽抽的疼。 但他出乎意料的冷静,讨价还价:“那你把信息素收一收……我难受。” “……” 傅逐南撇过头,很轻地“啧”了声。 “不许撒娇。”他垂着眉,低低凶凶地警告。 撒娇? 慕然眼睛瞪圆了点,不敢相信:“谁撒娇了?” “你。”傅逐南面无表情,他的面部轮廓很深,五官立体,没表情时透露出一股冷肃的压迫感。 慕然气昏了头,立即反驳:“我没有。” 傅逐南不跟他争辩:“过来。” 警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慕然走过去,在沙发边坐下。 “……” 慕然看不见信息素监测表,没发现随着他坐下,信息素浓度又短暂的回升了一个小幅度。 “我记得抽血要空腹,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慕然见他不说话,主动问,“头疼吗?” “不要,不疼。”傅逐南逐一回复。 他本来没打算让慕然进来,但如果慕然不慎在母亲面前暴露了性别,他就要处理的麻烦就多太多了。 眼见着里面的气氛正好,苏榕和闻夫人都放下心来。 闻夫人多待了会儿,她看了眼腕表,说:“那我不打扰你们啦,然然——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慕然不自觉地挺直后背:“当然。” “然然,谢谢你照顾逐南,有空到我们家来做客,聊聊天,吃点下午茶,好不好啊?” “嗯。”慕然的神态很拘谨,更显得乖巧听话。 这么看,倒真的像个omega了。 傅逐南轻笑一声,引得慕然侧目。 粉亮亮的眼睛像是在问笑什么,但傅逐南仗着这人还要装乖,没法质问他,直接视而不见。 “那我和苏医生就先走啦?然然也不要在里面待太久哦,”闻夫人声音轻柔,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慕然脖颈处的颈环,“毕竟,嗯,没有标记很容易被影响……” 傅逐南饶有兴致地看着慕然的脖子泛起淡淡的红色,血色顺着血管蔓延,不一会儿就把耳垂染成鲜艳的色彩。 知道闻夫人离开,慕然骤然放松了下来,傅逐南偏头看了一眼,正巧与慕然的目光对上。 “啊,对了,我昨天拍了一些视频,你要看看吗?”慕然说着,摸出了手机,打开相册。 是他昨天说已经处理好的贝壳。 清洗掉钙化层的贝壳释放出原本的光彩,花纹也变得清晰起来。 慕然在这方面大概是有点强迫症,不仅做了分门别类,还根据大小依次排序,有种整齐的美感。 “这个圆圆的,背部拱起来的叫猪仔螺,哦,其实应该叫宝螺,这个尖尖角,黄的和绿的是牛眼螺,这个紫的是芋螺……” 讲起这些,慕然的兴致很高,举着手机一个个的讲解,不知不觉越靠越近。 透过这些被清洗干净,重新焕发色彩的贝壳,仿佛还能窥见那天傍晚的晚霞……以及那个橘色的梦。 冲散了阴霾,给醒来后的他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用更直白的词语来形容,那大概是“改变”。 傅逐南余光瞥过只剩下窄窄缝隙的肩膀,不躲不避。 他听着慕然意犹未尽的介绍完,又说:“我打算拼一幅画。” 他还要再说,观察室的铃声响了起来。 傅逐南看着他不高兴地皱眉,嘟囔怎么会这么快。 “明天不要来了。”傅逐南说。 慕然:“为什么?” “明天易感期就结束了。”傅逐南回答。 “诶?”慕然不敢相信,易感期这种东西,还能预测自己什么时候结束吗? 傅逐南又想起了什么,问:“我母亲的邀请,你要去赴约吗?” 慕然不懂话题怎么跳到了这里,茫然地看着他。 “如果你去的话,她应该会准备一场茶话会,和你聊聊天,或许还会邀请几个好朋友,同她们介绍你。”傅逐南看出了他的紧张,少见地安慰,“放心,她很温柔,也很有分寸感,不会问你太多隐私。” 慕然超小声地拒绝:“……那也不要。” 他一个alpha,就算伪装成omega也完全不熟练,和闻夫人那样温柔的女性omega待在一起,太尴尬了。 傅逐南:“你不是想和我结婚吗?” “追求没什么效果之后,又尝试用利益来说服我,你并不在乎这段婚姻里……” 有没有感情。 傅逐南停顿片刻,换了个更合适的说法:“你既然只是想结婚,不在乎我会不会对你有感情,为什么不去和长辈好好建交?” 由闻夫人带着他出席夫人们的茶话会,由她介绍出去,无疑等同于将人订下来,后续慕家要有什么意见,也不得不碍于脸面认下来。 慕然不解:“什么意思?” “不明白?”傅逐南不懂他是装傻还是真傻,但他今天比较有耐心,“好好跟我母亲联系,讨得她的欢心,让她对你满意,从而由长辈出面施加压力,敲定联姻事宜。” “这不是很快捷方便的办法吗?” 慕然不是听不懂,但他仍旧无法理解:“可是、可是我是想和你结婚,我第一个应该征求同意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就算不是两情相悦……至少也应该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吧? 征求同意。 傅逐南想笑,也真的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慕然有些不服气:“你是不是嘲笑我?” “没有。” “那你不要笑了!” 闻言,傅逐南真的不笑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慕然。 观察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剩下仪器滴滴答答的响声。 傅逐南沉默片刻,突然伸手,不轻不重地拍在慕然的额头,稍稍用力,就把人推开。 “我同意了。” “什么?”慕然看不清他的脸,听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懵了下,反问。 “结婚。”傅逐南说,“我同意了。”《 》 22、时间紧迫 巨大的惊喜砸的慕然脑子都懵了,他不敢置信:“为什么?” 傅逐南看了他一眼,提醒:“你该出去了。” “也不急这会儿了——”慕然眨巴着眼睛,“你先告诉我原因吧!” 还说没有撒娇。 傅逐南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诶,你不要装听不见,说一说嘛,你都同意了……怎么就不能说一说了?” 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喵喵叫了。 傅逐南微笑:“既然这样,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 “结婚的事情。”傅逐南轻飘飘地说,“我后悔了。” “!”慕然瞪大了眼睛,“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后悔?!” “不许反悔!” 撒娇。 傅逐南垂眸在心底暗暗评价,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底气,觉得口头同意了就不会有变数。 即便他都说了后悔,慕然的心情也丝毫没受到影响,眉梢里泄露出点点愉悦。 落地窗被一层薄薄的纱遮盖,阳光被吸收了,只剩下柔和的影子。 “一分钟。”傅逐南说,“再不走,之前说的都作废。” 慕然气得哇哇大叫,抓着手机就往外跑,等到了门口,又回头:“傅先生,我明天不来明溪居,那可以去临深吗?” “不可以。” 傅逐南话音未落,就看见慕然捂住了耳朵:“哦,可以,好的,明天见!” 再眨眼,人跑没影了。 “……” 傅逐南猜慕然读书时肯定没少参加各种运动会,约摸是那种站在颁奖台上笑意盈盈,半点不见疲惫的人。 还来什么? 目的不是达成了吗? 傅逐南眉心微拢,不太高兴的啧了声。 那么高兴,是因为能和他结婚还是因为他姐姐不用跳火坑了? 傅逐南嗤笑一声,这种问题有什么可考虑的? 一开始他不就知道慕然的目的么? …… “叮咚、叮咚。” 消息提示音在车内响个不停,傅逐南抬眼看了眼,蒋潜也正好举着手机回头。 “傅先生,是慕少。” 如果之前被要求留下工作微信,蒋潜不知道原因,等账号登回来,也该知道原因了。 平心而论,聊天记录很寻常,但有问必答,放在傅逐南身上本身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傅逐南没有接手机。 不用看他也知道慕然发了些什么。 无非是问蒋潜他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傅逐南没有答应让慕然来,现在也没任何放鸽子的愧疚。 蒋潜偷瞄傅逐南的脸色,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尴尬地举着手机。 “不用管他。”傅逐南收回视线,重新聚焦于手上的文件。 蒋潜惊讶了几秒,收回手机:“好的。” “……” 傅逐南:“给我。” 正准备扭回去的蒋潜:“什么?” “手机,”傅逐南说,“解锁。” “哦哦。”蒋潜收回手,解锁之后才递过去。 [慕少:转账“请你喝奶茶”] [慕少:之前麻烦你啦] [慕少:傅先生今天不在临深吗?是有事出去了吗?] [慕少:他今天会回来吗?] 傅逐南动了动手指,回复。 [蒋秘:不会。] [慕少:啊,好吧,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傅逐南的手指在发送键停顿片刻,又把已经敲好的“不知道”删了。 [蒋秘:这个属于机密哦~微笑.jpg] 傅逐南回完消息,关掉手机还给蒋潜:“他经常给你转账?” 蒋潜愣了下,立刻澄清:“我没收。” “收吧。”傅逐南翻到下一页,“送到手的钱,为什么不收。” 蒋潜偷瞄着傅逐南的脸色,觉得自己上司的心理越来越难猜。 果然啊,爱情是个高深莫测的东西,他高深莫测的老板沾上高深莫测的爱情,更高深莫测了。 得到蒋秘认证的消息,慕然未免有些失落,他拿起裱好的画,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寄存在前台。 没来由的,他就是想亲手交给傅逐南。 “下次给也一样。”慕然低声念叨着,和前台打了声招呼,心情不佳地离开。 时间还早,他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先回画室,然而刚等到出租车,电话铃声响了。 慕然一边上车一边接通电话:“喂,姐?” 后视镜里,青年的眉眼一点点沉下来,罕见的,显出几分冷厉的味道。 司机忍不住频频回头——奇怪,他这次的顾客不是个omega吗?他为什么会觉得有点…… 可怕? “我知道了。”慕然打开窗户,冷空气窜了进来。 司机被身后吹进来的冷风冻得缩了下脖子,他从后视镜里偷看着乘客的表情,没敢说什么。 秋老虎已经过去了七七八八,没太阳时,已经有了冬天的寒意。 慕然被夹杂着水汽的冷风吹了一脸,整张脸都有点麻木。 “姐,不用担心,还有我呢。” 电话那头的慕禾安一愣,隔了两秒才温声说:“这话该我说才对,你不用担心,姐没那么容易被拉下去。” “这几天小心点,我让若桉安排了几个人跟着你,遇到危险要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慕然笑了下,很快意识到慕禾安看不到,又收敛了笑意:“好,谢谢姐姐。” “照顾好自己。” 慕然点点头:“嗯。” 电话挂断,慕然攥紧手机,笑意一点点从他的脸上消失,凝结成令人不敢接近的冷漠。 他那几个叔叔伯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他和傅逐南的关系越来越近,急得跳脚,又开始在背后搞小动作。 这么好的能让慕禾安扫地出门的机会,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就算是慕老爷子都不敢对傅逐南下手,他们就更没那个胆子了,那要处理的人就只能是他了。 慕然咬牙。 他在慕宅居住的时间不长,小时候姑姑还在,那些人也没那么大胆,但这并不代表他没见识过他们下三滥的手段。 上行下效,下面的想搞臭他的名声,让傅家出面拒绝选他,上面的……又会做些什么? 慕然低头翻了翻日历,心底有了猜测。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傅逐南跟着头发花白的教授从实验室里出来,垂首谦逊地听着深奥晦涩的理想与计划。 “mr.fu,i''''mhappytograntyoutheexclusivecopyright.(傅先生,我愿意给你独家版权)”教授取下单片眼镜,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赞同,“yououghtabeascholar.(你应该成为一个学者。)” 傅逐南微笑回答:“thanks.” 教授摆了摆手,他的研究成果世界闻名,本人却顽固的惊人,守着清贫的生活,死活不愿意把成果授权出去。 就连现在,也不是为了钱。 傅逐南还要说什么,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他正要挂断,教授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处理私事,转身就回了实验室。 “喂?” 一连五天,终于被接通的电话,闻夫人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她顾不上寒暄:“喃喃,今天晚上慕林风要办七十五的寿宴,他邀请了你爷爷。” “爷爷更中意慕小姐。” 一个高匹配度,能力出众的名门小姐,和一个在外头出生的野孩子,前几个月才二次分化成omega,傅爷子的选择很明显。 他做不了傅逐南的主,但如果趁着傅逐南在外,把消息传出去,到时候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傅逐南低头看了眼腕表,现在是m国的晚上六点,换算到国内正好是早上七点。 如果现在赶飞机的话,也许能正好赶回去。 “嗯,”傅逐南说,“我知道了。” 他拿着手机往外走,远远就看见了蒋潜停在园区外的车。 “谢谢您。” 闻夫人叮嘱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勉强笑笑:“谢什么,我又做不了什么。” 她一个外姓omega,并没有质疑傅爷子决定的权力。 但这么多天,傅逐南完全留在实验室里,消息却要拖到当天晚宴才能公布,固然有慕禾安的手笔,闻夫人也没少出力。 “路上小心,”闻夫人知道时间紧迫,温声提醒,“我等你回来。” 傅逐南点点头,过了片刻才意识到对面看不到,但通话已经挂断,再说什么也毫无意义。 他拉开车门坐上去:“回国。” 蒋潜有些惊讶,他知道今天差不多就是最后的期限,却没想到傅逐南会选择今天就回国。 毕竟这边还有厂商,来都来了,自然要拜访一下。 国内出什么事了? 他没收到消息啊。 傅爷子要瞒,当然不会让蒋潜知道。 蒋潜不清楚缘由,但半点也不敢延迟,立刻启程。 时间,不太够。 傅逐南看着手机上的航班信息,一言不发。《 》 23、宛若撑腰 璀璨繁复的水晶吊灯从富丽堂皇的天穹垂落,香槟与鲜花的气息交映,让满屋华贵的珠宝衣饰浮上层淡淡的香气。 慕禾安看了眼腕表,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半小时。 慕然还没来。 她心底惴惴不安,但这个骨节眼里再出去找也已经不现实。 “若桉。”慕禾安喊了一声,不远处的alpha回头,很快走了过来,“然然呢?” 徐若桉低头看了眼手机:“保镖说四十五分钟前就出发了。” “晚高峰有点塞车很正常。”她说着放下手机,顺势揉了揉慕禾安的额角,“别担心,保镖跟着呢。” “……” 慕禾安抿紧唇,不说话。 徐若桉叹气:“我把定位调出来给你看?” “……算了。”慕禾安眉心折了折,“然然有分寸。” 然然不喜欢被跟着,不喜欢时时刻刻活在监视下。 慕禾安压力最大的那几年,恨不得把所有在意的都放在眼皮子底下,保镖,定位器,监控,全都安排上也不放心。 慕然不习惯,却也忍耐着。 哪有让弟弟一直忍耐将就姐姐的道理。 就算真的遇到什么事情……然然也有解决的能力。 他本来就不是事事都需要人帮助的人。 …… “这都几点了,差不多了吧?”戴口罩的alpha丢掉烟屁股,嘟囔,“这儿过去起码还要一小时呢,他哪赶得上?” 管家偏头,微笑提醒:“二少,老爷子吩咐的是在晚宴结束前,都不能让小少爷出这个门。” 慕然勾搭上傅逐南的消息在慕家掀起了轩然大波,三房和四房手头向来不干净,当即就动了找人把慕然标记了的想法—— 这是最保险也最万无一失的办法。 管傅逐南喜不喜欢、在不在意,反正傅家绝不可能要个被标记过的omega。 但慕禾安防备的太紧,慕然也异常谨慎,他们盯了几天也没能找到机会,正想着联手强行动手,就被慕老爷子弹压了下来。 老爷子对这个不听话的儿子生下来的种没什么亲情,但再怎么说慕然都是他和徐家的亲孙子,现在还分化成了omega。 等慕禾安嫁出去,慕然就成了新的昂贵花瓶,他不许人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花瓶给砸了,所以他选了个相对温和的手段。 慕禾安派来的那几个保安不是老爷子手底下的人的对手,这会儿全被控制在外面,他们只需等着宴会结束,木已成舟。 “小少爷?”管家敲了敲门,“都这个点了,您也别生气了,吃点东西吧?” 回应他的是硬物砸在门板上的声响:“滚!” 慕然回到慕家后,头几年跟着姑姑,后来由慕禾安一手照顾,可谓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样与监禁无异的管控? 有点脾气也正常。 管家没生气,坐在客厅里等。 卧室里的omega摔完东西,怕的手抖—— 妈呀,这就是豪门吗?搞这么大阵仗。 他习惯性地想扶额,又在手快要碰到脸上时停下。 他可没慕然的手艺,要是妆花了不像了露出破绽,那可就麻烦大了。 omega深深叹了口气,只能又饿又困地祈祷慕然好运。 两天前慕然就发现蹲守在附近的人换了一批,他很快猜到了,是慕老爷子出手了。 慕老爷子和那些蠢货不是一个量级的,慕然不敢掉以轻心,当即决定出门去找季语冉。 他的计划很简单,他到季语冉的家里去,然后让季语冉化妆成他的样子回去,他则留在季语冉家。 老爷子的手下和老爷子一样谨慎多疑,当然也会把季语冉家附近看管起来,慕然捱到了晚宴快要开始,约了季语冉的alpha哥哥来。 临到宴会开始,盯梢的保镖放松了警惕,他洗掉omega信息素香水,戴上口罩,换上季哥的衣服出去,没人会想到一个omega摇身变成了alpha。 为了以防万一,慕然连手机都给了季语冉,现在他没办法联系到姐姐,也并不知道晚宴的情况。 应该……不会太晚。 慕然望着出租车外的车水马龙,手心洇出了薄薄的汗。 他不是没想过告诉姐姐,但以姐姐的性格,这件事必然会闹得很大。 三房和四房不足为惧,但慕然不希望姐姐这个节骨眼下同他们闹翻,毕竟慕家兴盛的人丁,有的是坐山观虎斗的人。 “先生,前面有点堵车啊!” 慕然往外看了眼,从兜里拿出几张现金丢过去:“就在这里下吧。” “诶?找零——” 慕然没回头,拔腿就跑。 夜间的凉风吹的脖子冷飕飕的,慕然摸出兜里的颈环,匆匆忙忙带上,然后胡乱往衣领后颈喷了点香水。 omega信息素的逸散引来了路人短暂的侧目,但慕然跑的太快,大部分人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一个背影。 金碧辉煌的宴会场出现在视野里时,慕然才渐渐放缓了步伐,让冷风吹散运动后带来的燥热,避免过多汗水散发出信息素的味道。 然而他被拦在了门外。 “不好意思,先生。”侍者挡在他面前,“请出示邀请函。” 慕然面色微变,皱眉:“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很抱歉。”侍者面带微笑,“这是我的工作,麻烦客人配合。” “什么意思?”慕然脸色微沉,“觉得我不配被邀请出席?” 侍者低眉顺眼:“先生,我只是按照规章办事。” 慕然努力压抑急促的呼吸,他不能报自己的名字——那没用,慕老爷子绝对吩咐过人不许他进去。 找路人借个手机让姐姐派人出来接他? 不行。 太容易被发现了,慕老爷子随便让人拦一拦,就能把时间拖过去。 “然然?怎么现在才来?”温柔的女音传来,omega拢了拢披肩,从花园里走出来,“这是我的客人,我能带他进去吗?” 侍者想说什么,omega身后的经理先一步上前:“当然,闻夫人。” 闻夫人弯了弯眼睛,朝慕然伸手:“走吧,然然,宴会已经开始了。” 慕然快步上前,挽住闻夫人的手,跟着她进去。 “谢谢您。”慕然轻声说。 一天之内听到两次谢谢,闻夫人不由得笑了笑:“不客气。” 他们一起穿过花园,走入精致的如城堡的酒楼,又在进入宴会厅前停下。 闻夫人面含歉意:“抱歉,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嗯,已经够了。”慕然点点头,松开手,独自走进自己极少参与的宴会。 他没回头,也没看见闻夫人在他身后浅浅地皱了下眉,抬手轻嗅了下他刚刚挽住的胳膊。 信息素……? 璀璨的灯光刺眼,混杂的香水酒气熏人,慕然屏住呼吸,看见了台上的老爷子。 “……劳烦各位来参加我这个老爷子的生日宴,我呢,想借此宣布一件事。” 在场的人窃窃私语,傅慕两家联姻的事情早有风声,但这样大张旗鼓的宣布,想来是敲定了人选。 由慕老爷子来宣布…… 少数知晓内情的人交换眼神,看来慕家内部这场夺权已经落下了帷幕。 “爷爷!” 慕然的声音很大,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遥遥地与慕老爷子对视,漂亮的如同粉宝石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畏惧。 慕老爷子的脸皮抖了抖,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至于因此甩脸色,但却已经是肉眼可见的低气压。 “您过寿辰怎么不叫我呢?”慕然慢吞吞地从无数视线中走到台前,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休闲裤,与纸醉金迷的宴会所格格不入。 alpha的听觉很好,能听到场内低声询问他是谁的声音。 他微微一笑:“您宣布的事情和我也有关,怎么能不通知我?” 慕老爷子哂笑:“当然和你有关,毕竟是你姐姐的好事情。” “当然是姐姐的好事情。” 慕然不懂股票,不懂基金,也玩不来名利场上的利益置换,但他身上也有他们没有的。 比如不那么在乎脸面。 “毕竟她的弟弟找到了两情相悦的对象,爷爷,你也会祝福我的吧?”慕然几乎是直白地把事情摊开,“对了。” 他偏头看向慕老爷子身侧的傅爷,恍若挑衅:“怎么不等逐南来?” 亲昵的称呼让在场的两个老人都变了脸色,慕老爷子率先反应过来:“胡说什么!就算要闹脾气也不应该是今天!” “我没有闹脾气。”慕然收敛起笑意,正色道,“傅老先生,爷爷,既然要宣布喜事,怎么不等人到齐?难道这场好事情对当事人来说并不是这样?” 联姻联姻,当事人的想法重要吗?当然不重要!只是这种话彼此心知肚明也就算了,怎么能直接道破! “我真是把你惯坏了,”慕老爷子冷笑一声,“还不把小少爷带下去——” “带到哪里去?” alpha臂弯披着件深蓝色的西装,信步闲庭而来,神情从容自然:“抱歉,慕老先生,我来迟了。” 他恰恰好的停在慕然的身后,亲昵又不过分亲密的距离,宛若撑腰。《 》 24-30 第24章 喜欢他?不喜欢他 他会困住他、教导他…… 场内仿佛打翻了巨大的调色盘, 人人的脸上都是缤纷的色彩。 傅逐南视而不见,只凝视着慕然后颈的一片绯红。 隐秘的部位被窄窄细细的黑色颈环遮住了,反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室内浮动着种种熏人的气味, 但那一缕果香却无论如何都没放过他,若有似无的萦在鼻尖,忽远忽近。 傅逐南抬手覆盖在泛红的皮肤上, 不轻不重地捏了捏:“紧张?” 今天的这副手套稍微厚些, 手心里的触感并不明显, 傅逐南仗着无人看得清, 不动声色地,贴地更紧了点。 暖的,热的, 隐约能感知到呼吸的频率。 慕然微微抖了下,像被捏紧命运的后颈的猫, 完全丧失了挣扎的勇气, 任由人握着。 “一、一点点。”他努力想让嗓音听起来正常些,出口时还是没忍住结巴了下。 傅逐南顺毛似的摸了摸,低声鼓励:“不用怕,我爷爷很好说话,想说什么就说。” “……” 比起台上那两位老人, 慕然更害怕……傅逐南。 如果傅逐南没出现, 他这会儿估计已经把他喜欢傅逐南宣扬的人尽皆知了。 嗯, 说不定还会加上一条,傅逐南也喜欢他。 但眼下, 当着当事人的面,慕然喉咙里仿佛卡湿透了的棉花,沉沉重重, 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就算再怎么厚颜无耻,也没胆子当面造谣。 傅逐南看穿了他的局促,没有催促,只是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信息素覆盖过最后缕缕果香,帮慕然把身份藏得更妥当些。 “爷爷,傅老先生,我喜欢傅……傅逐南。” 好半天,慕然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下这句话,“喜欢”这种话,这段时间里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却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他无法克制地生出微妙的紧张,忍不住偷看傅逐南的神色。 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样猜不透的神色反而让他放了心,既然傅逐南没放在心上,他也没必要过分紧张。 “慕然,你年纪小,有个喜欢的人不奇怪,你问过逐南吗?”傅老先生笑呵呵地站出来,“结婚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 “爷爷,他年纪小不好意思,不如您替他问问?”傅逐南松开了捏着慕然后颈的手,抬头望向傅老先生。 他明明在这儿,偏要逼着傅老爷子亲口问。 爷孙二人对峙多年,傅老爷子从一开始的欣慰到后来的忌惮,最后无可奈何地放权,被迫颐养天年。 他已经彻底失去操纵傅逐南的权力。 傅老爷子嘴角抽了抽,忍着一口气,问:“逐南,你说说,你喜欢谁?” 傅逐南神情松泛,好似被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明显吗?” 他的视线微微偏移,稳稳落在慕然的身上,这样的视线转换让其余人的视线也跟着落到了慕然身上。 傅逐南看着两位老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嗯,对,我比较喜欢他。” “胡说八道——” 上面的两位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声音更急更快地钻了出来。 傅逐南侧目看去,中年男人一张脸涨的通红,怒目圆睁,他张嘴就要说些难听的话,却被一个眼神遏制。 顶级Alpha的威慑在无声中压在了他的头顶,令他在这个瞬间连喘息都难以做到。 通红的面色在窒息中逐渐变得苍白,傅逐南眼神发冷,不紧不慢扫过他身边的其他人。 慕家的五房,二房手底下的狗,在慕家没什么权力地位,但偏偏叫的最欢,最爱搬弄是非恶心人。 傅逐南冷笑:“慕老先生,您什么人都请,也不怕搅了自己的生辰,多不吉利。” 慕老爷子脸色难堪,偏偏面对即将成为“半个自家人”的傅逐南,连“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都说不出来。 四周一片死寂,来往宾客看似没人关注台前的变故,实则明里暗里处处都是打量。 权力的迭代在此刻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眼前。 “逐南,说得什么话?”傅老爷子知道事情已经失去了转机,不得不给出台阶,“给你慕爷爷道歉。” 傅逐南收回视线,态度诚恳:“抱歉。” “你们年轻人的事,当然要让你们自己做决定。”傅老爷子轻飘飘把事情推开,又转头看慕老爷子,“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只要看见你们幸福美满就行。” 傅逐南面不改色,温和应是。慕然就没那么好的演技了,嘴角抽了抽,好辛苦才没笑出声。 真要幸福美满就不会强迫搞什么联姻——也不会不经过他们的同意,就强行乱点鸳鸯谱了。 不管旁人怎么想,这场婚事的博弈都算是蒙上了层遮羞布,藏好了不在明面上谈起,宴会场重新热闹起来。 傅逐南没多少交际的心事,他看了眼埋着脑袋的慕然,问:“要不要跟我走?” “……私奔啊?”正在走神的慕然冷不丁地听到这句,顺嘴回答。 “……” 他慢半拍地意识到问题,缓慢扭头看。 傅逐南面不改色,琥珀色的眼睛被场内富丽堂皇的灯光照耀的有些泛金。 他哼笑声:“也不是不行。” 那句“我胡说的”卡在了喉咙里,慕然舔了舔干巴巴的唇:“那咱们悄悄的,别被发现了。” 他声音压得低,沙沙的,还真有那么点偷/情私奔的味道。 傅逐南要笑不笑,往他身侧挪了半步,恰好挡住了慕禾安投来的视线。 宴会厅里灯火通明,外头却已经黑的彻底,马路跟着空荡了许多,没了他来时的拥挤。 慕然又一次坐上了傅逐南的副驾,和上次紧张到全程都绞尽脑汁地没话找话不同,他这次要放松很多,一上车就瘫软在副驾。 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慕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他在季语冉家心神不宁,一整天都没吃什么。 他不说话,傅逐南就要更沉默了,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慕然想问要去哪儿,触及Alpha漠然的神情,又说不出话来了。 赶到宴会前,他其实想过,万一这场宴会时傅逐南同意的呢?如果那天傅逐南说得话只是哄他玩呢? 不然为什么……第二天傅逐南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是那样他会要怎么办? 声泪俱下地表演,说傅逐南玩弄他的感情?说自己陪伴了傅逐南整个易感期,他却要和姐姐订婚…… 慕然忍不住用力地抠了抠掌心。 好恶毒。 他以喜欢傅逐南为借口,想要代替姐姐联姻,是因为傅逐南没有喜欢的人——反正只是联姻,他对姐姐也没感情,换个人也完全无所谓吧? 更何况他听说的傅逐南还是……那样的人。 但没有感情的联姻是一回事,用那些恶心人的手段却是另外一回事,他说不出口。 而且……傅逐南和传言不一样,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慕然想着,偷偷瞄向身侧。 “看什么?” 只一眼,就被傅逐南抓了包。 他眉目狭长,没有表情时总显得凶,令人望而生畏,慕然心里发虚,竟然不敢同他对视。 傅逐南:“刚刚胆子那么大,现在又害怕了?” “那不一样。”慕然下意识反驳。 “哪里不一样?”傅逐南问,“我比他们更可怕?” 慕然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恼怒,眉头皱起来一点,又急又快地喊:“当然不是!” “委屈什么?”傅逐南淡淡扫了他一眼,稳稳地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没有委屈……” 四目相对。 在宴会厅里泛金的琥珀色眼瞳,到了昏暗的车厢里,又显得郁郁沉沉,慕然陡然失声。 为什么……傅逐南看起来那么疲惫? 可是就连对没有Omega的Alpha来说与酷刑无异的易感期,对傅逐南都不能造成多少影响,现在又为什么疲惫? 慕然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害怕?” 比起慕然的失神,傅逐南冷静的仿佛一切都与他并不相关。可偏偏,他停顿了两秒,又说:“别怕。” 生硬的安慰。 “就算没赶上,也不会带来什么变化。” 站在他那个位置,只要不那么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面子,没什么能干预他的决定。 傅老爷子年纪大了,又退休了那么久,早就和现实脱节,只晓得用自己的思维去揣度别人,却不知这一套对其他人或许根本不能起到作用。 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去呢? 傅逐南也不知道缘由,反正也没废什么功夫,少传点谣言算一点。 “你明明答应我了的,要选我做结婚对象。”眼前的年轻Alpha好像真的很委屈,用目光指责他的不妥帖。 明明答应了,怎么能险些让事情出现变故呢? 怎么能让他提心吊胆呢? 傅逐南读懂了,难得心软,他解开安全带,俯身。 距离被拉的很近,近到傅逐南能嗅到了自己留下的信息素。 浅浅的花香,在空气不足够流通的车内存在感分明。 傅逐南早发现了,慕然对信息素的味道不敏感,大概是因为二次分化的缘故。 所以他能够更肆意的,将信息素弥漫着,一点点把人包裹。 可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被信息素吸引?出于生理性的本能? 不对。 Alpha怎么会被Alpha吸引? 可除了这个,有还有什么原因? 傅逐南望着粉粉的眼睛,黑暗中,浅浅的色彩被蒙上了一层阴翳,使得那份色彩愈发分明。 他问:“你在指责我吗?” “我没有!”慕然更委屈了,他哪里、哪里有那么不讲道理,去指责另一个“受害者”?! 他只是—— “撒娇?”傅逐南恍然大悟,他看见慕然瞳孔地震,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惊吓,抖着唇要辩驳。 傅逐南没给机会,他抬手,压在慕然蓬松的头发上,顺着头发生长的纹路,轻轻抚摸了一下,又一下。 撸猫似的。 傅逐南看着慕然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才开口·:“好了,我知道了,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认错态度良好到慕然无论说什么都像无理取闹,好为了得到更多关怀。 慕然觉得呼吸更困难了,扭头看车窗:“我可以跳车吗?” “我上锁了。”傅逐南微笑。 “……” 傅逐南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他重新系上安全带:“我有点饿了,陪我吃个饭?” 慕然拒绝交流。 “不原谅我吗?”傅逐南又问。 “……我没有!”慕然气急败坏,“我没有生你的气,更没有撒娇——” 他一扭头,就撞进了Alpha沉静的眼中,扬起的声音又突然弱了下去,他小声反驳:“本来就没有。” “那去吃饭吗?”傅逐南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心平气和地问他。 慕然点点头,忍不住在心底怀疑自己。 他真的有……撒娇吗? 无意识撒娇?他有这个坏毛病吗?没有吧? 姐姐和妈妈不都说他独立的过分吗?遇到事情不和家里商量,只知道自己闷头去解决。 怎么到了傅逐南嘴里,就变成了撒娇? 胡说八道。 慕然愤愤地想。 傅逐南选了家附近的餐馆,选的时候没注意,等到了才发现是家主营西餐的餐馆。 “……” 慕然偏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吃了一周白人饭,嗯,还是实验室的大锅白人饭,傅逐南的胃对西餐有些刻板印象的不满。 “换一家吧,西餐厅吃不饱。”慕然拦了下,说,“我刚刚看到这附近有家菌菇锅。” 傅逐南愣了愣,他有那么瞬间想照一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表情。 有那么明显吗? “不喜欢吃菌菇的话,也有川菜,不过挺辣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 傅逐南的失神很短暂,只不过一瞬间,他反客为主:“我还以为你会说‘或者到我家去,我做饭给你吃’。” 慕然:“……” 他扭头就走,气呼呼地拉了下车门,没拉开,又回头瞪傅逐南。 傅逐南摁下解锁,慕然立即钻了进去,半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 他少有的轻快,也跟着上了车。 这个点的餐馆人不算多,傅逐南上了二楼,服务员很快就端上来了飘着菌子的汤锅。 服务员叮嘱了几句,没忘记把桌上的筷子碗全收走了。 “你知道来吃菌锅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吗?”慕然低头玩了会儿手机,突然抬头问。 傅逐南很配合:“什么?” “先找好医院。”慕然说完,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傅逐南,期盼能看到忍俊不禁的神情。 却不料傅逐南只是点点头:“你说得对,那你找好了吗?” “咳咳。”慕然干咳两声,“我可是吃菌锅的好手,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傅逐南点头,“我和你还没结婚,我的遗产和天价保险你都拿不到手。” “喂!” 傅逐南低低一笑。 不那么有格调的餐馆无形中拉近了某种距离,慕然忘记了那些破规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讲他是怎么发现被跟踪,讲他是怎么想到脱身的办法,还讲他两个收到消息二话不说就赶来的朋友。 傅逐南认真地听着,偶尔回应,是个很合格的倾听者。 “总之,一切都刚刚好!”慕然喝了口鲜汤,洋洋自得。 姐姐把他保护的很好,从没让他处理过这些糟心事,今天是第一次。 他高兴的不仅仅是及时赶到,更多的是向其他人证明了,他也有保护身边人的能力。 或许这样,姐姐也能对他稍稍放心一些,不用在防备那群坏东西的同时还要牵挂他。 傅逐南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夸奖:“很棒,你做的很好。” “……” 难以言喻的情绪呼啸而来,在心底汹涌澎湃,慕然从不是缺乏自信的孩子,但看着傅逐南认真而毫不浮夸的神情,他不自觉地捏紧了筷子。 汤锅沸腾的热气扑在了脸上,蒸的他也觉得热了起来,仓促撇开头:“快吃,煮老了就没那么鲜了!” 但他忘记了,他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圆领T恤,即便撇开头,也无法藏住脖颈逐渐加深的颜色。 傅逐南体贴询问:“很热吗?我让服务员把暖气打低一点?” “……不,不热。”慕然否认,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瞧瞧,就是不敢落在自己的正对面。 “刚刚好,刚刚好,哈哈。” 傅逐南听着他尬笑,没有追问。 手机在裤兜里轻轻震动,傅逐南知道,今晚的事情足够引起轰动,偏偏他本人早早离场,其他人就算是想旁敲侧击下,都没有机会,只好发几条消息来问问始末。 慕禾安有个Omega的弟弟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当初所有人都在观望慕禾安要如何破局,大部分人都不看好她——Omega在名利场上的竞争力比Alpha要弱太多,更何况还有慕老爷子这个心偏到没边的掌权人在上头。 如今看到结果,又觉得她相当有潜力。 她那个弟弟能让傅逐南主动出面,多少代表了意义非凡——但到什么程度,还要看傅逐南的态度。 这些个人精见风使舵,都想着万无一失地探明傅逐南的口风,好下注压码。 傅逐南一概不理,只安心享受当下的美食。 饭后,他还没开口问慕然家在哪儿,慕然先问了:“可以麻烦傅先生送我回去吗?” 他今天说是和慕老爷子直接翻脸了都不为过,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回老宅受气。 但他的住所嘛……他记得还有好些人呢。 慕然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都僵了。 “嗯。”傅逐南笑了下,“别担心,我让蒋潜去处理了。” 刚刚听着慕然讲故事,傅逐南就知道他多半是高兴过了头,忘记自家还有个替他受罪的Omega。 法治社会,那些人要做些什么倒也不至于——就算要泄愤,也不可能挑在这个节骨眼,他们承担不起后果。 只是留在那儿给慕然和他的朋友添点堵却是不难,傅逐南听完就给蒋潜发了消息。 慕然眼睛亮了亮:“您真是超级大好人!” “现在原谅我了?”傅逐南凉凉一笑。 “您不能诬陷我……”慕然瘪嘴,“我没有怪过您。” 说到底,傅逐南本来就没有责任与义务要为了他给自己爷爷难堪,他们又不是真的两情相悦…… 构筑在谎言与欺骗之上的合作,就算傅逐南拒绝出面,也是人之常情。 不知道为什么,慕然的心情低落了下去。 他记得傅逐南在宴会厅里说得话——“我比较喜欢他”。 傅逐南比较喜欢他。 慕然不知道这个比较是和谁比较,比起讨厌的人,更喜欢他,还是比起其他可能成为联姻对象的人,更喜欢他? 傅逐南喜欢他吗? 即便只有一点点。 慕然突然感到惶恐,他打着“喜欢”的旗号,是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可傅逐南喜欢他—— 那他做了什么? 他不是真的Omega,他也不是真的喜欢傅逐南。 不不不,傅逐南怎么会喜欢他? 慕然用力抠了下掌心,刺痛让他更加清醒。 傅逐南可是亲口说过“又笨,又爱撒谎”,怎么会有人喜欢又笨又爱撒谎的人? 傅逐南多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就见慕然吸了吸鼻子,再抬头,又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傅先生今天还有事情要忙吗?我把那些贝壳全部处理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这几天破事好多,那幅贝壳画我没给任何人看,您要不要成为除我以外观赏它美丽的第一人?” 傅逐南对那幅贝壳画没什么兴趣,但…… “可以。” 傅逐南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哄小孩玩玩也无伤大雅。 慕然和许多怪癖与画技并存的画家不一样,他的画室没选在远离市中心的偏僻地方,反而选在交通便利的临江别墅。 傅逐南跟着慕然穿过别墅自带的花园,看见他停在门前,在左边的花瓶摸了摸,找到了钥匙。 “……”傅逐南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开锁,问:“你放在这儿,不怕被偷吗?” 慕然把钥匙塞了回去:“谁那么无聊来偷这儿?” 别墅内部装修的很简单,当初慕然买下这栋房,直接让人把非承重墙全打了,没有各种家具与墙壁的阻隔,空间看起来要大了好几倍。 傅逐南跟着他进去,明白了慕然的坦荡。 屋内除了几个高矮不同的凳子,还有各种画架颜料以外,什么家具都没有,真有小偷来,估计只能偷点纸与颜料。 慕然领着傅逐南到了二楼的房间,他一般在这里处理一些小幅画作,那幅贝壳画也在里面。 兴许是搞艺术的都喜欢惊喜与仪式感,他没有直接掀开防尘的白布,反而是回头满眼期待地看傅逐南:“你亲手打开看看。” 都跟着人到这里了,傅逐南没拒绝,捏住画布的一角,扯了下来。 大大小小的贝壳在铺满晚霞与海浪的画中小心的排列组合,用最自然的颜色拼接出大概的轮廓。 傅逐南微微愣住。 画中的人……是他。 那种感觉很奇妙。 傅逐南的思绪被拉着倒退,他的记忆力总是好的不应该,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天,他还是能清晰地想起那天发生的细枝末节。 海风吹拂的力道,晚霞洒在脸上的温度,还有…… 傅逐南以不同于记忆里自己的第三视角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在他失神看向海边时,海边的慕然也在看他。 “……为什么画这个?”傅逐南垂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乌黑的阴影,藏起了那点波动的心绪。 慕然好像知道他会这么问,但他面前的不是媒体记者,也不是领导观众,他面对的人是傅逐南。 所以他没有用那些高大上的说辞,坦诚而又直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那些贝壳的时候,就想到了。” 傅逐南不知道,他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倚栏远眺,就已经成了慕然心底难以轻易忘怀的画面。 这种话……要怎么说? 慕然认为这不过是出于一个画家对美丽天然印象深刻,无关于其他。 好在,傅逐南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慕然往角落走,扯开罩在窗边足有一人高的架子。 “叮当——” 比视觉更先闯入的是听觉,清脆的,动听的碰撞声。 酸洗后仍旧保留着原本形状的贝壳被各色适配的彩绳编制成常常的风铃,在灯光之下异常梦幻美丽。 慕然挠了挠头:“这个是我跟着网上的教程做的,我看见有人把海胆酸洗之后,做成灯塔水母的样子……不过上次我没捡到。” 傅逐南只短短晃神了片刻:“很好看。” 如果他和慕然有什么更深厚的感情,他应该配合着称赞,并许诺下次一起。 但没有。 他们只是短暂因为利益捆绑的人,不过多涉及彼此的生活才是最佳的选择。 “真的吗?”慕然对自己的作品很有自信,他疑问的是别的什么。 比如某个瞬间,他察觉到的距离感。 并不明显,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傅逐南笑笑:“当然。” 时间不早,他们在画室里没待多久,傅逐南把慕然送回了家,他家距离画室很近,倒也没废多少功夫。 等人没了影,傅逐南重新启程,就和慕然不打算今天会老宅自找晦气一样,他也不打算回去,直接去了距离公司较近的公寓。 等在地下车库停好了车,傅逐南才拿出手机,他翻翻看看,挑了个电话打了过去。 “稀罕啊,逐南,主动给我打电话?” 傅逐南没有第一时间搭话,他望着后视镜中的自己,薄薄的唇无意识地绷紧了,苍白的没有血色。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太健康。 “我今天碰了……一个人。”傅逐南的描述很缓慢,但每个字都很清晰,“我没觉得反感。” 苏榕睁开了眼,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心情激动,又努力压抑,急促呼吸了好几下,才恢复专业的姿态:“带着手套?” “嗯。” 不少人都知道傅逐南的极度洁癖,但身为傅逐南的主治医生,苏榕比其他人要更清楚,傅逐南的症状与其说是洁癖,不如说是厌人。 厌恶被触碰,厌恶带着体温的肌肤相贴,汗意与气息在接触中传递,所有的正常的人际交往对傅逐南而言,都难以接受。 苏榕的脑海很快地闪过了上周到明溪居里来的Omega,尽管傅逐南不承认,但他很清楚,傅逐南对那位不一样。 他是特殊的,或许能成为构筑起傅逐南回到正常的桥梁,但也有可能是毁灭。 顶级Alpha天生就有站在旁人难以企及的智商,与此同时的,赋予他的更多的是难以克制的偏执。 如果…… 苏榕打住连绵不断的联想,他拿起钢笔写了两个字,又问:“你认为他是可以信任的?” 傅逐南后背绷紧,犬牙磨过齿根,钝钝的疼。 他说:“我不知道。” 慕然值得信任吗?满嘴谎言,接近与讨好只是为了不让慕禾安陷入危险的境况。 可当一个人的意图已经明确,他的所有言行也变得目的单纯,可以放心。 但是……信任? 傅逐南说不清。 无端的,他想起了更久之前的记忆。 是第一次见面。 金碧辉煌的会所,半开门的包厢,还有若隐若无的果香。 顶级Alpha的感官总是不合时宜的敏锐,在那个不恰当的时刻引起他的注意。 于是傅逐南看见了。 醉酒的Alpha,拉着自以为可以信赖的朋友,向他倾诉。 白皙的面容带着微红的色彩,那些都藏不住发自内心的心疼。 他在心疼谁? 哦,慕禾安。 要被推着进火坑的可怜姐姐。 然后呢? 然后他想要代替慕禾安跳火坑。 傅逐南怀疑过,被迫的,不得不的,有利益交换的,或者别的许许多多的原因。 都不是。 支撑慕然做这一切的,仅仅不过是因为慕禾安是他的姐姐。 纯粹的……亲情? 傅逐南有些想笑,但紧绷的唇角难以勾出半点似笑的弧度。 “我不想他那么……” 傅逐南找不到形容词,幸福? 总之,他生出了许多阴暗的想法,所以他纵容了慕然的接近,给了慕然愿望达成的错觉。 等到订婚的时候揭穿慕然Alpha的身份,以骗婚向慕家发难,为了平息事情,慕家将不得不拿出足够多的利益,而这些都将成为责难,落在慕禾安的身上。 傅逐南原本是这样计划的,他本就不是多有道德感的人,既然慕然决定铤而走险,那么就理应承担被揭穿的后果。 彼时落败出局的慕禾安会怎么对慕然?大概会把所有怨恨向他发泄,告诉他自己只是利用他—— 这样,慕然大概就无法再纯粹的信任慕禾安了吧? 就像他一样。 “……” 傅逐南呼吸一窒,他再后视镜里看见了一个面目扭曲的灵魂,他耿耿于怀的部分从没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固步自封的保存在这副躯壳里。 傅逐南想到了今天晚上,所有人,包括慕禾安,没一个站在慕然的身后,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去反驳,去争取,不为了他自己,只为了他信赖的,想要保护的家人。 “为什么不能……” 恍若梦呓的低语还未出口就散尽了,傅逐南看见沉沉双眼中的渴望,他拒绝了劝阻,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反悔了。 他不会揭穿慕然,他会困住他、教导他,让他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只属于他。 傅逐南偏头看向副驾上的画,拎着画框下车。 …… 精神高度紧绷了好几天,慕然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才发现手机了有好多消息和未接电话。 他挑了几个重要的回了过去,最后拨通了许涵的电话。 “怎么了?打那么多电话?”他用肩膀夹着手机,赤脚跑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许涵的声音很急:“你要和傅逐南结婚了?” “嗯?”