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被冷落的雌君》 第1章 洛里恩阁下 公元纪年501年,虫族的铁血军队终于踏破邻邦的城池,正式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这个以冷血强悍著称的种族在虫母逝去的两百年后再次捍卫了祂的荣耀。 是夜,虫族的军事情报特别处“同化”仍然灯火通明。 滴答,滴答……仿真钟表的华贵指针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转得更快。 “洛里恩阁下?”一名虫族不确定地喊道,几乎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向走进这间办公室的阁下致意。 奇怪,看这名虫族的后颈,斑斓的虫纹说明了他也是一位地位不低的雄虫,理应是端坐高台任人推崇膜拜才对,怎么会一脸信服地看向别的虫族。 很快,越来越多的虫族站了起来。 即使他们努力保持镇静,但空气中却在这刻充满了某种火热的因子。 “月光与您同在,洛里恩阁下。”马修第一个反应过来,试图和自己这位新上位的最高领导者建立一个良性友好的关系。 他本来还提前酝酿了好多这些上层贵族喜欢听的客套寒暄,如阁下您金色的长发是月光也难以比拟的存在,虫母陛下降下的璀璨流星汇成了您眸间的神采。 但是对上洛里恩那双金色的、看上去冷漠到没有一丝感情的双眼,他不知是何种心情又把这些上赶子的赞美吞进了喉咙里。 他马修为“同化”卖命那么多年,之所以至今都没有投效哪位雄虫阁下,就是因为选择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它。 而“同化”报答他的方式是给他空降一个雄虫作为顶头上司——他为此拼搏十几年的位置,就这样被一个雄虫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 就因为这位是塞西法兰家族的雄虫吗? 虽然内心深处清楚没那么简单,但是……马修咬着牙挤出了微笑,就当什么芥蒂都没有似的,倾尽所能地给自己这位新上台的长官汇报今晚的工作。 出乎意料,这位洛里恩阁下似乎并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高傲暴躁。 洛里恩微微顿首,朝他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哪怕马修和这间办公室的其他虫族能意识到这笑容仅仅出于社交上的礼貌,紧绷到极致的心情也略有一丝缓解。 不管怎么样,“同化”未来的掌管者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难以相处,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洛里恩似乎也明白他这群下属的想法,缓慢地扫视一圈后开口:“我是洛里恩·塞西法兰,相信诸位早已对我有所了解,我于今日正式结束了对摩西瓦战场长达三年的效力。考虑到塞西法兰家族在战争中做出的卓越贡献,经议会批准,我将正式享有对‘同化’的最高领导权。” 看着底下一片郑重肃穆的表情,本就不爱打官腔的洛里恩有意放松气氛道:“我早已向议会言明,不需要过于正式的任职仪式。显而易见我是对的,诸位作为情报处的精英,想必早已对我的信息早已了如指掌。” 但这番话根本没让周围虫族的表情缓和下来,洛里恩只能无奈承认,自己的确缺乏幽默的天赋。不过现在起到的效果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议会想要的。 “同化”作为虫族的情报机构,不该成为贵族们谋取私利的工具,尤其是通过泄露战机的方式……议会想通过他洛里恩的手肃清“同化”,他自己也恰恰有意借此搞清摩西瓦战争的内幕。 ”我不推崇死板的规则,但决不允许违背我意志的情报经由各位的嘴里传递出去。“洛里恩眯了眯眼睛,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估计也没什么好跟我聊的,有任何事都可以汇报给我的助手。” 刚才的危险气息好像只是错觉,洛里恩摆摆手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助手克莱并没有跟上去,而是选择留下来和马修等虫了解要处理的事务。 “洛里恩阁下是不是对我们有所不满?我们没想到阁下会忽然过来,所以没来得及准备正式的欢迎仪式……”马修看着很忐忑的样子,试探地问克莱,想从洛里恩亲近的手下那里试探他的态度。 但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这个克顿简直像个没有情绪的仿生虫一样,对所有问询都是一副无可奉告的态度,严谨地一条条核实洛里恩交代下来要了解的信息。 刚刚第一个站起来迎接洛里安的雄虫看了克顿一眼,又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看向马修道:“你与其琢磨这些,不如赶紧把我申请要做的任务上报给上面,不然我就违反‘同化’的规矩自己去做,我相信洛里恩不会责怪我的。” 马修无言以对,在洛里恩上任之前,这位一直是“同化”里唯一一位雄虫阁下,本来一个就够难搞的了,没想到两位阁下似乎还是熟识。