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者剧本》 第1章 我火吗 第一章: 意识回笼时,许溺的世界已空白了三个月。 这是文再也告诉他的——一个自称是他十几年发小,此刻正坐在病床边的男人。 文再也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几乎要把病房挤爆。许溺甫一睁眼,就被一屋子陌生的人头和关切或者说,看似关切的目光淹没了。 “醒了?” 文再也抬了抬下巴,指向离床最近的一对中年男女,“喏,你姑姑,姑父。” 那两人脸上的担忧像是精心量过的,不多不少,刚好符合焦急亲属的标准。许溺脑子里只有一点模糊的幼年剪影,依稀是他们抱着自己的轮廓。他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浅笑,算是打过招呼。 姑姑却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关,立刻红着眼眶上前要握他的手。许溺几乎是本能地一缩,避开了那片突如其来的温热。 “阿溺,你感觉怎么样?还认得姑姑吗?”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问题像连珠炮,“头还疼吗?饿不饿?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一连串的追问砸下来,刚清醒的脑袋竟真的开始隐隐作痛。 许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干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躁意:“你们……先回去吧。人太多,闷的我喘不过来气了。” 姑姑姑父交换了一个眼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那份显而易见的疏离前败下阵来。 人群如退潮般散去,病房骤然空旷。空气重新流动,许溺才觉得胸口那团棉花般的滞塞感松动了些。 他看向唯一留下的文再也,声音沉了下去:“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文再也表情没什么波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没什么,就是你又出了场车祸。” 许溺点头,顺着话问:“‘又’?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你七岁暑假。那场车祸,带走了你爸妈。” 他又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 悲伤吗,谈不上。难怪不见父母踪影。只是记忆的缺失,连带着对失去本身的感知也变得模糊。没有拥有过的印象,悲伤自然也无从谈起。 “我是谁?” “许溺。今年二十五岁。是个演员。目前单身。”文再也答得言简意赅,“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溺沉默了几秒,那个比身世更早盘踞在心尖的问题,终究没忍住,脱口而出:“那……我火吗?” “啊?” 文再也的表情像是被瞬间定格,惊愕、滑稽、外加一点果然如此的无语。 他盯着许溺看了好几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抖动着,甚至笑出了眼泪,一边抹眼角一边喘气:“行…许溺,不愧是你!脑子摔没了,人设不倒啊!失忆都拦不住你关心这个?” 这夸张的反应让许溺有点懵,更多的是不爽。 “所以?”他皱眉,语气硬邦邦的,“到底火不火?” 文再也好不容易止住笑,清了清嗓子,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像是在挑拣合适的词。 “火…那是真火。微博热搜包年用户,走哪儿都有代拍蹲守,广告代言接到手软,片约也没断过。” 他顿了顿,嘴角弯起一个介于戏谑和同情之间的弧度,“不过…按圈内说法,你是标准的黑红。知名度顶流,争议度也是顶流。” “黑红?”许溺咀嚼着这个词,陌生,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 “对。爱你的人爱得要死,夸你真实、有棱角、业务能力抗打;恨你的人嘛……” 文再也耸耸肩,“那可海了去了。说你脾气爆、耍大牌、情商盆地、说话不过脑子。网上你的黑料合集,时长够剪一部纪录片,隔三差五就有营销号拉你出来忆苦思甜,粉丝和黑子能在评论区从月初打到月末。” 他掏出手机,划拉几下,屏幕怼到许溺眼前。 热搜榜上,#许溺车祸# 后面跟着一个触目惊心的“爆”字。 下面紧挨着 #许溺报应?# 和 #许溺黑历史回顾#。 点进去,信息流爆炸——粉丝的祈福蜡烛、营销号的作精言行盘点、路人的吃瓜感慨、黑粉的狂欢咒骂……图片里,有他站在聚光灯下手捧奖杯的瞬间,也有被刻意截出的、面色冷硬的片场侧影。 信息量庞大,冲击着空白的记忆。 虽然想不起具体细节,但那种被无数目光穿刺、被无数声音议论的感觉,隔着屏幕,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看吧,够火吧?” 文再也收回手机,语气是惯常的调侃,眼底却藏着一丝担忧,“你出事那天,微博差点崩了。现在你醒了的消息要是传出去,加上失忆…呵,新一轮风暴眼预定。” 他话锋一转,认真了些,“不过,你失忆前刚啃下个大饼,张导电影的男一号,大制作,圈内都盯着。