慕然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新闻。”许涵意识到了什么,很快收拾好心情,压着情绪提醒,“到处都在传,傅慕强强联合,天作之合、门当户对的爱情。” 慕然震惊了,他把手机拿下来,确定自己没有大睡三天三夜。 这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我也是刚知道的……”慕然翻着新闻,低声嘟囔,他看傅逐南也没多“恨嫁”啊,想也知道是两家的老不死在作妖。 这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翻了个白眼,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随便吧,反正也是早晚的事。” “你是不是睡傻了?!”许涵忍了忍,最终还是破了功。大声吼,“你看清楚,是婚期将近,不是订婚!” “你可是……” Alpha!! 许涵也是Alpha,和慕然这种半路分化的不同,他成为Alpha的时间更久,也更明白Alpha天生的秉性。 哪个Alpha娶了Omega是为了在家当花瓶? 标记,zuo爱,缓解易感期,这都是Omega妻子应尽的职责。 可慕然是个Alpha! “我知道啊。”慕然叹了口气,他当然也想过这些问题,但破事那么多,全都考虑的话,怎么都没办法思考出一个好办法。 “所以就干脆走一步看一步啦。” 慕然想了想,忍不住又叹气:“就算现在是订婚,也免不了之后结婚啊,两家的合作,没有个三五年,怎么可能完成?” 即便完成了,难道就立刻离婚吗?婚变消息都足够让两家的股份波澜壮阔了。 许涵:“……” 在厨房站了会儿,慕然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他问:“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一开始就不认为我能成功诶。” “……” 慕然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现在脑子彻底清醒了:“你真这么觉得?” 许涵:“那不然呢?” “……那看来我比你想的有本事很多。”慕然说,“先就这样,姐给我打电话呢。”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的屏幕由亮转黑,直到熄屏,也没有第二个电话打进来。 慕然没有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劝我?比如你既然笃定我会失败,都不给我一些建议吗? 可是到最后,慕然都没说出口。 他隐约能察觉,有些问题问出了口,无论答案如何,都是裂痕。 慕然不想去揣测,还记得那些过去的人太少,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也不介意做个睁眼瞎。 …… “消息是老爷子那边让人放出去的,”蒋潜过来汇报,他苦笑声,“半夜开始发酵,是我的失职,没能提前发现。” 说到底,联姻的事情早有风声,公关那边看到了,也以为是正常流程。 傅逐南没放在心上,昨天的晚宴那么多人,就算没有今天这一遭也瞒不住。 他知道这些不过是老爷子故意膈应而已——既然是自己选的结婚对象,当然要早点娶回家。 “不用管。”傅逐南在页末签字,“合同拟定交给你了,下周发到我邮箱里审核。” “呃,”蒋潜偷瞄了眼上司,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句,“傅先生,通告里提到了婚期,说是下月底。” 傅逐南一顿:“嗯。” 蒋潜本来已经做好紧急公关的准备,却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那婚礼安排……” “老爷子在家闲着,他想操办就让他办。”傅逐南说,“不用管这些事。” 他顿了下,又问:“今天没有……” “嗯?”正准备出去的蒋潜回头,“傅先生您说什么?” 傅逐南:“……” “没什么,你出去吧。” “哦哦,好。” 蒋潜抱着处理好的文件出去,刚回到工位,就看见了微信上的消息。 [fu:把你工作微信号给我。] 蒋潜:“……” 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怎么连微信好友都没有?这是什么特殊的情趣吗? 办公室里,傅逐南丢开笔,登上蒋潜的工作微信号。 备注为“慕少”的微信好友安安静静,除了上次和他——“蒋潜”的闲聊,再没新消息。 “呵。” 傅逐南敛眸冷笑。 事情一敲定下来,人就消失了。 傅逐南神色淡淡,移动着鼠标准备退出微信。 “叮咚。” “……” 傅逐南看见“慕少”弹出了个红点圆圈一,一松手,微信界面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电脑默认壁纸。 “……” 几分钟后,蒋潜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fu:扫码] 蒋潜奇怪地看着傅逐南发来的登录扫码,奇怪地挠头,他不是刚刚才扫吗?没扫上?—— 作者有话说:喃喃(不高兴) 然然(小猫探头):喵喵喵怎么不开心呀~ 喃喃(不说话) 然然(亲亲):快点告诉喵喵吧~喵喵可以把你的烦恼赶跑哦~ 喃喃:你今天没有送东西来,也没来找我 然然(震惊)(往喃喃怀里钻):喵喵喵!我来了呀,我在你的怀抱里呀~ 入v啦,感谢大家支持,截至下章更新前,评论发小红包~ 第25章 脸好红,脖子也很红 最好是看着他哭,…… 微信成功重新登上, 傅逐南还没点开看,电话先响了。 他抓着鼠标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松开, 接通了电话。 “傅逐南——你真的要结婚?!” 谭轩吵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傅逐南稍稍把手机那远了点:“嗯。” 电话里诡异的安静了几秒,谭轩深深吸气, 又呼气, 好半天, 才发出不可置信地声音:“你真是傅逐南?被夺舍了?” 作为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病友, 谭轩比大多数人都要更了解傅逐南的状况——要不他俩能成为高危病区里的隔壁呢。 尽管相似的情况导向了不同的病情,谭轩也能微妙地明白傅逐南顽固。 拒绝靠近,拒绝建立亲密关系, 固步自封的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 “……” 电脑上是蒋潜的微信,黄的白的黑的蓝的各色的猫头堆叠起来的可爱头像在一众性冷淡商务风头像中格格不入, 傅逐南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 “哦, 那你要学点驱魔仪式的回来试试吗?”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谭轩被搞得有点恼火,他还在海上,杂乱的风声把他声音衬得更加阴沉,“被迫的?” 谭轩拍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瞪了一眼, 趿着拖鞋, 慢吞吞到了甲板的另一边蹲下,一头乱糟糟的红发被穿过栏杆缝隙吹进来的海风弄得乱七八糟。 “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谭轩后背抵着冷硬的甲板, 搓了搓吹僵的脸,“好歹是一个病区出来的,我还能不帮你?” “你想太多了。”傅逐南换了个手, 点开了猫猫头像,“我就不能想结婚?” “……你?” “嗯。”傅逐南难得说两句真话,“我。” 但没人信。 谭轩嘲笑的声音很大:“那个什么……” “慕然。”傅逐南好心提醒。 “他做了什么?”谭轩最近几个月都在外头,消息却半点没落后,“一个小少爷,有什么手段能打动你?不对,他就算给出天价,也买不到你一个愿意。” “你看上了他什么?”谭轩言辞犀利,直击要害,“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 傅逐南微微垂眸,松开手:“很好看。” “什么?” 哭起来应该会很好看。 最好是看着他哭,被泪水盈满的眼睛里,只有他破碎的影子。 就像被弃养的猫,茫然痛苦,徘徊无措,最后只能蜷缩在他的身边,惶惶不安地勾着他的衣袖,要他安慰,要他承诺。 “……行。”谭轩隐约猜到了什么,服气,“你自己愿意就行,挂了!” 谭轩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腾地站起来,还没迈开步子,脸色变了,又不动了。 被丢在另一边的Alpha慢慢走过来,蹲在他的脚边,顺势给他揉了揉膝盖:“腿麻了?” 谭轩不承认地哼了声,倚着围栏,把冷冰冰的脚掌往他的肌肉分明的腹部塞。 “返航!” 他非得回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谭轩一边享受着贴心的服务,一边气势汹汹地大喊,“今天就返航——轻点!” 谭轩往Alpha硬梆梆的腹部踹了脚:“把我当沙袋揉呢?” “你说得一周。”Alpha的头发也被风吹的乱七八糟,刘海耷拉下来,遮住了眼睛,显得阴阴沉沉,“现在才一天。” “哦。”谭轩半点没说话不算话的心虚,抽出已经不麻了的脚,“今天才知道我言而无信啊?” 他说着,弯腰,拍了拍Alpha的脸颊:“自己要追上来的,又不是我求你的。” 眼下又不是他花钱花时间追着捧着的时候了,谭轩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感慨又像是嘲笑:“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之前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说完,绕开蹲在身前的Alpha,往驾驶舱走,在外头吹太久了,脑仁都跟着疼。 等会把人叫进来给他揉揉额头。 该说不说,这手艺还真不错。 “嘟嘟嘟——” 傅逐南面不改色地放下手机,重新看向电脑。 [慕少:蒋秘书好~] [慕少:转账“一点小心意”] [慕少:蒋秘书看了今天的新闻了吗?] [慕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次可以告诉我傅先生喜欢什么吗?] 慕然大概不知道蒋潜是个很称职的秘书,他询问蒋潜的所有有关于上司的问题,最后都会被如实汇报给上司。 傅逐南记得很清楚,有关他喜好的问题,在慕然第一次到他公司来时就问过。 显然,他不太相信“傅先生没有特别的喜好”这一说辞。 比起这些,傅逐南更好奇慕然为什么还会关心这些。 当初问是为了讨好他,好讨得他的好感,代替慕禾安结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感谢他没有选慕禾安作为联姻对象? 那还真是非常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了。 傅逐南想着,敲击键盘一一回答。 [蒋秘书:慕少下午好] [蒋秘书:领取了“慕少”的转账] [蒋秘书:谢谢慕少~] [蒋秘书:看到了,恭喜慕少得偿所愿!] [蒋秘书:真的很抱歉,慕少,有关这方面我知道的的确很少,要不您直接问问傅先生?傅先生肯定会告诉您的] [蒋秘书:不过,傅先生最近好像比较喜欢一款果香——以上仅个人猜测哦~] [蒋秘书:闻起来的话,像是香叶醇和乙酸乙酯类水果。] 比如荔枝。 傅逐南摁住回车键,将消息框里的信息悉数删除。 聊天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出现又消失,傅逐南嘴角微挑,心情很好。 [蒋秘书:不过傅先生之前好像没有这种爱好,慕少,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慕少:我不知道!!] 隔着屏幕,傅逐南几乎能想象得出来慕然此刻的神情,恼怒而惊慌,一边慌张回想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一边担忧自己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暴露。 [蒋秘书:诶?] 看着蒋潜表示疑惑的消息,慕然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的确过于激烈,完全是做贼心虚。 慕然捏紧了拳又松开,反复几次,还是没忍住一头钻进熊熊玩偶厚实可靠的胸膛。 好半天,他才满脸通红的从玩偶里爬起来——被傅逐南喜欢信息素什么的——他一点!也!不!在意!好吗!! 慕然深深呼吸,重新组织好语言。 [慕少:刚刚误触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蒋秘书:哦哦,好,慕少还有别的想问吗?] “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开始闪烁,傅逐南很有耐心,安静等待着。 终于,消息框里弹出了新的内容。 [慕少:傅先生最近忙吗?] [蒋秘书:会比较忙] [蒋秘书:婚期将近,傅先生得把后面的事情提前处理,好空出时间来完成与您的婚礼] 傅逐南想了想,又发了一句。 [蒋秘书:慕少有想度蜜月的地点吗?对时间有没有要求呢?] 这句消息发出去,慕然彻底失踪了,连“正在输入”都不闪烁了。 傅逐南挑眉,没明白慕然逃避的点。 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蜜月不也要安排吗? 就算是联姻,为了彼此的体面,该有的流程都不会少。 傅逐南想了想,火上浇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蒋秘书:慕少?或者您和傅先生先沟通一下?] 发完这条消息,他把微信挂在后台,转头处理工作。 虽然有故意逗慕然的成分,但傅逐南说得话没有假,为了后续的婚礼,他最近的工作量的确增加了许多。 顺便趁机处理掉老爷子留在临深的党派。 作为晚辈,理所当然的要让长辈少操点心,好好颐养天年。 …… 晚上八点,傅逐南结束最后一通视频会议,任由电脑的荧光照在脸上。 他坐在办公椅里,默默计算着最后一人汇报的数据。 看起来没有问题,但他直觉不对。 傅逐南审视着下载完成的报表,逐一核对,直到末尾也没寻找出异常。 差异对比正常,增比正常…… “叩叩叩——” 干脆的敲门声在安静地办公室里清晰可闻,傅逐南皱眉:“谁?” 这个点早过了下班时间,傅逐南没有自己加班就要全公司陪的习惯,这会儿23楼人早没人了。 门外安静了两秒,才传来夹着嗓子的奇怪腔调:“神秘夜间温暖,快快开门查收吧~” “……?” 傅逐南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明显的愕然,直到听见第二次敲门声,才缓慢收起惊讶,幽幽开口:“进来。” 办公室的门打开,慕然拎着四四方方的盒子进来,他走了两步,像是有什么负担一样嗅了嗅。 嗯,很好,没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傅逐南看得有些好笑,倒也没拆穿他,只是问:“你来做什么?” “都说了夜间温暖,”慕然举起手中的盒子,“加班到这么晚多辛苦呀,吃点夜宵?” “这个点我不吃主食。”傅逐南关掉电脑桌面上的报表,淡声拒绝。 他站起身,灰色马甲把腰线勾勒的明显,越发将倒三角的身材衬托的完美无瑕。 慕然跟在傅逐南身后,看了一眼,没忍住,又看了一眼。 工作到这么晚还不吃夜宵,这么自律,难怪能有这样的好身材。 傅逐南把人领到会客区:“自己玩会儿,等会送你回去。” “等等,”慕然眼见着他要走,下意识想伸手拉傅逐南的手腕,却又在半途中缩了回去,“我带来的不是主食。” 他知道傅逐南时间宝贵,也不废话,直接打开了外包装。 盒子里是摆盘漂亮的水果切,酸奶被密封放在角落里,没有淋上去。 “吃一点吧?”慕然扭头看他,粉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我发誓,这个真的是我亲手做的。” 傅逐南接过他递来的叉子,戳了戳半剥皮的猫猫橘:“嗯,我相信你。” 能无聊到把每个水果都进行一番改造组装,除了慕然,傅逐南的确想不到第二个。 “那你尝尝?” 傅逐南怀疑自己如果拒绝,有人会一直碎碎念,直到他同意为止。 为了耳朵能清净点,傅逐南坐了下来,在慕然包含期待的目光里品尝。 大概是经过精心挑选,每一块都汁水丰沛,甜度饱满,傅逐南吃了两块,看到了藏在角落里圆滚滚的莹白水果。 叉子在半空中微步可查的停顿片刻,随后落在了饱满圆润的果肉上,他余光瞥了眼慕然,果不其然看到慕然紧张的神情。 “怎、怎么了?” 傅逐南迟迟没有把那颗果肉送入嘴里,慕然实在难以忍受煎熬,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坏了吗?还是……” 他说着,上半身不自觉地倾斜,想要看清盒内的状况,然而下一秒—— “唔!” 询问被甜甜的味道堵住,傅逐南捏着叉子末端,将那颗莹白水润的果肉送进了慕然的嘴里。 傅逐南问:“好吃吗?” 荔枝的果香与清甜在口腔里爆开,慕然含着半颗果肉,神色局促,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傅逐南好像这才发现他的局促,“贴心”询问:“怎么了?不喜欢?” 这话要怎么说? 不喜欢?他自己都不喜欢的水果,还混在果切里送来——不会被怀疑成专门打包处理不爱吃的水果吧? 喜欢? 慕然说不出口,得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能面对和自己信息素一个味道的水果说喜欢? 简直……窒息。 傅逐南饶有兴致地看着慕然脸上变化的神情,又故作关切地抽出两张纸来:“不喜欢就吐了吧。” 慕然喉结微动,忍辱负重般咬下那颗荔枝:“没有不喜欢。” 他嚼得很用力,泄愤似的。 傅逐南唇角微微上扬,又在被发现前压了下去:“抱歉啊。” “我最近还挺喜欢荔枝的,就擅自喂给你吃了,没想到你不喜欢。” 喜欢荔枝。 蒋秘书说的话在此刻得到正主地盖章认证,慕然浑身僵硬,恨不得立刻逃走。 怎么会就那么巧的……偏偏喜欢荔枝? 还是“最近突然”。 慕然不愿意多想,那样显得自己多自恋似的,可这种情况,又让他实在……难以控制。 傅逐南喜欢荔枝……傅逐南喜欢他信息素的味道…… 慕然忍不住咬牙,压在膝上的手攥紧了,还是没能缓解半点澎湃的情绪。 “你的脸好红。”傅逐南稍稍凑近,撩起慕然额前的碎发,“热吗?” 凑近了,视野也变得更清晰,傅逐南像是有点惊讶:“脖子也很红。” “慕然?” “……” 慕然无意识咬唇,愣愣盯着傅逐南。 “你在害羞吗?”—— 作者有话说:害羞是喵喵的权力!! 喃喃(晃晃逗猫棒):好了好了,快出来吧,不逗你了 然然(努力把自己塞进缝隙里):喵喵喵喵喵喵!! 喃喃(诱哄):嗯嗯嗯,我错了,快出来好不好呀 被欺骗的小猫试探着伸出爪子,然后就被抓着拽出来,露出柔软的肚皮狠狠蹂//躏 猫好,人坏!! 感谢支持!本章评论随机抽10个小红包~[抱抱][抱抱]因为周日上夹子,故周六不更,周日23:00后更(为了补偿,保底更6k~)[红心][红心] 第26章 Alpha和Alpha也…… “你要…… “唔才没有——” 慕然嘴里不空, 反驳的速度却很快,他们都是Alpha,有什么好害羞的。 傅逐南把叉子塞进慕然的手里:“你吃吧。” 慕然纠结片刻, 没提出自己走,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盘子里的果切。 慕然低头系好安全带,再抬头就看见傅逐南已经打开了导航, 是他上次说的地址。 慕然低声提醒:“那个, 我今天回老宅。” 傅逐南侧目看他。 “总要面对的嘛……” 慕然心态良好, 左右老爷子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是骂几句。 傅逐南:“你一个人?” “姐姐今天也回去了。” 傅逐南改了导航,把人送回去。 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慕然挥了挥手:“那我先走咯?” “嗯。”傅逐南点头, 又一顿,“等会。” 慕然绕了回来, 弯腰搭在车窗边:“怎么了?” “电话。”傅逐南递出手机。 “哦哦, 好。”慕然双手接过,想了想,敲了三个电话上去,还不忘贴心讲解,“第一个是我工作室座机, 中间那个是商用合作联络, 最后一个是我的私人号码。” 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欢迎傅先生与我联络、商用私人都欢迎哦。” 傅逐南:“……” 他低头滑动手机, 拨了个过去,:“这是我的私人号码, 商务合作请联系蒋潜。” “拜拜~”慕然忍俊不禁,好在他知道见好就收,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只剩下“晚安”的尾音。 远远的,傅逐南看见了等在门口的Omega。 是慕禾安。 傅逐南没有停留,启程离开。 “傅逐南送你回来的?”慕禾安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 慕然点了点头:“太晚了,他就捎了我一程。” “然然。”慕禾安微微皱眉,“你是不是……” 和他走的有点太近了? “嗯?” “没什么,走吧。” 慕然点点头:“好哦。” 连续加班了二十多天,眼看着婚期将近,傅逐南总算舍得给自己放了个周末,他本来是要去见苏榕的,只是还没出门,就接到了慕然的电话。 “早上好~” 傅逐南拉开门:“有事?” “没事不能联系您吗?”慕然反问完,飞快说出自己的意图,“今天是周末,可以一起出去玩吗?” “为什么?”傅逐南问。 慕然没能理解其中深意,答非所问:“因为今天的天气很好。” 傅逐南幽幽叹了口气,他问的是慕然为什么还要来招他。 难道骗人的话术没骗到别人,骗到自己了吗? “您喜欢音乐剧吗?”慕然又开始在电话里喋喋不休,“或者画展?” 傅逐南回答:“我没有艺术细胞。” “我听说城东有个商业科技展,我们去看那个吧?” “你猜是哪家公司赞助举办的?” 慕然试探着回答:“临深?” “真聪明。”傅逐南语气平淡。 慕然怀疑自己被嘲讽了,但没有证据。 “那要不……” 傅逐南打断他:“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 慕然那样的性格,不论真心假意,好的差的,总不会缺朋友。 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陪在慕然身边的那个Alpha。 ……许涵? 很明显许涵在慕然的心中和后面来的那一批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他连装O这种事都能告诉许涵,应该是很信任对方。 只是在背后,许涵对慕然的真心有多少,是在有待商榷。 细想下来,傅逐南觉得这人很有意思。 那群人家世最好的也不过陈家的二世祖,可和慕家比起来说是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 就算慕然背靠的事慕禾安,有失权的风险,但慕禾安作为Omega,最后也会被送去门当户对的家庭里联姻,怎么也不会落魄到比不过陈家。 许涵这算什么?金子自己跳到自己手上不要,非要去捡地上的沙砾,为了什么? “想和您一起,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好半天,电话里才传来这么期期艾艾的一句,傅逐南顺嘴回答:“我不想和你一起。” “……” 傅逐南笑了下:“地址。” “……您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吗?”慕然抱怨,“您还是不要勉强了。” “真不需要我勉强?” “假的,” 傅逐南听着他哼哼唧唧,慢吞吞吐出地址。 “嗯,”傅逐南看了眼腕表,“等我来接你。” 慕然的声音明显地高兴起来,偏偏压着,不想被发现:“好哦~” 傅逐南听得好笑,没拆穿他。 慕然心情不错,他对着镜子拨了拨发根,确保新补的颜色完全覆盖住原本的颜色才放下心来,顺手在扎了个丸子头。 “去哪里?” 他刚下楼,就被在客厅里的慕禾安叫住,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瞒了半截:“出去玩。” “和谁?”慕禾安喝了口咖啡,又问。 “……” 慕禾安没想到随口一问问出了个大的,半个多月前就产生的危险感又浮了上来。 她的口吻变严厉了几分:“然然,你和谁出去玩?” “……傅逐南。”慕然底气不足,音量微弱。 “你找他做什么?” 质问脱口而出,慕然眼神躲闪:“不是要结婚了吗?” “然然。”慕禾安不可置信,“你忘了吗?” 你是Alpha! 慕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傅逐南很忙,他也不遑多让,那幅画到了最后期限,他不得不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去完成收尾。 忙的时候不觉得,一闲下来,他就想起了傅逐南。他没考虑那么多,想了,就找理由约人见面,周末在公司逮不到人,那就问能不能一起出去玩。 慕禾安望着慕然闪躲的眼睛,深吸了口气,还没开口,就听到电话铃声响起。 慕然拿出手机看,小声说:“他到了。” “……” 慕禾安心情复杂,有那么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面对跟着黄毛跑了的未成年小O的家长—— 好吧,她承认,傅逐南不是黄毛,她家的这个既不是未成年,也不是小O。 “你去吧。”慕禾安无意打搅慕然的兴致,她想了想今天的安排,说,“改天有时间我们再聊聊。” 慕然郑重点头:“那姐姐再见!” “……” 慕禾安听着咚咚咚的跑步声,抖着手把咖啡送到嘴里。 嗯,一定是想太多了。 慕然也是Alpha,怎么会……那什么傅逐南? 或许只是把傅逐南当作朋友了而已,然然本来就是那样的性子。 慕禾安自我安慰着,稍稍放下心来。 “傅先生!好久不见,”慕然兴高采烈地上车,很懂事的系好安全带,扭头看傅逐南,“我们去看音乐剧还是画展,或者去科技展?” 傅逐南掌着方向盘,启动出发:“出海。” “嗯?”慕然茫然眨眼 “海钓,玩吗?”傅逐南问。 慕然:“我没玩过。” “嗯,那想学吗?” “傅先生教我吗?”慕然凑近了点,不知道是不是假期的缘故,傅逐南的穿着没那么死板,整个人看起来要休闲了很多。 是截然不同的傅逐南。 慕然对此很有兴趣。 傅逐南瞥了他一眼:“坐好。” “您教我吗?”慕然不依不饶地追问。 傅逐南能很明显地发现慕然没有了以前的小心与局促,就是不知道是认定了他不会计较,还是觉得反正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不用再花心思伪装。 今天连Omega合成信息素都没喷。 那么自信不会被发现吗? 傅逐南收回视线:“我的学费很贵。” “有多贵?”慕然没被吓到,仍旧追问。 傅逐南笑了下:“以后你就知道了。” 到了海边,游艇已经泊好,远远能看见有人在上面吵架。 走进了,发现是谭轩和那个之前提过的“年轻人”。 慕然也发现了游艇上的两人,问:“不是我们两个人吗?” “你想就我们两个人?” “我没有。”慕然否定,“人多才好玩。” 傅逐南罕见解释了句:“是谭轩非要跟来的。” “什么叫我非要跟来?”谭轩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大喊,“要结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哈,把朋友忘天边去了!” 傅逐南不理他,给慕然介绍:“他旁边那位是简承禧。” 谭轩吵吵嚷嚷了大半月,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本尊,也懒得和人吵吵了:“别缠着我,你没听见吗?我都是非要跟来的,人家不乐意带你。” “可以。” 谭轩表情一僵,扭头瞪傅逐南。 傅逐南拍了拍慕然的后背:“不管他们,我们先上去。” 有简承禧在,谭轩就没那么多心思看热闹,能安静不少。 慕然点点头,乖乖跟着上船。 谭轩一早接到借游艇的电话,趁着傅逐南去接人的功夫,把物资和路线都准备好了,当然他并不承认其中有简承禧的功劳。 游艇离港后,谭轩设置了自动巡航,扭头就出来找人,简承禧跟在他屁股后头,跟个小尾巴似的。 傅逐南带着慕然躲在二楼,慕然偷偷看了好几眼,忍不住问:“谭先生和简先生是什么关系?” 床伴、炮友。 傅逐南想了想,决定不污染小孩的思想:“情侣。” 慕然眼睛瞪圆了:“可是他们不都是Alpha吗?” “嗯。”傅逐南看他吃惊的表情,“怎么年纪轻轻也这么封建?” “可是、可是Alpha和Alpha……信息素不会打架吗?”慕然犹豫着提问。 傅逐南:“哦,谭轩等级高,能控制,也能引导。”他想了想,又补充:“不过多多少少都会不舒服。” 傅逐南没经历过,但谭轩是个大嘴巴,劝他享乐的时候念过。 无非是那种时候激素飙升,活跃的神经会不断调动神经,那些微不足道的反抗与本能也成了情趣。 慕然呆呆地没说话,默不作声地消化着消息。 谭轩的等级高,傅逐南的等级不会比谭轩低,他呢?他怎么看……这种事情。 傅逐南没管他在想什么,找了顶防晒帽盖在慕然的脑袋上。 他盖的有点过头了,慕然大半张脸都被盖在了防晒帽下。 傅逐南觉得他有点过分安静,拎着防晒帽的一角把慕然解放出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您不觉得反感吗?” 今天天气很好,海上阳光明媚,折射进眼睛里,令傅逐南琥珀色的眼睛更加浅淡,他微微一笑:“他又搞不到我头上,我反感什么?” 不是不反感,只是和他无关,所以不在意。 慕然捏了下衣角,不发一言。 “怎么了?”傅逐南把帽檐抬起来点,让慕然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下。 慕然抿嘴,他想说没什么,但喉咙卡壳,愣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好啊,原来你们在这儿谈情说爱呢!看清楚了!”谭轩咋咋呼呼地跑上来,他丢不开简承禧,干脆躺平接受了,“这上面有四个人,严禁过二人世界哈!” 傅逐南松了手,防晒帽的帽檐耷拉下来,遮住了慕然难辨的神色。 慕然看见他走开了,低声和谭轩说着什么。 他为什么……要在意?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虽然的确也是Alpha,但和傅逐南又不是情侣关系——虽然的确要结婚,那不是为了利益吗? 等到合作结束,再悄悄离婚就是了……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他为什么要考虑傅逐南会不会接受Alpha? 不管他是Alpha还是Omega,傅逐南不都明确表示过不感兴趣吗? 慕然努力说服自己,可怎么也止不住捏着衣角的手轻微颤抖。 他不在乎。 傅逐南把人打发走了,再回头,看见慕然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他走过去,明知故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慕然笑得有点勉强,他拉了拉帽子,找了个借口,“太阳好晒。” “下去吧,谭轩他们去撑伞了。” 慕然点点头,跟着下楼。 谭轩经常到处玩,是个熟手,等傅逐南和慕然下来,他不仅抽空换了身夏威夷独家风格的衣衫,还把鱼竿架好。 见两人过来,他把墨镜拉下来遮住眼睛,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慕然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正要问发生了什么,就被冰饮冻了个哆嗦。 “别问他,吵。”傅逐南把饮料塞进他的手里,“要先自己试试吗?” 慕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走了,兴致勃勃地开始摆弄鱼竿。 “太用力了,这样周围的鱼都被吓跑……” 傅逐南没能把话说完,慕然兴奋地开始收杆,压着嗓子生怕惊动了海里的鱼:“中了中了!” “……” 傅逐南少有的吃瘪,闭上嘴,却无法忽视身侧灼灼目光。他偏头看了眼谭轩,眼神轻蔑地扫过他和简承禧面前还空着的桶。 谭轩:好气。 他扭头踹了简承禧一脚:“快钓,钓不上来今晚不许赖着我!” 或许是这话激到了简承禧,没多久他还真的钓上了两条。 傅逐南看得好笑,也回了座位开始慢悠悠地垂钓。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手大礼包的缘故,傅逐南和谭轩都收益平平,反倒是第一次接触的慕然和刚入门的简承禧钓了不少上来。 其中慕然还钓中一条看起来相当夸张的鱼,预估起码得有一米二了,慕然没什么经验,差点让鱼给跑了,还是傅逐南过来替他掌杆,溜了两分钟才把鱼拉上来。 慕然以前没玩过这些,突然被觉醒了刻在基因里的钓鱼佬之魂,凑在大鱼旁边眼睛都看直了。 “我钓到的?” 傅逐南:“嗯。” “我第一次就钓到这么大一条!” 傅逐南不吝夸赞:“对,你第一次就钓到了这么大一条,好厉害。”他看着慕然摸了摸鱼鳍,又摸摸鱼鳞,提议:“要拍照留恋吗?” “可以吗?”慕然语气兴奋,脸颊微微泛红。 傅逐南拿出手机:“当然。” 慕然还没想好怎么摆pose,就瞥见旁边的谭轩用力踩了下简承禧的脚背。 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隐约能猜到是谭轩在抱怨简承禧没能钓到大鱼拍照。 怎么说呢,慕然有点羡慕,可羡慕什么呢,他又说不清。 拍完照,傅逐南就开始收拾鱼竿:“差不多了,进去休息吧,等会把鱼处理了来吃。” 游艇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厨房里的活被交给了谭轩,他看起来像个双手不沾俗物的大少爷,实则又一手好厨艺,没花多少功夫就把慕然钓上来的大鱼给处理好了。 剩下的小鱼他清理干净,理直气壮地指挥简承禧炸着吃。 慕然有点局促不安:“我们就在这外面吃白食是不是不太好啊?” 傅逐南刚洗完澡回来,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潮气,额角的碎发没吹干,随意搭着,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十来岁。 像个青春男大。 慕然暗暗在心底点评。 傅逐南借着窗外透过来的灯观察慕然的脸,还是有点红。 他说:“是不太好。” 慕然用眼神询问要做点什么,就见傅逐南弯腰摸了个长方体包装出来:“有事情交给你办。” “什么?” 傅逐南把看完保质期,把东西丢给慕然:“去擦擦脸。” 慕然低头看,发现是瓶晒后修复护肤品。 “用不着你去帮忙,”傅逐南说“后厨就那么大,你进去不碍手碍脚吗?” 又不会做饭,凑什么热闹。 慕然抬头看了眼后厨虚掩着的玻璃门,恰巧看见谭轩一手血的往简承禧脸上摸。 嗯,他的确有点多余。 等慕然回来,菜也做好了,被端上了桌,就等他到齐。在场的几个人没谁是真的守规矩的,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谭轩注意到慕然的脸没那么红了,瞥了傅逐南一眼,“啧”了声:“灵丹妙药啊?” 慕然啃着小黄鱼,听到这话以为再说他涂在脸上的东西,说:“谭轩哥要用吗?我等会给你拿来。” “不用不用,我皮糙肉厚的,用不上。”谭轩说的又不是护肤品,当然不会要。 傅逐南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挑鱼肚子吃。 慕然不是没注意到傅逐南不喜欢弄鱼刺,他也想过上手帮忙,但触及到即便刚洗完澡就立刻重新戴上的手套,没做那种纯自我感动的事情,只是减少了夹鱼肚子的频率。 他少吃一点,傅逐南能吃的地方就多一点。 傅逐南注意到了,没纠正他,心安理得地享受微妙的照顾。 在场几个人都没有午睡的习惯,消了会食,谭轩提议去泳池,扭头问:“然然呢,去不去?” 傅逐南抬头,眉头很轻地皱了下,又挪开了,当没听见。 “傅先生呢?”慕然偏头看傅逐南,又听见了谭轩很大声的“啧”。 “我不去。”傅逐南正在看手机,闻言抬头冲他笑了下,“有点事情。” 他像哄孩子,说:“自己去玩吧。” “我不去。”慕然拒绝的很干脆,他怕傅逐南要说什么,也扭头看手机,“我也有事情要做。” “受不了了。” 谭轩简直没眼看,拽着简承禧的发尾:“咱俩被在这儿碍眼了行不?快走快走。” 简承禧收回目光,低头凑到谭轩耳边说了句什么。谭轩的脸色变得很精彩,嘀嘀咕咕的骂了句变态。 傅逐南想了想也觉得慕然留在这儿比较好,下水的话难免不会泄漏信息素,要是被谭轩发现了,虽然他不会出去乱说,但难免会缠着要问清缘由。 傅逐南懒得解释。 那两人一走,室内明显变得安静下来,慕然看见了摆在书架上的本子,随手抽了支笔开始写写画画,听声音好像还真多忙碌一样。 本来还在考虑用什么给慕然打发时间的傅逐南见状,也不管他,安心处理手头的突发状况。 直到太阳西斜,落日灿烂的辉光从外面洒进来,给坐在桌边的Alpha镀上似火烧般灿烂的光芒。 慕然看得认真,盯着他眼下的痣微微发呆。 安静下来,思维又开始变得活跃,他忍不住去想谭轩和简承禧,又想如果傅逐南发现他是个Alpha会怎么样。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许涵说得话。 Omega妻子的职责。 信息素安抚,标记,还有……zuo爱。 平时能用仿制香水糊弄,但到了床上,什么都藏不住。 不对。 慕然想,傅逐南和其他人不一样。 连触碰都吝啬的人,真的会和人zuo爱吗? 传言说他把发热期的Omega丢在门外……应该是误会和谣传吧? 他后面去认真查了,也没查到对方的姓名。 傅逐南发现自己都走到慕然的身后,半垂着脑袋的慕然仍旧没有半点反应,他出声提醒:“想什么呢?” 慕然一惊,下意识地捂膝上的本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偷画我?”—— 作者有话说:然然(艳羡地望着谭轩和简承禧):羡慕,他们感情真好 简承禧(偷看然然和喃喃)(再偷看一眼)(回头看谭轩)(心梗):羡慕 喃喃(得意)(翘嘴角):他把鱼肉留给我 谭轩(不满)(超大声):啧!! [红心][红心] 第27章 蛊惑 都成了“爱”的证据。 慕然尝试狡辩:“你不也偷看我的画了吗?”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傅逐南似笑非笑, “都悄悄画我了,还不让我看?” 慕然哽住,转眼又理直气壮:“那怎么了, 不许画吗?” “……行,你画。” 傅逐南并不介意,但慕然却不知道为什么有情绪, 他把本子合上, 恶狠狠地说:“不画了, 我要去泳池玩。” “别去了。”傅逐南善意阻拦, “你现在去会打扰他们的。” 慕然茫然。 顶级Alpha的听觉比常人要敏锐很多,慕然没注意简承禧走的时候和谭轩说了什么,傅逐南却听清了——“他不去正好, 这次该你了。” 傅逐南不想去深究是什么该谭轩了——反正不是什么间的事情。 “……这、”慕然瞪大眼睛,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耳垂微微泛粉。 傅逐南揉了把慕然有些乱的头发:“别想那么多。” 一直到晚上, 谭轩与简承禧都没有露面,算是彻底印证了那些旖旎暧昧的猜测。 傅逐南打开甲板上的烤架,把谭轩中午就腌好的鱼和从岸上带上来的一些肉类蔬菜搬了出去。 “将就,”傅逐南没有半点羞窘,淡淡的语气里透着股理直气壮:“我只能保证不是生的。” 慕然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毕竟他连不是生的都无法保证。 入夜的大海显得很静谧, 海浪声、风声都被衬得渺远虚无, 只有眼前无烟炭炙烤的噼啪声真切,还有…… 垂眸认真烤肉的傅逐南。 慕然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 不真切,也好像是错觉。 对,错觉。 他移开眼睛, 眺望远方。 Alpha会和Alpha成为情侣,甚至成为相伴一生的伴侣,但是慕然和傅逐南不可能。 他是个愚笨的骗子,没资格偷取珍贵之物。 傅逐南的假期很短暂,游艇再第二天入夜前返航,傅逐南把人送回公寓,问:“你对婚礼有什么期待吗?” 婚礼? 慕然愣了愣,脑子一片空白。 他还太年轻,完全没有想象过这种事,对此毫无想法。 “我……”慕然张开嘴,思绪却卡了壳。 ——能和你结婚就已经超出期待了,别的都不重要。 这是他应该说的。 傅逐南安静地等待着,他的耐心更像长者对胆怯孩子的鼓励:不必紧张,不必畏惧……不要撒谎。 慕然缓缓闭上嘴,又重新开口:“我不知道。” “那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办。”傅逐南说,抬手轻轻抚摸了下慕然的脑袋,“回去吧,好好休息。” 他目送着慕然下车离开,随后才重新启动汽车离开。 傅逐南不知道,慕然没有上楼,他停在门禁后的拐角里,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蓬松的头发柔软顺滑,仿佛残存着另一个人抚摸上来的触感。 慕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傅逐南对他的答案大概是满意的,所以给了他“奖励”。 他无法否认,的确喜欢。 尽管大部分都能交给相关团队处理,但许多细节还是要让两位“新人”参与,譬如婚服是否合适,时间安排调度是否合理。 傅逐南去过一次,随便选了套西装试了试,就敲定了那天的衣裳。 设计师想说什么,但没胆子,只能望着自己数十件美丽婚服唉声叹气。 好在另外一位新人很配合。 设计师替慕然小心整理好衣裳,惊叹:“您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老实说,拿到数据的时候我还担心过。” 慕然:“担心什么?” “您太高了,完全不像个Omega。”设计师嘀嘀咕咕地说,“我担心那些衣服会不符合您的气质。” 慕然前二十多年被人说不像个beta,现在又被人说不像个Omega,听起来多少有些好笑。 他干笑两声,解释:“也许是因为我过去是个beta。” 这位少爷是二次分化成Omega的事情设计师也有所耳闻,他打量着慕然身上衣服,觉得这样的身高也不像是beta该有的,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多嘴。 “您介意我拍几张照片吗?”设计师拿出手机,期待地看着慕然,“您真是太漂亮了,如果不记录下来将会是我一生的遗憾!” 慕然觉得他说话太夸张了,他本来想拒绝,但又扛不住这样的言语,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叮咚、叮咚、叮咚……” 汇报人被连绵不断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裤兜,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才稍微放下心来。 会议室里众人的目光被聚焦在主座位置上的Alpha身上,声音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傅逐南面不改色地握住手机,将音量拨到静音,说:“继续。” 汇报人赶紧低头重新续上自己还没完成的报告。 没人注意,以严厉著称的傅总关注里早就不在会议上,他握着手机,一张张翻看设计师发来的照片。 西装革履的慕然和傅逐南记忆里的相差很多,青年的那股子青涩被藏了起来,更像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 也不知道设计师是怎么哄得,慕然试了很多套衣服,后面连笑意都变得僵硬,傅逐南看得有些好笑,小聪明耍那么多,到这种事后又不知道拒绝了。 他拉到消息框底部,发了条消息过去。 [fu:够了,他已经累了。] 设计师意犹未尽,但大boss发话了他也不得不停下来。 不过看照片就能发现Omega伴侣的疲惫吗? 设计师呲牙咧嘴,谁说商业联姻没有爱情的,这不就是吗? 台上的人汇报完工作,忐忑不安地等待锐评,傅总并不是多么苛刻的人,但他的要求太高,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远比他们要全面详细很多,每次汇报最后都会成为一场心惊胆战的磨砺。 “嗯。”傅逐南应了一声,他放下手机,问,“还有要补充的吗?” 会议室中鸦雀无声。 傅逐南合上笔记本旁的钢笔:“散会。” 他率先走了出去,留下满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疑问的目光传递来传递去,最终落在蒋潜身上,他微微一笑:“傅先生与慕先生的婚期定在下周一,从本周四开始放假,全员本月增加百分之三十薪资。” 话音刚落,众人面色精彩,惊呼不断。 那位即将成为傅夫人的慕先生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好吗?! 会议室里的隔音很好,但架不住一群人欢呼,傅逐南听见了夹杂惊喜里的祝福。 白头偕老,幸福圆满。 多奢侈的祝福。 但傅逐南少见的,感到心动。 请帖陆续都发了出去,傅逐南终于没用忙做借口,回了趟老宅。 傅老爷子对此很不满意:“公司哪有那么忙?既然忙不过来,为什么还要把你二叔他们赶出去?” “那爷爷为什么不把公司交给他们?”傅逐南没有半点惧意,“难道是因为他们蠢? “傅逐南!他们是你二叔!!”傅老爷子重重将拐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恍若警告,“你别把事情做的太难看了!” “您真的老了。”傅逐南没来由地感叹。 越是苍老的人越忌讳旁人提及他的年迈,他愤怒瞪视傅逐南。 傅逐南平铺直叙:“这么快就忘记了他们盼着我死,准备好移植我的腺体的事情了?” “这些事你难道要记一辈子吗?他们最后不是也没有做吗?!” 他真的太年迈了,用力吼出这句话后没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 “那我呢?你是不是还在心底记恨我?记恨你妈?!” “……” 傅逐南很轻地笑了声。 “你笑什么!?”傅老爷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养出来的狼崽子失去了他的控制,他已经无法操控傅逐南,无论用什么。 “爷爷。”傅逐南缓慢收敛笑意,“您是不是很后悔?后悔阻止了那场腺体移植手术?” 和很多人想象中的不同,傅逐南童年和少年并不精彩。 他的父母是因为信息素匹配度而结婚,浪荡花心的Alpha很快就厌倦了联姻来的无趣小姐,在外花天酒地,即便后来妻子怀孕了,他也很少着家。 或许是因为孕期中的母体缺少Alpha信息素的安抚,又或者顶级Alpha的腺体带来的负担太大,傅逐南出生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重症无菌环境中。 无数的金钱与医疗资源砸下去,他幸运地没有死去,却仍旧没有寻常人那样强健的体魄,他总是在生病,总是在病危,让人害怕,让人担忧。 陪伴傅逐南时间最多的,是他的母亲闻夫人。 担忧的眼神,强忍着只有等他睡下才敢落下的眼泪……都成了“爱”的证据。 在他病危卧床不起的时间里,是母亲日夜不分地陪在他的身边,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好像那是挽留生命的另一种脐带,是母亲保护孩子的最后的手段。 手心交叠的温度,与那些无声的祈祷,陪傅逐南熬过了很多个夜晚。 傅逐南不认为自己不幸运,他有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又一个关心他爱护他的爷爷,他除了病痛之外,拥有更多的是爱与关怀。 生命的意义不在长短,而在重量,傅逐南觉得自己得到的足够多,所以即便比其他人少拥有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后来,多方面检查表明,他大概率无法长寿,分化可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即便成功,也极有可能在两年内死亡。 这是最坏的结果,傅逐南不是不能接受。 但爷爷和母亲没法接受,他们不能失去一个绝佳的继承人——一个顶级Alpha。 一个即便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里度过,却仍旧能展现出可怕天赋的顶级Alpha。 所以在傅逐南分化时,送来了那个Omega。 所以在他因为过激伤人被管控后,爷爷默许了二叔准备的信息素移植手术。 母亲呢?她同意了送来Omega的决定,贴心的为他挑选了有过交集的,信息素度匹配度较高的Omega——至于Omega心里藏着的那些怨恨,那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又能责怪谁呢? 她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只是在最后绝对失去的答案里选择了放弃而已。 至于腺体移植手术,傅逐南不知道她知不知情,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答案并不重要,但他也并不敢质问。 长达十八年的温情像是一卷漫长的地图,翻到尽头,才看见了那把匕首。 “你——” “算了。” 傅逐南神色淡淡,他问出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问出的问题,却又好像早就不在乎答案了。 真心吗?大概是有的,那些低声祈祷,迷信求来的换寿符。 可藏在真心之下的那些,到底是因为他是她的孩子,是他的孙子,还是因为他的信息素等级? 傅逐南想不明白。 “您教过我的,落子无悔,所以您现在也不能后悔。”