也是,同龄雄虫间的关系往往比雌虫们更为密切。 克顿却突兀地开口:“您的家族与塞西法兰家族素来交好,洛里恩阁下已经嘱咐过我了,我会尽力满足您的需要……还有,他的办公室随时为您敞开。” 看样子这间办公室应该是借鉴了黑蜘蛛巢穴的设计,黑曜石般的穹顶在白色丝状异石的闪烁下汇成网状银河,洛里恩抬头看着,没说对这个设计满意与否。 从洛里恩今夜进入情报处以来就伫立在他身后沉默着的管家,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小少爷,您已经在这儿耽搁太久了,按照常理来讲,您只需在明日任职仪式上正式露面即可,您三年未归,回来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到家族见一见心心念念着您的雄父。” 洛里恩嘴角微乎其微的笑意敛住了,进门后第一次正眼看这位塞西法兰家族的大管家。 自己的那位好雄父姑且不论,塞西法兰家族里的什么虫子都觉得自己能指挥他做事了吗。 雄虫的精神丝总是能先一步的展示出主人的不悦,感受到大脑深处传来的刺痛,管家奥布里身子微僵,深深地欠身道:“我不该揣测少爷您的想法,想必您有自己的安排。家主的意思是哪怕您不思念他,也应该挂念一下您未婚的雌君。” 说完,奥布里低着头等待着洛里恩的决断。 尽管脑中的精神丝还是死死地绞着他,但是洛里恩并未斥责他的言论,甚至看起来对此毫无反应的样子。 奥布里早已习惯自家雄虫的性格,将他的反应视为默认,行了一礼便起身告退了。 家主当初为了家族在政坛更进一步,违背洛里恩阁下的意愿,甚至不顾他还没有达到成年体,强行让洛里恩一个雄虫只身前往危险万分的摩西瓦战场。 听闻洛里恩阁下在战场上多次精神暴动濒临死境,哪怕如今平安归来荣耀加冕,估计在心里对家主的怨怼也只增不减。 洛里恩处理助手克顿上传到自己终端的各种文件,他懒得搞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一套,自己雄父汲汲营营十几年只为深入“同化”了解到想知道的秘闻,自己也只知道它作为情报部门处理着虫族最中枢的隐秘。 如今他掌管同化,很多对这个位置图谋已久地虫子恐怕都要按捺不住了,他倒要看看这些心怀鬼胎家伙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洛里恩后仰进椅子里,右手轻轻按压着额角,目光集中到其中一条不起眼的标题——塞莱斯特·斐尔文,他几乎是有些烦躁的移了视线。 或许今晚回到家就能看到塞西法兰家族为他挑选的雌君了。 洛里恩其实对这个虫族有一点印象。 他前往战场前曾就读于雄雌同校的迈斯雷顿军事学院,为响应虫族的繁衍政策,即使学院不鼓励雄虫雌虫过早确认关系——尤其是测量清楚彼此的匹配度之前,但是却对二者私下里的往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对过分出格的雌虫加以惩处。 甚至他当时的朋友桑伦暗地里都和一个低年级雌虫有所往来。学校领导层也可能早已知道他俩的关系,但是一直默不作声。 洛里恩第一次知道他俩的关系,还是这个雌虫口口声声说自己被别的雌虫欺负了,一瘸一拐地请求桑伦替他做主。 那个欺负他的雌虫,洛里恩还听说是斐尔文家寄予厚望的继承虫,名字叫什么塞莱斯特。 虫族之间靠实力分高低,可以说是等级森严,低等虫族生来就该被高等虫族支配是每个虫族默认的社会法则,哪里来的欺负一说。只要不是伤及根本,以雌虫的体质用不了半小时就好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雌虫之间的争端诉诸于武力是常事,很少闹到雄虫那边,技不如虫本就丢脸,对正处于求偶年龄的雌虫来说,更应该死死地瞒着才对,除非…… 洛里恩听一些家庭成员构成比较复杂的雄虫朋友说,两个雌虫之间争风吃醋的时候,一方雌虫会故意伤害自己陷害另一个,以此来博取雄虫的关注。 难道是因为塞莱斯特也喜欢他的朋友桑伦,这个雌虫才危机感爆发搞了这一出吗? 这就有意思了,尤其是当事情的另一个主人公还是他曾经在雄父嘴里提到的贵族雌虫、上好的雌君选择时,事情就变得更有意思了。 我可以和你们一块过去找他的麻烦吗? 洛里安当时微笑着问桑伦。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很有好奇心的虫族,但可能是军校一成不变的生活过于乏味,让虫心生厌倦,鬼使神差地,他第一次对雄雌虫之间的感情牵扯产生了兴趣。 第2章 未来的雌君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过去找他的麻烦吗?”洛里恩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桑伦惊讶地看向洛里恩,他平时邀请这个明面上的朋友干什么,洛里恩都反应冷淡甚至直接拒绝,一度让他怀疑洛里恩是不是讨厌他来着。 “当然可以!我们的荣幸!” 他有些开心地想拍一拍洛里恩的肩膀,又想起来洛里恩不喜欢这些身体接触,只能遗憾地收回手。 洛里恩笑而不语,有时候他也不明白桑伦这个雄虫为什么永远对外毫不设防,能轻而易举地相信所有虫子。 雌虫的腿受点小伤不到半小时就能痊愈,也难为他的雌虫受完伤后就紧赶慢赶地跑来告状,更难为桑伦居然对此信以为真,气冲冲地要替他讨个公道。 