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小祖师，我带落魄徒孙们重振山门》 第1章 穿越一千年后 眼睛，一闭不睁，慕念慈这辈子就过去了。 她作为玄界第一宗门凌云宗的宗主，正带领弟子们一同抵御天魔，她前脚刚把一个莽撞的小弟子从天魔包围圈中救出，自己后脚就中了埋伏。 魔王连同十七个天魔长老，正好组成天魔最强杀阵【要你命十八掌】，慕念慈随即身死道消。 好在，她慕念慈可不是光吃素的道姑。 临死之际，顺便拉着对面的天魔王同归于尽了。 再次睁眼时，她竟站在热闹的繁华街道上。 和煦的阳光，没有血腥味的空气，两侧是穿着各异、叽叽喳喳的人群，脚下是笔直的石板道路，周遭的一切让慕念慈觉得熟悉，可这短小的四肢、低矮的视角又让她十分陌生。 这里显然是玄界第一都、白帝城的正中心。 街道两侧人声鼎沸，几句议论声还是断断续续收入慕念慈耳中。 “这楚家大小姐、楚甜儿怎么带个傻兮兮的丫头一同参加觉醒啊......” “欸~这你就不知道了，那是楚家收养的弃婴，名唤慕念慈，原是养在楚小姐身边做贴身丫鬟使的，谁料而今六岁了还是个笨货！要不是楚家心善，一早打发出去了......” “......如此呆傻，想来是赶上了新仙诏才有此机缘呀。” “谁说不是呢？可惜这等蠢笨，有机缘也白搭......” 慕念慈只觉脑中晕眩，一段段记忆奔涌而出。 她竟从玄魔大战的战场，直接穿越到了一千年后，灵魂还附在了一个六岁女童身上！ 她不再是一呼百应，法力高强的一宗之主。 而是从小养在楚家的可怜婴孩，任打任骂、蠢笨如猪的粗使丫头。 直到两月前，玄界颁布了新诏，下令自今年三月起，凡是开蒙的孩童，无论出身，都可以参与每年的资质觉醒测试。 楚家为了不落人话柄，这才带上了她。 “慕念慈妹妹，你愣着做什么？” 慕念慈抬头看去，眼前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容貌秀气，衣着华贵，正是楚家大小姐，楚甜儿。 慕念慈双眸微眯，别看这楚甜儿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平日里就属她欺负慕念慈最狠，轻则关在柴房好几天不给饭吃，重则藤条蘸上盐水又打又骂。 要不是参加这场测试，楚家甚至不会给她一件好衣裳穿。 楚甜儿拉着她的手迈开步子，用故作怜惜的语气，高声道：“我可怜的慕念慈妹妹，怎的又犯痴病了，不怕，甜儿姐姐带你走。” 周围人夸赞的话一句接着一句，慕念慈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细弱手腕上，一道道初现端倪的深浅红痕，眸光渐寒。 没想到同为六岁孩子，下手竟如此狠毒。 很快，楚甜儿拉着她走上台阶，来到铺着大红绒毯的高台上。 不远处，一尊气势如虹的仙人剑斩天魔的雕像傲然而立，那仙人英姿飒爽，挥剑转身凌空一击，天魔便跌坐在地，连声求饶。 慕念慈认得，那是自己。 准确来说，是一千年前玄魔大战时，斩断魔王一只角的自己。 只是雕琢历经岁月的磋磨，早已不似当初栩栩如生了。 慕念慈收回思绪，一位道童迎了上来，将她和楚甜儿引到了两个相邻的木桩前，不过转头的功夫，又接引别的小孩去了。 而这样衣着朴素的道童，场中还有好几个，都在台上来来回回忙碌着。 慕念慈好奇打量，台上共立着十二个半人高的木桩，把台面均匀分成了十二个区域。 每个木桩前还站着一、两位道人，他们穿着各色道袍，头发或束或散，身形或高或瘦，年轻的、年长的，神态各异。 此刻，他们都在等待着场中几位道童，将接连走上高台的孩子们，分别送到自家区域的木桩前。 每个区域上方，还悬着不同宗门的标识，有些符文慕念慈认得，都是千年前玄界六洲十二顶级宗门之一，有些她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这样的高台，从右看去还有三个。 没想到，昔日只许玄者进出的玄界白帝城，历经千年，因为越来越多的百姓定居变得热闹繁华。 玄界各个宗门也终于放下成见，愿意接纳平民子弟。 千年夙愿，当下都已实现，慕念慈不由覆手而立，仰天长叹，三分感慨，七分欣慰，多一分是对玄界美好未来的展望。 “云师兄，这小孩儿怎么看起来......怪老怪老的？”束发的少年道人、高瞻，眯眼看向慕念慈，对身旁高自己一头的年轻道人、云漫天，悄声问出疑惑。 “咳咳~莫非师弟说的是，咳咳~那般....嗯......泰然自若的神态吗？” 高瞻眉头紧蹙，点点头，又立马摇头如拨浪鼓。 云师兄的回答似乎没有精准戳在他的心巴上，他只能压低声音，换个方式郑重强调道：“师兄，你信我，她简直和师傅准备家法我前，一模一样！” 云漫天看着此刻的师弟，比自己这个病人的脸色还要苍白几分，心下叹息。 也不怪师弟吓成这样，可怜他从小替师兄们背锅，都被师傅打出阴影了。 云漫天带着狐疑的眼光审视慕念慈，下意识摩挲起下巴。 这是他陷入思考时的动作。 不知怎的，云漫天想起了那张供在祠堂的祖师奶画像。 也是这般覆手而立，在悬崖之上俯瞰茫茫云海，仙风道骨又不失和蔼慈祥的模样。 等等，他为什么要用“也”字？ 然而，就在云漫天的思绪似乎要抓住什么关键的时刻，那小孩竟因为躲避一只靠近的飞虫，两脚不稳摔倒在地。 这？ 云漫天和高瞻面面相觑，什么疑惑顷刻间荡然无存。 云漫天顺了口气，缓缓道：“咳咳~高师弟，小孩子嘛，不过是怀着敬仰，刻意模仿仙辈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云师兄，说的是......”高瞻嘴上附和着，心里依旧打着鼓。 云漫天轻拍高瞻肩膀，继续宽慰道：“咳咳~不过懵懂稚子，师弟抬手就能要了她的性命，何惧之有？” 高瞻望向爬起来拍拍灰的慕念慈，小小一只，可可爱爱的，还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是啊，就这，一个黄毛丫头有啥可怕的？ 高瞻重重点头，脸也不白了，腰板也挺直了，甚至还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要是这丫头能入门，当成师傅欺负一顿，他感觉这辈子都值了！ 而此刻，在台上的慕念慈，并不知道云漫天和高瞻的这段插曲。 她确实是摔了，摔的本人也莫名其妙。 慕念慈记得，当时她不过歪头避让一只飞虫的功夫，脚下正好踩着没铺平的红毯，借着向前的力道，就那么直愣愣跌坐在地上。 她知道原身底子弱，但没想到这么弱。 唉，看来以后得好生调理才行。 慕念慈这边正暗暗计划着需要的草药丹丸，楚甜儿那边已经提着裙子，装模做样走来关心她了。 楚甜儿一个六岁的孩子，就学会了两副面孔，该表扬她家风如此，还是天生聪慧呢？ 慕念慈心底冷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咽喉却被诡异的力量扼制。 像是迷失在沙漠里濒临死亡的旅人，在一滴水的渴求里困顿挣扎，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难道，她是个天生的哑巴？ 不，不对，她怎么可能是哑巴！ 第2章 天道精灵与灾偶 慕念慈记得很清楚。 原身于襁褓之中，就被楚家收养，没有生母照顾又缺奶水，日夜啼哭不断，甚至因为哭的烦人还被喂了安眠汤药。 随着时间推移，原身三岁。 跟着同龄的楚甜儿同吃同住，虽说一个主子，一个丫头，哪怕她不跟着夫子一起读书识字，日常交谈也是不可避免的。 耳濡目染，怎么可能不会说话？ 更奇怪的是，一个人的记忆离事件发生的时间越近，记得就越清楚。 可原身恰恰相反。 她三岁之后的记忆一年比一年模糊，到了六岁更是只剩下，不是被打就是被关禁闭的记忆片段。 究竟从何时开始，原身不能说话了呢？ 慕念慈思忖着，不愿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这时，楚甜儿带着甜甜的微笑，小手已经伸到了她面前。 这是做什么？ 是要扶她起来吗？ 可是她早就站起来了啊。 很快，从台下不明所以的观众口中，慕念慈知道了答案。 这哪里是故作姿态的搀扶，明明是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对她的关心与爱护。 慕念慈双眼微眯，微微一笑。 她的确低估了楚家的家教。 她活了几千年了，什么正经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没教育过？ 忽的，慕念慈一个反手握住楚甜儿手腕，还不等她反应，慕念慈直接带着楚甜儿的手高高举起。 慕念慈宽大的袖袍顷刻滑落，露出细弱手臂上那一道道青红不一、触目惊心的瘀痕。 在所有小孩都规规矩矩，站在特定区域里乖乖等候时，两个忽然举手的小孩实在过于惹眼。 