他说,“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傅老爷子的眼睛跟着傅逐南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或许是头顶的吊灯太晃眼,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小的、瘦弱的孩子。 明明那么脆弱,受不起半点折腾,还是倔强的坚持自己上楼,笑着宽慰他们,让他们安心。 …… 婚礼举行的前一天,傅逐南久违地看见了慕然,青年换上了那天拍摄里最适合他的一套白西装,粉色的头发被好好梳理过,侧边编了个小辫,绕到后脑勺扎起来。 傅逐南来的比较晚,造型师还在为他整理发型,他侧目看到了慕然手里的捧花。 “为什么拿这个?” 慕然低头看,鲜花开的正好,蓝色鸢尾藏与百合紫罗兰玫瑰交替,是束很漂亮的捧花。 他没说这是自己点名选的,只是笑着回答:“好看啊。” 傅逐南看他,没有再追问,他从镜子的反射里看到了慕然,抓着捧花,心事重重。 害怕了?后悔了? 傅逐南漫不经心地猜测可能,扭头对造型师说:“好了,你先出去吧。” 造型师点点头,转身出去。 房门关上的声音清脆,傅逐南转过身,直视沙发上的慕然:“过来。” 慕然犹豫片刻,把捧花放在了桌上,慢吞吞走了过去:“傅先生?” 傅逐南没有纠正他的称呼:“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什么。”慕然眼神闪躲。 “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傅逐南少有的展示宽容,给了骗子坦诚的机会,“我都答应你,原谅你。” 慕然受到了蛊惑—— 作者有话说:今天没有小剧场,讲讲谭简,谭简是大概算副cp吧,不过在正文里估计是没有太多情节的,前面写出来是为了让慕然有“alpha和alpha也可以在一起”的概念,算是推动一下小情侣的感情 不过看到有人问是不是渣贱,外加应该不会细写他们的故事,所以在这里讲一下。 前文有说过,谭和喃喃是一个病区的邻居,他们的症状是相似的,被亲密人背叛,产生的极度不信任,导致信息素无法稳定。 区别在于,面对可能到来的亲密关系(譬如爱情),喃喃选择从一开始拒绝,回避,而谭会被吸引着追逐,又在真正得到的前夕畏惧,甚至逃走。 谭与简的故事发生于少年时期,简家境贫寒,而谭是家里的老来子,加信息素等级高,是被宠的无忧无虑的少爷,少爷少年时期心地善良,帮了简很多,成了简心底的白月光。 后来,少爷被亲哥哥背叛,是因为家产。 谭父母自谭出生后就在限制大儿子对公司的掌握程度,想要把一切留给小儿子,尽管谭多次向哥哥表忠心,说自己只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可哥哥还是在这样的压抑环境里走向偏执,剑走偏锋地让人绑架了谭,谭知道是哥哥后,说可以自己毁掉自己的腺体作为承诺,但哥哥并不信任他(他的父母过去也以他为骄傲,可是谭出生之后,他在父母眼里也变成了平庸的无能之辈),最后谭活了下来,被送去住院,再也没有回去上学。 多年后,简一步步走到了谭的面前,但谭因为治疗的后遗症,对以前的记忆不太清楚了,而简呢,偶然得知了谭的亲密回避关系,所以在勾的谭对他感兴趣之后一直装作讨厌谭的样子,因为他知道他一旦往前一步,谭就会立刻退开。 但谭很聪明,两人拉扯了好几年,谭最后还是发现了,所以很干脆的切断联系跑到国外去,但简还是追了过去,两人稀里糊涂地滚了床单。 谭对简是有真心的,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有真心,所以才会去追求简,又会在可能得到时飞快后退。 简就不必说,在人生最泥泞的时候遇到最灿烂炽热的太阳,即便后来自己已经不需要阳光照耀,即便太阳已经黯淡失去了颜色,他还是会追逐谭,想要拥有谭。 第28章 明天就要结婚了 你来不来 “我……” 慕然的呼吸错了一拍, 又很快稳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蜷了蜷,又很快松开, 像内心的一场天人交战。 傅逐南没有错过这些微小的细节。 他任由慕然因为一个谎言纠结犹豫,反复思虑。 没错,谎言。 他不会完成自己的诺言, 也不会允许慕然真的和盘托出。 傅逐南不希望慕然后悔, 也不允许他后悔, 无论这份后悔是因为愧疚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 “没什么。” 很久, 慕然才放过了脆弱的下唇,他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变得僵硬:“我只是期待这一天太久了。” “是吗?”傅逐南淡淡反问,“那我希望你会一直期待。” 而不是在中途后悔。 “叩叩叩!” 门外响起蒋潜的声音:“傅先生, 慕少爷,前面已经准备好了, 随时可以出来彩排。” 傅逐南站了起来, 狭小的距离被压缩,有那么瞬间,呼吸被交换,又很快错过。 慕然看见傅逐南抬手,他以为自己又会被抚摸。 但没有。 傅逐南整理了下领带, 说:“走吧。” 慕然的眼睛本能地追上去, 落在傅逐南的背影上, 莫名的,他感到失落。 彩排的过程很顺利, 流程被一减再减,不用花太多心思就能记住。 “慕然。”傅逐南摘去了慕然头顶的一缕彩带,“临时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你可以自己回去吗?” 慕然偏头看他:“……嗯。” “你还记得我给你出的题吗?”傅逐南把彩带放在慕然的掌心,“猜对了有奖励。” 是那天去海边时,傅逐南说过的话,那个问题是什么? 好像是——要怎么才能不失望? 他望着傅逐南的眼睛,仍旧没能猜到答案。 “现在有想到答案吗?”傅逐南问他。 慕然犹豫着没有回答。 他那天说了些什么? 降低期待?成为决策的人? 都不对。 慕然摇头:“我不知道。” “没关系。”傅逐南说,“这个问题的奖励不会过期。” 他难得宽容,难得耐心,难得许诺,至于慕然在不在乎,那并不重要。 开车的司机是新招的,瞧见老板出来,飞快地说了几句漂亮话—— 傅先生结婚,连带着他这个才入职半个月的司机也跟着有了一笔丰厚的奖金,他很难不祝愿两位门当户对的新婚伴侣。 傅逐南侧目,多看了他一眼:“谢谢,回头让蒋潜给你拿份伴手礼。” 老板温和的态度给了司机勇气,他壮着胆子问:“老板,有Omega陪您,易感期会变得轻松吗?” 司机是个beta,不知道易感期中有Omega陪伴是什么感觉。 他憨厚一笑,解释:“我有个儿子,一出生医生就告诉我们他是个Alpha,我和我老婆当时可都高兴死了,但是他……” “他喜欢的人是个beta……我没有觉得beta不好,那是个很好的孩子,配我家小子绰绰有余……”司机絮絮叨叨地说,“只是易感期……太磨人了。” 抑制剂有用,但时间长了,药物依赖和抗药性都接踵而至,他不得不咬牙硬熬。 做父母的,看到那样的场景,又怎么受得了呢?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看Alpha老板:“老板,有Omega之后,易感期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傅逐南说:“不知道。” “哦、也对,您和慕少爷还没完婚。”司机讪讪说。 完婚后也不会知道。 傅逐南不打算找Omega,信息素交融带来的疯狂,像头野兽一样被本能驱使—— 有的人称之为Alpha与Omega之间的绝对羁绊。 像笑话。 傅逐南问:“如果Omega真的能缓解易感期呢?你会让你儿子放弃喜欢的beta,和Omega在一起吗?” 司机被问住了,他皱紧了眉,为难地回答:“我不知道。” “您知道,我是个beta,我和我的妻子一辈子都没感知过信息素,也不知道Alpha和Omega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司机有些语无伦次,“我想让他过的轻松点……” “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司机忧心忡忡:“上个月我们去看了医生……还是蒋秘书帮忙安排的专家……他说我儿子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说不定那天就会彻底崩溃……” “我当时就想,喜欢真的那么重要吗?比命都要重要吗?他问我,如果能活下来,但是要抛弃他妈妈,我该怎么办……” 司机有点语无伦次,他握紧了方向盘,尽力让自己更体面些:“我怎么可能抛弃我的妻子呢?我做不到……我儿子也做不到……可是我看着他易感期……我看他拿头撞墙……我又想,大不了就恨我吧,我和妻子就他一个儿子,我怎么能看着他被折磨成这样呢?” “傅先生,”司机舔了舔嘴唇,眼神求助,“如果是您,您会怎么选?” 傅逐南怔然,他挪开眼睛:“你不是他,我也不是……所以还是让他自己选吧。” 傅逐南早不是以为世界一片美好的孩子了,他知道母亲在傅家的情况很糟。 最开始结婚的时候,闻家也算数一数二的人家,他父亲就算乱来,也算有分寸,没闹得太难看。 后来闻家站错了队,被清算,一落千丈,父亲再也无所顾忌,如果不是信息素匹配度高,如果不是恰好怀了他,可能已经被父亲逼着离婚。 傅逐南的出生成了母亲在傅家最扬眉吐气的成功——一个顶级Alpha,注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 更何况老爷子的三个儿子,老大是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浪荡子,老二是野心勃勃能力却跟不上的蠢材,老三又毫无主见,没一个能挑起大梁,所以希望被寄托在了傅逐南的身上。 可傅逐南也不行。 傅逐南出生的第三年,他因为一场感冒入院,谁也没想到那场感冒就差点要了他的命,所有问题骤然爆发,他频繁的住院,频繁地被下病危通知单。 他的身体太弱了,十八年以来,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老爷子忧心忡忡,无时无刻担心他突然夭折。 老爷子埋怨大儿子不着家,没照顾好闻夫人和孩子,在某天夜里两人大吵一架,大儿子趁着夜色飙车而去,等到天亮,传回来的却是死讯。 人都死了,那些埋怨又成了愧疚,加倍地返还在傅逐南的身上。 希望他平安长大,希望他能撑起家业,希望…… 所有的希望都在医生那份报告书里被粉碎,不到10%的存活可能。 老爷子需要一个继承人,人到暮年,他还有几年可活?难道真要把家业传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过几年败个干净吗? 母亲需要一个依靠,她一个没有娘家帮衬的Omega,从小学的只有那套陈旧的名媛小姐,贤妻良母的作风。 丈夫靠不住又早早死了,儿子生下来这些年被老爷子处处关照,她跟着水涨船高,早成了老二老三眼里的眼中钉,如果儿子死了,她怎么办?她那需要高昂医药费支撑的妹妹又怎么办呢? 无论是因为什么,从傅逐南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获得了足够多的关注,照料,宠爱—— 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物质层面,他们都没有对不起傅逐南。 如果他能活着,他们会一辈子对他好,会一辈子是好爷爷、好母亲,既然他注定会死去……那活着的人总要为自己考虑吧? 这又有什么错呢? 道理傅逐南都懂,但那些东西就像是鲜嫩的鱼肉,吃的时候被美味迷惑,囫囵连着小刺一起吞了进去,等到鱼肉被咽下肚子,才发现小刺卡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又吐不出来。 横梗着,拉扯出伤口,又在经年中结了痂,成了血肉里的部分,存在感不强,却又偶尔带来淡淡的血腥气。 Beta无法感知信息素,但他直觉车内的氛围不太对,他稳稳把车驶入地下车库,深深道歉:“抱歉傅先生,我话太多了……” 傅逐南并不计较:“没关系,记得去找蒋潜拿伴手礼。” 他下了车,没问司机最后的选择。 …… 慕然回到慕家老宅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他故意在画室里磨蹭到这个时间,就是想避开老爷子。 没什么,纯烦。 他磨磨蹭蹭的洗漱完,已经八点多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没睡着。 他又想起了化妆室里傅逐南说得话。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怎么会有没有呢? 他是个Alpha,他没有仰慕傅逐南很多年,他是为了姐姐才这么说的…… 可是慕然想来想去,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害怕。 没错,他感到害怕。 除了害怕,还有无法说出口的愧疚。 因为他的欺骗他的谎言。 慕然翻了个身,发现窗帘没有拉上,月光撒了进来,冷冷清清。 “叮咚。” 手机响了。 慕然不想看,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数着羊想把自己哄睡着,可数着数着,一只羊、两只羊……又变成了傅逐南。 还数到了123只傅逐南。 慕然气得重重捶床,一骨碌翻起来看手机。 竟然是许涵。 [许涵:然然?睡了吗?] 他想了想,发了个“没”过去,谁知下一秒,手机铃声骤然响起,许涵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你明天要结婚了?” 慕然揉了揉有点乱的头发:“昂,你没收到请帖吗?” “……收到了。”许涵迟疑着,还是问了,“要出来聚一聚吗?就当开单身派对了。” 慕然看了眼时间,快十点半了:“还是不了吧,太晚了。” “然然,周阿姨走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她说自己看不到你以后结婚生子的样子了,只能拜托我……如果你结婚的话,就把剩下的那封信交给你。” 慕然彻底清醒了:“你怎么现在才说?” “对不起。”许涵诚意十足地道歉,“我忘记了……还是晚上听爸妈说要去参加你的婚礼才想起来……我想过明天再给你,但是我想你应该看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和傅逐南结婚。” “……” “然然?” 慕然无意识咬牙,妈妈去世时,他并不在妈妈身边——她早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强撑着把他送去了集训,说想要看他的奖牌是什么样子。 慕然去了,却在集训结束前两天收到了妈妈去世的消息。 他既没拿到妈妈期许的奖牌,也没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你来不来?”—— 作者有话说:——if然然说了真话 然然(眨眼):你会原谅我的吧? 喃喃(微笑):当然 然然(开心):我就知道你最好——等等,这是什么?? 喃喃:小黑屋哦 喃喃的逻辑:坦诚——后悔了,不想和他结婚了 不说——对他仍旧没有信赖和爱意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29章 帮帮我 残留着浅淡的荔枝香气。 慕然看了眼闪烁的灯牌, 犹豫片刻还是没进去,站在路边拨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 冰冷的电子女音响起,电话那头无人接通。 慕然皱眉, 担心许涵是不是出了意外。 算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酒吧内部异常昏暗,驻唱的乐队正在演绎一出摇滚, 重金属音乐不断敲击着耳膜, 带来强烈的不适感。 慕然环顾四周, 杂乱的光线迷离晃眼, 令人目眩神迷,他无奈,只能走向吧台:“您好, 请问1306包厢在哪?” 侍从放下正在擦拭的酒杯,冲他微笑:“我带您去。” 慕然心底打了个突, 这家酒吧的服务态度这么好吗? “客人?” 慕然跟了上去。 越过舞池, 炸耳的摇滚音乐被抛在身后,连着灯光都亮堂起来。 慕然跟在侍从身后,走进长长的走廊,他低着头,又给许涵发了几条消息。 石沉大海。 怪异感更重了。 他抬起头, 余光恰好瞥见了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天跟踪过他的人……? 他还想再看, 却见对方也正好抬起头来, 慕然皱眉,警觉地收回目光, 埋头继续点手机。 他跟着侍从走过一个拐角,停下脚步。 “怎么了,客人?”侍从回头疑惑地问。 慕然这才想起, 对方没有核对过他的信息,也没有问过他是受到谁的邀约来的,仅仅只是一个房间号,就那么主动地带他过来。 有问题。 情感上,慕然不想怀疑许涵,但他赌不起。 慕然把手机塞进外套的兜里,手也跟着藏了进去。他面不改色,说:“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客人,很快就到包厢了,包厢里有……” 慕然快步上前,握着手机,隔着外套抵在侍从的腹部:“别叫,别喊,带我去卫生间。” 侍从的表情僵硬住,很缓慢地点了下头。 “别耍花招。”慕然用手机的棱角捅了捅,“我能不能平安出去不一定,但如果真的有什么以外,你一定会先死。” “为了点钱赔上命应该不划算吧?” 侍从再次点头,不敢说话。 “走。” 慕然退开,右手仍旧藏在衣兜里。 如果刚刚只是试探,现在他已经确定了。 那个保镖是三房还是四房那边的人?不重要,许涵是被他威胁了吗? 冷静。 慕然深吸一口气,他远远看见了走廊上的图标,在即将抵达时猛地把侍从推了进去,转头扎进踏入走廊的入口。 黑暗与人群才是最好的掩饰。 大厅仍旧热闹,慕然的加入并不明显,他不是想要直接离开——等出去之后再找人来才是最佳的选择。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件事行不通,门口有人守着。 他隐约看见了出口出有人争执比划的动作,但又很快被迫退了回来。 出不去了。 而且…… 慕然感受到不太对劲的气氛,有人混入了舞池中,在逐一排查。 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慕然没有犹豫的,扭头拐进侍从带他进去的截然相反的暗门。 这里的灯光很暗,看起来像员工后台。 他很快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这里太窄了,根本没有周旋的空间。 慕然有点手抖,他不知道那些人想做什么,但他身上可以图谋的,也只有和傅逐南的婚姻关系。 如果他明天没有及时出现…… 慕然打住糟糕的想法,摸出手机。 打给姐姐?不行,慕然第一个否决,姐姐今晚也在老宅,三房和四房的人都想到让许涵引诱他出去,一定对姐姐也有看管。 他打电话过去说不定还是……自投罗网。 他划着通讯录,最终停在傅逐南的名字上。 …… “傅先生?”蒋潜一边快速穿着衣服,一边低声道歉,“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慕少出事了。” “他的朋友好像被慕家三房、四房的人控制了,把他引了过去,现在被困在了悦和酒吧里。” “我知道了。”傅逐南声音低沉,带着骤醒的哑意,“你先去联系公关部,和慕然有关的消息在婚礼完成之前都绝对不能出现大众视野面前。” “是。” 傅逐南:“带着保镖过去。” 他顿了顿。声音微冷:“多带点人,参与这件事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 蒋潜额头直冒冷汗,尽管电话里傅逐南的声音平静无波,但蒋潜知道,这反而是危险的前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希望慕少最好毫发无伤。 傅逐南挂掉了电话,又拨通了另外一通。 “……傅逐南?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呢?” “给你送一等功。”傅逐南掀起一抹冷笑,“宋警官,你查的那桩案子,今晚一定有线索。”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怪叫,那点瞌睡被打搅的不悦瞬间散了个干净:“傅先生,您真是最最伟大热心的公民。” “十分钟,地址我发给你了。” “你是魔鬼吗?!” 傅逐南无视了他的哀嚎,直接挂断了电话,他选了辆几乎没有怎么使用过的跑车,以最快的速度出发。 不高兴。 傅逐南很少有这样浓烈明显的情绪。 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联系的竟然是蒋潜?觉得蒋潜就能替他解决问题? 朋友? 能让慕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出门的朋友,除了那个许涵,他想不到第二个。 傅逐南没打算让慕然那么快直面残酷的,但他做了蠢事,就应该被惩罚。 脚步声。 外面安静下来了,有人来了……搜查到这里来了吗? 慕然紧张地四处看,最后咬咬牙,扭头钻进了杂乱的衣柜里。 味道……好浓。 香水、状粉、酒气,还有别的什么古怪的味道,慕然被熏得头晕,本能开始屏息。 收效甚微。 有人进来了。 慕然抬起手捂住口鼻,他的视野变得有些模糊,黑暗中,听觉反而又灵敏起来。 太热了。 沉闷的空气让他要加倍努力才能勉强集中精神。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或许他可以把人放倒然后伪装成对方的样子出去——这里有很多彩妆用品。 他肯定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保镖的对手,但是出其不意的话……再加上信息素干扰应该能有胜算? 思考中,柜门骤然打开,光亮撒了进来,慕然呆呆抬头。 “慕然。” 劫后余生。 强烈的情绪骤然涌了上来,慕然无意识地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他感到心脏跳跃的很快,怦怦怦的,仿佛会从胸口跳出来。 眼泪……控制不住。 “傅先生……” 他伸手,想要得到一些触碰和安慰。 “别动。”傅逐南居高临下地盯着蜷缩在杂乱陈旧衣物里的慕然。 把自己弄得好糟糕。 面色那么红,是被衣柜里Omega的信息素干扰了吗? 即便戴着抑制颈环,果香味也散了出来。 要是这样出去,估计不用别人算计,他的身份就会暴露个干净。 傅逐南脱下外套,直接丢了下去。 外套被直接盖在慕然的头上,傅逐南问他,“能站起来吗?” “……”慕然不知道能不能,但他不想说“能”,他的眼睛里有眼泪,朦胧的水雾,模模糊糊的碎落成满满的星光。 他可怜兮兮地请求:“帮帮我。” “……” 傅逐南蹲了下来,视线被放平:“现在知道说‘帮帮我’了,之前为什么要打蒋潜的电话?” “他比我更可靠吗?” 慕然摇头,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想让傅逐南看到他狼狈的一面,不想被发现自己的愚蠢…… 傅逐南看见他紧紧捏着那件外套,瑟瑟发抖地裹在身上,像小猫抓着自己阿贝贝。 他哼笑了声,打算暂时不计较了。 “好吧。”傅逐南伸手,“我带你出去。” 慕然牵上了那只手,黑色的皮手套入手带着凉意,他吸了吸鼻子,莫名觉得不太高兴。 傅逐南只是稍稍用力,就把他拉入怀抱中,他整理了下自己的外套,将慕然完全藏进了外套中。 外面已经完全被警察控制住了,大半夜能抽调的人手并不多,但蒋潜带来了的保镖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宋警官看着傅逐南抱着人出来,稍微松了口气,但又想到他刚刚从那些败类嘴里问出来的信息,心又悬了起来。 “他还好吗?” 傅逐南反问:“我未婚妻口里的那个朋友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差点就被注射……”宋警官脸色难堪,主要涉事的那群人已经先押回去了,他不得不审视傅逐南怀抱中的人,压低声音,“他们注射的药物是新型的……具有强成瘾性,如果……还是尽快送到医院去。” “没事。”傅逐南说,他隔着衣服摸了摸慕然的脑袋,“我的未婚妻很聪明,没有被抓到。” 宋警官:“……” 好了,知道你有未婚妻了,不用再炫耀了。 “辛苦加班了,我会带他配合你的调查。” 作为受害者和线索提供人,傅逐南和慕然没有坐警车走——主要是警车不太够用。 上了车,傅逐南却没有第一时间发动,他扯掉了罩在慕然脑袋上的外套,塞成一团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傅逐南问:“你怎么想?” 宋警官刚刚说的很清楚,许涵的确在酒吧,而且险些遭到毒手。 听起来像是被逼无奈地可怜人。 慕然垂着头,他沉默了很久,缓缓摇头:“我想见一见他。” 见过了,才能做出判断。 “好吧。”傅逐南说,“走吧。” 傅逐南看了眼紧闭的审讯室,问:“不需要我陪?” “……我可以的。”慕然点头,他并不想什么都依赖傅逐南。 傅逐南又一次妥协了,他轻轻拂过慕然的眼角:“希望等会你不会哭着出来。” “……”慕然张了张嘴,却没能反驳,那种难以形容的闷热和眩晕感又出现了。 他晃了晃脑袋,下了车。 傅逐南望着慕然的背影,低头嗅了下指尖。 残留着浅淡的荔枝香气—— 作者有话说:喃喃的每一次“好吧”是妥协,是放纵,也是记仇本本[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30章 真心? “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是陈宇铭让我约你出来的。”许涵避开了慕然的目光, 垂着脑袋,缓慢说,“我、不, 他家的产业最近在被傅逐南打压,你知道吧。” 慕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委顿在硬椅中, 不想说话。 许涵捧着好心警官端来的水杯, 任由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知道你的事情, 拜托我约你见面, 想通过你给傅逐南说点好话,放过他们家。” 慕然动了动嘴唇,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他偏偏选在今天, 你没怀疑什么吗?比如选那么晚的时间,那么杂乱的环境…… 慕然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我不知道陈宇铭和你三叔勾结到一块, 还准备用那样的手段——” “涵哥。”慕然打断了许涵的辩解, “就这样吧。” 许涵的确不知道陈宇铭的打算,但他多聪明啊,他猜到了陈宇铭的意图绝不会是向陈宇铭口里说的那样简单,却还是做出了选择。 “你不怕吗?” 眼看着慕然起身离开,许涵突然开口, “慕然, 你不怕我把你不是Omega的事情宣言出去吗?” 盛和会所的那晚, 陈宇铭和他的跟班们还没来之前,慕然向许涵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如今成许涵口中的把柄。 慕然脚步微顿,他没回头:“你觉得你能见到他?” 这一刻,冷漠变得明显, 成了不可逾越的阶级差距。 “慕然!”许涵提高音量,眼眶泛红,他想道歉,可慕然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傅逐南看见慕然刚走出警局,挺拔的脊背就弯了下来,他在门口站了会儿,努力调节了会儿呼吸,才走过来。 “傅先生,我出来了。”慕然努力扬起笑脸,装作无事人的模样,“快走吧快走吧,都这么晚了,明天还有件人生大事呢!” 傅逐南没说什么,拆开包装袋,把热可可塞进慕然手里。 甜甜的气息在鼻尖萦绕,温度从指尖蔓延到心口,蒸腾出浓烈的…… 委屈。 “……” 信息素开始逸散,更敏感,更容易情绪失控,都是易感期的前兆。 傅逐南看见眼泪一滴滴的从慕然的眼睛里砸下来,像开了闸的洪水,源源不断。 哭得好可怜。 傅逐南抽走了慕然手中的热可可,放在车架上:“要拥抱吗?” 回答他的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拥抱。 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浑身都在用力,紧紧勒着傅逐南的肩膀,仿佛像要挤进去,把自己彻底藏起来。 Alpha的身体算不上纤细柔软,裹挟着凉意的衣衫扑入怀抱中带来的第一个感觉也并非温暖。 但傅逐南没有拒绝。 心脏搏动的频率一点点加快,血液过快地在血管中流淌,带来体温的不断升高。 傅逐南少有的恍惚,无法言喻的兴奋冲刷着神经,让接触的每寸皮肤都像是燃起了把火,既渴望更近一步,又痛苦的想要逃离。 他控制着肺部,以正常的频率呼吸,可他还是闻到了慕然身上的味道。 那些讨厌的气味早散尽了,只剩下浅浅的信息素香气,甜、润、浓烈,像刚刚成熟被采摘下来,被不怜惜地撬开外壳,汁水与香气一同迸射。 傅逐南能察觉到衣领下的腺体在发烫,挣扎着想要散发出信息素宣告领地,刻在Alpha基因里的本能认定这是一场挑衅,要加倍凶狠地立威才能找回场子。 慕然已经不记得要掉眼泪了,他的胸膛贴着傅逐南的胸膛,隐约还能感受到心脏跳动带来的振动。 狭小的空间内,心跳、呼吸,还有体温都变得鲜明,令他沉醉。 傅逐南的肌肉特别硬,紧紧抱着,仿佛那股蕴藏在身体里的暖意与生命力也能被传递,让慕然浑身发软,呼吸沉重。 慕然不自觉地攀着他的肩膀,身体也跟着紧绷,隐秘的、羞耻的,又不可告人的渴望不断滋生,让他想要…… “好了。”傅逐南的声音低沉沙哑,他隔着颈环轻轻揉了揉慕然的后颈,像是安抚,又像是警告,“慕然,好了。” 慕然意识恍惚,茫然抬头,更深的渴望没得到满足,就连浅显的愉悦也要被剥夺,委屈又跟着蔓延了上来。 他咬着唇,盯着傅逐南。 “到此为止。”傅逐南没有怜惜,他神情寡淡,琥珀色的眼里流露出一种近乎于冷漠的残酷。 “……不可以再抱一下吗?” “不可以。” 傅逐南的声音带着股冷意,却对慕然迟迟没有动作的行径没有任何实际措施。 四目相对,比起商量,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博弈。 听从,拒绝。 慕然最后还是松开了手,委委屈屈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回老宅吗?” 这个点了,慕然不想惊动太多人,这件事闹出去了,对他来说也是个麻烦。 就算要算账,也要等婚礼完成之后。 所以慕然摇了摇头。 傅逐南又问:“回你自己的公寓?” “……” 那杯热可可又被放进了慕然手中,他很小心地喝了一口,说:“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他不看傅逐南,好象这样就能晚一点知道答案。 “行。” 傅逐南答应了。 经历这样的事情,慕然完全没有睡意,他跟着傅逐南上了楼,换上了没有使用痕迹的新拖鞋,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客房。 傅逐南没有留人过夜的习惯,但阿姨一般情况下都收拾了间客卧以备不时之需。 “您不问问我吗?” 结婚前一天联姻对象跑到酒吧去,还险些被人注射成瘾药物,这样的丑闻足以让两家股票大幅跳水。 傅逐南打开了灯,回头看他:“你想讲吗?” 他又展示出绅士的风度,礼貌询问着慕然的看法。 “我想讲。” 慕然又露出了那种可怜又委屈的表情,他想告诉傅逐南,想得到傅逐南的安慰。 “好。”傅逐南点点头,他关掉了客卧的灯,又带着人出去了。 大平层的视野很好,窗帘被拉开,落地窗将户外的冷光折射了进来,洒了一地的缤纷。 傅逐南拉开两把椅子,示意慕然坐下。 面对面坐下了,慕然反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其实是很幸运的小孩,父亲虽然姓慕,但早早的放弃了继承家业,躲到了外边去,和断绝关系就差直接登报说明了。 后来父亲认识了母亲,两个人在点滴相处中动心,结婚,婚后也恩爱甜蜜,然后生下了他。 他们住在慢节奏的小城里,认识了一户很友好的邻居,彼此之间多有照顾。 爸妈忙的时候,慕然就经常去许涵家,许涵比他大几岁,是家里的幼子,早早就确定了走艺术的道路,很长一段时间,许涵都是慕然的启蒙老师。 慕然小时候调皮,被妈妈逮到的时候,许涵能揽锅的时候都揽了,不能的时候就会回家搬救兵,让自己的父母来劝。 再后来,爸爸意外死亡,姑姑问过他们母子要不要回慕家,被妈妈拒绝了,没多久,许涵家得到更好的发展,全家搬到了京市。 距离没有阻隔联系,许涵总隔三岔五的回来,看看他,也看看他妈妈。 妈妈生病的那段时间里,许涵不放心,打钱找关系,一有空就回来帮着他照顾妈妈。 “妈妈去世后,姑姑和姐姐来接我,我没告诉许涵,我想告诉他一个惊喜。”慕然不确定,问题是不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呢? 傅逐南看他的情绪仍旧稳定,没有安慰他。 “刚开始他好像的确很高兴,但是后来……” 慕然能感受到距离,藏在某个不经意的眼神里,某个躲闪掩盖的动作里。 他努力忽视,努力想要证明自己和以前的慕然没有差别,但好像没什么用。 慕然迷茫又无助:“是我没有处理好这段关系吗?” 傅逐南没有给出回答,他问:“你觉得过去,在你没有到京市来之前的许涵,在你面前是什么样的姿态。” 慕然想了想,回答:“哥哥?” “嗯。”傅逐南说,“是哥哥,也是保护者,他一直以保护的姿态陪在你身边,因为他的家庭条件更好,因为他在学业上比你更先入门。” “可后来这些都改变了。” 他家以前在小城里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到了京市,却是连陈家那样的不入流的货色都比不过,更何况堂堂慕家? 家世比不过,就连引以为傲的“天赋”也比不过。 许涵考了三次才成功入学的艺术学院,慕然只考了一次,还是以很轻松的姿态。 失衡的种子埋在了心底,又一点点的被催发,越是想证明自己没有被落下,越是糟糕—— 他努力的结交陈宇铭,可没用,对方把他当个好使用的狗。越是努力磨练技术,得到的结果越是惨烈,比赛的名次一次不如一次。 他被困在自尊与脸面中,处处对比,处处纠结。 慕然不是不懂这些,他只是不想懂,直到现在,所有的都没法再挽回,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和许涵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他又有点想哭了,但他忍住了。 “你要原谅他吗?”傅逐南撩起慕然有些长的碎发,看清了那双泛红的眼睛,“他父亲的公司把大部分资金都投在了陈河的那批货上,如果陈家垮了,他父亲的公司也要跟着遭殃。” “自尊让他没法向你求助,所以答应了陈宇铭的要求——他本来也不知道陈宇铭和慕家三房的人勾结起来了,要对你做那么过分的事情。” 说到底,许涵主观意愿上并没有想要害慕然的意思。 “……算了吧。”慕然小声说。 眼泪没能忍住,跟着掉了下来,他眨了下眼睛,想要让视线变得清晰,可反而打湿了睫毛,在傅逐南深色的手套上留下浅浅的水印。 傅逐南:“你舍得吗?” 他查过慕然,当然没有放过慕然身边的人,在慕然没有回到慕家之前,许涵一家一直都很照顾慕然他们,尤其是慕然的父亲突然死亡后。 即便后来搬走了,也没丢掉这份关系。就算不谈这些,仅仅只谈许涵,他和慕然一起长大,他们手牵手的去上学,又一起放学,一起去集训,一起恶作剧,又一起合作拿奖…… 那些悠久的纯粹的记忆藏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总是让人难以割舍。 慕然很轻却很坚定地点头:“我没办法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他继续相处下去。” “我一看到他……就会想起这些事情。” 想起他的疏远,想起他不甘的目光,想起……那句威胁。 “太难过了。”慕然吸了吸鼻子,“我相信小时候他对我的好是真心的,相信重逢时他看见我的惊喜是真的,可我也不得不相信他拨通电话叫我过去的选择也是出自本意。” “所以还是算了吧。” 傅逐南怔愣,真心? 慕然现在还在相信许涵的真心? 一个放弃过他的发小的真心?—— 作者有话说:——if很多年很多年之后 然然(歪头)(看喃喃的眼睛):你是什么时候真的对我动心的呀? 喃喃(沉默)(思考)(坦诚):那天晚上,你说你不会原谅许涵 然然(惊讶):为什么? 喃喃:因为你很勇敢。 然然(不解):这算什么答案呀? 喃喃(笑而不答)(捏捏然然后颈)(亲) 然然:不要这样转移话题啦! 喃喃(再亲) 然然:不—— 喃喃(还是亲亲) 即便眼下一片狼藉,还是能相信那些美好的过去并没有参假,而不像他,反反复复地回忆,沉湎,从细枝末节里寻找“爱”的真实,又一次次不肯放弃的否定,深陷泥潭《 》 30-40 第31章 结婚啦~ “你帮他说话?” 傅逐南很快回神, 他抽出几张面巾纸递了过去:“别用手。” 慕然听话地接过纸巾,他小心擦掉了眼泪,本能地想要靠近傅逐南:“可以再抱我一下吗?” “不可以。” 窗外的光彩打在傅逐南的侧脸上, 冷色调的光影使得那份拒绝更加冰冷无情,慕然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他张嘴, 喉咙却哽咽地发不出声音。 傅逐南静静看着他哭, 兴许是过去一直都是beta的缘故, 慕然的五官比大部分Alpha都要更精致, 哭起来也更容易让人心软。 他的视线在眼尾的浅红色很短暂地停留了片刻:“慕然,不要再哭了。” 慕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眼泪,他不想在傅逐南面前这么丢脸, 可偏偏没出息的,怎么都忍不住。 看吧, 果然开始烦他了。 说不定还后悔把他这个麻烦带回家…… “慕然。”傅逐南抽走了慕然握在手里的面巾纸, 一点点替他擦去斑驳的泪痕,“知道你从警局里出来的时候,我为什么要抱你吗?” 慕然的注意力被分散,他满心挫败,脑子也乱糟糟的, 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摇头。 傅逐南说:“因为你在撒娇。” 他违背了规则, 破戒地给犯错的孩子奖励,这不是慕然的错, 是他的错。 作为惩罚,他取消了本应该给予的安慰性拥抱,这份惩罚不仅仅施加在慕然身上。 傅逐南看着慕然泛红的鼻尖, 目光很深、很沉,“但你不能一直通过撒娇得到所有东西,那会惯坏了你。” 慕然想反驳,声带颤动着还没能发出声音就被制止。 “慕然,你要和我结婚,就要遵守我的规则,接受我的惩罚。” 傅逐南知道,慕然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就好比此刻,他很快反应过来,追问:“那奖励呢?” “如果你能正确地遵守规则,我会给你想要的奖励。” 慕然有点茫然,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缓缓问他:“你答应和我结婚,也是奖励吗?” “是。”傅逐南坦然承认。 慕然沉默了很久,一丝淡淡的失落蔓延在心口,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如果我今天没有犯错,你现在是不是就会抱我了?” 傅逐南默认了。 “那能不能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是因为太笨被人用简单的借口骗过去,还是因为他落入圈套里,险些带来惊天丑闻,又或者是他太脆弱了,因为这样的事情反复伤心掉泪。 接受奖惩机制是让规则能够被遵守的第一步,傅逐南却少见的沉默了片刻。 这样的模式对很多人而言都太难以接受,亲密关系里的彼此总是很难保持阵阵的理智,情绪和本能才是行动与言语的根基。 但慕然愿意服从,这对傅逐南是件好事,但他却没那么高兴。 “你把电话拨给了蒋潜——你心底能寻求帮助的人是他吗?” “不是!”慕然立刻反驳,“我、我只是……” 只是害怕打扰到你,只是害怕自己成为麻烦,只是…… 无论多少原因,此时此刻,慕然都说不出口。 每一条都带着否定,带着不信任。 傅逐南注意到了他难以启齿的情绪,他缓和了语气,说:“这是第一次,我可以和你说没关系。” “慕然,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慕然好像懂了,又仍旧懵懂:“你想要我信任你?” “你不应该信任我吗?”傅逐南反问。 “那你会信任我吗?”慕然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权力说出这样的话,但他还是说了,“一段健康的关系不应该是单向的信任与依靠——我也会想你信任我,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慕然期待地看着傅逐南,等待他说些什么,可傅逐南却移开了目光。 傅逐南的身体紧绷,像是在忍耐,可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沉默。 “……我说错了吗?” “没有。”傅逐南重新看向慕然,他微微一笑,“你说得对,健康的关系不是单向的,我同样必须遵守规则。” 慕然的心脏很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不知缘由地感到亢奋,他犹豫着伸出手,嗫嚅着说:“我接受惩罚。” “我已经惩罚过了。”傅逐南说,“我拒绝了你拥抱的请求。” 慕然迷茫:“这也算是惩罚吗?” 傅逐南笑了下:“它让你感到痛苦了吗?” 当然,否则慕然也不会又一次地落泪。 “那就够了。”傅逐南站起身,“客卧里有没有使用过的洗浴用品,你现在可以去洗个澡,然后再睡觉,明天早上我会准时敲门喊你起床。” “如果我准时起床,会有奖励吗?” 傅逐南没忍住,笑了声:“慕然,你是小孩子吗?” 连独立起床都要奖励。 慕然的脸瞬间红了,快步逃回了客卧。 一直到婚礼举行前,网络上都没有出现任何不当消息,傅逐南翻看着宋警官熬通宵审出来的消息,打包了交给蒋潜:“婚礼结束后,给慕小姐看看。” 蒋潜点头应下,转头去忙碌了。 这场婚姻比起爱的结合,更像是一场宣告,傅逐南听从牧师的流程,从花童举起的托盘里拿出戒指。 他语调低沉,深深望着慕然,认真宣誓。 然后是交换戒指。 牧师眼看着仪式完成,高声祝福他们修成正果,又鼓励似地说他们可以亲吻彼此。 慕然的手覆在傅逐南的手心上,指尖忍不住轻轻勾了下。 亲吻,昨天彩排的时候并没有这一出,他犹豫着,不知道该这么办时,傅逐南已经俯身凑近。 慕然身体紧绷,用力握住傅逐南的掌心,但他没有抗拒,反而不知道为什么配合地闭上了眼。 傅逐南的视线很轻地描摹过慕然紧闭的眉眼,他紧张地过分,比起期待一个吻更像是视死如归。 傅逐南有些好笑,他没有亲吻慕然,而是借位虚假的完成了仪式。 他离开时,慕然才后知后觉地睁开了眼,粉色的眼睛被头顶绚烂的光亮照的朦朦胧胧,令人看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 傅逐南妥帖的轻笑,松了手。 婚宴里沉闷的气息让慕然有些喘不过气,他趁着傅逐南被叫走应酬的功夫,转头溜走,结果才走到后台就被慕禾安抓住。 “然然。”慕禾安的脸色不算好看,她是个Omega,信息素等级很高,远远的就能嗅到慕然身上Alpha的信息素。 浓烈的,包含占有味道。 “姐姐,”慕然有点惊讶,按照惯例,这会儿慕禾安也应该在前面交际应酬才对。 慕禾安拢了拢披肩:“跟我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慕然隐约觉得不妙,却还是乖乖听话,跟着她上楼。 傅逐南只是一个晃眼,他的新婚伴侣就没了踪迹,他的唇角微微下压,却没说什么。 蒋潜本来正在同人攀谈,注意到后说了声“抱歉”,快步走了过来。 “慕少不太舒服,到后台去了,慕小姐说有事和他谈,我就没再跟。” 婚宴里参加的人都是被严格把控的,不需要担心安全问题,更何况是慕禾安把人带走的。 “嗯。”傅逐南点点头,问,“你告诉她了?” 蒋潜摇头:“还没来得及。” 那就应该是为了信息素的事情了。 即将到来的易感期让信息素失控,即便把颈环调到最高等级也无法抑制信息素的泄漏,傅逐南干脆用自己的信息素盖了盖。 他和慕然是新婚伴侣,前面还闹出“两情相悦”的传闻,在结婚前就有点越界在其他不知情人眼中算不得什么事情——无非是情难自禁的小情侣亲热了一番,但对慕禾安来说,说是惊天噩耗也不为过。 傅逐南其实有些好奇,对慕禾安而言,究竟是被发现Alpha身份更值得她担忧,还是慕然的人身安全更重要。 “慕然,”慕禾安把门反锁后,立即质问,“傅逐南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她说着,不放心地握住慕然的双肩,让人在她面前360度完全展示。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婚礼的时候行动上也没有什么不便,她的视线落在慕然的颈环上。 “他标记了?” 慕然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没有、没有那种事!” 慕禾安不相信:“那你身上为什么全是傅逐南的信息素?” “啊?”慕然迷惑,他抬起胳膊闻了闻,只尝到淡淡的香水味与酒香,“有吗?我闻不出来。” 慕禾安有些头痛的闭了闭眼,慕然的所有检查结果医生都发了她一份,她记得很清楚。 二次分化在短期里会有些明显的副作用:对信息素不敏感,易感期无法预测等等,因为对身体没有影响,且等着腺体、信息素彼此缓慢适应后就会消失,所以没有多加干涉,没想到却方便了傅逐南圈地吗?! 她当初同意慕然提出装Omega的建议,无非是因为她得到确切的消息—— 傅逐南的“洁癖”是因为分化时被Omega信息素诱发激化,留下了严重的PTSD。 在这样的前提下,傅逐南应该不会动慕然,两个人就算联姻了,也不过只是个证件关系,不会有进一步发展。 但现在—— 慕禾安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如果还没结婚,她立刻就要让慕然结束这场荒唐的联姻。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拿慕然的安危开玩笑,慕然愿意也不行! “姐姐,没事的,傅逐南对我很好。”慕然眼见着姐姐的怒意不断积攒,忍不住小声劝诫,“信息素大概是不小心沾上的……” 慕禾安一个冷眼横过来:“你帮他说话?”—— 作者有话说:庆祝喃喃和然然结婚,这章评论发小红包 上线了插画活动,感兴趣的宝宝可以看看哦~[害羞][害羞] 小剧场: 然然(无辜):喃喃很好的,姐姐你不要偏见 姐姐:…… 姐姐:我没事,只是有1.4了 喃喃(得意笑) 姐姐转头把然然赶走,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喊:啊啊啊啊啊家养娇娇宝贝跟——黄毛跑了啊!! 然然(探头):姐姐,喃喃不是黄毛,非要说,我还真黄毛过 (ps:然然以前染过黄毛~) 第32章 新婚夜,易感期 急促地催促,要求更多…… 慕然飞快摇头:“我没有, 我只是阐述事实!” “……” 慕禾安看着他,好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然然, 你是不是总是不记得自己已经是个Alpha了?”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是beta的原因,又或者慕然从小在足够健康有爱的正常家庭里长大,他对第二性总是不敏感, 不觉得beta要低人一等, 不觉得Omega柔弱无能, 也不觉得Alpha是凌驾在其余性别之上的人。 这很好, 但现在又没那么好了。 “你现在对信息素不敏感,所以没有感受过Alpha之间的信息素排斥,之后呢?等你的腺体完全适应了, 你还能接受吗?” 如果说Alpha与Omega就像是磁铁的南北极,天然具有互相吸引的能力, 那么Alpha和Alpha无疑就是磁铁的同极, 一旦超过距离,每一步的靠近都会带来无法抵抗的痛苦与排斥感。 慕禾安有些不忍,但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慕然走向不归路。 “我没有……”慕然习惯性地反驳,可视线触及的瞬间,朦胧的迷雾在此刻被拨开, 令他得以窥见种种反常之下的真相。 “就算你能接受, 傅逐南呢?他接受你是个Alpha吗?” 信息素不是绝对的阻碍, 慕禾安知道,科技发展到今天有的是办法抑制信息素, 她也并非没有见过双a情侣,但其中的艰辛和忍耐,谁有清楚呢? 她不想让慕然那么辛苦, 还不如趁着感情不深时及时止损。 “一个顶级Alpha,信息素常年在超高水准,每次易感期都不得不依赖特殊手段才能勉强控制,然然,你能保证你不需要Omega的安抚,他也不需要吗?” 他现在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吗? 所有的问题被直白地摊开,慕然沉默着无法回答。 他和傅逐南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感情基础,而是隐瞒和第二性。 “然然。”慕禾安朝他走过来,像小时候那样,捧起他的脸,轻声安慰,“不要难过,姐姐会陪着你的。” 他们是彼此最后的家人,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互相陪伴,互相守护。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傅逐南坐在车后座,等待慕然同家人告别后上车。 司机换成了蒋潜,他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傅逐南的脸色,主动把挡板升了上去。 原本相对开放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暧昧,慕然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傅逐南,发现他半垂着眸,是少有的疲惫模样。 慕然习惯性地想问,又想起了什么,在声音发出前堪堪忍住。 他想起姐姐对他说得话,习惯性地去关心傅逐南的心情,在乎他的一举一动,是为了达成联姻时培养出来的习惯,还是出自真心? 