桑伦的雌虫罗南长着一头红发,笑起来很活泼可爱的样子,几乎毫不费力就得到了桑伦的好感,但是却莫名地很是畏惧洛里恩。 这位洛里恩阁下几乎只和部分同龄的雄虫来往,自己只是一只普通的雌虫,如果不是桑伦,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他面前说上一句话。 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没敢和洛里恩说半个字。他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洛里恩真的想要为他撑腰,这位阁下这么做一定是看在桑伦的面子上。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让雌虫很骄傲的事,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看上去是两个雄虫要替他做主。 但是,罗南偷偷地看向洛里恩。 虽然洛里恩的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微笑,但是他却觉得这笑容毫无温度,几乎可以说是冰冷。 是因为雄虫精神值过高带给他的距离感,还是洛里恩阁下察觉到了什么?直觉告诉他,洛里恩绝对不像桑伦那样好糊弄。 “但是,洛里恩阁下,”罗南脑子飞快地转着,桑伦偷偷跟他说过,洛里恩阁下昨天刚因为要订婚的事和雄父塞西法兰公爵发生争吵,如今本应该在公爵府被关禁闭来着,而不是在朋友家里悠闲地聊天,“如果您跟过去,被公爵大人知道的话……” “啊,这倒也是。”桑伦立马垂头丧气起来。 洛里恩的态度却很随意:“想起来了,他的确让管家给我请了病假来着。还是这种俗套的招数。” 只见洛里恩懒洋洋地转了转左手无名指的银色戒指,不出数秒,一个身姿绰约金发金瞳的优雅雄虫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灰发虫族,甚至白嫩后颈上的鎏金色虫纹都幻化成了一道陈旧的疤痕。 罗南惊奇地看向洛里恩,又在他看过来之前迅速移开了视线。 早就听说精神力水平特别高的雄虫能凭借虫母遗留下的圣物幻化身形,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 事已至此,罗南只好颤颤巍巍地跟在两位阁下的身后,脚步不稳,倒不是他的腿有多疼,他现在简直恨不得自己的腿断了才好,才不至于显得自己的手段这么拙劣。 如果当初自己再激怒塞莱斯特一点,让他下手更重一点就好了…… “塞莱斯特,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桑伦已经彻底被激怒了,从来都没有虫这么忤逆过他,“你们斐尔文家族的雌虫都这么没有家教吗?” 塞莱斯特刚结束任务回来,主星瓦兰里娅正值初冬,他却好像感受不到冷一样,身上还穿着轻薄简练的纯黑色作战服,显得整个虫瘦削挺拔。 他原本微微低着头,安静地垂眸,就像从小到大雌父和老师们教导的那样,尽可能地对雄虫阁下们保持礼貌客气。 此刻听了桑伦的斥责,塞莱斯特自然而然地抬眼直视他,洛里恩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和他的头发一样,都是浅浅的银色,他原以为…… 看着他的模样,洛里恩有一瞬间的不满,就好像有什么本不该存在的期待落空了一样。 就在洛里恩以为塞莱斯特会继续保持沉默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桑伦阁下,就算您再说一万次,我也绝不可能给罗南道歉。恕我直言,您能被这么一个没脑子的雌虫耍的团团转,想必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洛里恩从细微但没必要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又上下打量了塞莱斯特一眼,发现他竟毫无阴阳怪气的意思,反而依旧面无表情,好像他刚刚倨傲的话只是普通的坦诚交流一样。 真是亏了自己的好雄父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地暗示,说斐尔文家族的长子如今快到了适婚的年龄,说他不仅身份高贵还性格温和,是一个不错的雌君选择…… 洛里恩当时只觉得反感,现在看来,更是觉得可笑,如果谁将来真的和“性格温和”的塞莱斯特缔结婚姻,自己会有兴趣看个好戏也说不定。 可能是因为雄虫没有雌虫那么抗冻吧,桑伦的脸都快被冻没了血色。在他单纯的世界观里,他真没想到过塞莱斯特会是这种态度。 事实上,他可能真的拿塞莱斯特没什么办法。 要知道,虫母已经逝去了几个世纪,作为祂心爱的孩子,雌虫继承了母神彪悍的体魄,可以轻松撕碎虫族的敌人,雄虫则继承了母神强大的精神力,精神力高的雄虫不仅善于“混淆视听”,还可以在很远之外杀虫于无形。 在先手条件下,雄虫完全能压制住同等级的雌虫。但很遗憾,虽然出身贵族,他桑伦也只是一个普通的B级雄虫,精神丝刺穿塞莱斯特精神壁垒的时间足够他制服自己了。 “大退化”时代过后,由于雄虫数量锐减乃至濒临灭绝,整个虫族都对雄虫极其放纵,甚至帝国还出台了一系列专门的律法来保护雄虫的权利。 