场中一时静默，继而嘘声一片。 人群对着楚甜儿指指点点，连同在台下的楚家人也遭到了审视的目光。 楚甜儿小脸一白，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慌乱，几乎快要哭出泪来，然而一转头的功夫，她便冷静下来，目光坚定，小脸又渐渐带上往日甜甜的微笑。 慕念慈顺着楚甜儿的视线看去，楚夫人正朝着她点头示意。 看来楚家早有应对的办法了。 慕念慈心底冷哼。 楚甜儿那边，已经开始了她的表演。 “哎呀~怎么还是老样子，每天不是这里磕着，就是那里撞着......还把啊娘给你上了药的绷带弄开了~” 楚甜儿轻柔的语气里带着责怪，尽管双手卯足了力气，也没有办法将慕念慈高举的手臂一并按下来，只得继续柔声哄道， “乖妹妹，别闹了哦~幸好阿娘今早嘱咐我带上了绷带，姐姐给你缠上，等测试完，我们再重新上药，包扎一下哦。” 慕念慈抬眸便望见自己胳膊上，露出缠了半截的绷带，再看台下群众，没有一个人察觉不妥。 楚家风评两极反转。 慕念慈笑笑，收了力道，任凭手臂耷拉下来。 楚甜儿见此，立马从荷包里取出绷带，小心翼翼给慕念慈一圈圈缠上。 唉，好好的小孩，竟被教成了这样。 慕念慈撇头看向楚甜儿人畜无害的小脸。 有那么点子痛心。 她家里怎么教的慕念慈不管，到了外面，呵呵，祖奶奶辈儿可不会惯着！ 慕念慈目光一肃，手臂大力一挥，将楚甜儿整个身子拉下，顺势小腿一盘。 不等楚甜儿诧异的目光落下，整个人已经扑在慕念慈腿上。 慕念慈一手钳住楚甜儿双腕，一手高高举起，用足了力道，朝楚甜儿的屁股狠狠落下巴掌。 “啊！” 叫你不当小孩。 “啊啊！” 叫你欺负小孩。 几巴掌清脆落下，惨嚎声声声刺耳。 打得楚甜儿哇哇大哭，看得在场众人呆若木鸡。 第一时间打破静默的，是楚夫人穿越人群的哭喊。 要不是道童和楚老爷拦下了她，这位妇人已经冲上台了。 慕念慈居高临下望着楚夫人，只是那恨极又不能发作的样子，的确可笑。 毕竟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 连同一旁铁青着脸的楚老爷也是如此。 慕念慈一扯嘴角，趁着起身，索性将楚甜儿朝出家人的方向顺势一推。 谁知，楚甜儿一个翻滚，屁股又精准着地。 慕念慈冷冷看着楚甜儿，一边捂着屁股哇哇大哭，一边颤巍巍爬起往台边走的样子，她生不出半点同情心。 比起原主在楚家挨的打，受的苦，这几巴掌恐怕还不足万分之一。 终于，楚甜儿和台边的楚夫人抱在一起。 心疼的母亲，委屈的女儿，那是见者不忍，听者落泪。 群众的矛头一致对准了台上，那个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 慕念慈扬起脑袋，双手抱前，挺直了小身板，正想听听有什么难听的话入耳。 忽的，她眼前金光乍现。 周围一切仿佛静止。 只有一个金色光点不断汇聚成团，带着雀跃的嬉笑声，调皮地绕着慕念慈转了又转。 “尊敬的主人，您的专属天道精灵已生成，叫我闪回就好~” 慕念慈看着悬停眼前一坨蠕动的金色，不由皱起了眉头。 精灵是这么抽象的玩意儿？ 光团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尴尬，咳嗽两声，忙提醒道：“主人，你得点我一下。” 小家伙，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光团没有开口，只是跳跃几下，很是高兴的样子。 慕念慈却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 冥冥中，她似乎和光团心意相通了。 慕念慈小手伸出，指尖轻触。 光团顿时如花朵般绽放开来，金光一层层碎成星屑。 在无数光尘的流散之中，四只小爪子如破壳般伸出，露出胖乎乎的身子，小小的尾巴，还有两个突起的犄角。 慕念慈抬起双手，接住轻轻落下的金色小家伙。 它抖动睫毛试探着，一下两下，如星辰般的大眼睛缓缓睁开，水汪汪望着慕念慈，盛满笑意。 闪回？ 慕念慈心底轻唤。 闪回咯咯笑着，摇着尾巴，贴上慕念慈脸颊蹭了又蹭。 时间又开始流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除了慕念慈，周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闪回的存在。 