还有个 S 级综艺的常驻,也谈得差不多了。就…等你王者归来。” “电影?综艺?”许溺捕捉到这两个词。演员的身份,似乎比那些模糊的亲人更容易在他空洞的心里激起一点涟漪。 演戏?站在镜头前?那会是什么感觉? “对。” 文再也点头,“所以你得赶紧好起来。不过现在嘛……”他话音未落,病房门被一个穿着干练西装、妆容精致却难掩疲色的女人探身进来,是刚才人群中靠后站着的那位。见到许溺睁着眼,她眼睛一亮,快步走入。 “阿溺!你终于醒了!”她的声音里混合着职业性的干练与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快步走到床边,目光仔细在他脸上逡巡,带着关切,“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我是陈薇,你经纪人。” 她语速依旧偏快,这是她多年职业习惯使然,但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陈薇的语速很快:“醒了就好。外面现在都快炸了!关于你车祸的猜测满天飞,再也和你说了基本的情况了吧。” 许溺看着她,大脑依旧空白,只抓住了“猜测满天飞”这几个字。看来文再也没骗他,他确实“火”,只是这种被架在烈焰上炙烤的方式,让人窒息。 文再也适时插话,带着安抚:“薇姐,他才刚醒,让他喘口气。具体细节晚点再说。” 陈薇一愣,视线在文再也和许溺苍白迷茫的脸上转了一圈,深吸一口气,强行放缓了语调:“也对。阿溺,你别有压力,好好休息,身体是第一位的。工作…等你稳定些我们再谈。时间上…还好。”她顿了顿,语气再次变得不容置疑,“但眼下情况特殊,我们必须尽快统一对外口径,稳住局面。” 许溺没太听她后面的话,注意力被“车祸”和“猜测”牢牢钉住。统一的说法? 他看看文再也,又看看这位精明干练的经纪人,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背的留置针上。一个失去所有记忆的演员,一个被万众瞩目也被万般议论的黑红顶流,两份重量级工作悬在头顶…这开局,真是荒诞得让人想笑。 他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因失忆而破产的明星? “所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紧绷,“我现在是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却被所有人认识、议论的…麻烦?” 文再也和陈薇对视一眼,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阳光猛烈,却穿不透这被巨大未知和汹涌舆论包裹的囚笼。 文再也最终咧咧嘴,拍了拍许溺的肩膀,带着发小特有的混不吝:“麻烦?那确实是。不过许溺,你以前就是个人形自走麻烦吸引器,失个忆而已,小场面!别管外面那群妖魔鬼怪说什么,先把‘许溺’这号人物找回来再说。哥们儿在这儿呢。” 这话没什么实质安慰,但那股“天塌下来当被盖”的熟悉劲儿,让许溺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找回自己?一个被无数标签覆盖的空壳…从何找起? 他望向窗外刺目的阳光,第一次对这个陌生世界生出了一点探究欲——至少,他得弄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这“黑红”之路,走得如此…波澜壮阔。 这念头刚冒头,就被陈薇再次响起的声音打断,这次她的语气更加审慎:“阿溺,你现在具体感觉如何?记忆方面……”她斟酌着用词,“是完全空白,还是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她需要评估情况,这是她的职责,但语气里带着小心,怕刺激到他。“医生马上来做全面检查。至于外面……情况确实有点复杂。关于你的失忆,我们需要商量一个对外的说法,这关系到你接下来的……” 她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说出形象或工作,而是换了个说法:“……关系到大家怎么看待你的恢复过程。” 许溺捕捉到她话语里的谨慎,那股被当作问题处理的微妙感依然存在,但似乎少了些纯粹的商业计算。 许溺还是沉默着没说话,陈薇最终还是开口了:“或者说我们干脆借着这次失忆给你重塑形象。” “重塑形象?”许溺低声重复,这个词依然刺耳。 陈薇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带着点无奈。 “阿溺,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不太舒服。但我们共事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性子,也清楚你过去那些…被放大的争议。现在情况特殊,失忆是事实,我们无法回避。” “我的意思是,或许我们可以更…积极地面对这个意外?让公众看到一个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恢复的许溺,而不是揪着过去的片段不放。这对你接下来的恢复环境,以及未来的工作,都可能更…有利一些。” 她努力把话说得委婉,试图在职业需求与对许溺的关怀间找到平衡。 但一股强烈的抵触感依然从许溺心底滋生。 利用自己的不幸?拿失忆当噱头?这感觉…虚伪得让他恶心。 