武力无法匹敌,桑伦本寄希望于雄虫超然的地位能迫使塞莱斯特服从。 毕竟只是道个歉而已,主星绝大部分的贵族雌虫恐怕都会选择退让。 如果遇到蛮横的雄虫非要闹下去,对在乎颜面和名声的雌虫来说几乎是个重大打击,却没想到塞莱斯特的态度竟如此强硬。 他一强硬,桑伦也露了怯。就算是以雄虫为尊,虫族社会也是等级明确、阶级分明的。 就像一个平民雄虫不可能去冒犯一个贵族雌虫一样,他的家族虽然地位不低,甚至他的雄父还是主星有名的**官,但他雄父会允许他为了一个雌虫去得罪顶级权贵斐尔文家族的继承虫吗? 一时之间,场面竟诡异的僵持住了。 怒火被冷风吹散了,桑伦忍不住有些委屈地看向洛里恩,从小到大别的虫都对他百依百顺,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洛里恩失笑,难得主动地伸出手拍了拍桑伦的肩膀表示安抚。 “依我看来,你们不如各退一步,罗南与他发生了什么事,就抛到脑后交给虫母去了断吧。”洛里恩转过头,慢悠悠地问,“你说呢——塞莱斯特·斐尔文?” 一阵沉默。 “新月银戒?您是洛里恩阁下?!” 洛里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塞莱斯特那张没什么波动的脸上看出类似“面色大变”这种情绪的。 眼前的雌虫就像是被谁摆了一道似的,直勾勾地看着洛里恩手上的戒指,原本平静如古湖的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波纹。 “真是见多识广,不愧是斐尔文家的雌虫。不过,今天可没有别的虫知道我会过来。”相比之下,洛里恩反应很平淡。 听懂了洛里恩的言外之意,塞莱斯特压低嗓音,几乎毫不犹豫地承诺:“我不会向外吐露一个字。” 顿了顿,塞莱斯特又声音艰涩地开口:“很抱歉,今日冒犯了您的朋友。” 他垂下头,冷风拂过他的银发,一度遮挡了他的视线,只能听到洛里恩离开的脚步声。 再抬头,灰茫茫的天地间早失去了雄虫的身影。 对方似乎对后续的发展失去了兴趣,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这场来自北方边境星系的冷风,平等地吹拂过那年主星瓦兰里娅的每一个虫族,并在世事变迁的三年后,以同样的姿态携着雪花和落叶在地面上盘旋。 此刻,一个身影正静静地等在塞西法兰家族的某处宅院外。 “洛里恩阁下快要从情报处回来了,家主的意思是您可以提前进去熟悉一下,毕竟,您马上要成为塞西法兰家的新雌君了。”管家奥布里客气地邀请道。 赛兰斯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冒犯的提议,脑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洛里恩冷淡的眼神。 满是思念与期待的心随着洛里恩即将到来的倒计时一点一点地提了起来。 他低着头,看向脚下被风卷来的橘红落叶,等待着自己和它一样的,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命运。 等洛里恩处理完的事务,坐着飞行器慢吞吞地从“同化”回到自己的私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在自己家门外笔直地站着的塞莱斯特。 这个雌虫穿得很正式,不知道是刚从哪个会议回来,还是自己的好雄父给他按照自己的喜好装扮过。 他里面穿着版型硬挺的白色衬衫,两边领口精致的用金丝描线,遮住了一半他雪白的脖颈,又用黑色领带一丝不苟地束缚住。外面套着修身款的黑色深V领军装,半漏出里面的白色的内衬。 明明穿得很保守庄重,就连双手都戴着黑色皮质手套,除了脸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被暴露出来,洛里恩却好像嗅到了空气中引诱的味道。 就好像一朵没有颜色却香气清幽的蔷薇花,在角落里静候蝴蝶的到来一样,冷冽庄肃,却又纯洁诱惑。 洛里恩没有说话,而是一步一步地走上前,走近了才看清塞莱斯特军装两侧装饰的纽扣上的暗纹,竟是塞西法兰家族的专属家徽——被金色荆棘缠绕的血色蔷薇。 本就不愉的心情瞬间又笼上一层阴霾。 他伸出手指过来,抚摸着塞莱斯特胸前的纽扣,细细感受着上面荆棘蔷薇的纹路,用力大到几乎要把指腹碾出血来。 塞莱斯特低头看向胸口处的手指,身体紧张得僵直,呼吸却亢奋地加深。 他一直躲避着手指主人的视线,此刻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停留在这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当洛里恩的右手因用力而青筋暴起时,塞莱斯特甚至有一瞬间幻想过,这只愤怒的手会撕破他的血肉,穿过他的胸膛,再死死攥紧他的心脏。 与此同时,亲爱的洛里恩阁下或许会嫌恶地甩开他残破的身体,愤怒地质问他,代表着家族荣耀的图腾为什么会出现你这只卑贱肮脏的虫子身上?! 塞莱斯特想,如果洛里恩阁下要这么做,自己说不定会忍不住跪下向他道歉,流干身上的每一滴血来哀求他的宽恕。 利用雄虫最憎恨的雄父来逼迫他迎娶自己,如果其他稍微有道德感和要脸面的雌虫知道,估计都会忍不住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吧。 