很快，闪回小眉头一压，怒哼着，小爪指向不远处，正抱头痛哭的楚家母女，气鼓鼓道：“主人，主人，你不能说话，就是她们干的！” 慕念慈疑惑蹙眉，脑中却瞬间闪过几个画面。 雨夜，被黑衣人杀死的老实爹娘。 黑色斗篷遮脸的老者，狂喜的楚老爷。 昏暗的屋子，装着恶臭液体的坛子，以及一个贴着诡异符咒，半泡在坛子里的油布娃娃。 这......竟是灾偶！ 慕念慈记得，这是上古流传的一种续命秘术。 找一个与“续命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婴儿，杀其全家，取其家人的尸骸加上婴儿的一缕精魂炼制成灾偶，再每日以婴孩的鲜血灌溉，成为“挡灾人”。 续命人和挡灾人的关系十分微妙。 续命人一方面榨干挡灾人的价值，为己所用，另一方面又得保护挡灾人，以免在秘术完成前发生意外。 挡灾人同样也得保护续命人。 因为续命人一旦死亡，挡灾人也会死去。 直到灾偶成型之日，将挡灾人和灾偶一起焚烧殆尽。 挡灾成功，秘术方成。 在慕念慈印象里，正因为灾偶极其阴损恶毒，在她还是玄界小透明时就被列为了禁术。 原以为几千年过去早已失传，没曾想如今还能见到。 而且，从那稻草娃娃被血浸染的发黑程度来看，楚家人远比她想的更加丧心病狂。 楚家人在得知原主身负大气运后，便开始用灾偶吸她气运，夺她机缘。 不仅加大了每日取血量，导致灾偶发黑程度加深，成型之日还随之延长了。 这也意味着，焚烧完成的时间也延长了。 可怜的原主本可以死的痛快点。 现在因为楚家人的贪婪恶毒，导致一个气运之子，不仅日渐呆傻，霉运缠身，死的时候，还要受尽长达数日的烈火焚烧之苦。 如果不是自己机缘巧合魂穿到了原主的身上，估计不足一年，便要接受被烧死的命运了。 好啊！ 慕念慈气极反笑，冷眼瞥向楚甜儿，狠狠攥紧拳头。 看来自己刚才没把她打死都算轻了！！ 第3章 五彩显圣灵根 “资质测试，现在开始！” 一声高呼响彻高台，伴随着铿锵有力的铜锣声在场中回荡开来。 楚甜儿在楚夫人的安慰下，抽抽嗒嗒起身，一步一拐挪到队伍后面。 那小模样简直委屈又可怜。 反观慕念慈，坏得理直气壮，冷眼一扫台上台下，神情各异又带着审视目光，带着仅自己可见、正坐在肩膀上翘脚脚的闪回，径直向前走去。 周围的小孩、道童见此，纷纷本能般退让几步，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嫌恶。 慕念慈也不管别人如何想，继续向前，两步站在与楚甜儿相邻的队伍后。 楚甜儿却一个激灵，仿佛见到了瘟神，憋着打转的鼻涕眼泪，小心翼翼换了个远离慕念慈的队伍。 慕念慈看在眼里，不由想起了自己开创凌云宗时，写下的宗主真言。 其中之一便是，徒弟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强调：一顿不够就两顿）。 慕念慈默默点头，心里对自己的宗主真言更加肯定了。 也不知道，她那群调皮的徒弟们，现在还有没有传承自己的意志。 正在慕念慈陷入回忆中时，闪回懒懒的声音传入脑海。 “主人，俺刚刚发动了能力，有点累了，要小睡一下哦~” 慕念慈微微侧头。 闪回那小家伙已经打着哈欠，脑袋一歪，埋进两个爪子里，尾巴顺势蜷成一团，变作金色星屑，瞬间消失不见了。 然而，慕念慈能清楚感觉到，自己丹田处多了个米粒大的小光点，正是呼呼大睡的闪回。 在慕念慈几千年的经历中，只有上古卷轴里记载有类似稀奇古怪的生物。 祂们的出现毫无规律可循，得到祂们的方式也千奇百怪。 于是，后人只能将祂们视作，一种特殊的天道之力。 虽说慕念慈不知自己为何能重生，但天道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那她一定好好珍惜。 即便现在她受制于灾偶的关系。 楚家欠原主的，她定要清算！ 很快，每一个木桩前的两位道人，开始忙碌起来，测试正式开始。 一个拿着水晶圆球负责替小孩觉醒，一个手持玉简负责记录测试结果。 慕念慈认得，这圆球是由灵气极为醇厚的灵石打造而成。 只需借这圆球引先天一气与被测试者共鸣，便能激发修炼潜质。 亮起光芒的强弱能测试出修炼天赋，颜色还能判断灵根属性，十分方便。 很快，场中迎来了第一位觉醒的小孩。 那是个亮起温和蓝色光芒的水晶球。 旁边的年轻道人以指为笔，迅速在玉简上书写起来，力道一顿转而抬手指向半空。 