几个小时前他无法回答慕禾安,现在也没想清楚答案。 “看什么?” 微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慕然被吓了一跳,连忙转移视线。 傅逐南抬眼看他:“动作别那么大,一眼就知道是抓包了心虚。” 慕然低头盯自己的膝盖。 “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怎么了?”傅逐南转动了下无名指的戒指,他平时没有戴饰品的习惯,手上突然多了个东西并不太适应。 慕然在“你是不是累了”和“没什么”中犹豫了片刻,最后选了后者。 “嗯。”傅逐南眸光泛冷,唇角的弧度不明显,像笑,又像是虚假的痕迹,“没什么。” 慕然现在的状态是因为什么并不难猜,傅逐南猜,应该是慕禾安提醒了他什么。 比如信息素、Alpha、不要动感情。 傅逐南有的是方法让慕然丢开那些顾忌,但他什么都没说,任由慕然独自纠结犹豫。 比起自己捏着砝码决定天平的倾斜方向,他更想看天平的所有者自己做出决定—— 最好,是他想看见的结果。 傅逐南分明只是普通的陈述,可落在慕然耳里更像是警告,诸如“你最好真的没什么”。 他又想起了晚上提到的规则、奖励与惩罚。 他的不坦诚,也会被惩罚吗?还是会被放弃? 慕然不是一无所知的孩子,他对傅逐南的那套规则隐约明白其中的含义,至于为什么接受…… 不是因为像被掌控,而是想近一点。 离傅逐南近一点。 “到了。” 傅逐南打断了慕然的走神,他推开车门下去。 新房是闻夫人准备的,和那堆婚前协议一起被慕然签署,过户到了慕然的名下。 慕然慢了几秒才下车,看着眼前漂亮精致的独栋别墅,他的心脏很用力地搏动了一下。 他和傅逐南结婚了。 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 虽然房子不在傅逐南名下,但显然他比慕然对这里要了解的多。他领着走神的慕然到了主卧:“房间里衣服和别的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如果有差的明天可以列个单子让家政准备。” 慕然点点头,还没说话,就看见傅逐南转身出去了。 “傅……”慕然追了出去,犹豫着换了称呼,“逐南,你去哪?” 傅逐南脚步微顿:“休息。” 他没有明说,但分房睡的意思却足够明确。 傅逐南原以为会看到慕然庆幸的表情,但出乎意料的,慕然的脸上不仅没有庆幸,反而浮现出挣扎的神色。 “很晚了。”傅逐南没给慕然思考出答案的时间,“昨晚不是没有休息好?早点睡吧。” 他说完,不再看慕然的神色,转身离开。 傅逐南倒也没有为难自己,专门选个距离主卧十万八千里的卧室,他的卧室就在慕然卧室的隔壁。 梦境扭曲又诡异,他静静看着小小的红灯不断闪烁,伴随着嘀嘀嘀的声响。 完全漆黑又无法动弹的环境里,感官与时间都被模糊,时间久了,甚至好像连身体的存在都无法感知。 但今夜有所不同。 浅淡的果香像他少数几次到学校里去时,闻到的同学们含在嘴里的硬糖,浓烈又冲鼻的香精味道,甜滋滋的,令人口腔生津。 傅逐南觉得那种麻木感开始消退,他仍旧无法感知操控自己的手、脚,除脑袋以外的身体上的任何部位,但他有了新的感受。 热,抵触。 腺体隐隐发烫,信息素被刺激着失控,愤怒地咆哮,小小的红灯闪烁地更快了,伴随着刺耳的锐鸣—— “嘀嘀嘀!!” “!” 傅逐南缓缓睁开眼,他没有开夜灯的习惯,但同样的,没有把窗帘拉严实,采光极好的房间正好纵容了月光的落入,留下满屋温柔的月华。 他缓缓做起来,将贴在手腕上的手环取下,随手丢开。 失去监测对象的手环很快安静下来,但那股甜甜的水果香气却越发浓烈。 傅逐南抽了两张纸,擦去脖颈处薄薄的汗,很快将试图争夺地盘的信息素压了回去。 他走出卧室,站在慕然房间前,很有礼节性地敲了两下门:“慕然。” 一、二。 耐心告罄,他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 不出所料的,毫无戒心。 傅逐南握着冷硬的门把手,薄薄的唇掀起一抹不知含义的笑。 “慕然。” 他又喊了一声,沙沙的音调在空荡又黑暗的房间里传递出微弱的回音,可惜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傅逐南走进了,借着床头的小夜灯看见了眉头紧皱,面色潮红的慕然。 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黏在他的额头,看起来无端要年轻了好几岁,像个弱小的,需要监护人保护的可怜小孩。 傅逐南站在床边,轻声询问:“需要帮助吗?” Alpha的易感期,敏感、易怒、信息素失调……所有的都源于不安全感与占有欲,那是根植在Alpha基因里的本性。 最好的缓解方法是Omega信息素的安抚,比如标记,比如z爱。 没有信息素,没有标记,单纯的发泄也并非不行。 “……哼。” 慕然感到痛苦,他像是陷入一场漫长的无法找到出口的梦境,挣扎着,怎么也无法逃脱,只能任由痛苦的滋味不断反复,折磨,甚至于无法呼吸。 他无意识地张开嘴,想要从燥热的空气里得到短暂喘息的机会,但仍旧困难。 傅逐南静静看着慕然,他的脸色从始至终都平静的过分,昏暗的环境里,他是唯一清醒的人,没有人能看见藏在他深藏的兴奋像藏起来的尖刺,一点点刺破虚假的表面。 “你没有拒绝。”傅逐南垂首,轻轻抚摸过慕然的脸。 易感期中的Alpha体温很高,滚烫的温度甚至有些烫手,傅逐南的指尖很轻地蜷了一下,又紧紧的贴上去。 长久遏制的症状在此刻尖啸着悉数爆发,急促催促着逼迫他去掠夺更多,傅逐南后背紧绷,面上神色不变,目光却很深很沉。 完全没有任何阻隔的触碰,像戒断多年的人骤然品尝到记忆最深处即将被淡忘的美味,刺激着每根神经,带来难以忍耐的快感。 滚烫的体温仿若有力的镇定剂平缓地注入身体,随着血液流动传至四肢百骸,抚平了多年的渴求。 然而仅仅是一个瞬间,稍稍得到安抚的渴望又以加倍的姿态反击,急促地催促,要求更多、更多来平息。 慕然的眉皱地更紧了,乌黑的睫羽快速颤动着,透露出不安的气息,可比起未知的恐惧,面颊上微弱的凉意带来的愉悦要更鲜明,更令他无法忘怀,让他本能地追逐。 “……呜、” 他嘴唇微张,泄漏出哽咽般的闷哼,小猫似的拱着脑袋希望得到更亲密的触碰。 傅逐南视线下移,看见了薄薄的软被下两条腿弯曲夹紧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对意识不清的人讲礼貌,那和自欺欺人有什么区别? 第33章 满足 他纠结着犹豫着,最终舒展开,以…… 傅逐南伸手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才不紧不慢地撩开薄薄的软被。 昏暗里,床头的小夜灯散发出暖暖的橙光,映得那条和他身上同款的睡裤颜色都深了几分, 褶皱与阴影也变得明显起来。 傅逐南的指尖隔着薄薄的睡裤轻轻点了下,慕然的反应很大,他整个人像受惊的虾猛地蜷缩起来, 胳膊收拢了, 没安全感地遮盖住隐秘而又羞耻的部位。 “……啊、唔……” 太热了。 慕然觉得更难呼吸了, 鼻子好像被堵住了, 怎么都不舒服,反复努力之后也只发出了闷闷的哼声。 “慕然。”傅逐南知道,慕然现在意识不太清醒, 但远没到毫无反应的地步,他很有耐心地提醒, “换个姿势。” 被暖光镀上一圈浅浅光晕的睫毛颤了颤, 他纠结着犹豫着,最终舒展开,以完全的、近乎于献祭的姿态展现。 傅逐南的手背一颤,滚烫的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覆盖上来,握紧了, 不许他离开。 “傅……傅逐南。” 床榻中的Alpha挣扎着睁开了眼, 浅色的眼睛水蒙蒙的, 晕开一圈圈的碎光,他分明什么都看不清, 却又执着地不愿挪开视线。 “傅逐南。” 咬字清晰,准确。 傅逐南能察觉自己的心率出了问题,他扫过自己的手腕, 心想还好手环被他拆下来丢在了卧室里。 思考的间隙,声声急促难耐的喘息拉回了傅逐南的思绪,他垂眸,看见无法忍受冷落的Alpha一手扣着他,一手自给自足。 “慕然。”傅逐南居高临下地审视他,即便水雾朦胧,慕然还是看清了眼底的冷漠。 他抽了抽鼻子,又开始觉得委屈。 傅逐南冷声命令:“拿出来。” 他看见了慕然脸上明显的挣扎和不愿意——这对易感期中的Alpha,的确是十分残酷的命令。 傅逐南在此刻表现出超乎想象的耐心,只静静盯着那双水蒙蒙的眼睛一言不发。 沉默成了最鲜明的催促,慕然眉头紧皱,选择了痛苦的服从。他声音微弱,发着缠,像孱弱的小猫惹人怜惜。 “……拿出来了……你不要不高兴。” “……” 傅逐南的呼吸错乱一拍,他极度克制地深呼一口气,信息素的浓度越发浓郁,荔枝的清甜熬久了,成了腻人的香气。 他品味着,奖励般隔着布料揉了揉。 “——呼、嗯!” 反应好大。 傅逐南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慕然的脸上,他看见勉强褪去片刻红意的脸再度漫上绯红,鲜艳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轻、轻一点。” 浅色的眼睛又闭上了,他的小腿微微颤动,连带着大腿肉都绷紧了,跟着轻轻发颤。 “疼?”傅逐南俯身,轻声问。 光影柔和了神情,在寂静里竟然也能显出几分温柔,傅逐南眯起眼,看清了慕然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修长的脖颈绷紧了,接连几个月佩戴颈环让健康白皙的肤色上多了一圈更白的痕迹。 欲望催促着索求,慕然胡乱摇头,胯部小幅度的摆动,摩擦着换取微薄的快感。 “……傅逐南,傅逐南、” 他意识朦胧又模糊,说不出更多好听讨喜的话,只知道一遍遍呢喃着熟悉的名字。 傅逐南有条不紊地缓慢摩挲,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慕然,你……” 他张嘴,想说出的话却又戛然而止。 可能被一一举例出来时,有些什么才变得明晰。 无论慕然是因为心底期待的人是他从而呢喃他的名字,还是因为此刻眼里心里都只有他而呼喊他的名字,都令他…… 满足。 傅逐南很轻很慢地叹气。 昏黑中,模糊的影子是成了唯一的见证者。 …… 车辆经过验证,缓慢驶入慕家老宅,这个点换到平时,早已漆黑一片,而此刻却意外的是灯火通明。 慕禾安没有等管家来开门,直接推开门下车,疾步走进屋内。 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这样半点规矩不守,连鞋都没换,任由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远远宣告她的到来。 “哟,还真热闹。”慕禾安冷眼扫过客厅里坐着、站着、跪着的“长辈”,掀起一抹讽笑,“我还以为要到警局去才能凑齐人呢。” “禾安。”坐在首位上的老爷子眉头一皱,面露不满,“你的教养呢?” 慕禾安嗤笑一声:“我没有教养这事您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你怎么和爷爷说话的?攀上傅家了就可以在家里大呼小叫了吗?” 说话的是二房,他横眉拍桌,是在场除老爷子外唯一还能坐着的人。 慕禾安并不同他争论,抽走徐若桉手里的文件,重重甩在半透明的茶桌上。 “爷爷,看看您养的好儿子要做什么。”慕禾安一步步靠近,她居高临下地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停在三房身上。 老爷子对慕禾安的秉性很清楚,如果不是有确凿的证据,绝不会如此行事,他拿过文件逐一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难堪。 一天,足够让警局那边抓着藤把事情捋清,没立刻直接上门请喝茶,不过是看着今天日子特殊,不好把事情闹得太过。 “老四!”老爷子气得够呛,抓着文件直接甩在了三房身上,“说!你碰那东西做什么?!” “我、爸、爸爸我没办法了呀,我前年那笔货……”三房面色惊恐,仓惶解释,可说到一半,他的语气骤然变得狠厉,“是那个死丫头!她做局害我!” 哄抬价格,紧接着做空,让大笔资金全砸在里面,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铤而走险? “蠢货!” 慕老爷子气得仰倒,他气得何止是三房碰不该碰的生意?更有这蠢东西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想把那东西用在他的亲孙子手上。 就没想过这事爆出去后,固然慕然无法和傅家联姻,对慕禾安是巨大的影响,但一笔难道能写出来两个慕字?慕家受到的影响难道不会更大? 他早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又蠢又毒,却不知道他能蠢到干出这种事!! 慕禾安冷眼看着三房痛哭流涕地认错,并不急着落进下石。 老爷子风流归风流,但一辈子看得最重的就是家族产业,他任由子子女女斗得你死我活,却绝对不允许损害到公司的利益。 三房这样的行为,是犯了他的忌讳。 “好了,爸,事情已经发生了,您骂老四也没用。”二房听了好一会儿,适时伸手拍了拍老爷子的后背,“我看还是快点把他送出去,找人把这事解决……” 三房还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张口,触及到老爷子阴冷的目光,又只能戛然而止。 被逐出国去,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谁说他能出国?”慕禾安不紧不慢地开口,她站在客厅的另一边,同她的所有血脉至亲为敌。 这个家里,所有人眼里都只有那个“利”字,没人在乎慕然险些遭害,非要追究,说不定只能得到一句那不是没事吗? 可如果真的出事了,又会被埋怨无能、不谨慎,害的公司受到那么大的影响。 好在,慕禾安很早很早之前就对这些人没了任何期待。 没人给慕然的公道,她来讨。 “爷爷,您如果愿意,或许还能讨得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头。”她顿了顿,微笑着往下说,“您如果不愿意,那就等着事情闹大,丑闻连天吧。” “你敢——” 率先暴怒的是二房,他猛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慕禾安怒吼:“你真以为这个家没人能治的了你是不是?!” 慕禾安把他无视了个彻底,直直盯着慕老爷子,忽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您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她的妈妈,她Alpha母亲的Omega伴侣,在怀胎六个月的时候受到惊吓,意外早产,最后一尸两命。 “如果她没有早产,小叔就不会接到电话后匆匆赶回来,他就不会‘意外’死在路上,母亲也不会没几年就死于信息素枯竭症。” 慕禾安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她看着每个人,眼底闪烁着无法掩藏的恨。 她忍了很多年,直到此刻,再也无法忍受,“爷爷,你差一点、差一点就有一个Alpha孙子了。” 最最满意的女儿,生下的Alpha继承人,那对老爷子而言,是一辈子的遗憾。 意外、意外、都是意外? “你不在乎我妈妈的死,那应该在乎那个没能出生的Alpha孙子吧?”慕禾安轻声问,“您不在乎没用的小叔,那应该在乎我那个优秀的母亲吧?” “您不在乎然然,那应该在乎您的公司,您的心血吧?” 慕禾安笑了笑:“爷爷,您不在乎的,我都在乎,您在乎的,我都不太在乎,所以,要么您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要么,我让大众看个热闹。” “譬如‘为夺家产,竟多次买凶害人’、‘慕家老四竟与……’” “够了!”老爷子怒吼一声,“你在逼我?!” 慕禾安:“这怎么能算逼呢?爷爷,我是在劝你。” 慕然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尽管她不愿意慕然对傅逐南动真感情,但至少,她能看出来,那两个人之间,不是然然一个人脑子发热。 傅逐南会护着然然,所以她再无顾忌。 “我在劝您,至少这次站在我这边。”她耸了耸肩,很无所谓,“当然您也可以拒绝,我想,傅逐南应该会很乐意同我合作。” …… 清晨,傅逐南醒的比闹钟更早,他抬手挡了挡阳光,指尖擦过鼻梁时,又好像产生了幻觉,嗅到了浅淡的果香。 于是手掌又往下挪了两分凑到了鼻尖。 果然是错觉。 傅逐南面无表情,他昨晚洗了太多次,到最后指尖甚至被泡得发皱,怎么可能留有什么气息? 他起床,换上衣服,出门,停在慕然的卧室前,礼貌地敲了几下。 “慕然?醒了吗?” “……嗯!” 沉沉闷闷的嗓音,急促中透出几分喑哑,傅逐南眼眸微暗,装的好像不曾发觉:“吃早饭吗?” “不、不用了。” 伴随着回答一并传来的是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 傅逐南无声地笑了下,按照流程,今天还有些必要的安排,但他估计慕然无法收拾好自己的易感期,所以他给送了个合理的借口。 “公司临时有些事情,之前的安排可能要推迟。” “真的吗?”慕然惊喜反问,又很开意识到不妥,“不是,我的意思是……呃,您去忙,我没有关系的。” 得到新婚伴侣的“体谅”,傅逐南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停顿了数秒,才慢吞吞说:“晚上见,慕然。” 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的慕然突然抖了下,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晚上见。 但现在,他也只能把脑袋拱出去,闷闷回答:“晚上见。” 蒋潜对上司在新婚第二天就到公司并不意外,只是感到淡淡的遗憾。 他成为傅逐南的秘书已经多年,深知傅逐南的秉性,就算是天塌了,估计也不会影响这位办公,区区新婚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可怜老板娘,刚新婚夜就…… 蒋潜偷瞄了眼傅逐南,视线在深色的手套上停留了两秒。 嗯,有没有新婚夜都还不能保证。 “走什么神?”傅逐南用文件轻轻磕了下桌面,抬头看蒋潜。 蒋潜一个哆嗦,赔笑,非常机智地转移话题:“宋警官说,慕小姐昨晚不仅要了慕少案子的相关资料,还调了一桩老案子的资料。” “是……十多年前,慕少父亲意外车祸案的调查结果。”蒋潜也有些拿不准,“我的三叔当初对这桩案子一直耿耿于怀……但最后被压着结案了,所以我就擅作主张把我三叔私自里搜集的那些资料全给了宋警官。” 傅逐南翻看文件的动作一顿,他抬头:“今年的奖金翻倍。” “辛苦关注下慕家最近的情况,如果慕小姐需要帮助的话,都尽量帮忙。”傅逐南无心看下去,干脆合上丢到了一边,“注意点,尘埃落定之前,别让消息传到慕然耳朵里。” 蒋潜点点头表示明白。 傅逐南说:“出去吧。” 蒋潜快步离开,等门关上,傅逐南才摸出手机,他停在通话界面好几分钟,又切开,换到监控界面。 客厅里一片安静,慕然并没有从卧室里出来。 不需要抑制剂吗? 傅逐南皱眉,慕然的确不太靠谱,但慕禾安应该会压着慕然把Alpha相关的生理知识学完吧? ……慕然应该不会不知道没有Omega信息素安抚的情况下,必须要抑制剂才能度过吧?—— 作者有话说:喃喃(皱眉)(担心):啧,早知道在卧室也装个监控了 此刻的然然在床上疯狂打滚: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怎么这么龌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梦还是现实,怎么不问问喃喃捏? 第34章 是梦还是回味? 绝对、绝对是梦!!…… 以他对慕然的了解, 竟然觉得这种事不是不可能。 傅逐南调节监控的视角,最后将方向定在了进入主卧的走廊,走廊空隙的光影在缓慢变化, 但从始至终,另一侧都没能亮起。 “……” 傅逐南站起来了一半,又克制地坐下。 不行。 还不到揭穿的时候。 他无法保证……被戳破后的慕然还能坦然留在他身边。 思绪戛然而止, 傅逐南缓慢地、一点点皱起眉。 他很在意……这个吗? 傅逐南不愿意承认, 却没办法否认, 最后欲盖弥彰地直接把问题抛在脑后。 他退出监控界面, 打开微信,给蒋潜发消息。 [fu:你之前是不是没告诉慕禾安,慕然遇险是给我发的消息?] 听见特殊消息提示音的蒋潜调出微信看了眼, 欲言又止。 虽然但是,慕少第一求救对象不是他吗? 想归想, 再借蒋潜两个胆子, 他也不敢拆台。 [蒋潜:没有告诉慕小姐,需要把这个也告诉慕小姐吗?] 这真的不是挑衅吗? 傅逐南回了个嗯,随后把手机丢到一边。 他和慕禾安有过几次合作,对慕禾安还算了解,长久压力与挣扎带来的极度掌控欲, 即便有所克制, 却还是会在不经意中暴露。 在旁人面前尚且如此, 面对亲近之人,这种强烈的掌控欲更难以控制。 她在得知这件事后一定会联系慕然。 昏黑的、不清的轮廓, 暖黄的夜灯太微弱,只能照亮Alpha的侧脸,他瞪大眼睛, 入眼的仍旧是模糊的影子。 “……慕然。” 他的肩膀轻轻抖了下,瑟缩着想躲,空气里流通着的是堆积的信息素,完全属于他,但直觉还是感到不适,难忍的想要把近在咫尺的Alpha赶出自己的领地。 “别动。” ……好凶。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凶? 他明明……已经很难受了,为什么不能哄哄他? “为什么……”他的声音含混不清,沉沉闷闷,“为什么不亲我?” 为什么是借位?即便做戏……也不愿意亲他一下吗? 对他这么凶,是一点也不喜欢他吗? “傅逐南,”他轻轻颤着,声带也跟着发抖,发出不知道是呜咽还是舒服的喘息。 “我没有喜欢你……” 他泪眼朦胧,咬牙切齿:“我不喜欢你!” 快感戛然而止,只有模糊影子的Alpha低头,凑近了,音调沉沉:“那你喜欢谁?” 太近了。 他只是冒冒然吸了口气,就仿佛嗅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让昏沉的大脑更加发懵,竟然有那么瞬间将冷漠的质问当作将要落下的吻。 傅逐南……才不会吻他。 他想着,更伤心了,扭着腰挣脱着要滚开。 “不关你的事!” 他喊完,好半天都没听到动静,后悔随着沉默逐渐蔓延,他吸了吸鼻子,又觉得自己过分。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恼怒,埋怨着,梗着脖子不愿意道歉。 良久,他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透着冷意的手掌抵在他的唇上,压着唇瓣上的纹路,一点点摩挲,像极了一个妥协的吻。 慕然无法自控,双腿发着缠,胸腔剧烈收缩又膨胀,热气一股一股的冒出来,又被吸入肺腑。 他……了。 “!!” 慕然骤然惊醒,他抓紧了被子,掀开往下看了眼。 干的。 受惊的心脏勉强得到安抚,却仍旧没有缓和,剧烈跳动着,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第二次……做这个梦了。 怎么会这样? 慕然仰头倒下,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枕头里。 好变态。 两次都是梦见傅逐南为他……手。 ……怎么会这样?! 慕然再枕头里狠狠磕了两下,要是傅逐南知道一定会把他赶出去吧? 但是那个梦真的好真实…… 就像真的发生过后,潜意识不断回味…… 回味?!! 慕然的脸烧得更厉害了,他绝望地从枕头里出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绝对、绝对是梦!! 傅逐南怎么可能给他…… 而且他的信息素都彻底控制不住了,只要傅逐南不是Alpha功能残疾,就不可能不发现他的第二性。 慕然回想起早上傅逐南留下的只言片语,听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他分不清遗憾和庆幸哪个更多一点,睁着眼睛盯窗帘下方泄漏的点点光亮。 信息素根本控制不住。 慕然很绝望,傅逐南晚上回来……一定会发现吧? 该怎么办…… “叮铃铃!!”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吓了慕然一个激灵,他缓了两秒钟才回过神来接通电话。 “姐?有什么事吗?” 电话里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哦,原来我是你姐姐啊?” “我还以为我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呢。” 慕然不明所以:“怎么了?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啊?” “为什么。”慕禾安重复,“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慕然莫名胆寒,紧急把最近的事情想了个底朝天,也没想明白自己有那桩祸事忘记告诉姐姐,到现在被发现了。 “慕然。” 可怕的全名让他下意识地绷紧后背,如果不是还躺在床上,他估计能直接站个标准的军姿。 “我让若桉来接你,在见到我之前,你最好好好想一想,给我个能说服我的解释。” “姐——”给点提示呗! 话没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 慕然有点绝望地揉了揉脸,苦兮兮地翻找出颈环。 应该能藏住信息素的味道吧? 是若桉姐来接他的话,也不用太担心。 诶。 慕然眼前忽而一亮,正好,他这不就有借口不回来了吗? 等易感期过了再回来,就不用担心被傅逐南发现他的信息素了! 慕然这么想着,连未知的惩罚都没那么害怕了,弹射起床,立刻开始收拾自己。 早上出门时给的借口是为了让慕然留有时间适应控制信息素,但临深的确有些事情要处理。 傅逐南开了两个会,又远程见识了下奇思妙想的老教授新开发的产品,眼见着大笔资金成了个没能坚持五秒的破烂,他的情绪很稳定,面不改色地拨出下一笔资金。 上一秒还局促的像犯错小孩的老教授,下一秒又神采飞扬起来,举着嘣飞的螺丝钉保证下次一定会成功。 傅逐南不知道吃了多少个饼,对此毫无期待。 事情全部解决天已经彻底黑了,他打开邮箱,下载了蒋潜发到他邮箱里的附件。 附件中是蒋潜三叔过去整理的疑点笔记的扫描件。 有关慕旭睿的死亡调查。 十七年前,慕然十岁,他的父亲慕旭睿接到了姐姐慕清絮的Omega伴侣的电话,她突发早产,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很不巧,事发时,慕清絮陪着老爷子到国外处理一桩大生意,那笔生意决定了慕家在新时代里是否还能站稳老牌家族顶尖地位,因此大部分心腹都被一并带走,少数留下的人…… 显然,他们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发挥作用。 彼时慕旭睿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小城,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购票赶回,但小城里没有直达机票,而省会的机票赶上了高峰期,也没有当天的票。 他不得不驾车十八个小时,到有票的城市去中转。 慕旭睿接到电话时是凌晨三点,发生意外时是次日下午两点,本身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驾驶,因为过分疲劳导致紧急避让货车时发生意外,撞在护栏上重伤。 很巧,他即将进入以旅游著称的城市主城区,行驶路线为作为主要车流道之一,发生车祸时正面临严重堵车,最终导致救援不及时而死亡。 意外,全是意外。 但蒋潜三叔的笔记里却在旁边批注了一行小字,慕旭睿驾驶的车辆并非他的常用车,他在准备出发时,发现他的常用车发动机有明显异响,故而借用了邻居许昌因的车辆。 该车辆是许昌因在事发前一个月刚刚购买,但其价格…… 傅逐南的视线落在那辆破损变形的汽车照片上。 照片上紧跟着是汽车的品牌和大致价格,近五千万。 这对慕旭睿而言不值得大惊小怪,甚至可以说得上普通,但按照当时小城的经济水平和许家的业务流水,这样一辆车,近乎是他家公司一半的流动资金。 许昌因哪里来的钱? 傅逐南记得慕然讲的往事,许家发展地很好,很快将业务扩展道了京市,于是全家也跟着搬到京市。 什么时候? 十二年前,间隔了五年。 傅逐南直接翻到最后一夜,记录时间是十三年前。 巧合? 哪个时间,慕清絮在做什么? 就算警局以意外结案,慕老爷子压着不许查,她也绝对不可能不查。 除非是…… 信息素紊乱。 他记得慕清絮死于信息素枯竭症,该病症只会出现在终身标记的Alpha与Omega身上,倘若一方死去,另一方没有通过特殊手段洗去标记,那么活下来的人会在一次次易感期或发热期里不断煎熬,直到腺体以一种近乎于殉情的方式“死去”。 五年时间,应该是慕清絮信息素枯竭的开端。 慕老爷子儿女众多,可所有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慕清絮,他绝不会容许慕清絮就那样死于信息素枯竭症。 慕老爷子一定会逼着慕清絮洗掉标记,重新找新的Omega。 所以那个时候慕清絮已经无力再去追查。 许昌因,许涵。 傅逐南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慕然的模样。 带着泪的,眼睛却仍旧平和的。 即便被背叛,他也并没有怨恨许涵,他也始终相信那些过去是真实的。 但是,如果一开始都是假的呢? 许昌因早就和慕家的人有联系,许涵—— 傅逐南握着鼠标的手一颤,他猛地捞过桌边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宋河,别让许涵走,他有问题。” 正准备开门的宋河眼神一凌:“什么?” 傅逐南拿过车钥匙往外走:“慕家的三房为什么会和陈家勾结?” “因为你在打压陈家……而且许家求着陈家合作,而许涵是……”宋河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涵是慕然的好友,既然这样,慕家三房为什么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而不是不直接威胁许家、威胁许涵? 怕许涵和慕家的关系太好,不会办?那崽种都能想到用那种东西对付慕然了,难道不会用在许涵身上? 染上瘾的人,哪有什么感情理智在?! 他原以为是陈家也掺和了这个声音,慕家三房用起来顺手,现在想想,如果是这样,那慕家三房更不可能让陈河来——那不是自己主动上钢丝走绳吗? 但凡被抓住点马脚,不就全完了? 当然,并不排除慕家三房头脑简单,真能干出这种事,可到底是谁,查查不就清楚了吗? 他后退两步,冲着里头的人冷笑,“不好意思,许少爷,您再在里面呆会儿。” “现在已经超过48小时了,你——” 宋河“呵呵”一笑,指着自己胸口处的牌子:“诺,记清楚了,投诉、起诉,随便你。”—— 作者有话说:到底是梦还是回味,大家自有判断~ 然然(匆忙)(紧张)(收拾东西跑路) 喃喃(忙碌)(担心)(留足时间)(瞬间查一查真相)(深夜回家):我老婆呢? 喃喃(……)(阴恻恻):我老婆呢?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35章 我来接你 fu:我知道了,我来接你。…… 逼仄沉闷的审讯室被打开, Alpha裹挟着冷风大步走进来,又在距离数米之外的玻璃墙后坐下。 视线不受锃亮的玻璃阻碍,许涵的目光下意识闪躲, 又很快稳住,强忍着惧意同可怕的Alpha对视。 寂静令审讯室里的气氛更加可怖,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奢望。 许涵握紧拳, 又强逼着自己松开:“傅先生, 您想问什么?” “你认识我。”傅逐南随手翻了翻宋河临时整理出来的资料, 结合他在路上看到的那些, 心底有了彻底的决断。 “你的父亲在公司经营上并不擅长,刚从你爷爷手里接过公司时,多次做出错误的决断, 甚至一度险些被赶出董事会。” 许涵面色难看:“……人都是会变的,他过去不擅长, 难道现在就不能擅长了吗?” “说得真不错。”傅逐南微笑着肯定, “所以这就是你帮着陈河骗慕然出去的原因?” “和你有什么关系!”许涵的情绪瞬间被激起,眼底是掩藏不住的凶光。 傅逐南面不改色:“他是我的合法伴侣。” “呵。”许涵冷笑,“只是联姻而已,装什么?” “那也不妨碍我为他讨公道。”傅逐南敲了敲桌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慕旭睿的死和你父亲有关系的?” “!” 许涵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掩藏地很好, 但完全无法逃离傅逐南的审视。 “慕叔叔的死和我们家没关系!那只是个意外!”他提高了音量, 却无法抑制声音的颤抖。 “调查结果出来了!是慕叔叔疲劳驾驶导致的意外……” 傅逐南笑意消失,信息素倾泻而出, 瞬间挤满整个空间,轻易剥夺了审讯室里另外一人的生存空间。 “许昌因是什么时候被慕家人收买的?二十年前?二十三年前?还是从慕旭睿一家搬到你们家附近的时候?” 许涵眼神不甘,但可怖的信息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把粗粝的碎沙石,磨得鲜血淋漓。 “你……这是逼供——” 傅逐南漫不经心:“嗯,对,然后呢?” “你能把我怎么办呢?” 完完全全藐视的姿态,如果傅逐南愿意,许家这样的小喽啰,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自然有的是人把他们逼得无法生存下去。 “我猜是二十八年前,慕旭睿离开慕家后第一次回去,出现在董事会上,把所有股份移交给慕清絮。” 没人在乎这个多年杳无音讯的Alpha,除非他自己冒出来,还成了那个搅局的人。 慕家那些蠢货都不是慕清絮的对手,可偏偏老爷子要把他们当作磨刀石,不断扶持他们同慕清絮大擂台。 权力与偏心助长了野心,于是他们拼了命的想要把慕清絮拉下来,就差一点。 就因为慕旭睿。 这个他们忽视的废物,成为直接改变局势的关键点。 那个时候,他们就意识到慕旭睿不死,他们永远没法扳倒慕清絮。 “真是漫长的布局。”傅逐南见过慕家的三房,那个蠢货没那么聪明,也没那么有耐心,布局的人不是他。 “你……胡说、八道!” 傅逐南本来就不是来和他争论的,他捋了捋袖口,站了起来:“看在慕然的面子上,我给你机会。” “……” “让许昌因自首,供出他背后的人,该判刑的判刑,该还回去的还回去,我可以让你出国。” 按照傅逐南的性格,他不会放过许涵,但当初许昌因和慕家其他人勾结的时候,许涵还太小,不是参与者。 后来他欺骗慕然出去的事情,既然慕然不想计较,傅逐南尊重慕然的意愿。 但除了许涵,许家的其他人,他都不会放过。 “凭什么?”许涵喘着粗气,双眼赤红,“你们这种人随随便便一句话,从指缝里漏点好处就要逼着别让去替你们卖命——” 难道他想吗?他想成为慕家的走狗吗?他难道希望自己的父亲是害死慕然父亲的帮凶吗? 他有得选吗? “你也可以不选。”傅逐南不在乎他的情绪,他只是短暂的又一次想起了慕然。 在来这里之前,他其实想过,要怎么不通过他而让慕然知道这件事。 慕然也许也会崩溃,像年少时的他一样,被信赖的亲近的人背叛,反复从记忆里寻找蛛丝马迹,回忆过往美好瞬间,到底是出于本身的情感,还是怀揣着目的的刻意接近、讨好? 没有比这更容易摧毁一个人基础的信任。 但很快,傅逐南就后悔了。 他不想慕然知道。 为什么? 傅逐南脚步微顿,与此同时,他听到身后许涵的声音。 “傅逐南,你现在为慕然做这些……是因为爱他吗?” 爱? 傅逐南短暂地思考,又很快否决。 他不爱慕然,他不会爱上慕然。 他只是、只是…… 舍不得。 舍不得他难过,舍不得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怀疑一切。 “傅逐南!”许涵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慕然他是Alpha!你在这儿因为我背叛他而讨要公正,有没有想过他也只是为了利益而接近你!” 傅逐南回头看他:“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当许涵把慕然最后的秘密说出,他的选择就已经明确了。 就像某年某天的他,偶然知晓了慕旭睿的死亡真相,痛苦又纠结之后,最后选择的也是放弃慕然。 傅逐南不在停留,关门走了出去。 在这个片刻,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明确想法。 他想见……慕然。 智能锁发出清脆的响声,傅逐南推门而入,室内一片漆黑安静,他打开灯光,惊觉屋内竟然干净的没有半点果香。 慕然不在家。 心情瞬间跌了下去,傅逐南一步步走进屋,最后停留在主卧门前。 房门没关,一眼能看见屋内的情况。 昨晚被慕然揉的皱皱巴巴的床单和被子都被换上了新的,整理干净了,好好叠在床尾。 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消毒水与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有人上门仔细处理过,将慕然的信息素完完全全抹除干净。 傅逐南扫视整洁如新的卧室,发出一声冷笑。 他好心留出时间让慕然控制信息素,换来的竟然是直接消失作为回报吗? 慕然。 傅逐南缓慢嚼着这两个字,眸光沉沉。 “别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了!”慕禾安重重敲门,“慕然!给我出来!” 慕然听着姐姐在外的怒吼,默默把被子裹得更紧了。抑制剂压下了易感期带来的燥热,他终于不再想旖旎过分的梦,换成姐姐反复不休的教训。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随便一个谁在你心里都更可靠是不是?!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姐姐!!” 慕然瘪了瘪嘴,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但那些借口在慕禾安眼里都不成立。 就像她除了慕然以外不相信任何人,她也认定除了她,没有任何人会全心全意地保护慕然。 她原以为至少那天慕然联系的是警察,却没想到竟然是傅逐南! 慕禾安仅仅只是回想都觉得害怕,如果、如果傅逐南没有来呢?如果傅逐南为了打击慕家,夺取更多利益,故意拖到慕然遇害之后呢? 慕禾安眼睛都熬红了,她只要想想那些可能,就浑身发寒。 她有时候……真切的怨恨慕然。 怨恨他的真诚、怨恨他的真心,可怨恨之下,又是无法放下的心软。 如果不是为了她,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然然本来可以一直在外面,和小叔、婶婶永远过平凡幸福的一生。 他本来就是在爱和期待里长大的孩子,天生比他们更会爱人。 “姐姐,我真的很难受,你不要再骂我了好不好?”慕然蒙住被子,瓮声瓮气地撒娇,“你看我也没事呀,是不是?” “少来!”慕禾安完全不吃这套,“你的抑制剂是从你分化那天开始我就让人为你量身定制的,你现在能有什么不舒服?” 的确没有了。 慕然心虚地摸摸鼻子,但这并不能代表他的精神不疲惫呀。 先是因为易感期了却连使用抑制剂都不知道一事被慕禾安抓到医生那好好上课,紧接着就是各种信息素测试。 他的第一次易感期,让慕禾安如临大敌,生怕没处理好带来眼中负面影响。 慕然嘀嘀咕咕的狡辩,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外面安静了,他探出头来,竖着耳朵偷听。 什么都没听见。 怎么了? 慕然记得若桉姐也还在这儿,偷偷摸出手机找了找若桉姐的联系方式。 倏尔,他脸色一僵,愣愣盯着手机。 [fu:在哪?] [fu: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fu:……] [fu:我知道了,我来接你。] 来、接、他?!! 慕然定睛一看,最早的那条消息发送时间竟然是一个小时前。 他腾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着急忙慌的开始整理衣服,穿什么、穿什么…… 头发怎么也乱糟糟的,慕然手忙脚乱,东找找西找找,又突然醒悟,不对,不对,最重要的是信息素! 第36章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所以然然,你现在…… “傅先生,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慕禾安不紧不慢地下楼,脸色如常, 看不出半点面对慕然时的恼怒暴躁。 傅逐南开门见山:“我来接慕然回家。” “……” 慕禾安维持着假笑,无声咬牙。 她不打算让慕然走,这会儿干脆装傻:“然然?他没回来过。” “他没告诉你他去哪了吗?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吵架。”傅逐南漫不经心, 随口就来, “如果不是他告诉我, 我怎么会找到这呢?” 慕禾安唇边的笑意消失, 她双手抱胸,彻底不装了:“没必要在这儿装深情吧?这儿没别人,绕圈子做什么呢?” 然然会动感情, 慕禾安虽然意外却也并不吃惊,但她不相信傅逐南对然然会动感情。 他们这样的人, 真心都藏在无数的算计之下, 哪里敢轻易交出去? “两家本来就是联姻,你同意和然然结婚,也只是为了应付家里吧?”慕禾安说,“既然这样,除了必要的联系, 大家还和原来一样各过各的, 等时机到了, 再解除婚姻关系,如何?” 如果是几个月前, 傅逐南或许会真的考虑慕禾安的建议,但现在,他想要的不止是“挡箭牌”。 他抬眸, 回以微笑:“这是慕小姐的意思,还是慕然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然然的意思。” 傅逐南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他的视线越过慕禾安,直直看向楼梯的转角:“看起来,慕然和慕小姐的想法不太一样啊。” 慕禾安表情僵硬,猛地回头。 慕然换了身舒适的居家服,看起来随意懒散,但袖口挽起来一截,带来撞色的新鲜感。 有些长的粉发少见的没扎起来,发尾更是被精心处理过,微微蜷曲,像电视剧里一出场就吸引众多目光的漂亮小甜心。 不知道为什么,慕禾安的心情更糟糕了。 傅逐南的视线短暂的停留一瞬,又很快移开,以最平静的语气问:“他没回来过?” 慕禾安:“……” 她很久没感受到这种憋屈的感觉,又气又理亏,没法说出半个反驳的字。 傅逐南挤兑慕禾安的这会儿时间,已经够慕然“哒哒哒”跑下来了,他很可疑地犹豫了片刻,随后公平公正地地站在两个人中间,像个端水地裁判,率先表决了自己谁也不偏袒的立场。 傅逐南丈量了下彼此差不多的距离,觉得有些好笑。 别的时候不见多机灵,这些小聪明倒是玩得异常熟练。 “然然,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处理吗?”慕禾安扭头偷偷瞪了他一眼,“怎么下来了?” 傅逐南拒绝接下这个台阶,追问:“有什么事情非要在这里处理吗?” “没什么,”慕然的视线很快地扫过傅逐南,动摇地很明显。 他低声否定,“已经处理好了。” 他试探着伸出手晃了晃:“姐,我跟傅……逐南先走啦?” “……”慕禾安不语。 “慕小姐,下次再聊。”傅逐南礼貌道别,顺势握住慕然的手腕,扬长而去。 慕然呆了,几乎是听从本能地乖乖跟在傅逐南身后,他的视线一晃一晃,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 这算牵手吗? 好像不太算……但是也可以勉强算吧? 上次的拥抱是安慰,上上次是为了安抚他受惊的情绪,上上上次…… 这次、这次是因为什么? 没原因? 只是傅逐南想带他走? 是不是说明……傅逐南没那么讨厌他? ……能接受他? 慕禾安看得很分明,慕然全程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 “别生气。”徐若桉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顺毛似的轻抚慕禾安的后背,“你看傅逐南那样,未必对然然没有感情。” 慕禾安动了动唇,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是这样……才可怕。” 即便是亲生母亲,傅逐南这么多年来也不曾原谅,更何况慕然? 谎言被戳破的时候,受伤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 …… 相比起慕禾安的忧虑,慕然反而心情很好,他白天睡了不短的时间,到了晚上反而隐隐有点亢奋的味道:“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只告诉过傅逐南自己的画室和公寓地址,并没有说过姐姐的住址。 “想查又不难。”傅逐南食指轻轻敲击方向盘,一顿,问,“我让你不高兴了?” 慕然惊讶偏头:“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才离开家没多久,就跟着离开家,到这个点也没半点消息,还让家政上门把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 那是为了消除信息素,慕然没胆子如实相告,吞吞吐吐地寻找借口:“那个、那个是因为……” “我还以为你后悔了。”傅逐南不咸不淡地说。 “我没有!”慕然反驳的声音很大,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像欲盖弥彰,又降低了音量,小声重复,“我没有这种想法——真的。” “嗯。” 傅逐南应了声,却没说相不相信。 他看见慕然开始坐立不安,搭在身前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安全带,有一搭没一搭地扯。 傅逐南知道,慕然又在开始准备谎言,他竟然有点期待,期待慕然这次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谎言。 “……那是因为、因为我还不习惯……嗯,婚后的生活。”他嗫嚅着小声解释,“我想一直和您在一起,但是又怕……打扰到您。” 傅逐南一怔,双手不自觉收紧,又很快松开,他语气如常,仿佛方才某个瞬间的紧绷完全不存在:“我没说过。” 慕然:“什么?” “你打扰我。”傅逐南言简意赅。 他没说过这样的话。 慕然莫名觉得头晕目眩,傻乎乎地开口:“意思是我可以经常打扰你吗?” “……不可以。” 傅逐南抿紧唇,交错的霓虹灯下,显出几分刻薄的冷漠。 他在慕然再次开口撒娇之前,严厉禁止:“不许说话。” 或许是为了掩盖本身信息素的味道,慕然这次喷的合成香水味道很浓,在封闭的空间里堆叠,成了浓郁到无法忽视的气息。 微酸,带着点点涩,是柑橘的香气。 慕然上次用的香水是什么味道?貌似是某种花香吧? 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才领到证就这么敷衍吗? 傅逐南生出淡淡的恶意,轻声问:“你的信息素味道……是不是不太对?” 偷着乐的慕然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单纯反问:“哪里不太对呀?” “味道。”傅逐南瞥了慕然一眼,又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前方的道路上,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只是简单的疑惑,“和你之前的味道都不太一样。” 慕然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他低头捏着衣领闻了闻。香的、甜酸甜酸的…… 好像和之前的确不太一样…… 信息素的味道会变吗?! 慕然全身僵硬,绞尽脑汁地寻找借口。 突然,他想起了今天上了大半天的生理课。 “那个、那个信息素味道会有些微小变化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慕然底气不足,眼睛忍不住心虚地到处瞟,“信息素外泄时往往也能表达本人的情绪,不同的心情下,信息素的味道也会有小小的变化。” 他说完,小心偷看傅逐南的脸色。 太平静了,完全猜不透到底相信没有。 傅逐南很轻地应了声,似信非信:“是这样吗?” 如果慕然能不那么心虚,或者能看见傅逐南的双眼,就会发现琥珀色的眼瞳深处藏着淡淡的笑意。 傅逐南不动声色地欣赏着慕然的紧张,像拿着猫条逗小奶猫,勾引一下,又拿开,又勾引。 “是的是的。”慕然小鸡啄米般肯定。 傅逐南又“哦”了一声,状似信了,可没过两分钟,又问:“所以然然,你现在是不高兴吗?” “……” “嗯?” 车子驶进地下车库,傅逐南偏头看突然安静下来的慕然,青年不知道被那个字眼戳到了软肋,圆领居家服露出的一截修长脖子红透了,连带着粉发下的耳朵也红彤彤的。 想捏。 还想…… 傅逐南强行中断不太清白的想法,体贴地问:“热?” “……不、不热。”慕然弱弱回答,完全不敢看傅逐南的眼睛,他左看看,右看看,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到了吗?到了哈哈哈,我们回家吧?” 他说着,就准备去开车门,却没打开,只能回头讪讪问:怎、怎么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傅逐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语无伦次,探身靠近,直到看见慕然几乎快要贴在车门上,才再次开口:“安全带都没解开,怎么走?” 本就红透的脖子更红了,黑色的颈环勒着脖颈,形成鲜明的色差。 涩。 回忆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类似于指尖轻轻擦过震颤的喉结,又像是触碰到滚烫皮肤片刻的瑟缩。 