第3章 真假臣服 洛里恩很快就收回手,恢复了冷静,更准确地说他从来就没有失控过。 在他年幼时,塞西法兰大公就不厌其烦地用冰冷的鲜血教导他,不要被自己的情绪掌控,更不要把你的情绪显露出来被别的虫子利用。 洛里恩曾一次次在他教导的时候反抗,不惜撞得头破血流,最后竟还是奇迹般长成了公爵希望的样子。 他长身玉立,很松弛地站着,施施然地拿手帕擦着抚过塞莱斯特袖扣的指尖,好像刚才只是漫不经心地折了枝花园里挤破头来赢他青睐的花,又很快厌弃了,随手扔掉。 一切的愤怒、失控、在意、痛苦都只是塞莱斯特独自在脑中幻想的戏码,自己明明像一个大型戏剧里无虫在意的丑角,却还妄想着得到洛里恩·塞西法兰阁下的关注。 三年前在迈斯雷顿军校是这样,三年后也是这样。 其实也不尽如塞莱斯特所想。 洛里恩只是很快转变了思维,他看着塞莱斯特军装右侧装饰性坠着的长长银链和将雌虫的腰紧紧束缚住的腰带,略带嘲讽地开口:“我的雄父把你装扮得像个主动送上门来的廉价礼物。” 如果他愿意伸手解开雌虫脖间的领带,就能简单地拆开这个礼物任他享用,甚至无需他自己费力,礼物本身就一副很乐意替他效劳的样子。 完全没有必要生气不是吗?自己的雄父向来喜欢硬塞给自己一些令他讨厌的东西,自作聪明的管家、虚情假意的朋友…… 如今不管这个雌虫性格是好是坏,他喜欢与否,都只是多了个装点门面的雌君?还是雌侍?管他呢。 洛里恩习惯性地说服了自己,正如过往被雄父掌控的生命中的每一次那样。 塞莱斯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飞快地抬头看了洛里恩一眼,轻声问:“那您对这个礼物还满意吗,阁下?” 塞莱斯特低沉的嗓音让洛里恩觉得空气中多了点黏腻的感觉,他默不作声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回答,瞥了一眼管家示意他给自己开门,便大步走了进去。 塞莱斯特对着洛里恩的背影怔愣了两秒,低下身子捡起了洛里恩刚刚擦完手指丢到地上的白色手帕,犹豫了一下,最后心想洛里恩阁下应该也不会在意它,便飞快地折好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管家奥布里靠近塞莱斯特小声问:“现在该怎么办少将,小少爷他……” 塞莱斯特沉默。 洛里恩既然没有斥责他,他只好斗胆揣测洛里恩对他这个被送来的礼物还是有那么一点满意的,试探地跟着洛里恩一起走进了客厅。 洛里恩此刻正懒洋洋地仰躺进沙发里,双腿自然交叠着,熟悉的环境令他感觉到久违的舒适和放松。 他此刻半眯着眼睛看到塞莱斯特跟进来,竟真的没有让管家驱赶,似乎是对这份婚约存了点默认的态度。 塞莱斯特不敢上去自讨没趣,只是距离洛里恩不远不近地找了个地方安静地站着。 洛里恩却勾了勾手示意他走过来。 塞莱斯特只好顺意上前。洛里恩似乎嫌不够,挑眉又勾了勾手。 太近了…… 塞莱斯特屏住呼吸靠近,两虫的腿甚至快要贴上,看见洛里恩躺在沙发上,微蹙着眉,似乎对仰视自己的视角很不满意的样子。 塞莱斯特愣在原地,心跳停了一瞬,犹豫了两秒,最后学着主星其他雌虫服侍他们雄主的模样,慢慢地屈膝,在洛里恩面前一点一点跪了下去。 大厅一片寂静,旁边的管家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敢说。 在持续的静默中,塞莱斯特全身僵硬,眼睛盯着洛里恩的军靴,面上发烫,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砰”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呵。”丑角终于凭借着卖力的演出逗得看客一乐,洛里恩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是在演哪一出?这么低声下气,莫非斐尔文家族是在一夜之间垮台了不成?” 这倒是让他始料未及了。 眼前的雌虫三年前还敢在主星毫不客气地暗讽桑伦,俨然一副心比天高的样子,现在却伪装得这么谦卑顺从,和雄父嘴里温和大度的雌君别无二致。 能让斐尔文家族未来的继承虫做到这个地步,看来他们和自己的雄父确实图谋不小。 就是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的计划中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 “抬起头来。” 洛里恩收回了原来轻松的姿态,倾身上前,凑近塞莱斯特,徐徐看向了他的眼睛:“几个小时之前,我在‘同化’的主脑那里看到了一份被强行封锁的文件,上面说,军校有一名雌虫无故失踪,被发现时身体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退化,尽管在乔纳**官的雄子桑伦的紧急救助下侥幸捡回一条命,却和死了没两样了。” “说起来这个雌虫你也认识,你和他还挺有缘分的。”洛里恩顿了一下,不知是何种意味地说着。 冷风似乎钻进了室内,本就不多的温热气息便凝成冰霜刺入肌肤里。 “您认为是我想杀了罗南。”塞莱斯特语气笃定地问,他脸上的热意还未完全褪去,但仰头看向洛里恩时,神态间却已满是对同族生死的漠然,“我的确想杀了他,更准确来说,我不认为他有活下去的必要。