一道光华随之飞出，一串金色文字凭空浮现。 【李狗蛋，凡品水灵根】 凡、地、天、显圣。 灵根从低到高的修炼品级，决定了修炼速度与突破瓶颈的成功率。 金、木、水、火、土。 灵根的五种基本属性，当然，还有雷、风、冰等变异属性。 慕念慈仔细观察着那个蓝色光芒的水晶球，微蹙眉头。 此时，那个一边兴奋飞奔下台，一边激动大叫“爹、娘我考上了”的小男孩，已经踏着草鞋冲进欢呼的人群，和一对农人打扮的夫妇抱头痛哭在一起了。 慕念慈收回目光，她十分笃定，男孩的修炼资质远超于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场中的小孩测了大半，测试结果也是悲喜交加。 有成功觉醒的，也有能共鸣但怎么也觉醒不了的。 最多的，是根本觉醒不了的。 如果不算那个男孩，现在场中测出资质最高的，只有一个地品土灵根。 显然，没办法激起城楼上那些，俯瞰全场之人的兴趣。 但是，慕念慈知道场中有一人绝对可以。 慕念慈抬手接过年轻道人递来的水晶球，屏息凝神。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连呼吸也变得清晰可闻。 忽的，慕念慈只觉手中一轻。 高瞻拿起水晶球看了又看，开口道：“云师兄，这个好像没灵气了，我换一个再测。” 云漫天点点头。 慕念慈很快又接过一个水晶球。 “奇怪！云师兄，你来看看呢，这个好像也没气儿了。” 云漫天侧过头，指尖搭上水晶球，转而看傻子似地望向高瞻：“咳咳~怎么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师弟啊，换的时候长点心吧。” 高瞻眼睛瞪得溜圆，一句话强行憋了回去，主打一个有苦没出说，拿起慕念慈手里的水晶球，转身就走。 很快，慕念慈又接过一个水晶球。 只是这次，云漫天也把手搭了上来。 “云师兄你干嘛？” 高瞻忽觉心里毛毛的，下意识耸肩侧身，拉开了自己与云漫天的距离。 “咳咳~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古怪......” 云漫天苍白的脸天然带着几分冷漠，双眸金光流转，瞬间锁定慕念慈。 神念入侵？ 慕念慈扬起小脸，面无表情，心底默念。 闪回，别吃了。 光点扑闪几下，妥协中。 乖，以后给你吃更好的。 光点飞速扑闪，随即安定下来，同意了。 慕念慈暗自舒一口气。 四周安静，呼吸混合着清晰的心跳声。 下一刻，水晶圆球之内，五色彩光乍现，如涟漪般在众人脸上荡漾开来。 这耀眼的光华冲破白日天光，刺得人群纷纷抬手遮挡，暂避锋芒。 震撼，太震撼了！ 五彩显圣灵根的光芒，照得台上台下一片流光溢彩。 忽的，人群之上，几道劲风嗖嗖刮过，无奈众人睁不开眼只能靠本能避让。 一阵喧哗过后，光华黯淡。 众人这才得以睁眼，看清四周情景。 此刻，被十二位道人团团围住的楚甜儿，捧着五彩华光流转的水晶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精致小脸上甚至有些懵懂和忐忑。 而不远处的慕念慈，捧着手中散发微弱绿芒的水晶球，透过人群缝隙，默默望向楚甜儿。 她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这个灵根原本就是属于她的。 千年前，她就是如此惊才绝艳，凭借超高的天赋与机缘，力压玄界各个宗派，带领凌云宗成为玄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 自从凌云宗宗主陨落，世间也再无一人如此。 五彩显圣灵根，前途不可限量，定要收入宗门！ 想必这也是在场，十二位衣着个异、仙风道骨的老家伙们，共同的想法。 第4章 熟悉的陌生人 蛮荒宗宗主、蛮迦率先打破沉默，嗓音粗犷，仿若被风沙日夜磋磨的岩石：“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可愿加入我们蛮荒宗？” 慕念慈摇头轻笑，没想到这一身古铜色皮肤，每天拖着七尺重剑，到处给宗门惹事的小屁孩儿，人到中年当上了一宗之主还是个直性子。 记得那时，他被师傅蛮力打怕了，到凌云宗找慕念慈评理，错把房里的仙酿当成水喝，结果昏睡到第二天还尿床了。 “蛮宗主，这是知书达理的小姑娘，千金之躯，去你们宗门天天晒太阳、扛石头修炼不成？”