还有什么? 轻轻的、宛若低泣般的喘息。 傅逐南眼眸低垂,藏住越发深沉的眸光,细细密密的痒意被唤醒了,从皮肉中钻出来,叫嚣着、渴求着希望能得到满足,却又被理智克制着,无法冲破最后的牢笼。 “我……我忘记了、” 慕然也感觉到热,和易感期的信息素失控带来的生理性灼热不同,更像是源于心理的、缓慢地灼烧。 令他羞耻,让他难言。 傅逐南轻巧地将安全带解开,却留着车门没有解锁,他问:“跑什么?害怕?” “没有。”慕然视线躲闪,“只是到了……所以要下车而已,没有跑。” “慕然。”傅逐南抬手,轻轻点在慕然的额头上,“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作者有话说:喃喃:陈述事实 姐姐:一直在挑衅我 然然:看似公平地站在中立地位,一个眼神,立即动摇立场 事后声明,然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最多就只动摇了一点点(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点点)这是正常的误差,可以原谅! 喃喃(点头)(赞同) 姐姐(冷脸)(看似妥协实则没招了) 第37章 拥抱 贪恋的仿佛要将这份善意、温暖完…… 慕然完全丧失了狡辩的能力, 他攥紧了安全带,好半天才挤出细弱的声音:“……怎么突然叫我……” 后面几个字彻底没了声音,傅逐南借着车灯看清了慕然的唇:“嗯?我不能这么叫吗?” 慕然垂着脑袋, 慢吞吞摇头。 当然不是不能叫……只是以前傅逐南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突然换成亲昵的称呼,他有些控制不住的……羞耻。 “然然?”傅逐南嗓音平缓, 在封闭的空间里, 好似也被暖黄的灯光铺出淡淡的温柔, “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慕然被引诱着, 忍耐着羞耻实话实说:“喜欢……喜欢的。” “嘀。” 很轻的一声响,傅逐南顺势替慕然解开了安全带,“车锁开了, 回家吧。” “嗯。”慕然低着头,慢吞吞地开车, 又慢吞吞地下车, 视线在不经意间溜走了,停在傅逐南的背影上。 他其实听见了,姐姐提出的建议。 像很多没有感情的联姻伴侣那样,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但傅逐南拒绝了。 慕然犹豫着, 不知道这能不能作为佐证傅逐南不想和他只做表面伴侣的证据。 可是…… 即便是母胎solo的慕然也知道, 一段感情最稳固的基石,理应是坦诚。 假话中难道能生出真心吗? 傅逐南往前走了几步, 发现慕然还傻乎乎的愣在原地。 地下车库的光线偏暗,慕然恰巧站在支柱的阴影下面,看起来像是被人扑了一层灰, 雾蒙蒙的,像流浪了很久,最后也没有被领回家的小猫。 傅逐南想,易感期还有什么副作用呢? 多愁善感?情绪失调? 他无声叹息,往回走了几步:“怎么了?刚刚不是那么急着想回家吗?” 流浪小猫瘪着嘴抬起头,粉粉亮亮的眼睛也蒙上了灰,黯淡里又生出点点没有熄灭的亮光。 “傅逐南,如果我做错了事情,你会讨厌我吗?” 傅逐南自然地牵起慕然的手,领着人回家:“什么事情?” “撒谎、骗你。” “哼。”傅逐南轻笑一声,浅浅的,仿佛一声不含恶意地嘲笑,“慕然。” 慕然惶惶抬头:“嗯?” “你撒的谎还少吗?” 从相亲的第一面开始,就满口谎言,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太晚了? 慕然读懂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声反驳:“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到家了。 智能管家提前打开了屋子里的灯光,一开门,温暖明亮的光就洒了下来,傅逐南逆着光,周身都被一圈软乎乎的光包裹着,看起来竟然意外的柔和。 “是更过分的事情。” 灯光模糊了Alpha的五官,他好像很轻地笑了下,又好像没有:“慕然,没有欺骗到我的谎言,那就不算谎言。” 慕然少有的有了勇气,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样执着追问可能会引来怀疑:“哪如果欺骗到你了呢?” “……” 傅逐南罕见的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着,望着眼前的青年,恍惚中,又好像看见了黝黑隔离室里仪器上闪烁的红灯。 一下又一下,是他唯一能用作计时、感知时间流逝的工具。 “一辈子。” 很久,傅逐南终于回答:“如果欺骗到了我,那就骗我一辈子。” 年少时,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怨恨,恨爷爷比起在乎他,更在乎一个有能力的继承人,恨妈妈比起爱他,更爱一个能为自己带来得体生活的顶级Alpha。 恨他们营造出“爱”的家庭,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孩子,又打碎了那一切,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又恨自己。 恨自己有顶级Alpha的腺体,却无法有一具足够健康的身体。 如果他没有几次濒死,如果他是个健康的Alpha,那些美好的、温暖的一切都会一直呈现在他的面前。 如果一辈子都是这样,又有谁能说那是假的? 无端的,慕然感到了强烈的悲怆,颈环下的腺体好像在发烫,信息素被压抑着,控制在身体里,不断在血液中流淌,直到浓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阈值,令他的唇舌尝到了浓烈的苦与涩。 “……我可以抱你吗?” 傅逐南听见了慕然隐隐透着悲伤的请求,他微微扬眉,少见的没能读懂慕然行动后的逻辑。 抱他? 做什么?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傅逐南的目光总是锐利的,轻易能看穿表皮下的虚假,他审视着慕然,衡量着,却最后没能计较出一个正确、准确的规则。 很轻的,傅逐南的眼睫颤了下,他舒展开手:“嗯。” 青年重重摔在他的怀抱中,一个成年的Alpha,体重并不轻,横冲直撞的过来,竟然让傅逐南一时没稳住,后退了半步。 慕然正处于易感期,体温很高,抱在怀中,像是冬日里大型的暖宝宝,轻易抚慰了受凉的身心。 傅逐南犹豫着,又被蛊惑了,不自觉抬手摁住慕然的后背。 很……舒服。 真切的触碰,温暖的体温,还有呼吸时胸腔轻微震动的频率,所有的一切都令傅逐南的神经止不住地颤栗,强烈的刺激逼得他呼吸紊乱,心跳加快。 微弱的信息素逃脱了颈环的抑制,逸散在空气里,甜甜的气味中和了柑橘香气里夹杂的涩和苦,只剩下令人上瘾的美味。 Alpha的本能抗拒着其他Alpha的信息素,信息素博弈带来的不适很轻微,在此时此刻成了锚点,反复不断的冲刷,不仅没能带来痛苦,反而激起人隐藏在天性里的恋痛。 傅逐南不自觉地用力,勒紧了,贪恋的仿佛要将这份善意、温暖完全霸占。 压抑许久的天性几乎快要失控,占有、破坏,还有很多很多的情绪不断翻腾,又逐一被理智缓缓压下。 傅逐南想,这周的心理咨询大概是不能爽约了。 拥抱结束于理智完全占领上风,傅逐南在慕然仍旧沉迷时松手。 慕然仍旧恍惚,紧紧抱着傅逐南的腰不想松开。 他想起之前在海上傅逐南说得话,高级Alpha能把信息素控制的很好,就算是*爱,也不会外泄太多,导致彼此在床上难以忍耐。 ……那傅逐南应该也能控制的很好 吧? “慕然。”傅逐南声音沙哑,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欲。 好涩。 慕然忍不住吞咽,他此刻无法看见傅逐南,脑海里却满是傅逐南的模样。 Alpha无论何时都是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冷厉的面容难免让人望而生畏,但现在……他拥抱着他。 交换的呼吸,互相传递的体温,都成了特殊的证据。 于是那份可望不可及的疏离反而成了此刻的催化剂。 慕然的意识失去控制,在脑海中勾勒描绘。 越是想象,越感到被冲击,他又想起了那个梦。 等等—— 慕然身体顿时一僵,他几乎本能地想要jia紧双、腿,又意识到眼下的姿势太明显,只能克制着不敢动弹。 怎么可以……这种时候…… 可是、可是他们的距离那么近,体温那么高,心跳声也那么清晰。 “慕然。”傅逐南伸手捏住了慕然的后颈,颈环隔绝了一部分体温,让特殊而又敏感的部位反而只能感受到朦胧的触感。 慕然的身体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好像又要失控了。 傅逐南稍稍用力,让慕然不得不扬起后颈,抬头看他,他声音沙沙,面色却很冷:“松手。” 慕然浑身一抖,纯粹的命令刺激了本就敏感的身体与神经,他张着嘴艰难开合几次,却什么音节都没发出。 会被……当成变态的吧? 或者什么欲求不满的…… 慕然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欲哭无泪地退开很小很小的半步。 “慕然,别往后退了。”傅逐南及时提醒,“进来。” 慕然这才醒悟,他们方才一直在门口,根本没进去。 他连忙跨步进去,没忘记转身把门关上,出于逃避心理,他甚至研究了下怎么反锁。 傅逐南往旁边让开了几步,说:“别看了,会自动反锁。” “……” 更尴尬了。 慕然悄悄低头看了眼,好在他选的是一套居家服,非常宽松,那个什么……不太明显。 长发遮遮掩掩,让红透的耳垂并不太明显,傅逐南很体贴,没有再看他,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任由慕然跟在他身后。 等到了客厅,他才终于开口,问:“需要先给你一点时间去解决吗?” “不要!”慕然反应地很激烈,像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 他说完,又觉得不对,恶狠狠地反驳:“我没有!” 傅逐南扬眉,没拆穿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那能坐下来聊一聊吗?” 慕然犹豫了两秒,听话地坐下,他顺手那了个灰色的抱枕,装作不经意地压在小腹上。 傅逐南听见慕然努力佯装镇定的声音:“要聊什么?” “聊一聊一些我认为应该提前告知你的必须要遵守的规则。”傅逐南说。 慕然很轻易地想起前几天傅逐南提出的那套理论。 规则、奖励与惩罚。 “我又犯错了吗?”慕然惴惴不安。 “慕然,”傅逐南的语气缓和,听不出半点情绪,但即便如此,却还是令人无法自控的高度集中精神。 “你觉得一言不发的离开,是正确的吗?” 慕然微微愣住,他离开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他从小就没有报备的习惯,小时候跟着父母一起,小城里社会关系简单,父母对他的约束并不强。 后来回到慕家,慕禾安压力很大的时候,安排了很多人保护他,那些人会如实汇报他的行程,他当然也不需要汇报自己的情况。 但现在…… “我们在众人的面前下宣誓,成为相伴一生的伴侣,是法律承认的婚姻关系。”傅逐南说,“慕然,你认为你想做的事情,你的行程,都可以不告诉我、都与我无关吗?”—— 作者有话说:喃喃捕获然然第一步:首先建立明确认知,我们结婚了,是非常亲密的伴侣关系 然然(心虚)(醒悟)(伸手):那我要抱! 喃喃(嘴角微翘):嗯。 然然(得寸进尺):还要你给我口口口口口 喃喃:? 然然:? (好了好了,jj不允许) 第38章 无情的人 哪有那么无情的人,会把新婚…… 无论有多少合理的借口, 慕然都无法辩驳他还没有习惯婚后的生活,也没有真正把傅逐南视作为伴侣。 “……对不起。”慕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真诚地道歉。 傅逐南淡淡笑了下:“手。” 慕然不明所以, 但他认错态度很端正,乖乖地摊开手伸出去。 “啪。” 静谧的环境里爆开一声闷闷的响声,类似于教鞭抽在皮肤上, 慕然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其实并不痛, 傅逐南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手掌心。 傅逐南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根教鞭, 随意握着, 更涩了。 慕然瞬间又面红耳赤起来,他手肘压着抱枕,偷偷用力了几分。 “这是惩罚。”傅逐南神色如常, 好像他刚刚的行为只是单纯的惩戒,并没有带任何其他微妙的色彩。 慕然有些走神。 他的感官变得很迟钝, 受到惩戒的地方现在才开始将知觉传递到神经。 痒。 浅尝辄止的触碰带来密密麻麻的痒意, 让人不自觉地渴望……更多。 惩罚? 这样的惩罚真的能起到告诫的作用吗?说不定会有鬼迷心窍的坏蛋故意犯错换取惩罚。 “慕然。”傅逐南随手把教鞭丢在桌上,“再走神的话,如果你一直这样走神,我们的交谈会很难进行到下一步。” 慕然骤然回神,张开嘴, 却只能吐出结结巴巴的道歉。 傅逐南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哼笑一声:“这是第一次, 下一次的惩罚不会这么简单。” 他卖了个关子:“慕然,你不会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的。” 傅逐南说到做到, 从不夸大其词,慕然望着他的眼睛,从迷乱的旖旎氛围中清醒。 “现在, ”傅逐南微微抬高音量,引起慕然的全神贯注,“可以认真听了吗?” 慕然点头的动作很慢,却很认真:“嗯。” 其实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机,傅逐南天性藏着恶劣,他擅长纵容,擅长旁观他人犯错,然后在牢牢抓住把柄的同时,以宽容的姿态表示原谅。 那样即便面对听起来稍微有些不合理的“规则”,碍于理亏,最终往往也会接受——无论心甘情愿还是不得不。 但面对慕然,傅逐南不愿意那么做,至于原因,他暂且不想思考。 “第一,门禁是晚上十点,你可以晚归,但需要提前报备,如果超过十二点,让司机来接。”傅逐南说,“我需要确认你的位置和安全,可以做到吗?” 这并不过分,甚至能称得上体贴。 慕然点头。 “第二,”傅逐南拿起手机拨通了慕然的电话,默认的铃声在安静地客厅里突兀而清晰,“这是我的电话,如果再遇到危险,你应该打这个电话,而不是去找我的秘书。” 慕然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还没能发出声音就被拦住。 傅逐南的食指抵在他的唇边,阻拦下那些或是反驳,或是辩解的话。 深色的皮质和皮肤接触,微微的凉意与呼吸间浅薄的皮革味道,有一种令人眩晕的错觉。 慕然忘记了言语,顺从地咽下辩解。 傅逐南顺势松手,被吻过的食指指尖隐约有些发烫,热意在呼吸间被血液带走,流淌入全身上下。 他手掌下移,轻巧地握住慕然的脖颈。 不知道是过分天真导致对危险的感知太低,还是轻易将信任交付,傅逐南就那样轻易地掌控了脆弱的致命部位。 不可否认,他被慕然毫不挣扎的行为取悦到了。 发烫的指尖隔着黑色颈环轻轻点在有些发热的腺体上,慕然浑身绷紧,就连藏在红润的双唇中的牙齿都没忍住咬紧了,隐约能听到上下齿碰撞摩擦的细响。 昨天夜里,被禁止愉悦时,他也是这样的反应。 竭力克制着,逼得眼尾嫣红,反倒更惹得人恶念频起。 所以他很过分的,让慕然忍耐了很久。 就像此刻,他也在欣赏慕然紧张不安、犹豫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摆脱挣扎的神情。 “慕然,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好近。 近到仿佛深情爱人附耳呢喃,柔声诉说情话。 情与欲都会在此交织。 傅逐南的视线落在一缕翘起来的粉发上,他微微低头,鼻尖恰好蹭过那缕软软的发丝,像个不经意间的吻。 “慕然,我是你的Alpha,无论有没有标记,我都是。” 慕然愣住,热气从心底一股脑地钻出来,只不过片刻就把他的思维烧的乱七八糟,他梗着脖子,虚张声势:“我知道了……放开、快点放开我!” 他喊得很大声,却没有半点挣扎的动作,比起真心实意地想要人放开,更像是欲拒还迎。 傅逐南慢吞吞地松手,顺毛似的抚摸过柔顺的发尾:“好了,去休息吧。” 他刚一起身,手腕忽然被抓住,很轻的一下,像小猫爪子。 “规则约束的只是我吗?”慕然抬头仰望傅逐南,明明是处于下位,但此刻他的视线却平等地望进傅逐南的眼睛里。 “傅逐南,你是我的……”他吞吐了一下,仍旧笃定地把令他羞耻地话语说出口,“Alpha,那我是不是应该……同样有约束你的资格。” 婚姻是两个个体的结合,他们天然理应是平等的。 傅逐南很意外,他习惯了做制定规则的那个人,却几乎从未被他人的规则约束。 慕然是第一个。 傅逐南眼睫微颤,他答得慢且清晰:“嗯,你有约束我的资格。” 他亲口,让渡出自己的主权,同意慕然约束他,给予慕然用规则束缚他的权力。 那双粉色的眼睛很亮,盛着光,也盛着他的影子,不甚清晰,却真切存在。 傅逐南终于承认,他的迷醉。 因为慕然。 翌日 宋河查东西很快,把结果往回代,思路变得清晰了,过程自然也变得简单起来。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时间太久,取证困难。 更何况,就算证明了许昌因的确和慕家的谁谁谁有利益输送又有什么用? 只要许昌因咬死不知道那辆车有问题,他们就没办法把人定罪。 傅逐南听着宋河咬牙切齿地咒骂,情绪稳定。 “找不到证据就找不到吧。”他轻飘飘地在敲下几个字,“我们没有证据,许昌因会有的。” 宋河从中读出了不对劲,他低声警告:“喂喂喂,我可是人民警察,当我面说什么呢?” “你想太多了。”傅逐南说,“我会用的都是正规合法的手段。” 宋河不太敢信:“你最好是,我可不会装聋作哑。” 慕然醒来时发现傅逐南又走了,他低头看手机,果然留了消息。 最近很忙吗? 他记得蒋潜说过在结婚之前,傅逐南有在加班处理事务,就是为了给婚礼和蜜月留出时间。 这才刚结婚呢……这么就总让他独守家中了? 慕然有点微妙的不高兴,他拿着手机出去,刚到客厅就听见了敲门声。 嗯? 傅逐南回来吗? 慕然的脚步不自觉加快,踩着拖鞋“哒哒哒”的往门口跑。 他就说哪有那么无情的人,会把新婚伴侣丢在家里不闻不问啊~—— 作者有话说:说谁无情呢~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锁,但我真没写什么……[化了][化了] 第39章 哭什么? 就这么……走了? “怎么不直接开门?”慕然兴冲冲地上去开门, 低声念叨,“你去做什么……” 了。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里,他呆呆盯着门口的Omega, 条件反射地摸了下脖子。 好险,他已经习惯带颈环了。 “啊,然然。”闻夫人温温柔柔地笑起来, 没对他奇怪的行为产生疑惑, “新房住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差什么” 慕然磕磕巴巴地勉强回答:“……没、挺好的。” 他的右手仍旧握着门把手, 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那就好, 当时布置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还担心你不喜欢呢。”闻夫人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她看出了慕然的紧张, 目光柔和,“别怕, 我不会吃人的。” “啊、我没……”慕然连忙解释, 随即想起自己竟然还让闻夫人等在门口,简直是不礼貌加倍。 “对不起、我、我忘记了,您要不进来先坐坐?傅先生有事要处理,所以不在家,我给他打个电话?” 闻夫人摆了摆手:“不用啦, 这个给你。” 她塞给慕然的是一张黑卡, 见慕然露出茫然的表情, 又笑着解释:“里面没有多少钱,当零花用吧, 不要拒绝,只是作为长辈一点小心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慕然只能不好意思地收下:“您真的不进来坐坐吗?傅先生应该快回来了。” “不用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和逐南,明晚是家宴的时间,你和逐南要记得来。”闻夫人看着他一无所知地样子,又被逗笑了,“看吧,我就知道逐南没有告诉你。” 慕然默默回想了下这几天的兵荒马乱,怀疑就算傅逐南真的想说,也没机会。 闻夫人把消息传递到位,没有多停留,和慕然道别后就离开了。 等人走远了,连背影都看不到了,慕然才关上门,满脸通红地缩在门边。 救命……他刚刚是在期待傅逐南回来吗? 他怎么会这么、这么黏人? 也就一个早上没见而已,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慕然羞耻又尴尬地捂住自己的脸,当初为了“追求”傅逐南,他可是专门研读了《恋爱的一百个小细节》,这样的反应,充分证明了…… 他真的……很喜欢傅逐南。 可很快,慕然又想起了姐姐的告诫,想起自己Alpha的身份。 “……” 热意一点点冷却,慕然的情绪不断下滑,成了难捱的低落。 “咔哒。” 突如其来的推背感直接让慕然懵了,他傻傻抬头,看见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露出傅逐南的半张脸。 “这是在做什么?”傅逐南低头看他,真心实意地感到迷茫,“这是什么特殊的欢迎仪式吗?” 慕然嘴唇微张,彻底傻了。 “嗯,”傅逐南努力忍住笑,但他压住了唇角,笑意却从眉眼中流露出来,“需要我先出去吗?” “……” 慕然拒绝回答,用力往后一推。 “砰”的一声,门重新关上,慕然麻利地站起来,头也不会地跑回了卧室。 哪有那么巧!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 大门在眼前关上,傅逐南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回头,遥遥看见了停在拐弯处的汽车。 他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 闻夫人自知已经被发现,降下车窗:“回来了?” “您来做什么?”傅逐南问。 闻夫人微笑:“你前几天是不是和爷爷吵架了?他拉不下脸,只好我来喊你回去参加家宴。” “这种事用不着您亲自跑一趟吧。”傅逐南半点没有情面,直白地戳穿。 “你这么着急的回来,是怕我对然然说什么吗?”闻夫人忍不住叹气,“就这么不相信我?” “至少他是你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对他……” 傅逐南不接话,沉默地同闻夫人对视。 “……你还没有标记然然吧?”闻夫人先摆下阵来,“如果爷爷知道,会不高兴的。” “……” “喃喃,我知道你不在乎,但然然呢?他很喜欢你,你这样……对他好吗?” 一对已经结婚却迟迟没有完成标记的伴侣,任谁也不会觉得他们彼此之间有感情。 傅逐南眼眸微垂:“他不需要。” “是你觉得他不需要,还是他真的不需要?”闻夫人微微蹙眉,“喃喃,人最无法共通的就是想法,你觉得标记不重要,但他作为Omega,没有标记,没有被爱地肯定,会不会不安?” “……” 手机震了震,傅逐南低头看,发现是慕然的消息,问他怎么还没进来。 明明刚刚还一副恨不得他原地消失的神情,现在又来问他怎么还没回家。 傅逐南忽然觉得心情没那么糟糕了:“妈妈,我和他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这次家宴我就不去了,他不会喜欢那样的环境。” 闻夫人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望着傅逐南转身欲走的身影,嘴唇颤抖着:“喃喃!” 傅逐南的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闻夫人只能看着他越走越远,高大的背影被眼泪模糊,成了小时候颤颤巍巍朝她走来的模样。 她想起……傅逐南从隔离室里出来的模样,明明那时候的他比过去任何一次的检查结果都要健康,可她却觉得她的喃喃很脆弱。 她小心地靠近,拥抱他,像过往每次担惊受怕时那样,紧紧地,生怕谁会夺走她的孩子。 傅逐南没有挣扎,却也没有回抱住她。 然后……她听见了沙哑的不成调的疑问。 “妈妈,你真的爱我吗?” 过去的十八年,无论面对谁,她都能理直气壮地说一句她把孩子养的很好,善良、开朗,温柔有礼貌,半点不别扭,能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好。 可那天,她却怎么也无法回答。 她爱傅逐南吗? 不爱吗?怎么可能呢? 那是她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医生都说他先天不足,很难活下去。 她不相信,抱着他,日夜陪着,连眼都不敢合,生怕一闭上眼她的喃喃就不见了。 她担惊受怕了十八年,不是不觉得疲惫,可她从没有想过放弃。 爱吗?可如果爱的话,又怎么会对老爷子的安排视若无睹? 闻夫人深深呼吸,慢慢擦掉眼角的泪花:“走吧,回去。” 傅逐南推门进去的时候没看到人,他走到紧闭的房间门口,敲了敲:“躲着做什么?刚刚不是那么热烈欢迎我吗?” “我没有!” 慕然反驳地超大声。 傅逐南笑了下:“没有吗?原来你不想我回来啊。” “——!” 慕然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快步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你故意扭曲我的意思!” 傅逐南没反驳,他视线低垂,落在慕然踩在白瓷砖上的双脚。 不知道是方才跑的太急,还是被瓷砖冻得冷,脚趾微微蜷缩,泛着红。 “急什么?”傅逐南低低训斥,“鞋都不穿。” 慕然这才反应过来,脚趾蜷缩地更紧了,局促地想把一双脚都藏起来。 “还不够怪你……” 他不太服气,小声嘟囔。 傅逐南懒得同他计较:“去穿鞋。” “哦。” 慕然耷拉着眉,转身回去慢吞吞地穿鞋。 傅逐南站在门口看着,哪里看不出来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无奈叹气:“又怎么了?” 慕然背对着傅逐南,不愿意回头,他用脚一下下怼着拖鞋,装出很忙的样子。 他不喜欢……被傅逐南当作小孩训。 那种感觉就像……傅逐南根本没有把他视作伴侣…… 本来也没有吧? 慕然眉头紧皱,之前还担心婚后的那什么生活,结果傅逐南根本没提,他们说是结婚了,实则看起来更像是两个合租的室友…… 还是非常有礼貌,轻易不会打扰的那种。 就好比现在,傅逐南始终站在门口,半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礼貌的像完全不熟的陌生人! 他们不是结婚了吗?! 傅逐南选他——不是因为对他有好感吗? 规则、规则。 他记得,傅逐南说过,选他是因为他做对了什么,虽然他还没弄清楚是因为什么,至少说明那个瞬间他是打动了傅逐南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是这样完全生疏的模样? 慕然觉得自己有病,明明应该庆幸才对,要是傅逐南真的要求伴侣的义务……他还要想怎么跟他解释好好的Omega伴侣“唰”地变成Alpha了,但他不仅不高兴,反而在背地里指责傅逐南…… 简直是思想扭曲。 “慕然。”傅逐南给足了慕然时间,但他半点没有珍惜,他沉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把鞋子穿好。” “……” 慕然觉得更委屈了,梗着脖子不肯回头。 又赌气似的,故意把另一只鞋踢出去很远。 傅逐南皱起眉,又很快松开。 他现在和慕然计较什么呢? 易感期对Alpha而言本来就很难受,慕然现在的状况已经是Alpha里少有的温和了。 慕然发了脾气,又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对,傅逐南让他穿鞋也是为他好,他不感谢就算了,还生气。 简直是……白眼狼。 他刚想认错道歉就听见了脚步声。 走了? 就这么……走了? 慕然的心一下坠了下去。 “哭什么?”傅逐南很惊讶,他看着慕然的脸,所有情绪都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无奈,“现在的温度已经很低了,踩在瓷砖上太凉,对身体不好。” 他很少这样仔细地解释,但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慕然的眼泪反而掉的更凶了。 垂着眼睛,咬着唇,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却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可怜极了。 傅逐南呼吸一窒,目光在某个瞬间变得很深、很沉—— 作者有话说:看见他哭的时候,你都想了些什么? 喃喃(面无表情):可怜,想* 然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满脸通红) [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40章 特别的 他否认慕然的特别,又否认了自…… 慕然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更准确地说,他甚至根本没发现自己在掉眼泪。 最难受的是他现在还完全控制不住,他努力尝试控制, 几次下来都失败了,干脆破罐破摔:“我就是想哭、怎么了?这也不许吗?” 好委屈,像被家长压迫过头的小孩, 连最后唯一发泄情绪的方式都被剥夺。 “没有不准你哭, 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傅逐南迟疑片刻, 还是抬手想擦去面颊上的蜿蜒泪痕。 只是他的指尖还没碰到, 就被躲开了。 易感期里的Alpha脾气很大,红着眼睛得寸进尺:“你带着手套。” 隔着皮质手套的触碰总是虚假的,就连体温都只能延迟的传达, 无法将藏在肢体中的语言最真切的传达。 “你带着手套……不要碰我。” 慕然说得很决绝,但傅逐南却无法忽视他藏在眼里的惊惶。 ——“没有标记, 没有爱的肯定, 他会不会不安?” 傅逐南原本不以为意,可此刻却忍不住顺着母亲的话深思。 ……慕然会不安吗? 可不安的前提难道不是“爱”吗? 那些虚假的情话也会成真吗? 傅逐南的眼里藏着几分不明显的审视,良久,他在慕然的眼前摊开手:“那你要帮我取下来吗?” 又一次妥协。 傅逐南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大概是…… 他本来就打算要困住慕然, 维持喜欢、爱的行为举止对达成目的具有一定的必要性。 傅逐南看见慕然的带着泪的眼睛亮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捏住指尖的皮革, 一点点扯出空隙。 他无视了得出结论之前微弱的停顿,忍耐着皮肤接触带来的细微不适。 手套骤然脱离, 常年被束缚的手掌暴露在空气中,最先感知到的是凉意。 但凉意又很快被别的东西覆盖,比如慕然的体温。 滚烫的手心试探着覆上他的手背, 很轻地触碰。 傅逐南看见慕然的眼睛,很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只要他流露出半点不悦,就会及时抽离。 慕然的手干燥且温暖,指腹处有长期使用带来的茧,摩挲过手背时带来不明显的粗粝。 这种感觉对傅逐南而言十足的陌生,尽管手套并不能隔绝温度,却能将触感变得模糊、千篇一律,而那些不明显的触碰里。慕然成了最鲜明的存在。 几乎完全覆盖过记忆里粘腻—— 记忆在眨眼间飞快复苏,那些被主观极力压抑淡忘的过去如同电影闪回般一帧一帧在眼前快速闪过,最终在某一刻定格。 失控的Alpha彻底成为信息素的奴隶,沉重喘息着,将笑得嘲讽的Omega重重压在床上。 傅逐南很用力地掐着Omega的脖子,手背上的青筋夸张地鼓起,从手背一直延申到手腕,隐没在衣衫之下。 他像是无法呼吸,强烈的窒息感令身体本能地极度呼吸,可越是这样,越加痛苦。 汗?或者别的什么黏在手心里,滑、腻,那样恶心的触感像是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可他就像是一头野兽,毫不在意,只知道等着猩红的眼睛渴求得到满足。 他掐的太紧,Omega的脸由红到白,却仍不知死活地笑着,在令人目眩神迷的信息素里不断挑衅。 傅逐南听见Omega痛苦地喘息夹杂着破碎的话语:“你、看……你现在、还还是想要标记我……” “我、即便我那样说……你还是要标记我……被腺体、支配的……野兽哈、哈哈……” “快、啊,快啊,难不成现在……还要装吗?” “我、我们的……信息素、信息素可是融合的、哈哈,融合的很好啊。” 松手、松手…… 辅助那咬紧牙,犬齿重重摩擦过齿根,带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可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分毫。 标记、标记—— 标记他! 咬住他的腺体,把信息素注入—— 不。 不。 微薄的意识难以阻止Alpha的本能与天性,他被操控着低头,露出尖尖的牙齿。 咬下去、咬下去。 只要咬下去,就不会那么煎熬、不会那么痛苦了。 “啪!!” 傅逐南仿佛感受到了剧烈的阵痛,他在那个瞬间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触电般猛地甩开了慕然的手。 出乎意料的变故令慕然怔住了,茫然又无措地看着他。 傅逐南呼吸错乱,少见的无法言语。 他应该解释,却没有任何能将自己行为合理化的借口。 他自大的认为能够忍耐,就必须接受误判带来的糟糕后果。 傅逐南偏过头,躲避开慕然担忧的目光:“抱歉。” “明天我会让人过来铺地毯,今天稍微忍耐一下。” 傅逐南拒绝了慕然的关心,更不想听他可能出口的疑问,他没给慕然任何开口的机会,快步离开。 只留下慕然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他不会看错的,那个瞬间,傅逐南脸上一闪而过的深切的厌恶与痛恨,以及并不明显的恐惧。 慕然无意识地咬唇,傅逐南、傅逐南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什么? 直到此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傅逐南的了解仅仅只是表面。 慕然知道傅逐南是顶级Alpha,是临深最年轻的掌权人,却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那一步的;知道傅逐南有洁癖,却不知道这份洁癖是因为什么。 严重到连日常同人接触都成困难……又怎么会只是比较爱干净? 他冒冒然的接近,又自顾自地沉溺在自己的渴望中,却好像根本没有考虑过傅逐南的感受。 这样的感情……难道真的能被称之为喜欢吗? 傅逐南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个家,他驱车等待着十字路口处的红灯,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手背。 那里因为过分多次的冲洗,泛着不正常的红,隐约还有几分不明显的刺痛。 他挣扎犹豫着,最终拨通了苏榕的电话。 “喂?” 绿灯亮了。 傅逐南重新启动车子,说:“我过来一趟。” “……多久?”苏榕很惊讶,他连忙去翻自己的排表,摁下内线让助理过来。 傅逐南的回答很快传了过来:“现在。” 电话被挂断,苏榕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牙疼般“嘶”了声。 傅逐南是他接手以来最棘手的病人,高防范意识和对任何人都怀揣着极度的不信任让任何治疗都显得毫无作用。 他不是没有尝试建立沟通,反复多次之后,最终得到确信,傅逐南很明确自己的病情,但他无法自控。 从种子开始就被呵护的幼苗总是难以承受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即便是傅逐南也不例外,他没有被摧毁,却为了自保,建立起不留余地的自我防御。 亲密关系的背叛难以忍耐,所以干脆只要从源头切断不就好了吗? 这样的病人苏榕治疗过很多,他本应该很有经验,但对傅逐南这样自我认知清晰,却消极的及不抵抗也不配合的病人,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然而现在,他竟然主动来了? 受到什么刺激了? 苏榕不觉得傅逐南能某天突然醒悟,要积极配合治疗,只可能是……他又一次受到某种难以接受的刺激。 苏榕望向窗外,忽然想起那天到疗养院的Omega。 他记得他们好像结婚了? 他最近忙的脚不沾地,连新婚都没参加,只是让助理帮忙转交了下礼物。 但忙碌并不是苏榕不去参加婚宴的根本原因——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那场婚礼会顺利举行——傅逐南对亲密关系的拒绝,对Omega的抗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结婚了? 苏榕重重叹气:“真是麻烦啊……” 改变往往具有极大的风险,也许是治愈的契机,也有可能是彻底毁灭地开始。 苏榕揉了揉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傅逐南来的很快,路过助理办公室还听见了助理正在同电话那边沟通预约时间。 他走到苏榕的办公室,敲门进去。 “坐。” 相较于傅逐南的一丝不苟的穿搭,苏榕换了身很休闲的衣服,他指了指自己手边的香薰,问:“不介意吧?” 傅逐南多看了一眼,点头。 苏榕从抽屉里拿出火柴点燃,随口说了个牌子:“这是他家的新品,他家一直以亲近自然作为主题,这次新品选择的香调是果香。” 蜡烛被点燃,香味没第一时间传递,苏榕回头,发现傅逐南竟然意外的紧绷。 苏榕挂上很职业素养的微笑:“你现在的情绪看起来好像不太好,需要给你一点时间缓一缓吗?” “……” 罕见的,傅逐南沉默了。 苏榕有些惊讶,面上却不露分毫。 事情兴许比他想象的要更棘手。 Alpha是天生的主导者,更何况是傅逐南这样的接受过严苛教育的顶级Alpha。 他早习惯了在任何情况下守住自己的情绪,冷静地处理素有问题与麻烦,但现在他却没有拒绝苏榕“缓一缓”的建议。 傅逐南想开口,又没能说出口,闭上。 苏榕见状,没有催促,反而问起别的问题。 “我还以为那场婚礼不会顺利举行下去。”苏榕望着傅逐南的眼睛,“他是特别的?” “不。”傅逐南否认。 慕然特殊吗? 慕然不特殊,一个普通的Alpha,或许是被爱滋养着长大,所以格外天真,把什么都想的很简单,也认为谁都值得他全心全意地对待。 傅逐南沉默许久,又说,“不。” 他否认慕然的特别,又否认了自己的否认—— 作者有话说:然然(叉腰):我对你是不是最特别的? 喃喃(抬头看他)(握住然然的腰):谁教你这么坐的? 然然(变脸):等等——我屁股疼—— 喃喃:我给你揉揉 然然熟睡后(实则是晕过去了)喃喃(凑近)(吻耳垂):你是最特别的。 高亮:喃喃没有标记那个Omega!!!没有!!!他最后控制住自己了!!!《 》 40-50 第41章 喜欢,心动 “可是,姐姐,心动是能控…… 苏榕倒水地动作一顿, 回头看他。 Alpha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好似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水洒出来了。”傅逐南低声提醒。 苏榕回神,立刻抬起水壶, 他看着满溢出来的杯子,思考片刻,问:“逐南, 这次你也认为他的特别是因为信息素吗?” ao的结合是写在基因里的匹配, 他们被信息素吸引, 又被标记约束, 或许一辈子都无法逃脱信息素的控制。 就像傅逐南那样厌恶被强塞到他身边的Omega,却还是被信息素比吸引着,险些标记了那个Omega。 那样完全被本能操控, 失去理性与意识的行径让傅逐南痛恨无比。 信息素? 傅逐南没有抵抗,顺着苏榕的话缓慢回想。 半封闭式的办公室里慢慢被香薰蜡烛的味道充斥, 清甜的果香飘逸着, 本没有太强的存在感,却又在沉入思绪时,变得鲜明起来。 他记得,慕然的信息素是果香,是汁水饱满的荔枝香气。 但香气的存在总不明显, 大多数时间都被各种香水的气息盖过, 伪装成Omega的信息素。 Omega仿制香水, 能模拟出Omega信息素的所有功能,包括对Alpha的吸引。 但他好像从没有被那个味道吸引, 他看见的,注意到的,一直都是……慕然。 为什么? 傅逐南不知道。 他沉默的太久, 苏榕已经知道了答案:“逐南。” 傅逐南指尖微颤,他缓慢吐息,几个深呼吸下来,意识总算清醒:“我看见他哭,想擦掉他的眼泪。” “但他拒绝了我,要我脱掉手套。” 傅逐南又一次停顿了很久,果香在鼻尖肆意流淌,很巧,是荔枝的香气。 他的喉结很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渴望。 渴望什么? 见到他,触碰他。拥抱他…… 皮肤饥渴不合时宜地爆发,让他的思绪变得困难,他想起很轻的触碰,想起滚烫的体温。 小心缓慢地覆盖在他的手背,抹去片刻的冰凉。慕然的手并不纤细,也不柔软,干燥的,带着薄薄的茧,若有似无擦过手背时裹挟着不明显的痒。 傅逐南闭目,忍耐。 苏榕在他的沉默中一点点认真起来,比起听傅逐南描述发生了什么,他更想见一见慕然。 心理疾病的病情好坏,医生所能起到的作用往往并不是决定性,病人所处的环境,经历的事情,以及重要之人的态度都要重要得多。 一个良好舒适的环境,一件触动内心的事情,都可能起到关键节点般的作用,唯独一个人,是最难以预测的。 当多年无处安放的情绪得到寄托,谁也无法预料最后的结果。 苏榕见过太多太多,那些所谓的救赎、光明,好像真的让他们摆脱了阴影。 可时间最是无情,情感最是脆弱,打磨过后,谁也不知道是大放光彩,还是失去光泽。 从无到有的感情总是美好,但从有到无呢? 又真的能接受吗? 那个Omega——慕然又真的做好接受情感时附带的压力吗? “他不需要知道。” 冷冷的声音让苏榕猛地回神,他骤然抬头,信息素险些没能绷住。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太好受,尤其是他这种心理医生,但谁他面对的是傅逐南。 他缓了缓情绪,说:“我也没打算告诉他啊。” 这种事情,一旦戳破就是巨大的心理压力,苏榕对傅逐南再了解不过,他宁愿自己承担加倍的压力,也不会把这种压力辐射给身边的人。 如果某天傅逐南真的痊愈了,说不定会找个时间当个玩笑似的讲给旁人听,并非要博得同情感,只是补上那份应有的知情权。 “好吧。”苏榕无奈叹气,“看起来你不会让我见他。” 傅逐南默认。 “那还是继续讲你刚刚没说完的吧,你取掉手套了?” 傅逐南侧目看向自己的右手,在上来之前,他重新换好了手套,现在已经看不出任何端倪。 “嗯。” 傅逐南说:“他碰了我的手背,我,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 苏榕故作放松的神情顿时消失了。 那些记忆在傅逐南接受治疗之初就进行过处理,当然现实里真正的治疗没有艺术加工化后的那么神奇,只是淡化了对那段记忆的感知,在正常生活,不刻意引导的情况下,不会突然想起。 显然,在那一刻,慕然的触碰超出了阈值。 如果只是触碰,不会造成这样的效果。 傅逐南心里很清楚,他产生了欲望。 拥有、独占,甚至更多。 于是那些被人为淡化过的记忆像是一个警告,要将他逼回安全的范围之内。 傅逐南避开了苏榕审视的目光,偏头看向香薰蜡烛上跳动的焰火。 “我不知道。”他难得迷茫,“这样正确吗?” 傅逐南想,他是恶劣的,自私的,他看见了慕然的真心,知道那份真心不属于他,所以他打算去争,去抢,虚情假意,步步驯服。 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行,只要让慕然的眼里心里有他就行。 过程好像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可比满意先到来的是不适。 傅逐南不打算奉献真心,却要求慕然付出所有,禁锢他,圈禁他。 苏榕熄灭的了蜡烛,傅逐南视线上的锚点消失,他不得不看向苏榕。 迷茫在眨眼间褪去,只剩下防备与警惕。 苏榕说:“说起来,我好像从没和你谈过你的皮肤饥渴症。” “生理上无法克制的厌恶和超乎寻常的渴望,大多源于过去深刻的创伤。” 那些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日夜里,最清晰、最温暖的感知是来自母亲的触碰,温暖的手心,带着浅淡香气的拥抱,是比病痛要更清晰的存在。 可分化之后,傅逐南却极度厌恶触碰,皮肤接触的瞬间总能让他想起混乱而痛苦的一天,想起自己不受控的,宛若野兽的面目。 极度的压抑,反而助长了渴望的滋生。 矛盾,又寻常。 “就像现在,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却仍在犹豫。”苏榕直视傅逐南的双眼,仿佛要就这样看穿他,“为什么犹豫?” 为什么? 傅逐南几乎从不纠结犹豫,他对自己的能力极度自信,也有承担失败的能力,所以在他的词典里并不存在两难。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傅逐南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手背。 因为慕然是特殊的,重要的,理智与情感上他都不愿意失去的。 所以他像个普通人那样,畏惧、担忧、迟疑。 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要怎么才能规避掉所有风险?要怎么才能永远…… 永远的拥有? 永远这个词本身就具有太多的不确定,傅逐南难以保证,所以因为这份不确定反复徘徊迷茫。 “你看,逐南。”苏榕叹了口气,“你总是对自己很严格,不允许任何意外。但有的时候,慎重与谨慎反而会带来伤害。” “就像刚刚。” 慕禾安开完会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本来没打算回办公室,结果刚出来就看见徐若桉指了指办公室。 她走过去,听见徐若桉无奈地嗓音:“快去浇点水,都蔫巴了。” 除了慕然,还能是谁? 慕禾安有点头疼:“又怎么了?” “估计夫夫生活不顺?一个劲儿打听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怎么办。”徐若桉说着,没忍住低低笑了两声。 慕禾安横了她一眼:“别在小孩面前胡说八道。” 徐若桉举手投降:“我可什么都没说。” 她陪着慕禾安到办公室门口,问:“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们打上来。” 慕禾安哼了声,没回答,直接推门进去了。 徐若桉了然,还是老样子。 慕禾安一进去就看见霸占了她办公椅的慕然,她没上门好气:“今天就好了吗?到处乱跑。” 慕然趴在桌上玩桌角的装饰,听到她的话,头也没抬:“难受。” “……” 慕禾安并不相信,但还是软了语气:“又怎么了?” “姐。”慕然偏头看她,“你是怎么确定你喜欢若桉姐的啊?” “……谁喜欢她了?”慕禾安矢口否认。 “若桉姐又不在,没必要不承认吧?” “慕然。”慕禾安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来打听怎么确定喜欢,除了是因为傅逐南,她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可她明明再三强调过,不合适,不可以,不能够。 慕然心虚,摁住脑袋:“头疼。” 见慕禾安毫不动摇,他又晃了晃脑袋,语调虚弱:“……真的。” “……” “姐姐……我真的很难受,颈环戴着很难受,抑制剂也很难受……” 被傅逐南拒绝也很难受。 慕禾安忍住把他丢出去的冲动,想动手,但又没忍心。 慕然从小跟在父母身边,那样幸福的家庭天然让他有着对美好情感的向往。 那本来没有错。 她和慕然的父母都去世的太早,没人教导过正确的情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轻轻叹气:“哪有什么确定?” “某个瞬间,明明她不在身边,明明眼前事和她毫不相关,突然想起她,就知道了。” 慕禾安望着慕然,看见他亮亮的眼睛,止不住的心软:“然然,喜欢这种事,心动不重要,选对的人才重要。”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习惯中对徐若桉生出爱意,徐若桉早早的也对她生出了情谊,一切都恰到好处,水到渠成。 慕然眨了眨眼睛:“可是,姐姐,心动是能控制的吗?”—— 作者有话说:答:不能 [红心][红心] 第42章 放弃,后退 “傅逐南,你违反了我们的…… 慕禾安愣了,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慕然吸了吸鼻子,眼睫颤抖着遮住了眼睛。 姐姐说得道理他都明白, 第二性,信息素,易感期, 商业联姻……所有的所有都在诉说着不合适。 他那么笨, 又那么任性, 非要喜欢最最不合适的人。 “然然。”慕禾安伸手, 捏住慕然的腮帮子,“你真的确定吗?” “你了解他的过去吗?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脸颊上轻微的疼痛逼迫慕然不得不面对慕禾安地拷问。 “你现在喜欢他,是因为你没接触过他这样的人吗?是因为新奇?特别?神秘?未知?” 慕然张了张嘴, 又摇摇头。 