但是我相信,不需要我动手,这个四处挑衅的蠢货就会自取灭亡。而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 说到最后,塞莱斯特甚至还笑了一下。 回应他的是脑中迅速传来的剧痛。 塞莱斯特的脸色惨白,咬牙强忍住喉咙间的惨叫。 剧烈的疼痛甚至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只能勉强维持住跪姿。 刚刚就算跪着也挺得笔直的腰,此刻深深弯折下去。 塞莱斯特对这种场景并不陌生。 不只是目睹,甚至他自己在军部时也亲自主导过类似的刑讯工作。 虫母逝去后,伴随着身体的强大,雌虫的精神丝发生严重退化。虽然强度不及雄虫的万分之一,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会使用精神力。高等级雌虫在精神上天然能够压制低等雌虫,并不算强大的精神丝一旦钻入对方脆弱的精神海,便能轻松让对方在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后挣扎着吐露重要的情报。 如果是雄虫的话,能做到的就只会更多……洛里恩阁下并不知道,自己曾在摩西瓦战场上看到过他参战的场景。 雄虫仿佛无边无垠的精神网能悄然笼罩整个战场,当洛里恩阁下金瞳亮起的时候,就好像有数不清看不见的长钉从敌族的头顶一寸寸钉入他们身体,目之所及的叛党都被钉在原地瞪大双眼,身体扭曲到变形,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萨兰蒂亚的军雌们击毙,重回了虫母的怀抱。 塞莱斯特感觉自己的耳朵胀痛到要滴出血来,恍惚间好像又听到当时摩西瓦战场上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 “手下留情啊小少爷,斐尔文少将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公爵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管家猛地冲过来跪倒在洛里恩面前,想抚摸着他的鞋子替塞莱斯特求情,被洛里恩不耐地避开了。 “你也想找死吗?” 这声音对管家来说是催命符,但对塞莱斯特来说却是美妙得不可思议,宛如被清泉涤荡般,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整个世界都模糊变形,但是塞莱斯特却盯紧了眼前流金溢彩清晰无比的眼眸,咽下嘴里的血沫,执拗道: “我最不愿做的事就是冒犯您,但是既然桑伦阁下没有因此受到一分损伤,您是何等尊贵,就不该屈尊降贵地在意这么一个雌虫,就不该为他浪费自己哪怕是一秒钟的宝贵时间,他不配,他不配!” 你现在就是在冒犯我,洛里恩心想。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想要操控自己,对自己的决定指手画脚的虫子。 过往的痛苦浮上心头,刚刚这个雌虫高傲的笑容和语气几乎和记忆中的塞西法兰公爵融合。 有一瞬间,他想不计任何后果,杀掉这个恶心的虫子,把他丢到那个自负能完全掌控自己的雄父面前,看那位计划破灭后崩坏的表情…… 报复的甘美几乎都要涌上喉间了。 但是……不可以,混乱与理智的交错间,洛里恩那绞紧的精神力倏地一松。 当洛里恩自上而下俯视着塞莱斯特时,就看到这个雌虫狼狈地跪在自己腿前。 原本一丝不苟的发丝散乱,额角被冷汗浸湿,他肩背的线条绷紧,紧紧束缚住他的领带却早就松了,胸口伴随着剧烈的呼吸声起伏,胸前的银链也随之叮叮作响,浑身上下都写着任君施为,与一身端庄肃穆的军装形成荒诞又刺激的强烈对比。 这样的雌虫似乎要比刚才顺眼得多。 洛里恩拽着塞莱斯特军装前的银链把他拉到身前,看着他难得闪过慌乱的眼睛,长靴用力碾过他用来维持平衡的左手,语气却依旧平淡无波:“我教训你,只是因为你话太多了。” “说实话,我觉得你并不是让我满意的雌君虫选。” 与刚才的疼痛相比,左手被踩住的疼痛显得不值一提,比屈辱更先袭来的是被洛里恩阁下触碰的紧张和悸动,刚才还能言善辩的塞莱斯特此刻竟一时失语。 在冷漠的否定声中,他再次敏锐地捕捉到洛里恩态度上难得的松动,深深地看着洛里恩,哑着嗓子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您没有必要拒绝不是吗?或许我不会是您最喜欢最满意的雌君,但一定是最能帮到您的那个。” “向母神起誓,我承诺给您我所有的爱戴与忠诚。” 比起罗南那种贱种,我和您才更加相配。 如果能得到洛里恩阁下的垂青,哪怕是做他手中事事顺从没有异议的刀刃,似乎都是一种非常有诱惑力的选择。 “是么?在我看来,你现在可是和我的雄父坐在同一条船上呢。”洛里恩一边轻笑,一边将长靴从塞莱斯特的手上移开。 塞莱斯特的视线不自然地在他的靴子上停留了两秒,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塞西法兰公爵派来的心腹管家。 塞莱斯特一下子明白了洛里恩的意思。 “我会向您证明我的忠诚。” 他缓缓站起,然后深深地俯下身,对着洛里恩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臣服礼——这个即使杀死他也绝不会对任何别的虫族做出的动作。 