赖思贤捻着八字胡，笑眯眯递出一块玉牌，“不如来我紫玉宗，山清水秀最是养人。” 慕念慈打量着这个衣冠楚楚的紫袍中年男子，心下感叹，还是这小子鸡贼。 不过，这小子为何非得留八字胡，当年提多少次了，他捻胡子的动作莫名像苍蝇搓腿啊。 慕念慈不禁摇头轻叹。 剩下几位宗主也不甘示弱，纷纷开始展示自家宗门的实力。 慕念慈踮起脚，澄澈的眸子在一个个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容上寻找着，期待着。 终于，视线在一个道袍上有凌云宗标志的道姑身上停住。 竟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年轻面孔！ 当年，慕念慈的亲传弟子共有十人，内门弟子几十人，更别提成百上千的外门弟子了，何况自己对大多数外门弟子都有印象。 虽说她算是死了一千年，可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一个连她都没见过的新人吧。 难道，凌云宗出了什么变故？ 众人簇拥之中，楚甜儿已经从受宠若惊中回过神来，她揪住袖口拧来拧去，大眼睛左右游移间，偷偷瞄向不远处的慕念慈。 慕念慈不由皱起眉头。 她似乎猜到了原因。 楚甜儿小心翼翼抬头，连忙乖乖行了一礼，带着恳切的语气道：“多谢诸位仙人的抬爱，我是城北楚家的楚甜儿，今后无论我拜入哪位仙人门下，还望先应下小女子一个要求...就一个......” 楚甜儿语气渐渐弱了下来。 慕念慈小眉头皱得更紧。 不知哪位宗主，说了句“但讲无妨”。 楚甜儿立马又行一礼，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她提起裙摆朝慕念慈走来。 竖子！ 慕念慈双手抱前，心底冷哼。 楚甜儿在离慕念慈两步远的地方，突然停止脚步，有些忐忑望了望她，立马缩回了视线，像换了副面孔似的，带上甜甜的微笑，转身冲宗主们行礼道： “不瞒诸位仙人，我这妹妹命苦，虽然呆傻又言行无状，但也有修炼天赋，希望诸位仙人收我入门的时候，也一并收下她吧。” 竖子，虚伪！ 慕念慈不语。 挡灾人和续命人的微妙关系，她岂会不知。 楚甜儿借灾偶吸收自己的机缘寿命，没把她烧死前，当然不能离得太远。 可是不明真相的众人呢？ 会拒绝一个小孩充满期待的央求吗？ 何况还是一个天赋卓绝、前途无量的小孩，提出的合情合理的要求。 还没等台下观众们的褒扬和感动传入慕念慈耳朵，身着凌云宗道袍的道姑，一甩拂尘率先走到她二人面前。 道姑伸手伸手摸了摸楚甜儿脑袋，威胁的眸光一扫身后众人，语气却无比温和道：“真是个人品贵重的姑娘，我龙宛瑶最欣赏你这样有情有义的丫头了，你放心，你们俩，我凌云宗都要了！” 此言一出，其余宗主的脸色显些挂不住。 其中一位宗主正欲上前，龙宛瑶却只广袖微拂，一道无形的气劲悄然间阻住了他的脚步，将一切话语尽数堵了回去。 她自始至终未看那人一眼，更不给其余众人辩驳的机会，只侧身含笑牵起楚甜儿的手，悠然向台边走去。 行事十分强势。 这是慕念慈对龙宛瑶的第一印象。 或许是察觉了楚甜儿走路时的异样，龙宛瑶指尖凭空一捏，转瞬拿出一粒丹丸，递给楚甜儿，悠悠开口：“小孩子动手不知轻重是常事，这枚紫府蕴神丸不仅能治愈外伤，还能温养识海，稳定神魂，内外兼治，你快服下吧。” 楚甜儿双手捧过那枚金灿灿的丹丸，毫不犹豫张开小嘴便要吞下。 那丹药化作一道金芒钻入楚甜儿体内，霎时间，草木粹取出的天地精华，顺着筋脉修养着身心灵。 楚甜儿眸子越发晶亮，想来是领会到其中的妙处了。 “主人，人家也想吃~” 闪回小爪子揉着半醒半睡的眼，冲慕念慈奶声奶气撒着娇。 玄界的丹药一共九个品级，看这紫府蕴神丸的成色，顶多算中等品级。 慕念慈微微一笑。 不过四品丹药而已，以后给你更好的。 闪回点头如捣蒜，一个摆尾，又开始呼呼大睡了。 那边，龙宛瑶素手一挥，指向了城楼处那尊“仙人剑斩天魔”的雕像，似是想起了往事，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叹息：“甜儿，看见了吧，那是我凌云宗初代宗主，曾率领玄界十二宗抵御天魔，只可惜......” 慕念慈眉头皱起，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宛瑶...龙宛瑶！ 