他不知道。 几个月前,傅逐南对他而言是个麻烦, 是资料里代表人名的符号, 现在呢? 现在也并不立体,他看见的只是傅逐南愿意展示的模样。 他迷恋傅逐南,是因为傅逐南的优渥的外貌?还是无论何时都从容不迫的姿态吗?亦或者是仅仅只是看见他,就会觉得心安,不再恐惧? “如果有一天, 他的过去、习惯、爱好, 一切都成了你了如指掌的东西, 你还会维持这份喜欢吗?” 慕禾安知道自己苛刻,没有人能预测未来, 二十岁的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爱上谁,不会让自己被谁标记,可如今不也沉沦? 即便如此, 她也无法保证,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她还会如今天这般深切地爱着徐若桉。 时间最是无情,没有抵达那一刻的时候,她永远不知道那时的想法。 慕然还年轻,他本有权为自己的心动去尝试,即便最后的结果并不美好,至少最开始,他真切地心动过。 偏偏是傅逐南。 傅家的事情,捂得很紧,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风声,恰巧双方要深度合作,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实在算不上秘密。 慕禾安在猜测到联姻时,就查了很多,她考虑的很仔细。 傅逐南的洁癖严重,多年来从没有允许任何Omega靠近他,如果没有意外,他理应拒绝联姻。 由他来拒绝,对慕禾安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遗憾的是傅逐南并没有这么做,他知道她的处境,有意想从中榨取更多的利益。 慕然二次分化给了她全新的思路,但涉及到慕然,她更加慎重,花了很大一份功夫将傅逐南的过往查了个七七八八。 当往事拼凑完全,慕禾安知道,即便同意了联姻,傅逐南也绝不会动慕然,两个人的婚姻大概会和形婚无异。 只要等她站稳脚跟,然然就能和傅逐南离婚,从此再无关联。 慕然的心动在她的预料之外。 却也不是最糟糕的消息。倘若能劝慕然回头,那最好不过,实在不能,就让慕然去,左右傅逐南那样的人,最难被打动,等慕然碰了壁,那点微薄的,得不到回应的喜欢自然会被磨灭。 然而现在,慕禾安不敢再赌。 婚礼那天保护又带有侵占感的信息素,知晓慕然有危险后,明明可以派蒋潜处理,或者视而不见从中夺利,却亲自到场带慕然离开,甚至…… 现在,也在帮着她查过去的旧案。 慕禾安又不是慕然那样的傻子,如果这都还不明白慕然对傅逐南的特殊,那她早该被打包嫁出去了。 单方面的心动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相爱了,却又在某天退却。 如果是傅逐南先离开,慕然固然会伤心,但只要时间够,他总会走出来。 如果是然然呢? 傅逐南实在难缠,就算是她也没办法保证然然能全身而退。 慕然沉默了很久很久,慕禾松了口气,以为他放弃了,蹬着办公椅下方的滚轮把人推开,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 “之前不是说想去D国看看吗?干脆现在申请,上个月你若桉姐去那边打听好了,是你最喜欢的那位教授,你跟着他学个两三年、四五年的。” 年少时那点喜欢能撑多久?等到时候回来,没什么感情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正好离婚。 慕然低头愣愣盯着那份申请书,他过去的确想过,甚至还收到纳塔莉的邀请信。 最后他还是回绝了。 D国距离国内太远,就算他在公司上的事情帮不上什么忙,但万一呢?万一有什么时候需要他在呢? 就像姑姑需要爸爸一样,距离会成为杀死他们最锋利的刀刃,他害怕旧事重演,所以他拒绝了。 但现在,慕禾安又一次将申请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不用担心,傅慕两家合作的风头上,爷爷不会允许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 想把她拉下来没错,但如果要损害公司利益,那前者也不值一提了。 慕禾安摸了摸慕然的脑袋,像小时候那样,温柔地说:“然然,你能平安顺遂,对姐姐就是最好的支持。” “我……” 慕然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慕禾安打断:“就算是傅逐南也不能阻止你去进修吧?” “如果……以后,你对他还和今天一样,那姐姐不会再阻止你。” 慕禾安凝着慕然的眼睛,相似的眼睛里映出相似的面容,她轻声请求:“答应姐姐,好不好?” 苏榕心力交瘁,他总是很期待傅逐南某天突然想开,来找他深刻交流,然后积极配合治疗,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他又恨不得指着傅逐南的鼻子叫他滚出去—— 好吧,这并不现实,或许他自己毛茸茸的滚出去的概率更高。 傅逐南半点没有给人带来了痛苦的自觉,他神色平静,沉默的时候像密林里稳固的山,仅凭人力难以动摇。 “你现在又在想什么。”苏榕强撑起理智,问。 “……” 傅逐南想起了慕然。 青年的小心思和行动总是很好猜,被他那样对待,多半会去找朋友或者家人诉苦。 他的朋友,其中最为重要的那个还被宋河不那么正义的拘留着。至于家人,在慕然眼里,他的家人只有慕禾安。 慕禾安。 “她应该会劝慕然离我远点。” 慕禾安查他那些往事的举动,傅逐南不是没有察觉,只是觉得没必要阻止。 他就是那样的人,并不会因为这些过去而感到羞愧。 但是。 傅逐南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让慕然和我这样的人相处。” 发展感情? 开什么玩笑,他根本不会允许这样的危险人物靠近。 “那你要放弃吗?”苏榕明里暗里劝了一下午,希望傅逐南能别顾虑那么多,但始终没有任何作用。 他评估出慕然的重要性,又觉得这事更棘手了。 “……” 傅逐南又一次沉默。 放弃?其实这样也很好。 慕禾安很在意慕然,慕然也很在意慕禾安,在慕禾安不同意的情况下,慕然无疑会成为痛苦拉扯的那个人——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有的是手段办法让自己成为赢家。 然后呢? 没有意义,反而可能会和慕禾安反目成仇,从长久的利益上而言,这并不划算。 苏榕从傅逐南的微表情里读出了情绪,他想开口,又停下。 有些决定想法,并不适合旁人参与。 秋冬的天气,下午竟然难得的是个晴天,阳光透过玻璃金灿灿地映入屋内,盈了满室灿烂光辉。 傅逐南的目光被吸引,看见了窗台上轻轻晃悠的绿植。 “不。” 苏榕意外的同时松了口气,后退很容易,往前迈出第一步也不算难,难得是一直往前。 但下一秒,他听见傅逐南低沉地嗓音响起:“我不会比他先放弃。” 傅逐南看向苏榕,视线在半空中相遇,琥珀色的眼里深深沉沉,难以分辨。 他不会比慕然先放弃——在慕然放弃之前,他不会退后。 天生的掌控者放弃了选择权,在无声中将权力让渡给无知的他人。 傅逐南想起了,那天在海边他向慕然提出的问题。 ——“你把选择权交给别人的时候,就要做好失望的准备。” 要怎么才能不失望? 牢牢地攥紧了,永远做那个进行选择的人,而非等待他人选择的人。 而现在,他做好了失望的准备。 和血脉相连的家人相比,慕然本来就没有选择他的理由——更何况,他们之间还藏着欺瞒的谎话。 慕然会后退再正常不过。 …… 傅逐南拖到很晚才回家,他停稳了车,没立刻出去。 他忽然很想抽根烟。 傅逐南没有烟瘾,只有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才偶尔抽上一两根,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他理所当然地没能摸到烟,只能放弃地倚进座椅中。 疲惫。 借口。 傅逐南无情地戳穿自己,即便面对的是自己,他也并不宽容。 不过是不想面对而已。 依慕禾安护犊子的行径,只要慕然点头,估计会立刻不让慕然和他接触。 理所当然。 是他也这样做。 谁知道傻乎乎的笨蛋会不会被三言两语哄走? 傅逐南想着,突然笑了。 算了。他对自己说。 开门下车,傅逐南不紧不慢地走到家门口,解锁开门。 智能管家提前打开了灯光,温馨的暖色让空旷的屋子也多了丝人情味。 傅逐南压抑着呼吸,换鞋进门。 他对慕然说明天会有人上门铺地毯,实际今天下午就有人上门处理好了。 柔软的棕色毛毯覆盖了家中的每一寸角落,随慕然怎么赤脚乱跑都没关系。 ……想这个做什么? 傅逐南面无表情的掐断思维,毫无意义。 这里不会再有人住了。 他这么想着,没了再进去的心情,转身准备离开。 “……刚回来就又要出去吗?” 傅逐南推门地手僵住。 “傅逐南,你违反了我们的规定。”—— 作者有话说:然然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你成为第一个违背规定的人! 喃喃(怔愣)(释然):哪怎么办? 然然(得意洋洋):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一定会惩罚你的! ps:不会虐,不会长时间分离! 第43章 讨厌吗? “我要解开你衬衣的扣子”…… 违反规定的人要被惩罚, 由傅逐南制定的规则,对他具有相同的约束力。 傅逐南沉默了很久,分辨不清的情绪不断翻涌又被一点点压下, 理智严防死守,却还是没能守住。 心脏跳的好快……呼吸也跟着乱了。 他下意识松开手,转而握住自己左手手腕, 是一块寻常腕表。 智能监测手环在那天晚上被取下后就没有再使用过, 他不用担心被智能机械暴露他此刻超出寻常的兴奋。 没错, 兴奋。 傅逐南想不明白, 慕然总是会做出让他不明白的选择。 像是微小粒子永不停歇的热运动,杂乱的随机的,无法观测, 无法预料。 “你怎么不说话?是在找借口吗?” 慕然的声音又一次从身后传来,傅逐南缓慢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看他:“嗯, 差不多。” 慕然扬了扬下巴,他发现同为Alpha,看起来他要比傅逐南矮上不少。 啧。 明明以前是Beta的时候,他和班上的Alpha比起来也完全不落下风,怎么现在分化成Alpha了, 还是比不过傅逐南? 一定是因为他分化的太晚, 已经错过成长期了。 “那你说吧, 要是能说出让我觉得合理的借口的话,我就原谅你。” 像洋洋得意、趾高气昂的小猫, 挺着胸膛翘着尾巴示威,彰式喵喵国王了不起的权力。 傅逐南被这样的想法逗笑了,他没能发现, 紧绷的身体与精神在目光触及慕然的瞬间放松下来。 “笑什么?我们在讲很严肃的问题,你这样笑很不礼貌。” 以傅逐南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回家晚是很常见的事情,慕然其实没那么计较这件事,但他想…… 让傅逐南哄他。 “对不起。”傅逐南道歉地很快,他走近,“你要怎么惩罚我?” Alpha刚从外面回来,也许是忙碌了一天,他的着装不复过去那么板正,领带被扯了下来随手塞进衣兜里,很巧地冒了个小三角出来为沉闷的黑西装增添了几分色彩。 内衬衣领松开,露出修长的脖颈,隐约能瞧见隐没在衣领中锁骨的凹陷。 再往下,就只能靠想象了。 立体裁剪的西装是修饰身材的好手,宽肩窄腰,堪比完美的身材比例看得慕然羡慕眼热。 这样的人,说着“要怎么惩罚我”之类的话……实在是太犯规了。 要不是太丢脸,慕然甚至有点想捏鼻子——以防鼻血猝不及防地流出来。 “嗯?” 傅逐南的嗓音低低的,尾音翘起,小钩子似的,撩的慕然眼神都迷蒙了一瞬。 “……不许。”慕然喃喃反驳,“不许用美男计。” 傅逐南身体前倾,俯身凑近:“你说什么?” 更近了。 傅逐南在慕然的眼睛里看见了小小的,代表着他的轮廓。 “……” 不出所料,慕然彻底说不出话来,傅逐南慢吞吞地笑了:“然然被迷惑了吗?” 慕然很用力地吸了口气,用响亮的呼吸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明明听见了,怎么还装没听到?” “我要是直接确定岂不是显得我很自恋?”傅逐南没有半点心虚,随口回答,“然然,你会惩罚我吗?” “当然会!” 傅逐南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心情很好。 “别想着用美色逃离惩罚。”他说着,又不自信,“惩罚是由我定吧?” 傅逐南挑眉:“嗯。” “你明天应该不忙吧?” 傅逐南看着慕然试探的神情,被吊起了胃口:“可以选择不忙。” 像是把选择权交给他一样。 慕然心里明白不是,瘪了瘪嘴:“今晚的惩罚是你要当我的模特。” 他顿了顿,强调:“不能动的那种。” “慕然。”傅逐南眼底带着笑意,他维持着弯腰俯身的姿势,是完全将就慕然的姿态,“你提出的这个可不算惩罚。” 规则的维系需要奖惩机制,奖励要令人渴望得到,惩罚要让人记忆深刻,后悔犯错,但慕然的惩罚,更像是满足自己的要求。 但慕然很坚定:“算不算惩罚由我说了算,反正你到时候不能……” “再逃走。” 傅逐南望着慕然,想要从中读出更多的含义。 但就像他早就意识到的那样,慕然的不可预测性太强,傅逐南想不到结果。 不过他没理由拒绝慕然。 “啊,不会真的是裸体模特吧?” 慕然:“我才没打算那样!” “那谢谢?” …… 新房里有为慕然准备的画室,然而慕然并不习惯,坚持要带着傅逐南到自己的画室。 “在这间画室里,作为我的模特,你要完全按照我的指令执行。”慕然对模特的要求向来如此,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话对傅逐南说出来,就有种…… 奇怪的味道。 画室里有其他服装,但慕然不打算使用那些。 傅逐南凝眸看他,很久,才缓慢地“嗯”了一声。 他同意慕然对他的支配,算作惩罚,也算作纵容。 慕然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全新的白布,仔细铺在飘窗上:“你坐这里。” 傅逐南:“还有别的要求吗?” “不要说话。”慕然不看傅逐南,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维持住平静。 傅逐南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什么都没说,就连脚步都轻了几分,顺从地坐在飘窗上。 他的姿态很随意,翘着二郎腿,大腿的肌肉被挤压,把西装裤撑的满满当当,带来几分难以言喻的野性。 斯文与野性的冲突让傅逐南变得更加立体生动,慕然能感觉到颈环下的腺体又在隐隐发烫,让他忍不住有些担心。 但是没关系。 他扭头,偷偷呼了口气,转回来时又是平静严肃的模样。 很有趣,傅逐南想,就像刚毕业的老师,明明没有架子,可为了在学生面前树立起威严的形象,非常努力的紧绷。 只是效果并不好,反而把那股青涩烘托得更加生动。 傅逐南看着慕然转身回去,从抽屉里取出衣服白手套。 缎面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有种波光粼粼的质感,慕然生疏的戴上手套,重新靠近:“我可以……碰你吗?” 傅逐南想问这也是模特的必要业务么,但又想起自己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力,只好闭口不谈。 “不会直接接触。”慕然自言自语,试探着伸出手。 傅逐南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落在藏在碎发间若隐若现的耳垂上。 好红。 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害羞成这样? 好近。 近到慕然能嗅到傅逐南身上特殊的味道,不是信息素,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香水。 凑近之后,他才发现傅逐南的胸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发达健美一些…… 慕然感到了干渴,他竭力忍耐着,连吞咽都不敢。 西装的排扣被一点点解开,黑色的西装散开,露出里面暗金色的纹路。 还有…… 慕然的思绪骤然断开。 信息素在蔓延,傅逐南的呼吸短暂地中断片刻,果香萦绕在鼻尖,让他想起了在苏榕那儿闻到的香薰。 差太多了。 他控制着眼睛,让视线变得漫不经心,滑过黑色的颈环。 信息素浓度过高,已经超过了颈环的限制能力。 傅逐南的嘴角不明显的勾起,不动声色地压下被激的也开始躁动的信息素。 慕然停顿了很久,他攥着西装外头的纽扣,太用力,导致双肩微微颤抖。 没有信息素,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傅逐南仅仅只是坐在这里,就让他快要失去理智。 慕然咬紧牙关,心底升腾起一股怨气。 怪傅逐南的冷静,怪傅逐南对他的吸引力,更怪傅逐南让他无可救药的沉迷之后,却好像对他毫无感觉…… 不。 慕然强迫自己一点点松开手。 他抬起头,望进傅逐南的眼睛里。 不是这样的。 傅逐南对他不是毫无感觉,否则又怎么会容许他取下手套,直接的触碰? 即便那样的接触戛然中止,也不可否认他对傅逐南而言仍旧有着特殊性。 这样的信息像是一种鼓励,慕然抽了抽鼻子,礼貌告知:“我要解开你衬衣的扣子……大概两颗。” 两颗纽扣,正正好在胸前的位置。 纽扣被解开时,傅逐南感受到了微妙的冷意,他任由慕然摆弄着他的衣领,整理腰腹处褶皱的痕迹,一言不发。 缎面的手套并不保暖,对温度的隔绝效用不大,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慕然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腰腹,带来不明显,但真切存在的痒意。 “……慕然。” 傅逐南的嗓音沙哑,他叫停了这样的接触,打破了“禁言”的命令。 “够了。” 慕然的手一顿,很慢的,像是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没有抬头,垂着脑袋看绷紧的西装裤,声音闷闷地问:“讨厌吗?” 讨厌? 傅逐南被迫地,又一次重温了指尖在腹肌上游走的触感,衬衣、手套,将感知模糊,但呼吸间的泛甜的香气,视觉捕捉到的影响,无一不在告知他眼前的人是谁。 深刻的,明确的,不容辩驳的,让那些模糊的记忆、厌恶的过去无法卷土重来。 傅逐南的呼吸错乱半拍,他稳住嗓音,说:“不算。” 他看见慕然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就连泄漏的信息素也变得活跃了几分,雀跃的,表达着兴奋。 “……” 傅逐南无声中咬紧了牙关,皮肤表层下涌起一股骤热的躁动,渴望能得到抚慰,他控制着呼吸,也压抑着本能,语调中夹杂着不易察觉地催促:“可以开始了吗?” 慕然没有立刻回答,他往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 那是完全不遮掩的审视,傅逐南的感官很微妙,身体难以控制的紧绷—— 作者有话说:小猫正在不断试探中! 喃喃忍耐大测试~ 第44章 想了解你 只是你 “不可以。” 慕然拿出了生平最挑剔的态度, 不那么理直气壮地诉说自己的不满。 什么太紧绷了,不够放松,太严肃, 不够温柔…… 傅逐南听着慕然絮絮叨叨的说,比起对模特的指责,更像是对亲密关系里伴侣的指责。 怪他的冷静, 怪他的从容, 让一人的悸动焦虑成了一场无人关注的独角戏。 令人愤懑, 可除了愤懑, 更多的是很多很多的不甘。 慕然直勾勾地盯着傅逐南,他不甘心这场博弈里,紧张惶恐, 心动不安的人就他一个。 “没关系。” 傅逐南忽然又听见慕然很宽容的原谅,他挑眉, 抬手轻轻碰了下慕然泛红的眼角:“没关系吗?” “没关系。”慕然笃定地回答, “不熟练没关系,学不会没关系……怎么都没关系。” 傅逐南好像听懂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又好像没有,他的拇指过了界,擦过慕然的眼角, 浓密的睫毛轻轻扫过指腹, 带来轻微的瘙痒。 这样的触碰太轻, 完全无法满足心底滔天的欲望,但又好像足够了。 傅逐南缓慢平复呼吸, 低声问:“然然,怎么这么好啊?” 怎么这么轻易的原谅人,滋生出许多许多恶念, 譬如坏心思地更过分些。 慕然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感受着面颊上的手缓慢变得温暖。 是因为他。 这种认知像是一种令人身心愉悦的满足,他弯了弯眼睛,粲然一笑:“那你要不要也喜欢我?” 傅逐南垂下眼眸,在心底轻声回答。 不要。 他不能再多喜欢慕然一点,那会让他彻底失去控制,做许多错误的,不被接受的事情。 慕然没能听到傅逐南的回答,但他猜到了回答。 说完全不失落当然不可能,但他只是低沉了很短暂的片刻,就恢复如常:“好了,我们开始吧。” 他转身,随手抽了本黑色外封的小说递给傅逐南:“拿着这个,会随性一点。” 傅逐南接过,随手翻开。 很巧,他翻开的那页夹着一张巴掌大的银杏叶。这片叶子不知道放在里面多久了,在树叶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慕然已经走到画架后,傅逐南没告诉慕然,擅自翻过银杏叶,看见了上面留下的字迹。 漂亮的瘦金体签下了时间与地点,这是片十二年前慕然捡起的树叶,随手夹在了书中,被十二年后的傅逐南看见。 像极了一场跨越了时间的相遇。 傅逐南开始对慕然的过去感兴趣,不是想看那些记录详细的文字,而是一个又一个生动的故事,由慕然亲口讲出,带着或欣喜、或遗憾的鲜明故事。 傅逐南合上小说,礼貌询问:“慕先生,您现在允许我讲话吗?” 慕然被这样正式的腔调吓了一跳,险些没握住手里的画笔,他扭头探出画架,不高兴地蹬傅逐南。 “啊,是不允许的意思吗?”傅逐南坦然接受他的责怪,神情遗憾,“那好吧。” 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却偏偏很懂事,不吵不闹,默默咽下委屈。 慕然的呼吸哽住,有那么瞬间真觉得自己是什么无恶不作的坏人。 “我没有那么说。”他嘀嘀咕咕地倒打一耙,“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不讲道理不通人情的人吗?” 傅逐南笑了笑:“当然不是。” “哼。” 傅逐南看着慕然又回到画架后面,他很忙的在画布上涂涂抹抹,竖着耳朵听。 画室里安静的过分,为了方便观察而拉远的距离让那些生理性必须活动的声音也变得无法察觉,如果不是慕然偶尔抬头还能看见傅逐南,他都快以为画室里只剩下他一个。 什么啊。 问了能不能说话,却又什么都不说。 慕然忍不住,又探出半个脑袋去看。 很不巧,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他被抓了个正找。 傅逐南眼底带着笑,这种有点幼稚的互动对他而言很稀奇,他看见了慕然的窘迫羞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慕然更不高兴了,用力握紧画笔,又要往画架后面躲。 “慕然。” 手头上的那本小说对傅逐南而言有些太无聊了,他随手放在一侧,好似闲聊般询问:“为什么会学画画?” 比起许多因为文化成绩不好、不愿意学习枯燥无聊课程转而走艺术道路的人不同,慕然的文化课成绩很好,他当年的成绩放在任何城市都是拔尖的存在,这还是他花了大部分时间在绘画上。 慕然搅动着颜料,一点点调出自己所需要的颜色。 “很有趣。”他说,“色彩,笔触,都很有趣。” 傅逐南并不觉得意外,慕然的父母开明温和,绝不会以要继承父母的事业为缘由逼迫慕然学习他不喜欢的东西。 慕然被引诱着打开了话匣子,他一边小心在画布上落笔,一边闲聊似的讲述过往。 “我的爸爸是在战场上遇到妈妈的。” 一个写实派画家,为了追求真实和真切的情感,瞒着所有人跑到了国外的战场前线。 一个无国界医生,即便很努力地在救治那些受伤的人,大多数时候都会以失败告终,甚至很多时候自己都会面临生命危险。 他们的相遇最开始就很不友好。 慕然想起妈妈给他讲的那些往事,没忍住也笑了起来:“妈妈说,当时看见个傻子拿这个本子写写画画,她以为是战场记者,所以忍了。” “结果没想到转头她去看发烧小孩的情况时突然跑过来对她说——‘我给你画了一张肖像,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太棒了,有没有兴趣做我的模特,薪水随你开!’” 可想而知,慕旭睿当场就被痛骂了一顿,然后再被赶了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的确很有钞能力,估计就没有我了吧?” 傅逐南疑惑:“超能力?” “是钞啦,钞票。” 战场前线什么都差,物资和金钱在那里堪称万能通行证。 直到这会儿,傅逐南才意识到自己和慕然之间的差距,年龄是次要的,更多的是经历与阅历。 他们的人生旅程相差太多,几乎完全没有重叠的痕迹,以至于傅逐南会突然在慕然身上感受到年龄感。 “爸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讨厌他。” 明明那里的所有人都很感谢他,也很喜欢他,只有妈妈从始至终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 “直到有次本该送来的医疗物资被拦截了,那点物资对爸爸来说不算什么,但坏就坏在当时的情况如果缺少那批物资,村子里很多人都可能因为感染死掉。” “妈妈当即就要出去和那些人谈判,爸爸也去了。” 那是他们感情的起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少爷,出钱是因为不差钱,但却选择在那样危险的时刻挺身而出。 慕然放下了笔,回忆起母亲的话:“妈妈说他们当时去其实是孤注一掷,连活着回去的希望都完全没有抱,但最危险的时刻,是爸爸站了出来。” 他承诺给小村的东西会加十倍给到对方,但这没让对方得到满意,首领提出了一个游戏。 俄罗斯左轮转盘,拿命赌。 “我出生的时候,妈妈已经退下一线了,她得罪了某方势力,被上了黑名单,一旦出国,就会遭到追杀。”慕然说,“他们选了个风景好的城市里定居,也在那里生下了我。” 妈妈虽然不再上战场前线,但还是选择了一家医院入职,因为过分负责,总是很忙碌。 “父亲在家带我,有次他把我抱进画室,自己在旁边画画,入迷了,连我差点把颜料当奶喝了都没发现。” 要不是保姆到处找没找到人,不得不上楼来问,他估计要被送进医院去急救了。 他笑了笑,放下画笔,推开画架,看傅逐南:“你呢?” 傅逐南从故事里回神,他听到慕然的问题很明显的怔愣了片刻,迷茫反问:“我?” 这样的神情在傅逐南身上实在罕见,让慕然都跟着呆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超标越界的问题。 也……没有吧? 但很快,傅逐南就收拾好了情绪,他脸上的笑意很淡,像浮在表面的一层膜,轻轻一戳就会破裂。 “我没什么好讲的。”傅逐南说,停顿片刻,还是正面回答了慕然的问题。 “我的父母是因为信息素匹配度结合的伴侣,他们对彼此没有感情。” 联姻的家庭,失权的母亲,浪荡的父亲,视而不见的爷爷,直到他的出生。 傅逐南的视线游移,好半天没找到凝聚点。 无端的,慕然的心跟着纠了起来,感到难以呼吸的困苦。 “……也没什么。”傅逐南像是自言自语,他的目光重新凝聚,落在慕然的脸上。 他隐去了信息素等级,平静地阐述:“后来家庭的关系好了很多,爷爷的其他儿子不争气,对我抱有希望,他和母亲都很关心我,爱护我。” “父亲,嗯。”傅逐南又沉默了会儿,“我出生后没多久,他就意外死亡了,我没有对他的印象。” 记忆里完全不存在的人,当然也谈不上有感情。 傅逐南讲完了他乏味的家庭,画室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的,无论是慕旭睿还是慕清絮,他们的婚姻家庭都有着浓烈的爱,即便在慕家那样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他们仍旧构筑起一个健康幸福的家庭,让孩子们足够健康的成长。 傅逐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慕然的神色,猜测他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震惊?同情?还是……退却? “不是这些。”慕然说,“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Alpha的目光在灯光下澄澈清晰,他说:“傅逐南,我说得每句话,我问你的每个问题,都是因为我想了解你。” “只是你。”—— 作者有话说:喃喃(面无表情)(讲畸形的家庭构造) 然然(心疼)(心疼Max) 喃喃(停顿):要安慰我吗? 然然(扑过去抱紧) 喃喃(背后偷笑)(让小猫心疼计划通√) 第45章 想要你 “我要告诉你,我是个糟糕的、…… “我?” 傅逐南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可讲的, 但望着慕然期待的目光,他最后还是顺着记忆开始寻找。 一些短暂的,有趣的小故事。 傅逐南以为会很困难, 十八岁的分化期是他人生的一道鲜明的分水岭,是他的记忆无数次戛然而止的终点。 但这一次没有。 风吹起飘窗的上的窗帘,浅色的纱飘到眼前, 又很快荡开, 傅逐南的视线短暂的被吸引, 又很快地收回, 落在慕然身上。 那样的目光像是一种衡量,又像是单纯的、无处安放时寻找到的锚点。 “分化前我的身体不太好,一些剧烈的活动我都没有参与过。”傅逐南语速很慢, 每说出一个字都不可避免地停顿了片刻,仿佛在斟酌字词, 思考语序。 好在画室足够安静, 静悄悄的风和期待的目光是唯一的观众,纵容了傅逐南失败的讲述。 那是个冬天,十岁的傅逐南只被允许在暖气充足的室内,通过透明的玻璃去观看京市的初雪。 即便身体不好,傅逐南也没那么听话, 他偷偷打开了一点窗户, 伸出手去接飘飘摇落下的雪花, 静静地观赏每一片的形状,看着它们在手心里缓慢融化, 成为打湿掌纹的水痕。 四周安静极了,除了中央空调运作不明显的风声,就只剩下外头偶尔的, 枝头被压弯的细响。 “喵~” 很轻的,很孱弱的猫叫,如果不是傅逐南的听力足够好,周围足够安静,他绝对不会发现。 “喵……喵……” 傅逐南趴在窗上四处寻找,终于在靠墙的角落里看见了一只雪白的小猫。 小猫大概是从花园里钻进来的,身上沾了些细小的草屑。 它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边,湛蓝色的眼睛里映出傅逐南的影子,像撒娇又像求救。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会被冻坏的吧? “逐南?” 妈妈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傅逐南没回头,飞快地缩回手,关上窗户。 他努力放轻了动作,确保窗户关上时没有发出任何可能导致他被怀疑的声音。 只可惜这样的小把戏瞒不过闻夫人,她走到傅逐南面前,蹲下身拉住他的手:“这么冷,又把窗户打开了?” “没有。”傅逐南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闻夫人捏了捏他的手心,用毛巾擦干:“那解释下,为什么手这么冰,还是湿的?” “湿的是汗。”傅逐南眼神坚定,认认真真撒谎,“手冷是因为刚刚把手撑在玻璃上了。” 闻夫人知道是谎话,无奈看他。 “真的,妈妈。”傅逐南认真点点头,努力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妈妈,外面有小猫。” 他抽出闻夫人握着的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小,我们把它抱进来吧?外面那么冷它会被冻坏的。” “猫?”闻夫人皱了皱眉,他们这样的区域怎么会有流浪猫进来? 但是傅逐南的请求,她当然不会违背,转头让佣人出去找。 趁着还没找到的功夫,闻夫人提前给他立规矩:“猫猫是在外面流浪的,可能会带着很多病菌,到家后要先隔离,让医生来看过,确定没有生病,并且洗干净了才能碰。” 傅逐南眨了眨眼睛:“我会隔着隔离房看猫猫的。” “呵。”闻夫人温柔地笑了,“我知道,喃喃最乖了。” 佣人很快用毛巾裹着小猫进了屋子,管家找来了备用的玻璃房先把猫咪关了进去,傅逐南被闻夫人牵着过去看。 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小猫还有些不适应,蜷缩着躲在玻璃房的角落。 “像个小毛球一样。”傅逐南觉得很新奇,他倒不是没有见过猫,但这么小的还是第一次见, “它会长大吗?长到林叔叔家的猫猫一样大?” “啊?”闻夫人一愣,想起来那只肥肥的大蓝猫,有些犹豫,“还是不要吧?” 那只猫都二十多斤了,称上一句小猪咪都不过分。 傅逐南“哦”了声,握着闻夫人的手摇了摇:“我可以养它吗?” 这个问题让闻夫人有些为难。 傅逐南的身体相当糟糕,即便把猫猫打理干净,认真排查了所有疾病,也无法保证不带任何病菌。 对喃喃而言,任何一场感染都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傅逐南偷看了好几眼,从妈妈迟疑的脸色里读懂了为难,他握紧了妈妈的手:“没关系的妈妈,我们可以等它好了,给它找一个新家。” 他没有那么想养小猫,只是舍不得这么小的毛团子会一直在外流浪。 而且…… 他的身体、病情,即便大人们有意瞒着他,他自己心里也大概清楚。 他应该是短命的、会让长辈们流眼泪的小孩,所以还是不要养小猫了。 毕竟,傅逐南想,他已经让妈妈和爷爷难过了,就不要再让小猫也难过了吧。 “喃喃。”闻夫人突然握紧了他的手,“我们把它养到开春吧?” “如果等到那个时候,你都没有生病,爷爷也会同意你养它的。” 傅逐南很意外,他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嗯。”闻夫人认真地点头,“所以,为了小猫,下次不可以偷偷把窗户打开。” 傅逐南的眼睫飞快地眨了好几下,一脸无辜。 “后来呢?那只小猫呢?”慕然听的津津有味,兴冲冲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傅逐南现在就带着他去看看小猫。 “去世了。”傅逐南很平静地阐述。 慕然一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时间的残酷。 十岁傅逐南收留的流浪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八年,生命走到终点好像也无可厚非。 可是……可是还是令人有些难过。 “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慕然小声问。 傅逐南沉默着,像是在思考,片刻后才回答:“我不太清楚。” “冬天结束后,我把它送走了。” 无论是爷爷还是妈妈都同意了小猫留下来,即便他并没有做到一个冬天都没有生病。 但傅逐南不愿意。 他坚持要送走小猫,又非要一家家的筛选,确定小猫离开他后不会受委屈。 只是几个月,小猫就已经对他生出了感情,分开的时候一直喵喵叫个不停,难过的模样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不要它了。 那时候的傅逐南没办法回答。 他的生命像沙漏,每分每秒的流逝都清晰可见,所以他没办法留小猫在身边。 后来…… 后来傅逐南的确能把小猫要回来,但数年的光阴早就覆盖了那短短的几个月,他自己放弃的,没资格反悔。 所以他在很久之后才知道小猫的死讯。 很奇怪。 明明是寿终正寝,傅逐南听到消息时还是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慕然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想要安慰傅逐南,却又觉得那些言语都苍白的过分,无法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对不起。” 傅逐南疑惑:“为什么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提起……” 傅逐南打断了他:“慕然,你没有错,不要道歉。” “就算你这么说……” 慕然其实并不想勾起傅逐南的伤心事,过往如果令人难过,那么一切旁敲侧击、小心窥伺都成了恶意。 “我现在可以离开飘窗了吗?”傅逐南突然开口说了个和眼下的事情毫无关系的话题。 慕然的注意力被转移,他看着傅逐南,慢半拍地点点头:“当然……我已经画好了,但是你不能看。” 他连忙起身,找了张白布小心盖上。 “慕然。”傅逐南等他藏好了画,才走到他身边。 慕然看着眼前伸出的手,呆呆的,不知都该如何是好。 “可以牵着我的手吗?”傅逐南问。 慕然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却又在即将放在傅逐南手掌心上时停住。 “我没有戴手套……” 他说着,匆忙转身去找,那双白手套被他随意丢在一边,已经弄脏了。 这么脏的手套还不如不戴。 就在他犹豫纠结该怎么办的时候,傅逐南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很轻,是可以随意挣脱的力道。 慕然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然然,我一直很后悔。” 这两个字在傅逐南这里罕见的近乎是十年来第一次出现,他牵着木头似的慕然往外走。 “后悔为什么那天只是在门外看了看它,就又一次放弃它了。” 慕然跟在傅逐南的身后,他看不见傅逐南的表情,也无法从平静的语气中听出更多的情绪。 “它那个时候已经不需要我了。” 那户人把小猫养的很好,虽然不像林叔把猫养成了小卡车,但也漂亮健康,毛发柔顺。 “但我需要它。” 他其实一直在想,想小猫离开时哀哀的叫声,想起它挣脱着跳出来咬他裤腿的模样。 它当时应该很害怕吧?认为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 闻夫人在把小猫捡回来的第二天就让人查清楚来来龙去脉,是一直几个月前潜藏进来的怀孕母猫生下来的小猫,而小猫跑出来是因为它的母亲已经死去了。 它是坚持到最后才不得不离开巢穴的小猫。 可即便如此,傅逐南还是把它送走了。 “后来的某天,我看到那家人的小儿子给我发消息,说思来想去很久,还是决定告知您一声,邓渺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它走的时候大家都陪着它,是生命自然走到的尽头,医生说没有经历过太多痛苦……” 傅逐南停顿了很长时间。 “他说告诉我是因为那天看见我的车停在了门外,他很害怕我会带走邓渺渺,所以私心里一直没有联系我。” 傅逐南停下脚步,回头看慕然:“我没有回复他。” 他只是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闷,不是因为对方没有联系他——那人本来就没有义务要联系他,毕竟这么多年他从没有问过小猫的生活情况。 “直到现在,”傅逐南垂眸,直直地看着慕然漂亮的、盛着悲伤的眼睛,“我终于明白,我当时的心情。” “是不甘。” 不甘那天没有走进去,不甘没有再见一次他的小猫。 那只他在雪地里看见、小心喂养,从小小的团子长成稍微大了一点的毛绒团子的,却连名字都没有赋予就送走的小猫。 如果小猫并不怨恨他呢?如果小猫还记得他呢?如果小猫还挂念他呢?如果…… 他进去后小猫跟着他离开了呢? 那么多如果,都因为他的无所作为成了永远无法得知的疑问。 “慕然,我不想再一次不甘。”他摊开手,又松开手指,只要慕然愿意,随时都能撤回自己的手掌。 “我要告诉你,我是个糟糕的、有很多坏毛病的人,但即便这样,” “我也想要你陪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十岁的喃喃决定送走他的小猫,但二十八岁的喃喃握着然然的手说“我想要你陪着我” 或许再过十八年,喃喃的爱人会问喃喃:当初你索求的陪伴是因为什么呢? 我知道,那个时候喃喃一定能坦然回答告诉他:是因为爱。 第46章 爱意 他记得慕然还挺喜欢睡懒觉的。…… “不。” 慕然很用力地握住傅逐南的手, 以致于傅逐南感受到了指骨碰撞摩擦带来的疼痛。 “不是这样的。” 慕然的神情格外认真严肃,一点点反驳:“你不是很糟糕的人,也没有很坏。” 傅逐南启唇, 话没能出口就被打断。 “你不要说我不了解你。”慕然盯着他,“糟糕的坏人不会承认自己是坏人,也不会征求我的意见。” “傅逐南, 你为什么要问我愿不愿意陪着你?” 青年的眼睛很亮, 带着明显的期待。 为什么? 傅逐南张开嘴, 却没能发出声音。 “没关系。”慕然笑得很灿烂, “不知道原因或者不想说都没关系。” 他的尾指在傅逐南的手心轻轻勾了勾:“我不介意。” 他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口头上的言语来获得确定。 “我有眼睛,有嘴巴, 也有大脑,所以我会自己判断。” 在乎与爱意, 从来不是只有嘴巴一个倾泻途径。 …… 傅逐南的婚假结束的第二天, 蒋潜就在公司看见了傅逐南。 他松开鼠标,脚一蹬,驾驶着电脑椅滑倒另一位助理身边。 “傅先生来了?” 助理扫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他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有什么可问的。 “我记得傅先生结婚前不是让你做了蜜月的规划吗?没有采纳?” 傅逐南相当追求高效率,他从不委派没有意义价值和不会被执行的任务, 他要求完成的企划, 只要达到了他的要求, 都会被使用。 助理耸了耸肩:“傅先生让我发给谭先生了。” 谭先生?谭轩? 蒋潜疑惑:“我记得他好像没结婚。” “昂,没结婚就不能去蜜月吗?”助理对此见怪不怪, “蒋秘,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呗,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公司里谁没在背地里参加过傅先生的八卦? 倒不是他们对傅逐南有什么不满, 相反,因为傅先生实在太可靠,偏偏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副清心寡欲,随时会历劫飞升的模样,他们都相当希望Boss能收获美满家庭—— 总所周知,稳固的家庭关系能让职工对岗位的忠诚度更高,毕竟养家糊口的压力会让他们不敢丢弃工作—— 他们认为这项放在傅先生身上同样生效,有伴侣和孩子了,傅先生肯定不会那天突然撂挑子不想干了。 “我只是比较奇怪,我原本以为傅先生会蜜月之后才回来上班。” 前几天蒋潜都被调去配合宋河调查,对公司的最近的情况并不算了解。 助理推了推眼镜,冷笑:“有些败犬又开始小动作了,傅先生当然不会给人机会。” 他说着,看向蒋潜的眼神充满鄙夷:“再说了,傅先生那样的人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不过只是联姻而已。” 蒋潜无语。 好了,他早知道助理是傅先生的事业粉,他就多余问。 相较于其他人猜测的各种原因,傅逐南倒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暂时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慕然而已。 二人蜜月独处的时间太多,他暂时不太愿意在慕然面前展露出不熟练的一面。 只是傅逐南没想到,他才到公司没多久,就收到前台说宋先生要见他的消息。 傅逐南皱了下眉,直觉事情不太妙:“让他上来。” 宋河来得很快,他风风火火地撞开门进来,又“砰”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上。 “许昌因死了。” 傅逐南一惊,直勾勾看向宋河。 “更多的我不能说,有人把匿名信递到了……那位手里,昨天晚上立刻成立了专案组。”宋河脸色有些难看,“许涵被放出去了,我现在在休假。” 至于什么时候结束休假,那就要看那位想不想放过他了。 “你之前是不是打算对许昌因动手?” 傅逐南皱眉:“不是我。” 宋河重重“啧”了声,他当然知道不是傅逐南,他担心的是这事会不会和慕家又牵扯。 “你老婆家呢?” 宋河摸了根烟出来,还没找到打火机,又丢开了,他可不想被赶出去。 “他有名字。”傅逐南字正腔圆地纠正,“慕然。” 宋河“啧”得更大声了。 “你觉得会不会是慕家的人动手?” 许涵被扣押,如果按照他们的调查思路,许家和慕家某位可是紧密绑定,对方完全有可能断尾求生。 反正人已经死了,再怎么调查都是白搭。 “没那么蠢。” 在京市动手和在外面动小手脚可不一样,更何况是现在多方都在高度注意的情况下,就算真的能做到没留下任何确切证据,点点蛛丝马迹就足够暴露行踪。 傅逐南望着桌边空了的花瓶,慕然已经很久没有送花来了,那些干枯的花被保洁阿姨带走处理掉,唯独最后那束鸢尾,在完全凋零之前被制成了永生花。 私心里,傅逐南想还给慕然。 “……傅逐南。”宋河敢以自己多年老刑警的工作经验发誓,傅逐南这货现在绝对在走神。 傅逐南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心虚,他很淡定,几乎没有停顿地接上方才的话题:“能那么有心地布这么长时间的局,他不会这样轻易自乱阵脚。” 如果是为了避免暴露,十几年前,慕旭睿死后,许昌因就应该“意外”死亡了。 显然,即便那时候慕然还没回到慕家,和许家不再是邻居,对方仍旧留着这步棋以防万一。 如果不是这次做的太急,许家甚至一直利用慕然…… 傅逐南的眼神在某个瞬间变得很阴沉。 “你觉得是谁?”宋河忍不住问。 这些争权夺利的纷争对他来说实在是超纲题,他实在是搞不明白,否则也不会跑出来当个累死累活,工资还紧巴巴的可怜警察。 傅逐南也在思考是谁。 慕家那几个还在活跃的私生子们个个都是蠢得明显的废物,否则也不会在有老爷子帮扶,且对Omega隐形歧视严重的董事会中迟迟没法把慕禾安赶出去。 不是那几个人……那还剩下谁? 慕家叫得上名字的人物一一在脑海里闪过,又被傅逐南逐一排除可能性。 他不是没有考虑伪装的可能,花那么多功夫伪装自己是个废物?那不是本末倒置吗? 慕清絮与慕旭睿都去世的情况下,任何人都没有藏拙的必要,毕竟在慕老爷子眼里,无论是谁,只要有能力,他都不介意。 慕老爷子……?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兀地想起,傅逐南中断思路,看了眼,是慕然。 现在就醒了吗? 他记得慕然还挺喜欢睡懒觉的。 “傅逐南、许涵——”—— 作者有话说:即便无法把爱坦然说出口,也会有人懂~ 第47章 真相 “慕然,我会保护你。”…… 许涵? 宋河看着傅逐南腾地一下站起来, 拿着手机就往外走,他快步跟上去,领先半步无声提醒:“你听他说完呢?” 傅逐南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他听着慕然在电话那头里急促的话语。 慕然语速很快:“许涵来找我,说有我母亲的遗物给我。” 这次他没有被三言两语骗出去,许涵也知道自己信用破产, 很快发来了一张彩信。 慕然不会认错, 母亲的字迹。 “里面的内容和父亲的死有关。” 大概是作为战地医生多年危险中度过的直觉, 她一开始就不相信丈夫的死亡是意外。 她查到了某些东西, 却拜托给了错误的人。 这些东西本该永远不见天日,他们的合作很稳固,只要没闹到鱼死网破, 许昌因当然不会自寻死路。 但许昌因死了。 什么考量对许涵而言都不重要了。 “慕然。” 傅逐南刚开了个头,电话那边的声音更清晰:“我知道。” “姐姐已经在查了, 你也在查。” 或许真相完全昭示只是时间问题, 更或许……永远不会。 慕然不是傻子,尽管很多事情他都被蒙在鼓里,但仅凭许涵知道那份资料的存在他就能推断出很多东西。 比如许家和背后的凶手是同伙,比如许涵现在拿出这份证据绝不是为了帮他。 “傅逐南,我要去。” 电话里的声音坚定而不容反驳, 傅逐南的脚步慢了下来:“那就去。” 他无视了宋河不赞成的目光, 笃定回答:“慕然, 我会保护你。” 那些道理,劝人理智的话语, 在此刻都没有任何意义。 人本身就是被感情趋势的生物,站在旁观视角里要求冷静,本身就是一种残酷。 “傅逐南, 如果……”慕然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许涵要做什么,但总不会是找他去好好叙旧。 很危险。 他犹豫好久,还是选择把剩下的话说出口:“等结束了,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几乎是瞬间,傅逐南就猜到了那个秘密是什么,他垂下眼:“好。” 电话被挂断,静音了好久的宋河终于忍不住了:“你疯了?谁知道许涵那个疯子会做什么?” “拦得住吗?”除开刚开始接到电话心脏地错拍,傅逐南格外的冷静,“既然拦不住,那不如不拦。” 报备后去总比后面偷偷摸摸自己跑出去,前者他们好歹能做点准备。 傅逐南好心地把车钥匙丢给宋河,这人相当硬气,被自己老子指着鼻子骂要断绝关系后就真的不用家里的一毛钱,是那种被母亲喊回家吃顿饭都会把饭钱打过去的犟种。 凭着警察那点微薄的薪水,宋河根本供不起车。 “复职的机会来了,宋警官。” 宋河摸着手头的车钥匙,牙疼:“行。” 等宋河走了,傅逐南才低头给蒋潜发消息,又拨通了慕禾安的电话。 “……傅先生。”慕禾安咬牙,她刚看完慕然给她发来的消息。 她并不想慕然去,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法阻止慕然,本来以为傅逐南会阻拦一下,结果竟然同意了? 呵呵。 慕禾安无声冷笑,心想她就多余指望傅逐南,他那种人难不成还真对慕然有什么真心? 慕禾安承认自己是在迁怒,但在确定慕然平安前,她暂时都不想改变自己的想法。 “有何贵干?” “定位器的使用权给我一份。” 慕禾安抿嘴,虽然脸色上并不情愿,但还是很快发给了傅逐南。 “傅逐南,其他的都不重要,一切都要以然然的安全归来作为重点。” 用不着她说。 傅逐南打开软件,看见代表着慕然的红色小点正在地图上移动,他轻敲方向盘,说:“你不用去。” 