奥布里还保持着先前跪倒在地替虫求情的姿势,完全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公爵和他竟然真的被塞莱斯特一直表现出来的风度和礼仪骗了进去。 当塞莱斯特的目光看向他时,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雌虫是个视虫命如草芥的S级雌虫,他双腿发软,浑身无力,在更高维同族的威压下,连求饶声都发不出来。 泪水糊了满脸,他带着满心的绝望,最后看向了洛里恩阁下。 第4章 这个雌虫是谁? 亲爱的洛里恩阁下,您真的对您的雄父恨到这个程度吗? 恨到和他有关的一切都要铲除殆尽吗? 洛里恩迎上奥布里绝望的眼神,神色却未有变动,宛若叹息道:“要怪就怪你效忠错了主子。” 闻此,奥布里像是认了命般闭紧了眼睛,胸前不断起伏,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塞莱斯特一直关注着洛里恩的一举一动,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再留手。 他以肉眼难辨地速度纵身闪过,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奥布里在原地僵直了几秒钟,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宛如熟睡了一般。 洛里恩早有耳闻,塞莱斯特在军校时就以瞬时爆发力闻名,以S级雌虫的攻击力,足以无声无息地了结这个不值一提的雌虫。 但是—— 地上的尸体开始发出奇异的声响,像是留恋的低语,又像是恐惧的哀鸣,最后化为让虫牙酸的滋滋作响声,雌虫的的尸体从脚尖开始快速消失,要么是因为杀死他的虫族自带消融、湮灭等天赋技能,要么就是…… 洛里恩和略显惊讶的塞莱斯特对视一眼,心想果然如此。 他在“同化”时就感觉这个雌虫的精神网波动很奇怪,似有若无,时断时续,在精神波动最低的时候,却如汇入江海一样磅礴,不像是活着的雌虫,倒像是被高等雄虫操控的傀儡。 现在看来,他果然只是雄父用精神丝织就的一双监视自己的眼睛罢了。 洛里恩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回过神来见塞莱斯特还站在他身侧,也没心思和他交谈,无力地摆了摆手。 “你如果要在这住下的话,就随便在楼上挑个空房间吧,平时不要到我面前碍眼。” “是。” 塞莱斯特猛地看向洛里恩,飞快地答应了,看上去没有任何不满,甚至有种出乎意料的受宠若惊。 他尽力维持着以往的姿态,努力掩饰自己的激动,但就算刻意压制了,语调还是不受控制地上扬。 以洛里恩如今的地位,足以让他不向任何虫族妥协,如果他对自己十分排斥的话,哪怕是塞西法兰公爵估计也对此无可奈何。 塞莱斯特忘记了一天的煎熬与痛苦,只感觉这一切比他预演的千万种结果都要美妙,虽然不知道洛里恩为什么会接受自己,但还是情不自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这种快乐与指挥战事告捷所获得的快乐截然不同,像是久居在漫长苦寒的阴雨季中忽然迎来天晴,暖风拂过全身,恰逢久久憧憬的花朵再次绽开,破冰的溪流瞬间涌到心口,潺潺之声响在耳畔。 塞莱斯特一瞬间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塞莱斯特的喜悦并没有感染到洛里恩,但是他散落在空中的一根纤细的精神丝,却悄悄颤抖着缠绕住了洛里恩的精神触角。 一圈,两圈…… 洛里恩困惑地抬眼。 居然是满足着的,幸福着的……吗? 洛里恩右手在膝盖上轻轻敲动,精神触角甩开了塞莱斯特逸散的精神丝,抿着唇看着塞莱斯特上楼的背影,只觉得这一切都好像和他隔了一层膜一样,他处在其外,对里面这个雌虫莫名的欢欣感到一丝迷惑。 塞莱斯特稳稳地踩着楼梯往上走,正值青春年华的雌虫身姿舒展,带着意气风发的气度,好像不是即将被困在一个陌生雄虫的宅院里,而是正在接受虫帝的授勋加冕一样。 塞莱斯特的身影越登越高,洛里恩的视线也从他身上滑落,越垂越低,最后情不自禁地落到了刚刚管家消失的那片地毯上,眼睫颤动了一瞬。 好像从回到主星的那一刻开始,缠在他身上那层网又开始收紧,监视他的那双眼睛如影随形,无论如何也斩不断摆不开。 洛里恩长出一口气,拧眉再躺回沙发时,只感觉身体不受控地发冷。 刚才的沙发也这么硬吗?洛里恩微微调整了几回姿势,都感觉很不舒服。 “阁下,您又开始头痛了吗,要不要我去把宅子里的医生叫过来?” 身后的阴影里现出一个雌虫的身形。 克顿一贯像一个影子一样突然消失又突然现身,他嘴里是关切的问询,脸上却不见任何温情。 也不怪那么多虫都到自己面前抱怨克顿。 看到了可以信任的虫族,洛里恩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轻松:“医生又治不好雄虫的这种毛病,别管了,死又死不掉,你忽然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对了,别再说虫帝又催我的那件事了,聋子都该听烦了,为了我的耳朵着想,最迟明天,我就会去皇宫。” 克顿刚想张口,闻言也闭上了嘴,沉默着摇摇头,不再看向洛里恩,却固执地站在他身后不愿意挪动。 