慕念慈记得，某次十二宗大会上，听上任龙蛇宗宗主随口提过，他有一养女正是此名。 龙蛇宗这个万年老二，一直被她凌云宗压着。 两个宗门不对付了千年，如今龙蛇宗的养女怎会成了凌云宗的宗主？ 此时，楚甜儿却望着雕像出神，“哇”一声纯粹的赞叹不由自主逸出唇间，她小小的身影凝立在原地，眼中再无他物，只盛满了无限的崇敬与光亮。 她不经意间问出声：“仙人姐姐，她也和你一样厉害吗？” 龙宛瑶轻轻摇头，一缕深切的哀伤如云般掠过眼底，旋即被她压下，她抬手，轻轻抚上楚甜儿的发顶，语重心长道：“为师在修炼天赋上远不及此，不过甜儿，你和她一样是五彩显圣灵根，注定是不凡的存在，可是甜儿......” 龙宛瑶话锋一转，脸色与语气骤然一沉，严厉道：“你千万别学她，虽然当年，她曾从天魔包围圈中救我脱困，但是她暗地里勾结天魔，妄图称霸玄界与天魔界是不争的事实，在我们这些修士家族和门派里，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们十二宗之所以选择保留这个雕像，也是为了让后人引以为戒，甜儿，你仔细看她的脸，都是后辈精英弟子们一刀刀刮成的，以你的资质，在各宗大比后，定能获得这份殊荣！” 慕念慈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不是？给我穿哪儿来了？ 是同一个玄界吗？ 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当了自家宗门的宗主就算了，还说她暗地里勾结天魔？！ 等等。 慕念慈的目光猛地定格，瞳孔急剧收缩。 脑海里，龙宛瑶的眉眼，渐渐地，和那天自己从天魔包围圈救出的小弟子，完美重合！ 第5章 谁还不是个孩子（1） 疑惑似杂乱纠缠的细线，但线头某处，必然连着那个龙宛瑶。 慕念慈眸光渐寒。 不远处，龙宛瑶已经拿出一块凌云宗的身份玉符，一改悲伤神色，反而眉梢带笑，扫过身后神色迥异的各宗宗主，神情更加得意。 “甜儿，这是我凌云宗的身份玉符，像方才使用测试球一样，静心感受它的存在......嗯嗯，很好，以后你就是我凌云宗的正式弟子了。” “谢谢仙人姐姐~” 此时的楚甜儿，捧过那枚玉符，发自内心的高兴。 “甜儿，以后该叫我师傅了。” 龙宛瑶摸摸楚甜儿的头顶，和蔼强调道。 楚甜儿重重点头，笑着应答。 龙宛瑶侧头瞥了眼慕念慈，神情嫌恶难掩，原本递出的另一枚玉符，转而又递到楚甜儿面前：“这是你妹妹的玉符，替她好好收着吧。” 慕念慈漠然看着一来一往的二人，心底只觉恶寒。 台上其余宗主见此，更是面面相觑，招揽之意全无。 龙蛇宗宗主，万孝谦却大袖一挥，颇为豪迈道：“恭喜龙大宗主得此佳徒，到底是凌云宗的机缘，我看没咱几个老家伙的事儿，都散了吧。” “承蒙诸位宗主割爱，宛瑶来日必亲自登门，奉上谢礼。” 龙宛瑶趁势补上一句，随即抬手行礼，似乎在恭送在场诸人，语气虽软，行为却十分强势。 赖思贤捻着八字胡，丢下一句“真是无趣”，即刻拂袖而去。 剩下诸位宗主相视一眼，也逐一离场。 “刁妇！”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响起。 众人寻声齐刷刷看去。 台上维持秩序的道人们见状，刚松了口气又立马提了起来。 一个顶着头蓬乱白发的老道，手里卷着两册画本，踏着草鞋稳稳落下，抬手便指龙宛瑶，毫不客气道：“家师与天魔之事，本就未有定论，要不是你这刁妇，伙同那些个老家伙从中作梗，家师何至于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此时，慕念慈身后的二位道人，高瞻、云漫天冲老道行礼叫了声师傅，恭敬接过他手里的画本，两步站定他身后，隐隐摆开对峙的架势。 慕念慈却杵在原地，看着那个老道出神。 一切恍若昨日。 这个让慕念慈无比熟悉的白发道人，和记忆里那个风华正茂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眼底泛酸，只觉一阵揪心的疼。 因为这个糟老头，正是自己的亲传大弟子，一代玄界天骄，俞清风。 龙宛瑶脸色一沉，冷哼着，毫不示弱呛了回去：“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出云峰的俞峰主啊，那封契魂书写的不够明白吗？