慕禾安皱眉,她敏锐地从傅逐南的只言片语里读出更深层的含义。 “你什么意思?” “慕承业,盯好他。”傅逐南深吸一口气。 慕家之中,有那样漫长布局能力和忍耐力,且把事情办的细致入微,不留半点痕迹的人,只有慕承业。 但不仅仅是慕承业。 慕禾安能在慕家那样的环境下站稳脚跟,她当然不是蠢材,在一瞬间就理解了傅逐南话语中的含义。 慕承业,慕老爷子,她和慕然的爷爷。 他是幕后主使? 他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他为了什么? 即便慕承业早年对慕旭睿有诸多不满,毕竟一个信息素等级那么高的Alpha,本就应该继承家业,为家族发光发热。 慕禾安不是不知道慕承业对子女的感情淡薄,但是……但是他有什么理由要害死自己的孩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情绪,她没有质问傅逐南,也没有索求证据:“我知道了。” 如果真的是爷爷做的,那么……小叔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慕然按照约定上了许涵安排的那辆车,让他没想到的是,许涵竟然就在车里。 “慕然。”许涵没有回头,他的语气冷静地过分,“我从没想过和你走到这一天。” 慕然放在膝上的手握紧,又强迫自己一点点松开。 按照许涵的要求,他在找到这辆车之前就丢掉了自己的手机,现在已经彻底丧失了联系外界的方法。 “最开始,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许涵平时着道路前方,他们重逢这么多年来,现在竟然是第一次能够敞开心扉对话的时机。 “阿姨的那份资料没能查到我爸爸。” 那是关于慕承业违法犯罪的资料,谁也不知道慕旭睿是什么时候开始查的,或者说,怎么会有儿子在背地里收集父亲的犯罪资料呢? 他想做什么? 要挟?置换利益? 显然都不是。 毕竟他要是想要钱权,当初就不会义无反顾地离开慕家,这么多年都是靠着母亲留下的基金和自己卖画的钱生活。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他要做的是揭发。 慕承业怎么会允许呢? 所以许昌因代替慕承业成为了那把刀。 许涵笑了声:“愧疚久了,我又觉得怨恨你们。” “如果不是慕叔叔非要查,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慕然,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在小城里长大,一起考到大学里去,成为一个老师的学生——” 他的脸色在某个瞬间变得格外狰狞:“为什么非要查?为什么非要揭发?!那不是他父亲吗?!” 他们血脉相连,姓氏传承,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许涵猛地回头,怒目瞪向慕然:“我真的真的很恨你。” “为什么你能什么都不知道?即便慕叔叔都死了,阿姨也没几天日子了,她还要考虑你,还要觉得你是个孩子,把资料交给了我爸爸!” 直到死,她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小小的年纪面对太多。 也万幸,那段时间她没能联系上慕清絮,最后只能把东西交给了许昌因。 慕然怔怔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除了隐瞒那份资料,他们还做了什么? “我爸爸的死……不是意外?” 针扎般的疼痛从大脑里炸开,慕然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狰狞扭曲,眼前熟悉的面孔变得陌生又恐怖,像极了他在童年时期因为好奇非要看的恐怖片里的怪物。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许涵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他望着慕然,眼里的情绪几度翻涌,又成了一种难言的疲惫。 “他也什么都没告诉你。” 即便明知道慕然是个装成Omega的骗子,却还是隐瞒了那些陈年的破事。 是因为害怕慕然伤心吗? 许涵的思绪出现短暂的恍惚,他最开始……也很疼爱这个弟弟。 “慕然,我们没得选。”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京市的慕家就是能碾死他们的庞然大物,不听从换来的只能是凄惨下场。 反正……反正慕旭睿是慕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再怎么慕承业也不会杀了自己的儿子吧? 许昌因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那时候慕承业也没有要求什么过分的行为,只是让他汇报一些有关慕旭睿的不正常行踪。 这种事要让专业的私家侦探来当然也可以,但在国外战场上混了数年的慕旭睿不再是原本被保护的好的公子哥,他有相当强的反侦察意识,会许多障眼法把自己的真实意图掩藏的严严实实。 相较之下,数年好朋友他就没有那么重的防备心了。 最后借出那辆车的时候…… 许昌因在想什么? 许涵那时候很小,他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他听见慕叔叔焦急的声音,听见爸爸的劝诫。 等一等,车票总会有的,自己开车太远了不安全。 直到最后,他看见慕叔叔拿走了桌上的钥匙,眼看着他即将要出门了,爸爸突然叫住了他。 爸爸不想的。 许涵说说:“爸爸不想那么做的。” 认识那么多年,就连许太太意外受伤导致早产,都是慕旭睿夫妇进行急救带人赶去医院接生,如果不是他们,许昌因匆匆赶回来时恐怕只能收到他妻子的死讯。 可是……可是难道慕旭睿就能赢吗? 他回去之后真的会揭发慕承业吗?那些证据真的能彻底扳倒慕承业和他背后的势力吗? 许昌因赌不起。 慕然极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不断加快的呼吸还是暴露了他此刻难以掩饰的痛苦。 他完全丧失了声音,只是死死盯着许涵的后背,倘若不是他身边的两个保镖控制着他,他可能已经冲了上去。 许涵望着即将抵达的码头,说:“慕然,只要你配合,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的爸爸已经死了,那些同样罪孽深重的人又凭什么好好的、体面的活着?”—— 作者有话说:[可怜][可怜] 第48章 想念 他很想、很想见慕然。 “爷爷。” 慕禾安到老宅时, 老爷子正在花房。 刚煮好的茶水咕噜咕噜的散发着热气,他听见脚步声,却没抬头, 从容地为自己倒了杯茶。 慕禾安在他的对面坐下:“然然被许涵带走了。” 慕承业脸色平淡,不见半点震惊。 “为什么?”慕禾安藏在桌下的手握紧,她竭力想维持面上的平静, 但微妙的呼吸错乱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平静。 慕承业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 幽幽叹气:“我的手艺总是比不上阿霞。” 慕禾安知道他口中的阿霞正是徐家的大小姐, 她的奶奶。 “我真的很喜欢她。”隔着袅袅的雾气, 慕承业从孙女的眉眼里回忆起早逝妻子的模样,“我也很喜欢她送给我的两个孩子。” “……” 慕禾安望着他,眼里没有半点放松与相信。 “可是孩子么, 总喜欢做错的事情。”慕承业放下茶杯,一声清脆地响声, 他说, “作为家长,理应好好教训他。” 好好教训……难道就是指送他去死吗? 慕承业低低笑了一声:“别那么看我,禾安,如果你到我这一步,你也没别的选择。” “……我不会到你那一步。” 慕承业仍旧笑。 “然然那孩子, 和旭睿真像。” 慕禾安感到恶心, 她强忍着, 盯着慕承业:“您早就料到许涵会狗急跳墙?” “我没有。”慕承业否认,“禾安, 你说得没错,我这辈子最满意的继承人就是你的Alpha妈妈。” “如果她还活着,慕家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慕承业看向慕禾安的目光里充满了失望:“当然了, 禾安,你也很棒,只是很可惜。” “不过我现在相通了。” 慕禾安的心底升腾起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并未在花房里看到其他人的存在。 傅逐南提醒了她一句慕承业,她却没有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慕承业身上。 最先被关注的就是慕老爷子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私生子。 他们当时脑子一动,就让…… 不对。 慕禾安目光一凛,那种毛骨悚然地感觉攀上脊背。 慕承业连慕旭睿都能放弃,放弃几个私生子又算什么? “你要把他们当弃牌。” 他们不是蠢货,这样的行径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慕承业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再多好处没命花都毫无意义,至于说什么为了血脉亲情……慕禾安只能冷冷一笑。 “人都有弱点,只是看你能不能找到。” “慕然呢?”慕禾安腾地站起来。 在她来之前,徐若桉告诉她许涵已经带着然然到了公海。 在提前安排布置的情况下,即便有投鼠忌器的缘故,仅凭借许涵的能力,也绝不可能逃脱警方和傅逐南的双面围堵。 有人帮他。 许涵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他拿婶婶留下的资料做威胁,无非是要玉石俱焚,慕承业既然在被波及的范围,又为什么一点都不慌张? 除非—— 除非无论是协助许涵的人,还是许涵——他们都不会活着回来。 慕承业将最后的茶喝完,轻笑:“他是自愿的。” “你们都瞧不起老二,觉得他是我手下的一条狗,谁也没想到这条狗竟然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为了他的孩子,为了他的妻子,他心甘情愿地做了那张废牌,以复仇的名义蛊惑许涵,带上所有罪证,在公众的视线里死亡。 所有陈年的线索中断在这场绑架案里,慕承业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仍旧是京市有名的企业家。 可慕然呢? 慕然也是计划里被除掉的一环吗? 慕禾安呼吸急促,几乎快要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 “禾安。”慕承业摆摆手,“坐。” “你陪着爷爷好好聊聊天,喝喝茶,等事情结束了,你一直想要的,爷爷都能交到你的手上。” 慕禾安一直想要的? 慕家、公司、股份? “好啊。”慕禾安勾起唇角,笑得温柔灿烂,但下一秒—— 她抬脚直接将一旁的炉子踹翻! 滚水四溅,慕承业毕竟年纪大了,一时间躲闪不及,手背被浇了个正着。 “啊——啊、你!” 慕禾安单手拎着椅子:“爷爷,你最好祈祷,然然平安回来,那样你还能到监狱里去颐养天年。” “否则,我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你敢?!!我是你——” 慕禾安的音量更大,更狠:“你都能杀了你的亲生儿子,我杀你又算什么?!” 慕承业手下的保镖听到异响蜂拥而至,然而还没到花房前,就被徐若桉带着人拦下。 她挡在花房的入口前,是这场闹剧中慕禾安最牢固的后背。 …… “申请没打下来,我们暂时还不能进入公海。” 毕竟慕然是“自愿”跟着许涵走的,从任何条件上都没能构成行使紧追权的地步。 傅逐南“哦”了一声,他本就对宋河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他转头望向蒋潜,他正带着保镖过来。 “准备好了。” 有行使权的游艇。 宋河看着泊在港口的游艇,那种牙疼感又冒了出来。 羡慕嫉妒恨只维持了短短的瞬间,他很快就捡起了自己的职业操守,转头叮嘱蒋潜:“你们不用做太多,只要不跟丢就行,我会尽快把批准申请下来——” 蒋潜用眼神打断宋河,抬手指了指傅逐南。 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权不在他手上,他哪有说话的机会? 宋河猛地扭头瞪傅逐南:“你要去?” 虽然身为公职人员,实在不应该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但事实就是,一旦傅逐南遇害,对股市,经济等等都会造成巨大的冲击。 这其中的压力显然易见。 “你冷静点,营救的计划就算差你一个也无关紧要——” 傅逐南异常平静:“警官,你应该无权限制我出海吧。” 他手上一切手续都齐全,宋河没有任何理由能限制他的行动。 “我的确没有理由,但是出于朋友间的劝告,我认为你这样的冒险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傅逐南罕见地沉默了。 他望向辽阔而无边际的大海:“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亲口同意了慕然的冒险,所以他也有责任与义务亲手带慕然平安回来。 傅逐南很少为自己的行动给出理由,这已经算是破天荒。 宋河和傅逐南认识的时间很长,和谭轩那样的病友不同,他从有记忆开始就认识傅逐南。 所以他要更清楚,最初的傅逐南是什么样子。 “……你还记得那个Omega吗?” 那个Omega。 傅逐南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对方的名字了,大脑总会对一些刺激性太强的记忆进行模糊处理。 “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宋河从兜里摸出了一盒烟,拿着打火机打燃了,却没有点烟。 “如果不是我非要拉着你组队完成作业,你不会认识他。” 三个人之间,宋河是那座桥梁,两个成绩优异却几乎完全没有交集的人,为了挽救宋河岌岌可危的成绩组队。 宋河看着火焰不断跳跃:“我把一个错误的人介绍给你,导致了闻姨错误的认知。” 闻夫人不是没有犹豫,只是在发现人选是与傅逐南相谈甚欢的Omega时彻底放弃。 他们认识,有接触,看起来相处也很融洽,多多少少有些感情吧? 然而信息素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两个被罔顾自我意愿的人强行凑到一起,迸发出了极度的恶意。 “傅逐南,如果我没有带着他来找你,如果你不认识他,是不是……” 是不是闻夫人就会坚持反对,是不是就不会有那样交易的发生? “宋河。”傅逐南很平静,或许是这段时间里反复提及的次数太多,他也有了脱敏的效果,现在说出来竟然没能引起任何情绪的波动。 “我说过,那和你没关系。” 没人能预料到未来的事情,这件事里做错的或许很多,但宋河的确是无关之人。 “更何况,我的意愿不重要,我母亲的意愿也不重要。” 为了庞然大物的传承,公司的发展,所有的个人意愿都变得无关紧要。 宋河不是不明白,他只是即便明白,也无法坦然轻松地觉得所有都和他无关。 他把打火机顺着车窗丢回车内,连嘴上的烟也取掉了。 “你可以去。”宋河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没有说要求傅逐南保证一定平安回来之类的废话,他只是指了指傅逐南手上的手套:“取下那个,和我握个手。” “我相信你的实力,但那是排除其他干扰的情况下。” 宋河说:“如果你能证明你现在已经完全脱敏,不会因为各种因素影响判断,那么我无话可说。” “如果不能,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让你上船。” 傅逐南的视线下移,宋河的手很粗糙,他踏踏实实地干了很多年基层,是完全靠着自己一步一个脚印上去的。 海风冷冷打在脸上,带来生生地疼,无端的,傅逐南却感受到一阵温热。 从手背一点点蔓延,恍惚中甚至隐约能感受到肌肤的纹理。 傅逐南想起了慕然的眼泪,想起他泛红的耳垂,想起他…… 小心试探着取下手套后的触碰。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有关于触碰第一时间想起来的记忆是有关于慕然的? 海腥味覆盖不了记忆里的果香,清甜温润的味道和咋咋呼呼的Alpha并不怎么搭。 但又在某些时候很搭,就像是真正的荔枝,剥开粗糙恣意生长的外壳,才能看见内里娇嫩的柔软。 “……我很想、” 傅逐南的声音很小,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宋河没能听清,问:“什么?” 傅逐南垂下眼睛,没有回答。 他很想、很想见慕然。 拥抱,抚摸,亲吻……更多的更多。 第49章 我相信你 “你会带我回家。” 海上的风很大, 吹起的海浪一阵比一阵高,即便游艇内部有减震的效果,慕然还是感受到明显的晃动感。 许涵要报复的对象不是慕然, 也没有对慕然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只是把人关进了二层的房间里。 今天的天气比慕然前两次到海边的天气要糟糕很多,阴沉沉的天空仿佛随时都会落下狂风暴雨。 慕然心情低沉, 真相残忍地过分, 像尖锐的匕首生生撕破了温情的假面, 露出令人作呕的虚伪模样。 “……” 慕然无法抑制地感到了痛苦, 他近乎自虐般反复回想,记忆里的许叔叔和吴阿姨,温柔体贴, 不论他因为什么事情打扰,都会热情地照顾他, 接待他, 给他最多的尊重与支持。 这些、那些,都是假的吗? 慕然努力想要从久远的过去中寻找到蛛丝马迹,可真心与假意交织到一起,彻底无法分辨。 波涛汹涌的海水卷起又落下,游艇卷起阵阵雪白的浪, 又飘荡着散了个干净。 他望着一卷又一卷散开的浪花, 心情好像也逐渐跟着平静了下来。 他想起了母亲给他讲过的故事。 战地医生的生活很难, 为了物资,为了生命, 一次次地拼尽全力,却总是失败比成功更多,而最可悲的是, 就算是成功挽救回来的生命,大多数也很短暂。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又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感谢么?”母亲当时的表情已经变得很模糊,慕然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病床的窗户洒了满屋,她坐着,整张脸都隐没在灿烂的辉光中。 “有的。”她轻轻笑了下,慢慢地抚摸着慕然的脑袋,“他们握着我的手,感激涕零地笑容是我一直坚持的意义。” “可是然然,有时候换来的也不全是感谢。” 那些遗憾的道歉,不敢对视的眼睛都成了尖刀,刺痛的不仅仅是逝者留存在世的亲友,还有她这个无能的失败者。 她的呼吸很慢,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字句,要怎么用更温柔的话让懵懂的孩子理解接受。 “辱骂着要我偿命的人里有前两天把自己都不舍得吃珍藏着的肉干塞给我的姨,也有暴雨天连自己家棚子垮了都不管,冒着雨赶来给我抢救屋顶的叔叔,还有抱着我把自己从来没有吃过的奶糖塞给我,说我比他们更需要的小孩……” 她语气平淡,多年过去,那些轻易能让她眼泪决堤的往事好像也变得不那么悲痛,能被轻易讲出来。 “然然,他们用自己生命里最珍贵的宝物招待我,也用极尽恶毒的话诅咒过我。” “真心假意,总是让人分不清。”她抚摸过慕然的脑袋,温柔地叮嘱,“所以不要去纠结这个。” “你要相信,过去他们的善意是真的,后来的恶意也是真的,不要去分辨真假,那没有意义。” “从一而终,本来就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你所有尝试分辨的行为都只会为自己带来更多、更深的痛苦。” 没有意义……吗? 慕然忘记那时他问了妈妈什么,但他想,或许那个时候母亲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也许是自己时日不多,所以想要把自己的人生的经验尽可能多的传授给孩子,也可能是…… 慕然慢吞吞地闭上眼睛,他靠在晃动的窗户上,心跳一点点的平稳下来。 纠结这些毫无意义,他现在已经考虑的是怎么逃出去。 …… 糟糕的天气令可见度变得很低,傅逐南不得不借助工具才能看清不算远的另一艘游艇。 变故来的匆忙,许涵的准备有限,他们所使用的也只是普通的私人游艇。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毕竟船上的人最终的目的本就不是逃亡。 正想着,电话响了。 傅逐南低头,接通了电话。 慕易博本来并不相信傅逐南回来,但许涵信誓旦旦,他只好放任许涵的行为。 反正……谁来都不重要。 他们注定会连带着所有证据彻底埋葬在汪洋大海中。 “傅先生。” 是许涵的声音。 傅逐南通过望远镜看见了同样站在甲板上的人。 “许涵。”他冷冷开口,“你应该知道慕然和这些事情毫无关系。” 许涵:“我当然知道,可是没有他的话,现在哪有这样的局面?” 他的目的就是要足够多的人关注,只有这样,那些事情才会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掩盖。 “你和慕禾安都很担心吧?” “……”傅逐南很短暂地沉默片刻,他放下了望远镜,走到背风的地方,“说吧,你的条件。” “我要京市最大的媒体全程直播报导这件事,还要政府立刻成立专项组对我说得事情进行核查,所有的过程都要公开透明。” 傅逐南好心提醒:“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太长了,你真的觉得那艘游艇能坚持到结果出来之前吗?” “你可以试试,”许涵痴痴笑了声,“你应该不会舍得让慕然死吧?” “行。”傅逐南答应下来,他回头看了眼蒋潜,很快从手势中读懂,“两个小时后,媒体会乘直升机抵达。” 得到许诺的瞬间,电话被挂断,傅逐南还从未被这样中断过电话,他的脸色不算难看,只是最后再深深看了眼对面那艘游艇。 下一秒,蒋潜神色仓皇,举着手机快步跑了出来:“傅先生!” …… “何小姐。”慕禾安成功摸到了Omega女人的手机,她递到Omega的面前,“你也不想你的丈夫死无全尸吧?” Omega听见最后四个字,身体抖了抖,几乎是立刻就要落下泪来:“我不知道……他什么、什么都没跟我说。” 在这个家里,慕禾安从没正眼看过这位Omega,她的存在感很低,总是怯生生的,如果不是有慕易博在前面撑着,她早就被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慕禾安听见了被安置在一旁的老爷子的嗤笑,显然,他不觉得这样的Omega能带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不说,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吗?”慕禾安语气淡淡,她扫过被Omega挡在身后的孩子,“还是说比起我,你更相信老爷子?” “他亲手策划了害死我小叔的局,你觉得你的丈夫真的能活着回来?” 何小姐眼里的泪彻底掉了下来:“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易博什么都没跟说,他只是——” “他只是说要我选个喜欢的国家……”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当初听到的时候以为是丈夫为结婚纪念日准备的惊喜,要带她去旅游度假,现在想来,那应该是诀别。 何小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祈求:“禾安、慕小姐,你救救他、他都是被迫的,是我拖累了他,他其实不想和你抢的——” “我救不了他。”慕禾安毫无波澜,“何小姐,我的弟弟在他的船上,如果你不能给我提供任何帮助,那我只能那你和你的孩子去换。” 何小姐抖的更厉害了,她几乎是立刻松手护住紧紧护住自己的孩子,她没说孩子是无辜之类的废话,哪里有什么无辜? 如果说无辜,难道慕然不无辜吗? 慕禾安没有用宽宏的谎言欺骗何小姐,她冷漠地过分:“就算慕易博从海上活着回来了,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替老爷子做了太多脏事,就算慕禾安什么都不做,只是把证据交给司法机关,也足够让他被判死刑。 慕禾安垂眸看她:“但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动你和你的孩子。” “但,如果、如果……”慕禾安没把那个可能说出口,她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Omega,“我保证我会让你和你的孩子和慕易博团聚——无论用什么办法。” 何小姐没有接话,她在努力地思考,眼睛忽而一亮:“流水——” 慕禾安:“我早就查过了。” “我的、我的账户!”何小姐见徐若桉过来,立刻报出一串卡号,“他、他前几天找我要了卡,说要从我这边支出一笔钱……” 慕易博这笔钱花的很隐蔽,他通过了多个渠道,来回辗转,如果不是徐若桉早就摸清楚慕易博的习惯,恐怕也会被骗过去。 “……找到了。” 徐若桉脸色难看:“是炸弹。” 这样的资金购买的炸弹,足够将整个游艇炸的粉碎。 慕禾安浑身一颤,立刻起身:“去准备游艇和行驶证,我要出海——” “等等——”何小姐终于醒神,她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慕禾安的腰:“我、让我给易博打给电话——” “让我劝他!让我劝他!” 电话拨通的铃声在屋内反复响起,一遍、两遍、三遍。 慕易博拒绝接通。 慕禾安的耐心告罄,起身欲走,然而下一秒,何小姐冲到了茶几上拿起了水果刀直接架在了脖子上。 她太用力,白皙的脖子瞬间被割出一道血痕,就那样颤抖着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慕易博正准备关机,他不是不想见自己的家人,只是害怕…… 见上一眼,就再也没有赴死的勇气。 然而在即将摁下关机键的下一秒,他看见那张带血的照片。 他疯了似地立刻回拨:“阿颜——” “慕易博!” 是慕禾安的声音。 …… 慕然贴着门板听了很久,外面始终很安静,门口应该没有人守着。 也对,房门已经上锁,这里又是大海上面,他就算想逃也完全没有道路——许涵深知他根本不会游泳。 他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他等瞪大眼睛,快步后退,思考片刻后,扭头握住了拐角处的铁棒。 不知道进来的是谁……如果是许涵或者他背后的那个合作者,他或许能威胁着争取到一些权力。 门转了几圈,却没能打开,慕然心底生出微妙的不安,贴近门板,外面的声音很模糊,只能隐约能听见是谁在骂街。 难道是傅逐南或者姐姐的人潜进来了吗? 不、这又不是电影哪有那么轻松? 正想着,门下方递了张卡进来。 电话卡? 慕然立即回头,想到了房间里那部没有插卡的复古翻盖手机。 虽然本身只是装饰作用,但是他试过,能够正常开机。 慕然立刻把电话插进去,熟练地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 低沉的嗓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慕然悬起的心瞬间放了下去:“傅、傅逐南……” “慕然?” 慕然听见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好似是谁撞到了什么,带来一阵零落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个房间?”很快,傅逐南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出来。 慕然咽了咽口水:“我,我被关在二层的房间,现在出不去……” “别怕。”傅逐南低低安慰,“我就在附近,很快就能带你回家。” 回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慕然生出一阵恍惚,未知的慌张被抚平了,他笃信地“嗯”了一声。 “然然,你现在在的那艘游艇是三层制,二楼是贵宾房,房间里应该备有救生圈、氧气管、潜水服一类救生用品。” 慕然之前翻找过房间,的确有见到这些东西。 “你会潜水吗?”傅逐南问。 严肃的话语让慕然意识到情况的危险,但他连游泳都不会,又怎么可能会潜水? 傅逐南从沉默中提取到了答案:“没关系,然然,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没有任何犹豫的,慕然立刻给出了答案,怕傅逐南不相信,他又一次认真重复:“我相信你。” “在房间里找到一个有你体重二分之一的物品,大小要合适能方便你搬动。” 傅逐南迎着海风,低头看了眼腕表:“你现在可以先去浴室放温冷水,让肌肉习惯一下感觉。” “十分钟后,换上潜水服,按照说明书带好氧气罩,然后抱着重物跳下去,不要松手,让那东西带着你下潜。” 傅逐南停顿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方式太冒险了,但时间所剩无几,他根本无法等到救援的到达。 “二层跳下去,摔进水里可能会很疼,还有可能造成短暂的丧失意识,所以你最好找东西将重物固定在身上。” 如果慕然自己会潜水,由他自己下潜会更安全,毕竟这样一旦救援不及时,他必然会丧命大海。 慕然却没有任何质疑:“好。” “慕然。”傅逐南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在他的口舌里流转了千百次,包含着某种无法解读的情绪。 “我一定会找到你。” 慕然并不知道游艇里出现了什么问题,但让傅逐南用这样冒险的方式,想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傅逐南不说,或许只是不想让他过分害怕而已。 “我知道。”慕然轻声回答,“你会带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下章就能重逢了,相信我[抱抱][抱抱] 第50章 对不起,我爱你 倾诉着……爱。…… 天色变得更加阴沉, 如果没有护目镜,连睁开眼都成了件极其困难的事。 蒋潜抱着头盔,尝试最后的劝阻:“傅先生, 营救的人已经很多了,您没必要……” 傅逐南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带好头盔, 调节氧气管。 很好, 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距离爆炸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游艇开始加速, 逐渐接近停泊在海上的另一艘游艇。 许涵并不知道船上有炸弹, 他被慕易博欺骗,误以为慕易博不甘心成为老爷子的替罪羊,妄图用这样的方式把老爷子也拉下水。 两个不甘心的人不谋而合策划了这一出大戏。只是很遗憾, 慕易博的愤恨与不甘都是伪装,他的目的是带着最后的知情人一起在大海中死去。 傅逐南很少后悔, 唯独在面对慕然时, 所有判断、理智好像都始终有漏洞,无法圆满。 不能再靠近了。 傅逐南遥遥望着对面那艘游艇,在大脑里构筑出大概的位置。 …… 慕然一边看着说明手册一边检查潜水服能否正常使用,突然,房门被敲响, 他吓得一抖, 险些把氧气瓶给丢了出去。 “谁?!” 喊完之后他又意识到对面应该进不来。 为了防止被发现, 他找出潜水服之前先把沙发之类的东西堵在了门口。 “慕然。” 是许涵。 慕然的脸色不算好看,刚听到消息的时候, 他的确有想过好好质问他,可等到现在,他已经不再想问了。 利益, 亲情,有太多太多东西夹杂在中间。 慕然既不会原谅,也不会再追根究底地去问一句为什么。 许涵没有得到回应却也没离开,他隔着门口说:“我知道,无论这件事成不成功,你都不会再见我了。” “慕然,出发之前我把那封文件留在了京市。” 许涵隔着门叹气:“我定了同城快递,如果顺利的话,你明天就能拿到阿姨留给你的信。” “对不起。”许涵低声道歉,“那封信……本来应该在你成年的时候就给你。” 一个母亲给孩子成年的礼物,因为私心被耽误了许多许多年,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好像都是无法被轻易原谅的事情。 慕然的动作慢了些,他缓慢的舒了口气,最后也没有回复。 门外变得安静下来,慕然换上潜水服,认真检查一遍后走到窗前拉开了窗户。 呼啸的海风瞬间用了进来,慕然被风迷了眼,立刻扯下护目镜戴好。 游艇的二楼不算高,但低头望着不断翻涌的海浪,要跳下去的确需要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带好氧气罩,确定呼吸没有问题后抱着提前挪到墙角的重物跳了下去。 失重跌落的感觉太糟糕了,入水的瞬间,强烈的压力让他头晕目眩。 求生的本能令他的手脚不受控地挣扎了一下,但毫无用处,重物拖着他快速下沉,他仰面看着幽蓝的海面,生出强烈的窒息感。 这种窒息并非因为生理,而源于心理。 海水隔绝了所有声音,耳边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越往下沉,视线也变得越模糊,深海之中一切都被蒙上了模糊的蓝色,慕然清晰地感受到心跳在不断加快。 他…… 傅逐南。 慕然张了张嘴,一连串的气泡从呼吸的接口处冒了出去。 思念好像在此刻达到了顶点,很奇怪,有些碎片式的记忆被挤压着,不合时宜地涌了上来。 昏暗的包厢,舒缓的音乐,手心下是被烘暖了,甚至有些滚烫的西装裤。 他撑着Alpha的大腿,隔着薄薄的西装裤能感受到明显的肌肉。 心跳声仿佛和此刻同频,慕然咬紧牙关,隐约听见玻璃杯与牙齿碰撞的声响。 闷闷的,模糊的,落在耳中也成了曲调里无需关注的配音。 火光…… 他大脑浑噩,只知道眼前骤然亮了起来,黑暗被驱散开,照亮了—— 奔赴他而来的人影。 …… 傅逐南的速度很快,紧贴着手腕的手环在不断震动,他以为自己很冷静,但手环上记录的心跳暴露了一切。 高强度的下潜让呼吸跟着错乱,即便有氧气瓶,肺部还是感受到了快要炸开的疼痛。 快一点、再快一点。 抓住他,拥抱他—— 身后火光冲天,短暂地照亮了幽深的海面,傅逐南看见慕然用力甩开重物,义无反顾地奔赴而来。 慕然完全是凭借着身体自然的浮力向上,完全无法操控方向,但傅逐南还是稳稳地接住了他。 一个深深的拥抱。 潜水服隔绝了温度,甚至连彼此剧烈的心跳也几乎彻底隔绝,但耳边仿佛仍旧有震耳欲聋地呐喊,似血管的奔腾,又似心脏地狂欢。 傅逐南抱得很紧、很紧,巨大的力道甚至让慕然感受到了疼痛,但他没有挣扎,享受着这一刻带来的疼痛。 “……我抓住你。” 模糊不清的声音贴在耳边,慕然呼吸错乱了一拍,大脑彻底短融,他张口,率先出口的却是一声哽咽。 “傅、傅逐南!” 胸腔紧密贴合,起伏的弧度变得清晰明确,傅逐南竭力忍耐,可酸楚还是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到心口。 心疼?后怕? 从他答应慕然的那一刻起就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得到安放,傅逐南紧紧抱着慕然:“我在、我在这里。” “我骗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我真的喜欢你……对不起……” “我爱你。” 有那么瞬间,傅逐南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大脑模模糊糊,无法给出任何指令,他茫然地,像是大量的知识在瞬间强行塞入脑子造成了思维彻底的短路。 爱。 慕然说爱他。 为什么? “傅逐南……” 慕然模糊的声音像是飘洋过海,很久很久才又一次抵达耳侧。 傅逐南却觉得听不清,朦胧的又模糊的感知最后都化作手环强烈的震动。 心率好像超出寻常太多了。 信息素…… 傅逐南浑浑噩噩,分化完成后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他丧失了声音,但心跳、呼吸,信息素都在倾诉着。 倾诉着…… 爱。 …… 极端天气之后是晴朗的好天气,大概是乌云落完了,天空都比往日要更加湛蓝。 傅逐南把接通的电话放在窗台上,安静地听,只是偶尔很轻地应了两声。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为他覆上一层暖光,疏解了冷漠与距离感,给人以触手可及的错觉。 慕然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意识混沌,视线模糊,愣愣看着,眼也不眨。 “……” 傅逐南感觉到了什么,突兀地抬头,正巧和病床上傻傻的Alpha对上视线。 离开了颈环的控制,Alpha的信息素彻底无处可藏,像它的主人那样,轻易就能留下很多很多痕迹。 直到傅逐南抬起头来,慕然才发现他竟然戴着止咬器。 纯黑色的止咬器在被阳光照的有些透明的脸上格外刺眼,止咬器的阴影落在那张脸上,像是某种特殊的标记。 傅逐南看起来很平静,一点都不像是失控的高危Alpha。 阳光明媚,傅逐南坐在窗边,像一头匍匐休憩的猛兽,即便没有刻意威慑,也令人有平息凝神的压迫感。 “你没有用抑制剂吗?”慕然傻乎乎地问。 傅逐南挂断了手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慕然摇头。 病房来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仿佛空气都变得凝滞,慕然无端感到紧张,就连后颈都跟着隐隐有些发烫。 他小心吞咽口水,问:“傅逐南,你为什么不过来?” 慕然的声音微微发着颤,小心翼翼地试探,又藏着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埋怨。 像刚被捡回家的小猫,鼓起勇气试探着伸出一只小爪子,却没得到应有的鼓励和奖励,委屈至极。 傅逐南绝情至极,垂眸避开了慕然的视线:“你确定吗?” 确定吗? 有什么不确定的? 傅逐南垂下了眼睑,令慕然错过了他眼底深色,那是一种,极具危险的,充斥着捕食者的残忍目光—— 作者有话说:喃喃(垂眸避开目光):你确定吗? 然然(理直气壮):有什么不确定的? 喃喃(危险笑):我给过机会了哦~ 就这样心机《 》 50-56 第51章 想要标记你 “可是怎么办,慕然,我还…… 窗户半开着, 风穿过楼下繁密的枝叶拂过窗边的Alpha,吹的没有被打理过的碎发懒散的搭在额上,给眉眼处垫了层浅浅的阴影, 衬得眼部很深。 傅逐南微微垂着头,止咬器藏进了阴影中,削减了危险性, 成了一种隐晦的勾人。 慕然是唯一被蛊惑的人, 他放弃了思考, 毫不犹豫:“我想要你过来。” 傅逐南的动作很慢, 不像是身体不适导致的行动迟缓,更像是郑重,又或者给谁留足思考的时间。 但很遗憾, 被特殊关照后的慕然完全无所察觉,自顾自地调高病床, 甚至很懂享受地把枕头竖起来垫在背后。 傅逐南停在了病床边, 他坐在陪护的椅子上,距离不算远,但也算不上近,需要慕然伸长手才能触碰到。 “……不可以再近一点吗?”慕然抿紧唇,盯着那段距离, 眉心拧起, “傅逐南。” 他的声音轻轻的, 喊名字的时候慢吞吞的,像极了撒娇。 傅逐南终于抬眸, 看他。 Alpha的脸上没有表情,离去日光的修饰,更显得生人勿近, 偏慕然恍若未觉,还从中读出了默许的意思,伸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把Alpha拉近了些。 直到那双大长腿即将抵到病床边,他才不太满意的松手。 傅逐南没有开口的意思,慕然只好主动提起:“脸上那个,不难受吗?” “慕然。”傅逐南的声音有点哑,沉沉的,像警告。 慕然的食指抵在了止咬器侧边的黑色纽带上,摸索着寻找着打开的开关。 “嗯?” 被海水泡过一遭,他好像完全丧失了对危险的感知,不仅没有后退还无知无觉地凑得更近。 胆大包天。 傅逐南抵了抵尖牙,却压不下那点微妙的、渴求的痒意。 他垂着头,止咬器贴在了慕然的颈侧。 冰凉的触感令慕然身体僵硬,他能感受到Alpha缓慢呼吸的热气,同止咬器的冰凉交替着,让他生出一种茫然无措。 他的手仍旧抵在黑色的纽带上,迟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最后还是傅逐南抬起手握住了他的脖颈。 傅逐南的眼皮又垂了下去,视线跟着下压,落在白皙光滑的脖颈上。 他的手指很长,微微曲起,指尖距离慕然的腺体只有几寸空余。 身为顶级Alpha,傅逐南的感知超出常人的敏锐,他能感受到空气里属于慕然的信息素浓度更高了,散发着一种甜甜的味道,格外的活跃兴奋。 这样浓度的Alpha信息素对傅逐南而言和挑衅没区别,他深深凝望着宽大病服露出的一截锁骨,一种隐秘的、不应该宣之于口的渴望在心底滋生。 想咬。 傅逐南很长时间没有动作,慕然又大着胆子开始往他的后脑勺摸索。 “你知道密码吗?” 止咬器是为了防止Alpha彻底失控而设计的,设置密码也是为了避免Alpha自行取下。 “……想知道?”傅逐南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是与目光截然不同的平静,几乎与平常没有任何差异。 “嗯,能告诉我吗?”慕然拨了下密码锁,感受到柔软的黑发在指缝里穿过。 痒痒的。 傅逐南很宽容,他轻笑着问:“那你拿什么做交换?” 分明是为了减少他的不舒服而提供的帮助,却反被索取交换物。 一场完全不平等的交易。 但在慕然这里,他觉得自己和傅逐南之间可以不那儿计算公平。 “你想要什么?”慕然很慷慨,“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傅逐南曲起的食指轻轻敲了下慕然的颈侧:“那把你在海底说的话再说一遍吧。” 海底说的话? 慕然有些恍惚。 人在那种极度环境里总是很难克制,深埋在心底的,不知道能不能、该不该说的都一股脑的倾诉出去。 傅逐南很明显地感受到手掌下的皮肤变得滚烫,那些害羞好像现在才慢悠悠地降临到慕然身上。 在完全清醒的意识下,要说出……总觉得很为难。 傅逐南问:“不是说都可以给我吗?” “……” 沉默没能维持太久,傅逐南发现了慕然的心跳很快,脖颈处的肌肉被牵连着小幅度跳动,欲言又止。 像新生的婴儿,笨拙的反反复复尝试,想要发出完整的句子。 傅逐南拇指轻柔地抚摸过慕然的喉结,感受着那里微妙的颤动。 “……傅逐南、我、我爱你……” 明明没了旁的东西阻碍听觉,傅逐南听见的却比在海底听见的声音还要小。 但很快,耳边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傅逐南、我真的……爱你。” 傅逐南从未如此清楚地感知到心脏的搏动,一下,很沉,很重,砸在心口,把什么乱七八糟的堵塞通通砸开,让深埋的暖流瞬间迸发,流入四肢百骸。 “默认密码。”傅逐南微微侧脸看慕然,语气淡淡,“慕然,打开它的话,我可能会忍不住想标记你。” ……标记? 标记?! 慕然眼睛骤然瞪大,他的意识好像这会儿才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傅逐南手心一空,他望着慕然,问:“后悔了吗?” “我、我……”慕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带颈环。 他能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吗? ……怎么可能?! 慕然的胸膛剧烈起伏,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唉。”傅逐南缓缓叹了口气,“哭什么?” “……对不起。”慕然声音小小的,颤抖着,害怕又难过,“我骗了你……我不是Omega,我也……不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和你结婚的……对不起、我……” 他还记得傅逐南说过的话。 ——“骗一辈子。” 他根本没做到。 傅逐南倚靠着椅子,他盯着Alpha眼角湿润的痕迹,那些因为抑制剂而短暂丧失的情绪终于姗姗来迟的苏醒,成了浓墨重彩的兴奋。 “对不起你已经说过了。”傅逐南看见慕然茫然的眼神,好心提醒,“在海底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慕然这才想起来,但他仍旧不懂傅逐南的意思,愣愣的。 “我已经原谅你了。”傅逐南说,他朝慕然伸出手,“现在还想解开我的止咬器吗?” 解开止咬器,等于同意被标记。 “可是、可是我……是Alpha……” 傅逐南扯了下嘴角:“嗯,对” “你是Alpha。”他俯身凑近,看着慕然眼睛里代表着自己的影子放大,“可是怎么办,慕然,我还是想要标记你。” 想要标记,想要占有,想要留下暧昧又足够能宣示主权的证据…… 他拒绝听从基因与本能地筛选,违抗了生理选择了一个不应该选择的伴侣—— 作者有话说:爱你与性别无关,仅仅因为是你 [害羞][害羞] 第52章 吻 “再、再亲一下?” 慕然没有回答, 他的手指摸索着触碰了止咬器的密码锁。 很轻的一声“咔哒”声,黑色的止咬器突然滑落。 傅逐南不知道戴了多久,鼻梁上被压出明显的痕迹, 慕然的指尖温热,一点点拂过他鼻梁上的红痕。 “疼吗?” 这点痕迹对体质普遍出众的Alpha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慕然眼里的心疼很真切, 反而让傅逐南感受到虚假的幻痛, 傅逐南面不改色地撒谎:“疼。”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慕然犹豫着小心凑近, 热气轻轻拂过面颊, 带来若有似无的痒意,傅逐南感受到信息素又一次开始失控。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控制。 慕然的手抖了一下, Alpha信息素之间的对冲带来了强烈的不适,他微微皱起眉, 还没开口, 嘴唇就被傅逐南的拇指抵住。 “难受?” 慕然摇了摇头。 傅逐南哼笑一声:“又撒谎。” 慕然张嘴想反驳,只是嘴唇刚张开一条缝,傅逐南的拇指就趁机钻了进去,抵着他的上齿。 傅逐南发现慕然把嘴巴张大了一点,仿佛是担心无意间磕到他的拇指。 和纵容无异的行径轻易挑起Alpha骨子里的劣根性, 傅逐南肆意在慕然的口腔里描摹, 甚至触碰到了Alpha特有的, 用于标记的犬齿。 尖尖的牙齿摁在指腹上,傅逐南又问他:“难受吗?” 慕然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噜, 仔细辨别能听出是一句否定。 “除了撒谎的时候,都这么乖吗?”傅逐南问他,顿了顿, 又说,“撒谎的时候也很乖。” 神色紧张的,生怕被人发现,用拙劣而不自知的演技卖力表演。 傅逐南的另一只手从病号服的宽松的下摆伸进去,碰到腰时,慕然瑟缩了一下。 心跳快到无法控制的程度,即便是不修身的病号服也藏不住胸腔剧烈起伏的幅度。 傅逐南的手没有再向上,他扶着慕然的腰身,抽出自己的拇指。 最后的距离也消失了。 傅逐南吻在慕然的唇角,温热的唇半张着,上唇微微发着抖,僵硬的任由他触碰亲吻。 完全傻掉了啊。 傅逐南在心底无声叹息,撤开一点,问:“讨厌吗?” “不、不讨厌……”慕然迟钝地回答,他的眼神愣愣的,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傅逐南薄薄的唇上。 傅逐南又问:“喜欢?” 喜欢吗? 慕然无意识地舔了舔被吻过的唇瓣,他试探着回答:“我、我不知道,太快了,我还没感觉清楚。” “再、再亲一下?” 拙劣的把戏。 傅逐南心知肚明,可还是笑了起来,眼底带着几分纵容的无奈。 他握住慕然的后颈,掌心抵在发烫的腺体上。 唇瓣接触之前,是彼此温热的鼻息,若有似无地扑在脸上,像羽毛尖尖轻飘飘扫过,带来不明显的痒意。 傅逐南克制着无声中愈发强烈的渴望,慢条斯理地吻过慕然的唇,犹如品尝一盘美味佳肴。 不知道是不是受信息素的影响,慕然觉得呼吸变得困难,他微微张开唇,却碰到什么更软更烫的东西。 傅逐南发觉手掌下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只是在他思索要不要大发慈悲的撤离时,慕然忽而闭上了眼睛,壮士断腕般松开唇齿。 笨拙的迎合。 偏到这种时候,傅逐南又像个正人君子般不为所动了,任由慕然生涩的亲吻□□。 慕然的呼吸彻底乱了,他双眼紧闭着,不管不顾的亲吻索求,仿佛要借此来压抑自己的不安。 “……” 傅逐南半阖着眼,浅色的眸底是藏不住的愉悦,他抵着慕然的腺体轻缓地揉弄,逼出一声又一声急促难耐的喘息。 “呃……” 强烈的刺激冲昏了大脑,慕然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不舒服还是太舒服,他完全陷入了迷茫的失控中,不知所措。 傅逐南轻易夺走了主动权,他摁着慕然的后颈,断绝了后退的可能,勾弄着方才作乱的舌,强迫失去思考能力的Alpha被动应和他的所有索求。 心脏疯狂搏动着,激烈的下一刻就会从胸腔里跳出来,体温也在不断攀升,令每分钟都变得漫长。 慕然难以承受,闷闷地哼了声。 傅逐南短暂地松开了一点,低头看他:“现在呢?” 现在能分辨出喜不喜欢了吗? 慕然怔怔看着他,小声回答:“很喜欢。” 绯红从病号服里蔓延出来,染红了面颊,令刚醒来本有些苍白的面目也变得红润了几分。 傅逐南说:“是吗?那很好。” 慕然眼底闪过欣喜,他今天才第一次尝到接吻的味道,却好像立刻成了瘾,迫切地想要更多更多。 然而傅逐南避开了慕然。 “不可以。” 傅逐南语气平淡的拒绝:“慕然,坐好。” 他的语气算不上严厉,却带着不容许人违抗压迫感。 空气里的信息素好像变得更浓郁了,慕然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方才接吻带来的刺激导致的头晕,还是信息素导致的。 