洛里恩在沙发上后仰着头,眯了眯眼适应吊灯的光线,克顿摇头的样子也在他眼中倒了过来。 一时之间洛里恩感觉可以欺骗自己,这天旋地转、头晕眼花的混乱感来自自己的突然变动的姿势,而不是因为之前在战场上留下的精神领域损伤。 “好了,别在这站着了,免得吓到待会儿来服侍的侍从。你如果实在没事儿干的话,干脆就到楼上看看我未来的雌君有没有迷路吧。”洛里恩轻笑着调侃道。 克顿一愣,随即领命离开。 他倒不至于相信阁下是真的认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少将会在宅子里迷路,阁下是不想让塞莱斯特看到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吧。 阁下为什么不愿意让塞莱斯特看到呢,对一个雄虫的雌君来说,不是理所应当接受的吗?是因为已经开始在乎他了么?克顿在心里摇了摇头,下意识否定了这个答案,阁下的意愿不是自己可以揣测的,他这么告诉自己。 …… 塞莱斯特又一次看向了角落里的房间,明明它的房门和周围的每一间房门没有任何区别,上面都绘着相同的、他看不懂的金色纹路,既不更旧,也没更新,甚至没有上锁。 一切都宣告了这个房间和其他的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雌虫的直觉却告诉他,里面的东西似乎很危险。那为什么自己还会很渴望靠近它?神秘的“未知”搅得他心神不宁。 塞莱斯特情不自禁地靠向了这个透着诡异的房间,他的手甚至都触上了房门。 这时,周围的空气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塞莱斯特立马停下动作,敏锐地看了过去。 “雌君,您初来乍到,属下带您去您的房间吧。”克顿是洛里恩最宠信的手下,此刻却规规矩矩地单膝跪地,向塞莱斯特行了个拜见雌君的礼仪,算是第一次见面表示对他的尊重。 尽管因为雄虫稀少又不可替代,萨兰蒂亚的雄虫拥有非常高的地位,理所应当地享有拥有雌君和多个雌侍、侍奴的婚配特权。但萨兰蒂亚的法律强制规定,雄虫只能有一位雌君,且雌君的权利不可动摇,是雄虫所有附属物的第二个主虫。 塞莱斯特留意到克顿对自己称呼的改变,很自然地接受了,没流露出多余的情感。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门上的纹路,也没问这个房间里究竟有什么,微微颔首示意他给自己带路。 克顿同样没有关心塞莱斯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转过身后弯腰做了个请跟着来的动作。 塞莱斯特板着脸跟着克顿,目不斜视,如果有别的虫族看到这个场景,或许会认为他是来这里视察公务的也说不定。 但此时此刻,塞莱斯特只是平静地在想,洛里恩阁下估计不想自己挑的房间离他太近,所以特地派手下提点自己。 他有些懊恼,刚刚上楼前,应该提前问清楚阁下的房间在哪里,自己识趣地提出住远一点,让阁下对自己有个好印象的。 不过那样的话,阁下估计会觉得自己如果真够识趣的话,就不该厚颜无耻地留在这里了。 塞莱斯特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声,两秒后又整理好了这种消极的情绪,毕竟不管怎样自己如今已经住在了阁下家里,阁下也承认了他的身份不是吗? 绕过装饰奢华富丽的楼梯拐角,塞莱斯特踏上了三楼的走廊,走廊右侧设有半透明晶质护栏,护栏泛着淡淡的冰质光泽,站在走廊上能轻松俯瞰一楼客厅。 洛里恩阁下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宛若小憩,不知何时到来的佣虫们各自有条不紊地干着手头的活计,有的在换地毯,有的在调整客厅的温度,有的在端来新准备的水果……他们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宛如设置好程序的发条般整齐有序。 只有一个穿着贴身白袍的雌虫与其他佣虫不一样,塞莱斯特的眼睛死死钉在了这个与众不同的雌虫身上。 这个雌虫慢慢靠近了沙发上的洛里恩阁下,手指轻柔地按压着他的的太阳穴,慢慢地,连脑袋都渐渐贴近了洛里恩,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甚至有意无意地落到了洛里恩的肩膀上。 洛里恩闭着的眼睛睁开了,塞莱斯特看着他那双向来泛着冷淡的眼睛,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紧盯着这一幕无法移开视线,但洛里恩只是略带恍惚地看了这个雌虫一会儿,又闭上双眼默认了他的动作。 那个雌虫倒是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老实地给洛里恩按摩头部,看着很乖顺的样子。 塞莱斯特面色沉沉,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出一步,刚刚在洛里恩身边还晴空万里的心情也笼上了一层阴霾,他看着那个雌虫雪白的手指,只觉得无比碍眼。 “这个雌虫是谁?”塞莱斯特看不出什么情绪地问身边站着的克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