要不是她和天魔王利益分配不均，岂会闹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各自封存双方一缕神魂，代表着绝对不会违背誓约的契魂书？！ 她几时和天魔写过什么狗屁的契魂书？ 慕念慈整个人如遭雷击，拖着恍惚的小身子，向俞清风一步一顿走去。 俞清风苍老的面容怒气勃发，指着龙宛瑶的手连同语气一起颤抖：“你...你...明明你......才是......” 龙宛瑶眉目一横，继续咄咄逼人：“我为凌云宗收下甜儿的时候，你来晚了，当初玄魔大战，老宗主和天魔王同归于尽的时候，你也来晚了，老宗主一脉拼死抵抗天魔反攻的时候，你还是来晚了！” “我......” 俞清风语塞当场。 他身后的高瞻和云漫天面面相觑，更是一脸无奈。 凌云宗四峰林立，千年前，俞清风作为出云峰的峰主，领了慕念慈祖师奶之命，去蛮荒宗帮忙抵抗天魔。 谁知，仅耽误了一天的功夫，便传来祖师身死道消的噩耗，更别提之后接踵而至的变故了。 桩桩件件，都成了俞清风一生之痛。 然而，趁他病要他命。 龙宛瑶深谙此理，她扬着头颅，高声喝道：“看你是长辈才敬你声俞峰主，哼，可别忘了，当初力挽狂澜，保住凌云宗的，是我，让凌云宗再次成为玄界第一宗门的，是我，凌云宗的现任宗主，还是我！” “够了，别说了！” 俞清风深深吸了口气，带着沉重的步伐转过身去，双眸紧闭，苍老身躯更显佝偻。 龙宛瑶显然不想放过他，继续开口道：“俞峰主，想来你可从未称我一声宗主吧，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叫嚣！当初，十二宗审判会上，你眼睁睁看着老宗主一脉死的死，散的散，怪得了谁......” “别说了...别说了......” 俞清风脚下似有千金重，单薄身子如穿堂风过后的残衣，整个垮了下来，失神坐在高台边缘。 龙宛瑶嘴角笑意更甚。 俞清风却无心再听，更无力反驳， 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念慈身板微颤，怔怔看着老道背影，双眸渐酸。 小风啊，告诉为师，到底发生了什么？！ 龙宛瑶的话，在她听来，句句锥心，字字泣血。 慕念慈像行尸走肉般走着，她含着泪咬着牙，本能伸出颤巍巍的手，用尽全力死死攥过俞清风的衣领。 她想问个明白，奈何，她只能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高瞻见她，似要过来拉开，却被云漫天摇头拦住。 弓着背默默流泪的俞清风，双眼空洞，对于慕念慈越矩的行为，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刻，慕念慈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碾碎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是咽下满腔愤慨，紧攥衣领的小手松开，转而替俞清风轻轻抹去泪痕。 因为在她眼里，不管过去多少年岁，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俞清风似有所感，满目沧桑的他，双眸渐渐回神，霎时热泪盈眶，他一把抱住慕念慈，痛哭流涕道：“师傅啊~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是的，小风，为师回来了！ 慕念慈拍了拍俞清风的后背。 “不是，师傅，你看清楚些，她......” 高瞻五官都要愁到一处了，刚要开口又被云漫天捂嘴拦下。 谁知，龙宛瑶却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样，指着慕念慈，又看看俞清风，止不住笑道：“哈哈哈哈~俞峰主，怕不你是看画本，看疯了吧！” 风沙渐止，四周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安静。 只有龙宛瑶的嘲笑声突兀刺耳。 无言的愤怒在慕念慈心底越烧越烈。 她冷眼瞥向龙宛瑶。 纵使她现在灾偶之身，口不能言，纵使她现在年仅六岁，凡品木灵根。 如何呢？又能怎？ 谁叫她欺负自己徒弟，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