他抽了抽鼻子,依依不舍,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不情愿的味道。 但他还是乖乖坐好了。 傅逐南垂下眼,藏住了那一瞬间溢出眼睛的愉悦。 “慕然,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吗?” 完全是秋后算账的语气。 慕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了下来,就连体温也跟着降了下来,他偷瞄了傅逐南一眼,没能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应该没有特别生气吧? 毕竟刚刚还亲亲他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好好认错,毕竟……的确是他太莽撞,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让傅逐南和姐姐为他担心。 “对不起。”慕然垂下头,乖乖认错,“我不应该那么莽撞。” 傅逐南没有接话,他只是看着慕然,直到慕然捱不住了,抬起头满眼求饶地看他。 “你比我多昏迷了一天。”傅逐南说,“医生说是因为受到惊吓引起的腺体紊乱。”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慕然满脸茫然。 他的生理知识实在少的可怜,毕竟没有一个beta会认真去学习Alpha的生理知识,而在他二次分化前他也不知道原来beta还能二次分化。 上次……易感期到是恶补了一点,但他的确学的囫囵吞枣,过了这段时间又差不多还给了医生。 “我……不知道。” 傅逐南扯了下唇角,笑起来:“这意味着你的腺体状况并不好,二次分化的不完全导致你对缺乏信息素的感知。” 慕然知道这个,结婚那天姐姐提醒过他。 他是因为二次分化,身体还未适应腺体所以对信息素感知弱。 “但缺乏感知并不等于没有感知。”傅逐南见他好像不理解,贴心的举了个例子,“就好比失去痛觉的,受伤后他无法感知到疼痛,但伤口真切的存在。” “甚至因为缺乏疼痛,他无法及时察觉身体的状况,从而错过正确的治疗时间。” 傅逐南后退了一点。 仍旧是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但慕然无端感到心慌,他动了动,想要追上去,又被傅逐南的目光逼着退回原处。 “这样下去很危险。” 慕然抿了下唇:“我小心一点、就好了吧?而且医生之前说会好的……” “因为你迟迟没醒,我让相关方面的专家为你的腺体做了进一步的检查评估。” 傅逐南脸上的神色彻底消失,面无表情地说:“慕然,最好的治疗手段是信息素融合。” “或者换个更清楚地说法,”傅逐南说,“AO标记。” 慕然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我不需要!”—— 作者有话说:有的人又亲又摸的,根本不允许然然离开自己,却偏偏要说出来吓唬然然[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53章 三个问题 你绞尽脑汁编谎话的样子很好…… “不需要吗?”傅逐南问, “是现在不需要,还是以后都不需要?” “都不需要。”慕然的回答很笃定,一字一句地强调, “现在、未来,都不需要。” 他义无反顾地向前,小心地贴上傅逐南的唇。 这是个很笨拙的吻, 温热的唇生涩的贴合, 又紧张的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傅逐南冷静的过分, 不为所动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Alpha, 任由他胡乱□□。 “嘶。” 嘴唇上微微一疼,傅逐南看见了慕然眼底的不满,还不得他有所动作, 慕然用力攥紧了他的衣领,强拉着傅逐南凑近。 “铛!” 止咬器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声音像是某种开关, 瞬间激活了一动不动任由慕然动作的Alpha。 傅逐南伸手扣住他的后颈, 反手把慕然按在了床头。 “嗯!” 慕然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后退,但他的脑袋陷进了自己立起来的枕头里,彻底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承接急切的吻。 “叩叩叩!” 不知道过了多久, 敲门声突然响起, 傅逐南终于放过了慕然, 施施然地起身。 他看起来好整以暇,除了双唇微微有些红肿以外, 看不出半点痕迹。 慕然的胸口起伏不定,他低低喘息,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不敢见人。 “还好吗?”傅逐南伸手把滑落的被子拉了上来,顺手理了理慕然有些乱的头发。 “……嗯。” 傅逐南低头看了眼腕表:“这个时间是医生例行查房,我让他进来?” “……” 慕然好久没说话。 傅逐南又问了一句:“慕然?” “我不想他进来。”慕然回答的声音很小,“我、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这会儿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读书的时候,总能看见小情侣在楼下腻腻歪歪的不愿分离。 即便什么都不做,只要对方待在视线能触及的地方,就觉得格外的……开心。 傅逐南呢? 他也会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吗? 傅逐南无奈地叹了口气:“慕然,我可不喜欢在医院里谈情说爱。” “……哦。”慕然这才意识到环境的问题,有些尴尬的把脑袋转到了另一边。 “不高兴?”傅逐南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等医生检查过后,确定没有问题了就可以回家了。” 慕然被戳穿了小心思,越发不想被看见:“没有不高兴。” “要对我撒谎吗?”傅逐南的语气淡淡,“慕然。” 这样拙劣的谎言根本无法欺骗到他,他伸手把被子扯下来了一点,看着慕然别过去的半张侧脸。 在傅逐南面前那些掩饰情绪的把戏都太容易被拆穿,慕然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这么冷静?” 他对上傅逐南的目光,不解里藏着微弱的委屈:“知道我假扮成Omega不生气,被人打断了也没有不高兴,和我接吻……也好像完全……” 没有失控迷恋的感觉。 那些忐忑,心动,好像都只是他一个人的情绪。 傅逐南真的喜欢他吗? 又……喜欢他什么呢? 傅逐南定定看了他两秒,忽然笑了:“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但我要没收你三次说不的机会。”他看着慕然茫然的样子,好像提醒,“到时候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听。” 慕然没有半点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傅逐南又能对他做多过分的事情呢? 傅逐南一眼就知道慕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又不是什么好心人,没有半点要提醒他的想法。 “知道你假扮成Omega不生气,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慕然的目光很震惊,他张口想问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的破绽,却被傅逐南伸手抵住了唇。 “不就是装O吗?这有什么难的!我是A,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等合作结束就离婚。” “反正,我是不可能让我姐一个Omega去跳那个火坑的。” 傅逐南一字不差地复述,他看见慕然惊慌的表情,强忍着笑:“想起来了吗?” 他自己说过的话,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慕然忽然想起醒来前的那个梦,挣脱开傅逐南的手:“我那天游戏输了——”找的人是你吗? “是我。”傅逐南坦然承认。 “……” 慕然满脸怀疑人生,傅逐南却不忘雪上加霜:“那天散场的时候,你非要拿卡现场结账,后来又扯住我的衣角说我很好看。” 他凑近了一点:“真的很好看吗,慕少?” 慕然心头发梗,傅逐南无疑是好看的,但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也不愿意把实话说出口。 “你一开始就知道……还、”慕然耳朵发烫,他努力不想让情绪在面上表现出来,但完全没有用,一整张脸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彻底红透了。 傅逐南实在忍不住笑意:“想问我为什么还要看着你表演?因为很有趣啊,然然。” “你绞尽脑汁编谎话的样子很好玩,被我找到破绽紧张的样子很有趣,被逗得生气了,还要忍耐着控制情绪的时候……” “你不要再说了!” 慕然心梗的更厉害了,彻底不想说话,逃避般缩进了被子里。 “还有两个问题的答案,然然不想听了吗?” “你不许笑!”慕然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让本该恶狠狠的语气变成了撒娇。 傅逐南听着他恼羞成怒的声音,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明显,他轻咳了两声,压下笑意:“我没笑。” 骗子! 慕然愤愤不平地捏紧拳头,偷偷砸了下床板,明明傅逐南说话的时候都还带着笑意,还说没笑! 骗子! “然然?”傅逐南看他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只好说,“那我让医生过来给你检查?” “不许走!”慕然猛地掀开被子,恶狠狠地蹬傅逐南,“说,还有两个问题,快点回答!” 傅逐南叹气:“我还是比较喜欢然然刚刚紧张害羞的样子,还有因为撒谎被戳破,心虚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不许再提了。”慕然勉强褪下去的热意又涌了上来,他捏紧拳,说着威胁的话却没半点威胁人的气势。 傅逐南笑了笑,听从地转移了话题:“然然,被人打断了我也不高兴,但是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的身体,至于最后那个问题……” “然然,你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慕然的心跳蓦地加快,他无意识地抓紧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傅逐南:“我想知道。” 第54章 你独一无二 “今晚的月色很美。”…… “然然?” 慕然呆呆坐在椅子上, 眼前人来人往,却没有半点声音落入他的耳中。 ——“在你醒来之前,我刚用了三支强效抑制剂。”傅逐南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这样,你不应该在这儿。” 慕然的耳边响起自己傻乎乎的疑问:“那我应该在哪?” ——“别着急,你早晚会知道的。” “慕然!” 肩膀被人用力晃了下, 慕然呆呆抬头, 看见慕禾安放大的脸:“姐、姐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啊?”慕禾安阴阳怪气了一句, 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转头问医生,“他脑袋真的没问题吗?怎么感觉变得更傻了?” 医生微微笑:“检查结果显示没有什么问题,慕小姐, 如果您不放心的话,可以三天后带着慕少来复查。” “姐!”慕然扯下慕禾安的手, 不高兴, “我没有。” 慕禾安眼神轻蔑,上下打量了一番:“行,没毛病,只是恋爱脑而已。” 被一语道破,慕然的脸骤然红了, 他支吾着要反驳, 还没能说出口, 就被打断了。 “行了,没什么不舒服的话就走吧, 你若桉姐在家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呢。”慕禾安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郁,“记得买点柚子叶回去, 扫扫晦气。” 慕然“哦”了声,乖巧跟上。 等上了车,见司机把挡板升上去了,他才问:“姐姐你是不是早知道许涵有问题?” “……” 慕禾安脸上的笑意彻底褪去,她望向窗外,看了会儿,又回头看慕然:“我只是觉得他有时候……虚伪。” 但又有什么关系? 许家对她来说太微不足道,就算许涵对慕然的感情并不真诚,她也觉得尚在掌控之中。 她轻忽地把许涵归纳于为了钱利和慕然维持好关系的人,最后被狠狠反咬一口。 说到底,是她狂妄,又武断。 慕然摇摇头:“和姐姐没关系。” 如果……早就能发现。 那些相处之间的细节,交谈间隙里某个瞬间的怪异,只言片语里的不契合,早就说明了这段关系里的问题。 只是他一直都在忽视。 面对傅逐南时,慕然没好意思问,现在和慕禾安一起,他终于找到机会:“许涵他……怎么样了?” “死了。”慕禾安回答,“游艇爆炸的时候,除了你,没有第二个幸存者。” “他……” 慕禾安声音很有力:“然然,是慕承业让慕易博以报仇做幌子,骗许涵上船,好一起同归于尽,所以无论是谁的死,都和你没关系。” 慕然一怔,随后无奈地笑了下:“姐姐,我不会因为这个自责的。” 慕禾安没有搭话。 “啊,对了,能去我的画室一趟吗?” “做什么?” 慕然说:“有一个……快递。” …… 电梯门一打开,傅逐南就看见了等在电梯口的蒋潜,他用眼神示意蒋潜跟上,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听对方的汇报。 “夫人来了,在您的办公室里等您。”蒋潜说,“我问了夫人是什么事情……夫人没说,坚持要等您到。” 傅逐南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蒋潜点点头,快步离开。 傅逐南停在门口,握住门把手,微步可查地停顿了片刻。 “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闻夫人对商业一窍不通,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很少会亲自到公司来。 闻夫人没有动,她静静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直到傅逐南过来了,才抬起头看他:“喃喃。” 她的目光里夹杂着许多难懂的神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傅逐南在她的对面坐下,看见了桌上的文件。 “您为什么要调查他?” 闻夫人沉默片刻,说:“宣布订婚那天,是我带他进去的,大概是来得太匆忙,所以信息素没能掩盖住。” 她从那个时候就起了端倪,但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的太多,所以一直在背地里偷偷查。 不是没想过这件事毫无意义,但莫名的,说不清的缘由还是让她继续查了下去。 “爷爷知道……会生气的。”闻夫人喃喃自语。 “他会生气。”傅逐南沉默了很久,才很缓慢地开口,“那您呢?您什么看法?” 她? 闻夫人目光怔愣,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从小到大,她的看法、她的言语都不重要。 作为Omega要为家族做出牺牲,所以她听从了父亲的话嫁给了婚前没见过几面的丈夫。 作为姐姐、女儿,要为了落魄的家族谋利,所以哪怕是最羞辱的时刻,她也没办法从傅家离开。 作为母亲…… 闻夫人像触电般,眼神瞬间变得惊惶。 只有在傅老爷子的允许下,她才拥有“母亲”的权力。 她喉咙发紧,不知所措地重复:“爷爷,会生气,他很想要……” “那您呢?”傅逐南打断了她,语气平淡地又问了一遍。 闻夫人抿紧了唇,她看见了傅逐南的眼睛,浅色的瞳孔沉静平和,像早已凝结的琥珀,将那一刻的美好化作永恒。 傅逐南等了很久,见闻夫人一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才说:“妈妈,我无比清晰、明确,我喜欢慕然,无论他是Omega还是Alpha,我都不在乎。” “你会祝福我吗?” 他直直地盯着闻夫人,让那双躲闪的眼睛无处可逃:“如果爷爷反对我,您会支持我吗?” “……我、我,”闻夫人垂在膝上的手握紧,又在某一刻松开,“当然。” “喃喃,你有自由选择伴侣的权利。” 傅逐南对这样的答案毫不意外。 从闻夫人带着文件来办公室里找他时,他就知道了答案。 成痂的伤口生出痒意,仿佛有新的血肉生长出来,彻底抚平了伤痕。 他总执着于一个答案,过去那些疼爱究竟是源于“爱”,还是因为不可或缺的“继承人”? 彼时闻夫人躲闪的目光成了长久的枷锁,将他困牢了,像被套住脖子的幼象,即便长大了,有足够的力气挣脱枷锁了,却没有挣扎的勇气。 傅逐南想,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 躲闪的目光不是因为心虚,是愧疚。 他伸出手,缓慢又小心地抱住闻夫人:“妈妈,谢谢你。” “还有,不要再愧疚了。” 那些好的坏的,都早已成了无需纠结的过往。 …… 很巧,傅逐南刚到路口,就看见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慕然,他让司机慢慢开车跟过去,降下车窗,问:“为什么在这儿下车?” 这里距离他们的家起码还有半个小时的步行路程。 “吃太撑了,消消食。”慕然慢悠悠往前走,“若桉姐的手艺真的很好,下次我们一起去蹭饭吧?” 傅逐南没回答,让司机停车。 “嗯?”慕然看着他从车上下来,有些疑惑。 傅逐南让司机离开后,才走到慕然的身边:“今晚的月色很美。” 慕然觉得那种体温飙升的感觉又出现了,他怔怔看着傅逐南,喉结微微滚动。 “我能陪你散步、赏月吗?” 慕然伸出手触碰到傅逐南自然垂在身侧的手:“当然可以。” 手背上传来微微的凉意,傅逐南反手握住慕然,把有些凉的手包在手心里:“走吧。” 高档别墅小区两道的绿化做的很好,常青树在冷风里悠扬晃动,月色被树荫勾勒出实体,也跟着风飘荡。 而后落在了傅逐南的侧脸上。 慕然无法控制视线,侧目偷看。 他想起了那个晚上他画的画。 Alpha坐在飘窗上,西装外套散乱,衬衣领口解开,精致的锁骨线条完美,却被欲盖弥彰的衣衫遮了大半,勾的人忍不住生出欲念。 ——如果能解开衬衣扣子就好了。 哪怕只有一颗。 “在想什么?” 冷不丁的,傅逐南垂眸发问,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手掌很明显的颤了下,他看见慕然粉色的眼睛很心虚地往四周瞟了瞟。 “嗯?” 慕然张嘴就想要找个听起来合理一点的借口,但鬼使神差的,他又没把准备好的谎话说出口:“在想……如果能多解开一颗扣子,能看见什么。” 别墅区周围鲜少有人路过,长长的街道望过去看不见半个人影,仿佛偌大的世界也成了他们彼此的独处空间。 傅逐南似笑非笑:“那看见了什么?” 慕然眨巴眨巴眼睛:“想象不出来,我没见过。” 还真是司马昭之心。 “看过了就能想象出来了?”傅逐南凉凉一笑,凑近了一点,“我怎么觉得你另有所图呢?” 慕然矢口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哼。”傅逐南摇了摇他的手,“慕大画家,连基础的人体都想象不出来吗?” “那不一样。” 慕然理不直气壮:“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怎么能用基础人体作为蓝本想象呢?” “好有道理啊,然然。”傅逐南捏了捏他的指尖,又问,“那然然以前的那些模特,都要亲眼看过才能画出来吗?” 慕然骤然瞪大眼睛:“没有!才没有那种事!你和他们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傅逐南问。 慕然沉默了很久,他牵着傅逐南的手,两个人就那样不急不缓的往前走。 很久,他终于鼓起勇气:“你独一无二。” 第55章 索要标记 我来找你要那个标记。”…… 傅逐南的视线短暂停留, 他不轻不重的捏了下慕然的手,问:“讨好我?” “才不是。”慕然嘀嘀咕咕的反驳,“明明是……发自内心的。” 傅逐南笑了下, 没多说什么。 两个人安静、地并肩而行,也不觉得无聊,没多久就看见了家的影子。 慕然纠结了一路, 终于还是没忍住, 低声问:“现在心情有变好一些吗?” 傅逐南没有回答, 只是侧目看慕然。 慕然对情绪似乎相当敏感, 傅逐南之前就隐约察觉到这点,也习惯性地将情绪藏得更深,却没想到还是被慕然发现。 视线交错, 傅逐南反问:“所以刚刚只是为了哄我高兴?” “才没有这种事。”慕然对此很不高兴,皱了下眉, “你不能用恶意揣测我。” 傅逐南垂眸浅笑:“好的, 对不起。” 慕然得到了道歉,却仍旧不那么高兴,他用力握紧了傅逐南的手:“你本来就是独一无二的,不管是事实,还是在我心里。” “唯独这一点, 你不能反驳。” 傅逐南:“我记住了。” 他回答的太快, 让慕然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怀疑, 侧目看他。 今天的傅逐南好像格外的好说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不用担心。”傅逐南看穿了他的担忧, 说,“只是既然不用装作不知道某人的小秘密,所以觉得轻松了很多而已。” 慕然:“……” “不许再说了啊啊啊!” 傅逐南但笑不语。 两个人都是吃过饭了才回来的, 在外面还不觉得,进了门,到了真正完全私密的空间,某些情绪也在封闭的空间里开始发酵,开始令人难为情。 慕然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偷看傅逐南翻找物品的身影。 坐立不安的人好像只有他。 “慕然?”傅逐南一回头,就看见了傻乎乎坐在沙发上的慕然,“发什么呆呢?” “时间不早了,不去洗漱休息吗?” 慕然眼里闪过一丝纠结:“我一个人吗?” “?” 傅逐南停下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然然想要几个人?” 几个人……? 还能有几个人? 慕然眼神躲闪,抿紧唇不回答。 傅逐南一步步走近,不给他任何回避的空间:“然然,回答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像他是什么大色魔,迫不及待就想要……一样。 傅逐南故作不解:“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 慕然的脸又红了起来,他搭在膝上的手也跟着攥紧了。 傅逐南步步紧逼:“然然?” “你——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傅逐南俯身看他,“然然,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他的神色过分认真,竟然让慕然也生出了短暂的怀疑,怀疑傅逐南的确并不明白。 才怪。 慕然压着傅逐南的肩膀把人推开:“不知道就算了!快点让开,我要去洗漱休息!!” 完全出乎意料的动作,傅逐南毫无防备,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只能瞧着慕然跟一尾游鱼似的跑走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傅逐南回头,看见慕然急匆匆地跑回了卧室,砰地把门拉上来,仔细听,还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看起来的确气的不轻。 傅逐南这么想着,唇角的笑意却异常明显。 …… 慕然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手指都被热水泡的发皱了才慢吞吞的从浴室里出来。 他看着自己锁上的门,陷入深深的沉思。 就这么睡觉吗…… 他有点睡不着。 慕然垂眸纠结,思来想去,突然起身从抽屉里摸了个硬币出来。 正面就出去,反面……反面就开门,要是、要是能立起来的话…… 他就好好睡觉。 嗯。 这么想着,慕然把硬币高高抛起。 …… 傅逐南单手用毛巾擦着头发,正在想着,忽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傅逐南站起身往卧室外面看去,很巧,他才起身走到卧室,就听见敲门声。 “没锁门,进来吧。”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灯,屋内氤氲出种朦胧的模糊感,视线的受阻令其他感官变得敏感,傅逐南在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里嗅到了微薄的果香。 抑制剂的效果已经快过去了。 他却不动声色,问:“怎么了?” 慕然没有回答,只是视线很明显的往下移了点。 大概是刚刚洗完澡的缘故,傅逐南还没换上睡衣,浴袍随意穿着,带子松松散散的系着,一眼看过去,甚至能瞧见若隐若现的腹肌。 是非常完美的轮廓形状。 傅逐南顺着慕然的视线低头看,在某个瞬间明白了什么,他随手把毛巾搭在肩上,整理了下衣物。 眼前的春光被白绒绒的浴袍遮住,慕然眼里难掩失望,他扣了下手掌心,张嘴没忍住磕巴了一下:“你、你忘记了点东西。” “忘了什么?” 慕然隐约感知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不紧不慢地扼住了他的咽喉,一松一紧,像恶劣的捕食者玩弄着自己的晚餐。 腺体又开始发烫了,甚至隐隐有些灼痛。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恋痛的癖好,却在此刻为这种若隐若现的痛楚感到着迷。 “我。” 某种激素操控了大脑,他兴奋的无以复加,以至于有些话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那样脱口而出。 竟然也不觉得羞耻。 傅逐南的神色在某个瞬间凝固,那是种极其微妙的变化,被暖光掩饰着,没有露出太多破绽。 “在、在医院的时候,你说,如果取下你的止咬器,你可能会标记我……” 慕然深吸了一口气,扯开了睡衣的领子,将白皙的脖颈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里。 他说:“我来找你要那个标记。” “慕然。”傅逐南纹丝不动,他的眼眸很深很沉,但光线遮掩这一点,让他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危险了。 如果没有掩饰,慕然会害怕吗? 很奇妙,信息素分明在失控的边缘,傅逐南却异常的冷静,漫无目的地想这些不会被问出口的问题。 他想象着慕然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的神色,又很快否定。 不会的。 慕然不会害怕。 他十分的迟钝,也十分的敏锐,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此刻的危险? 齿根又开始发痒,傅逐南觉得自己像是望梅止渴里那些被哄骗勾/引的士兵,为不知道能不能吃到的梅子而口齿生津。 不对。 他和故事里的人不一样。 傅逐南的语速很慢,在寂静的只有暖气运作的细小嗡鸣的房间里异常清晰沉稳。 “抑制剂的效果快要过去了。” 傅逐南抬起手,轻轻蹭过慕然的下颌:“你确定你要在这个时候向我索要标记吗?”—— 作者有话说:[化了][化了] 第56章 标记 “然然,我爱你” 比起确定, 傅逐南的话更像是威胁,可慕然早就不会被这样近似于虚张声势的把戏恐吓到了。 他胆大包天,有恃无恐:“我确定, 并且同样确信无论过去多久,都不会后悔。” 傅逐南很轻地捏了下慕然的后颈,即便说得再怎么肯定, 身体的本能还是无法掩盖, 违背基因与自然的选择总嗯那个轻易带来不适。 可总有些别的原因、情愫, 令人忍耐那份痛苦与不适, 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 傅逐南压着慕然的后颈逼迫他垂头,在那双唇上落下了一个很轻柔的吻。 即便是最简单的亲吻,也仍旧轻易地让慕然脸红心跳加快。 “紧张?” 简单的吻很快结束, 傅逐南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道,让慕然有喘息的余地。 傅逐南抬手轻轻擦过泛红的唇:“又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还是会忘记呼吸?” “……是啊, ”慕然的脸颊仍旧残存着些许绯红,神情里却带着几分不满的愤懑,“比不得傅总经验丰富,游刃有余。” “你在吃醋吗?”傅逐南慢条斯理地询问,他的左手抵在慕然发烫的腺体上, 与周围皮肤截然不同的温度好像带着某种灼烧的力量, 从指尖一点点烫到了心底。 “然然, 到了我这种年纪,就算没有过亲身经历, 也不会一窍不通。”他察觉到了流淌在信息素中微妙的情绪,轻轻叹气,“我没有过这种的实操经验。” 慕然知道, 用现在的感情与关系去追溯不曾参与的过往是很过分的事情,但说他过分也好,说他小家子气也好,他无法控制自己。 爱总会让人变得狭隘,即便慕然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所幸,傅逐南愿意包容,又或者,他们有同样的心情。 慕然无意识地凑得更近,他看见了琥珀色的眼睛里的倒影,也看到了藏在其中的忍耐。 有什么值得忍耐的呢? “傅逐南,你还不标记我吗?” Alpha的标记伴随着疼痛与血腥,Omega会在信息素交融中逐渐被麻痹,得到快感,但慕然不会。 傅逐南知道自己好像忧虑的过多,才会让慕然不安的催促,他按在慕然颈侧的拇指用力,在白皙的脖颈下摁出一点明显的凹陷痕迹。 他看着慕然在他面前蹲下来,之前被扯开的衣领散乱着,让后颈泛红的腺体清晰地暴露在视线中。 傅逐南轻易被蛊惑,标记、占有,那是每个Alpha生来具有的天性。 他的呼吸开始错乱,情不自禁地低头。 浅粉色的发尾擦过面颊,带来轻微的痒意,傅逐南埋进慕然的颈侧,嗅到了沐浴露与洗发水混合的香气。 以及……变得清晰、浓郁的荔枝香气。 傅逐南清晰的记得自己并不爱吃甜食,可现在,他却被引诱的口齿生津。 “……呃!” 慕然的身体绷的很紧,他做好了疼痛的准备,可率先等来的却不是疼痛,而是一阵濡湿的酥麻。 傅逐南的轻轻舔吻过慕然的颈侧,绵密的细吻一点点蔓延,直到落最终,落在了腺体上。 太…… 慕然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 那样的地方……被这样对待…… 然而下一秒,毫无预兆的疼痛骤然降临。 傅逐南叼住那块如按揉,Alpha的尖牙刺破了本不该被标记的腺体,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以及更浓重的信息素味道。 即便他的等级再高,在近距离面对高浓度的信息素,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了不适。 “呜……” 慕然难忍地发出低低的闷哼。 被咬破腺体的疼痛,信息素对抗的疼痛,所有的所有,都在发出错误的信号。 但他无法抑制的颤栗,身体,灵魂,所有的感官,都被强烈冲击着。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慕然无法用言语形容,他只觉得身体在发热,热流涌动着,直冲到某个部位,他忍不住偷偷夹紧腿,试图藏起某些变化。 可轻微的动作被傅逐南错认为挣扎,他更用力地钳制住慕然,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动作。 体温与心跳在不断攀升,傅逐南的手指一点点拨开碍事的衣物,摸到了紧绷发颤的肩胛骨。 慕然每一寸皮肤都绷紧了,像一张蓄力到极点的弯弓,随时都有可能回弹伤人,但直到漫长的标记结束,都没有。 这是慕然给予他的,独一无二的特权。 不够。 傅逐南仍旧焦躁。 罕见的,他的眉心拧紧了,浮现出极度不满的痕迹,他摁着慕然颈侧的血管,感受到脉搏不断搏动的起伏。 生动、鲜活。 真切的,独属于他。 傅逐南的呼吸很重,贴着慕然的耳侧,沾了血的唇擦过红透的耳廓,很轻,像个让人无法留意的吻。 “然然,要离开吗?” 现在离开,一切都仍在可控的范围内。 慕然没有回答,他偏过头,吻住了傅逐南的唇。他尝到了血腥味,夹杂着细微的鸢尾花的香气。 眩晕感后知后觉的涌了上来,慕然还记得,那是鸢尾花本身带有的毒素效果。 但都无关紧要了。 他回忆着傅逐南吻他的动作,用力撬开对他紧闭的唇舌,肆无忌惮的攻城掠池。 不过短短的几次呼吸,傅逐南就已经回过神来,夺回了主动权。 这个吻要更激烈,甚至让慕然感受到了窒息的苦痛。 “然然,”傅逐南垂眸看着彻底蹲不住的慕然,轻轻抚过慕然的胸口,“呼吸。” 直到此刻,慕然才如梦初醒,张开嘴大口喘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姿势从蹲着变成跪坐,膝盖压在傅逐南的脚背上,有拖鞋垫着,也不觉得不舒服。 他睁着朦胧的泪眼,在近距离之下,傅逐南额头上凸起的青筋完全无处可藏。 就算是对信息素极度不敏感,也能感受到空气里浓郁的信息素,属于他,也属于傅逐南。 “这些满溢的信息素,都是因为我吗?” 傅逐南看见了他眼底的狡黠与得意,像是发现了软肋的小猫,趾高气扬地踩在他的弱点,张牙舞爪地在他身上踩奶。 “……” 他闭了闭眼睛,很久才睁开:“对啊,然然,都是因为你。” 慕然的眼里的满足更明显了,餍足的模样像吃饱的猫,悠闲地趴在最喜欢的地方,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小猫总是很容易得到满足,但人不会。 傅逐南凑近了,这样近的距离,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 彼此灼热的呼吸被交换,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也得到了交换。 傅逐南的指尖抵在慕然睡衣上的扣子。 很巧,正好是胸前的第二颗纽扣。 他彬彬有礼,征求着慕然的意见:“我可以解开吗?” 那种羞耻感变得更加强烈起来,慕然忍不住微微发抖:“这种问题……为什么还要问?” “不问的话,我害怕理解错了你的意思。”傅逐南更近一步,鼻尖蹭过慕然的鼻尖,“然然,我需要得到你的确认。” 慕然感到强烈的束缚与规则感。 他并没有觉得不适,反而接受良好。 规则与秩序根植在傅逐南的方方面面,那是傅逐南的一部分,同样让他痴迷。 所以他回吻了傅逐南:“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任何?” 慕然:“对。” 好笃定。 傅逐南心想,慕然大概忘记了自己失去的三个“不”。 他早早就没收了慕然拒绝的权力。 …… 昏黄的夜灯下,白皙的身体被照出奇特的莹润感,慕然的呼吸很乱,他仰着头,仍有那双手在他的身体上摸索探究。 到底在……找什么? 为什么没有…… 傅逐南吻过他因为不断吞咽而上下滚动的喉结,低低问他:“在想什么?” 信息素在躁动,渴望着得到更多、更多,最好能把眼前的人完全吞吃、同化,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成为时时刻刻都感知到的部分。 就连思维都不愿意放过。 傅逐南迫切地想知道,慕然在想什么。 “……想要、和你——做。” 最后一个字没能发出声音,但口型却很清晰,傅逐南看得很明显。 傅逐南掐着他腰的手一点点向下挪动,碰到某处时听见了响亮的,黏糊的哼声。 “……轻、轻一点,唔!” 慕然咬了下唇,呼吸也变得更加紊乱。 傅逐南的手掌抵着他的小腹,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 “别动哦。”傅逐南温声提醒,他已经彻底失去控制,眼底闪烁着浓郁的,不再被遮掩藏匿的兴奋。 简直超乎常理…… 慕然瞪大眼睛,泪花模糊了视线,只能看见不清晰的轮廓,但也足够了。 他看见了傅逐南眼底的渴望,和他对傅逐南如出一辙的渴望。 “……唔、” 傅逐南低声询问:“可以吗?” 太过分了。 明明说过…… “啊,对不起。”傅逐南慢吞吞地笑,“忘记然然已经同意过了。” 慕然忍不住抬起手,咬住自己的手背,那样甜腻过分的哼声让他羞耻万分,他努力阻碍着,却被傅逐南握着手腕拉下来。 “不要忍耐。”傅逐南说,“我很喜欢。” 喜欢听见因为他无法自抑的哼声,喜欢看他难以忍耐的喜欢,所有的所有的,傅逐南都很喜欢。 “喜欢、我吗?”慕然茫茫然地看着傅逐南,那些愉悦过了分,让他无法解析话语里真切的含义。 傅逐南低头吻了吻慕然的唇:“喜欢,很喜欢。” “然然,”他说完又安抚性地吻了吻慕然的鼻尖,“放松一点好吗?” 慕然颤抖的更厉害了,他被摁住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挣扎着挣脱了傅逐南的束缚。 “怎么了?” 傅逐南的问题还没出口,就觉得手心被暖呼呼的手蹭过,属于慕然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手掌,就那么成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不够……”慕然摇头否认,“这样还不够。” “那要怎么才够?”傅逐南扶着他的后背,轻易把近乎瘫软的Alpha抱起来,紧紧的,密不可分。 “呃——” 姿势的变幻带来了更多的难以忍耐的愉悦,慕然眯起了眼睛,难以忍耐地快感让他彻底失控,垂头重重咬在傅逐南的颈侧。 傅逐南没有制止他,而是任由他发泄,只是—— “呜!” 快感堆积成无法消磨的情绪,冲击着慕然的五脏六腑,他被加快的动作弄得濒临窒息,不得不松开牙关,急促喘息。 傅逐南轻抚着他的后背,像一个可靠的,温柔的伴侣,仿佛那些沉闷的、过分的刺激全都不是由他带来的。 “然然,你还没有回答我。” 傅逐南沉沉追问:“要怎么才够?” 这个问题的答案,慕然也在思考。 他从不知道自己这样贪婪,这样难以满足,总是迫切地,想要更多、更多,再多一点。 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慕然不由得觉得羞耻,把脑袋埋进了傅逐南的肩颈里,闷闷开口:“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傅逐南怜惜地吻过他的发顶,亲过小小的发旋:“然然,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喜欢不够,要爱才够 爱也不够,要很爱很爱,爱到一辈子都无法松手才够 …………不懂一直在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无语了 请归还小情侣恩爱的权利[抱抱](是掐不是抱)《 》 【正文完】 第57章 勾引谁呢 “你不许穿衣服。…… 经理看着手上称得上惨不忍睹的数据, 一时有些心如死灰,可事到临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汇报。 约莫十分钟左右的报告, 视频通讯里一直很安静,经理根本不敢抬头看,生怕看见傅总冰冷的眼神。 完全没有打断他……是觉得他这一坨垃圾已经没有拯救的必要了吗? 经理磨磨蹭蹭的说完最后的总结, 垂着脑袋等待最终审判。 “嗯, 可以。”傅逐南打开麦克风, 说了这么一句, 直接示意下一位上来汇报。 他的视线扫过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快十一点了。 视频会议里迟迟没有传来下一个人的声音,傅逐南抬眸看了眼:“有什么问题吗?” 经理连连摇头, 马上切屏退出会议主控权。 太……离奇了吧!! 傅总竟然什么都没说!温和的简直不像话! 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傅逐南又一次关闭了麦克风,将视频会议的声音调到了最低。 书房的门开着, 确保他能在卧室里发出动静的第一时间捕捉到。 傅逐南心不在焉地开着会, 算着时间什么时候把慕然叫醒。 早饭不吃就算了,午饭不能不吃,对身体不好。 傅逐南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全然不知员工群里私下已经把“天降甘霖,大赦天下”八个字刷满了屏。 …… 慕然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他晕乎乎地翻了个身, 难以言喻的酸痛被一并唤醒, 让他瞬间龇牙咧嘴,泪眼朦胧。 可恶……怎么会这么疼。 慕然晕乎乎地埋进枕头里, 萦绕在鼻尖上若有似无的鸢尾花香好像变得更浓郁了。 他闻了会儿,竟然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 又被毒晕了吗? 慕然脑子发懵,理智彻底没了踪迹。 他想起昨夜被折腾到后半夜的时候, 脑子也变得不太灵光,好多次明明是想拒绝的,可是嘴张开,笨拙的连最基础的言语都组织不好。 最后自然就变成了“默认”,被一次又一次地突破极限。 ……虽然现在脑子也很懵,但再怎么也比昨天要好多了。 慕然才不相信……傅逐南看不懂他真正的想法。 坏死了。 慕然嗅着熟悉的花香,不合时宜的标记约莫有那么点作用,他现在闻着已经没有昨天那种信息素对抗带来的不适。 香香的、真好闻。 慕然的眼皮子止不住往下垂,一睁一闭间,又要坠入梦乡。 忽而,他的眼睛被微凉的手指扒开,有人俯身偏头看他:“然然。” 傅……逐南? 他怎么在这儿…… 慕然呆呆看着,嘴巴微微张开,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傻掉了吗?”傅逐南的唇角挑起一抹笑,他摸了摸慕然脸上睡久了压出来的红印子,“然然要是就这么傻掉了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慕然慢吞吞地从枕头里抬起脑袋,又埋进了傅逐南的手心里,嘟囔着反驳:“……才没有傻掉。” “你没有去……上班吗?” 傅逐南忍不住笑,慕然说话慢慢的,眼睛也涣散着,迟迟没有聚焦,软乎乎的粉发炸了毛,在头顶倔强的立着几根呆毛。 像被摁下了减速键,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平时难以见到的柔软与呆滞。 可爱。 傅逐南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鼻尖:“改到线上处理了。” “啊……”慕然无意义地应了一声,思绪又开始脱缰地乱跑。 也就是除了没有到公司去,还是像正常上班那样完成工作? 不对吧…… 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狼狈……傅逐南却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傅逐南没觉得疲惫吗? 他们不是一起弄到很晚才睡吗?而且他记得最后好像是傅逐南抱着他去清理的……吧。 傅逐南尽职尽责地担起人肉支架的职责,却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慕然忽然自己把自己蒸成了红虾子。 他颠了颠手心里的脑袋,看着细软的粉色头发晃晃悠悠,问:“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有想!” 仍旧是慢吞吞的语速,不同的是带了点恼羞的强调。 欲盖弥彰。 “好吧。”傅逐南没有探究,他的信息素完全覆盖在慕然身上,彻彻底底的占有让他现在格外的宽容平和。 “饿了吗?起床吃了饭再睡?” 被这么一提醒,慕然才想起饥饿,他动了下,想起床,又想起自己尝试动那一下带来的酸痛。 傅逐南看出了他的僵硬,捧着慕然的脸,拨开散乱的头发:“怎么了?” 被你弄得起不来了。 慕然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却实在没胆子说出来,只是不高兴地耷拉着眉眼。 “是太累了吗?”傅逐南很体贴地问,“再躺会儿?我把饭菜带进来吃。” 在床上吃饭,还是傅逐南的房间…… 他没忘记傅逐南的洁癖。 “不要。”慕然否定,“你先出去,我等会儿就出来了。” 傅逐南的情绪淡了许多:“然然,怎么了?” “我不想在卧室里吃饭。” 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傅逐南自然不会违背慕然的意向,只是考虑到某些特殊情况,他摸了摸慕然温度有些高的面颊。 “好。” 慕然重新躺回了床上,傅逐南出去了。 他望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傅逐南同意了他的要求,自己还是觉得有些…… 不开心。 娇气什么? 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还要人时时刻刻哄着吗? 慕然在心底狠狠唾弃了下自己,撑着床,忍耐着酸痛慢慢坐起来。 腰……好像要断掉了。 “然然。” 专心下床的慕然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抖了下,愣愣回头,看见了去而复返的傅逐南。 “怎、怎么了?” 傅逐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别动。” 慕然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地坐好,一动不动。 更可爱了。 傅逐南唇角忍不住扬起,又偷偷压下,他走到慕然身前,一手扶着腰,一手托着慕然的臀,轻易地把人直接抱起。 “诶?” 慕然下意识地抱紧了傅逐南的脖颈,直到被放在了垫上软垫的餐桌椅上都没回过神。 他、他一个180的Alpha就这么轻易的抱起来了? 还是那种像抱小婴儿的姿势! 他惊恐地盯着傅逐南,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自己怎么努力都没能逃离魔掌。 “发什么呆?”傅逐南把温好的粥放在慕然面前,“今天吃清淡点,没意见吧?” 慕然能有什么意见?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傅逐南早早吃完了,陪在旁边看慕然慢吞吞地吃。 大概真的很不舒服,就连吃饭都比平时慢了很多,吃一点就要发会儿呆,傅逐南总疑心自己一个没看住,慕然就会因为晕碳栽在桌上。 这段饭吃了很久的时间,慕然被傅逐南抱着去洗漱完,总算精神了点,不那么听话的要拒绝傅逐南的代劳。 但都被傅逐南驳回了。 慕然坐在马桶上生闷气,他偷看了眼正在洗漱的傅逐南,打算自己偷偷走,结果发现自己连鞋子都没穿。 虽然外面都铺上了地毯,但浴室里可没有。 这个天气,冻脚。 傅逐南侧目,正好和气鼓鼓的小猫对上视线:“又生气了?” “你是故意的吧?” 傅逐南装傻:“嗯?” 慕然更气了,他拉着傅逐南到自己身前,扯开了西装的双排扣。 在家里还穿这么严实,勾引谁呢! 哼! 又想用美色让他沉迷! 傅逐南看着慕然一言不发,却越来越生气,抬手想摸摸慕然的脑袋,只是没想到落了个空。 慕然一头撞在他的腹部,一下好像不解气,又狠狠撞了好几下。 傅逐南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半步,又很快稳住了,纵容着慕然撒娇。 等慕然累了,傅逐南才蹲下来,撩开慕然额头上的刘海:“红了,不痛?” 慕然瞪了他一眼,圈主傅逐南的脖子,声音黏黏糊糊:“我困了,要睡觉。” 傅逐南托着他的屁股把慕然抱起来:“好。” 兴许是觉得傅逐南眼下格外的好说话,慕然眼珠子一转,开始努力为自己谋取福利:“陪我。” “好。” “你不许穿衣服。” “……” 傅逐南没忍住,闷闷笑了声,结果下一秒,脖子就被啃了一口。 咬的力道太轻,跟牙齿还没长齐的奶猫似的,不痛不痒,完全是撒娇。 傅逐南挑眉,心想,本来就是在撒娇。 连Alpha的犬齿都没放出来,如果这不算撒娇,那大概只能用调情形容了。 只是…… 傅逐南垂眸,这个姿势,能让他很清楚地看见松垮睡衣下青紫的痕迹。 腺体红/肿的不成样子,密密麻麻的牙印,像是在提醒他昨晚的失控。 慕然咬了会儿,松开嘴看见自己留下的清晰的牙印,又忍不住有点愧疚,凑过去吻了好几下。 傅逐南颠了下慕然的屁股,警告:“别闹。” “……你!” 慕然正欲反抗,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快速安分下来,只是仍不甘心,催促:“快点,我要睡觉!” 傅逐南听从地加快了脚步,把他放进了床榻。 慕然实在困,一沾上床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但他还没忘记自己的要求,扯着傅逐南的衣角:“快点、脱衣服上床。” 傅逐南无奈,只好照做。 “傅逐南。” 他刚上床,躺在床边的慕然就滚了过来,他伸手,把人抱住:“嗯?” “就算合作结束,我也不会跟你离婚的。” 傅逐南摸了摸慕然的脑袋:“放心。”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慕然真的安心下来,窝在傅逐南的怀抱里,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傅逐南看着,心也跟着安定。 许久,他低低开口:“就算你想,我也不会允许。” 许诺过的爱,就要完完整整,一分不少的给一辈子。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