他没开口,旁边的文再也先啧了一声,满脸不认同:“薇姐,你这算盘珠子崩我脸上了。他刚醒,脑子里的糊糊还没搅匀呢,你就急着给他刷漆换包装?失忆是伤病,不是你的公关道具。” 陈薇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和些许被误解的委屈,又因为职业素养而迅速压下。 “文再也,我理解你和阿溺的感情。但我们面对的是现实!合约、舆论、期待,这些东西不会因为他失忆就消失!我必须为他的职业生涯考虑长远!为他以后负责。难道要让他一出去就被旧事重提、被恶意揣测淹没吗?找一个更温和的过渡方式,对大家都好!” “负责?” 文再也嗤笑,毫不留情,“我看你是怕品牌方和制片方找你索赔吧?他现在连自己爹妈是谁都未必记得清,你让他去演洗心革面?演砸了谁兜着?万一哪天他想起来了,发现自己被包装成个连自己都恶心的圣母,你让他怎么自处?” “文再也……”陈薇被噎住,脸色变了变,带着点疲惫和火气,“我难道希望他这样吗?我们一起合作了七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出了这种事,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他的努力付诸东流!”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绷紧。 许溺看着争执的两人,一个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一个是他事业的掌舵者。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丝荒谬的轻笑。 “够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冷硬。 两人同时看向他。 许溺揉着依旧隐痛的额角,目光掠过陈薇精明的脸和文再也怒气未消的面孔,最终投向窗外那片过于明亮的天空。 “薇姐,”他看向陈薇,尽力让语气平稳,“你说的策略、重塑,我现在听不懂,也没力气想。我现在只关心,我是怎么出的车祸?具体时间、地点?对方是谁?” 陈薇怔住,似乎没料到他最先追问的竟是这个。 她下意识看向文再也。 文再也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沉默数秒,才低沉开口:“三个月前的晚上,滨江路。你刚结束品牌活动回酒店。下雨,路滑。对方司机是个新手,疲劳驾驶加逆行,直接撞上你车侧面……司机当场…就没了。你也是命硬,头部遭受重击,所以……导致了你现在失忆的局面。” “没了?”许溺重复着这个词。 一条生命的消逝,换来他记忆的空白。 这代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警方的结论呢?” “对方全责。监控很清晰。” 文再也答得干脆,随即犹豫了一下,“但…网上有些杂音,揣测你是否酒驾或者分神,虽然警方通报澄清了。你知道的,谣言这东西,辟谣的跑断腿,传谣的动动嘴。加上你的黑粉数量极多,对家这个时候也在买通稿来黑你想要拉你下水。” 难怪会有报应这种词条。 原来除了自身黑红体质,还叠加了致命事故幸存者的身份。 这简直是递给黑粉的一场狂欢盛宴。 他的黑料史册,怕是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薇见状,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劝解:“阿溺,你看,舆论环境就是这么复杂,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失忆现在或许可以作为一个让大家稍微……冷静一下的契机……” “薇姐。” 许溺打断她,声音里的疲惫不容置疑,“我现在不想听什么盾牌公关。网上的评价随他们去,反正我无所谓。我只想静一静,等医生。工作的事等我搞清楚自己究竟怎么回事再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阳光刺得眼眶发酸。 刚刚燃起的那点探索欲,被冰冷的现实和沉重的责任压了下去。 找回自己?谈何容易。 此刻横在他面前的,是如何先在这片名为许溺的废墟上,找到一块能立足的、不被洪流瞬间卷走的石头。 文再也拍了拍他的手臂,无声,但支持的眼神明确。 陈薇看着他决绝的态度,和脸上无法掩饰的苍白与迷茫,终于把到了嘴边的公关话术彻底咽了回去。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妥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好吧,你先休息。医生马上到。但是阿溺,时间……现实就是时间不等人。那部电影,开机日期是死的。违约金…确实是天文数字。我……我们会尽量帮你争取时间,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她说完,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背影沉重而现实。 病房里只剩下许溺和文再也,以及窗外喧嚣却无法触及的光。 他闭上眼。 车祸的碎片、刺耳的刹车、冰凉的雨、飞溅的玻璃……没有成形的画面,只有沉重的阴影压顶而来。 失忆像一层厚茧,包裹了过去的痛,也将他困在了对自身与未来的巨大迷惘之中。 找回自己? 第一步,或许不是急于向前探索,而是先在这片废墟里,找到那块能让他暂时站稳、不被吞噬的基石。 在我这里的设定,许溺的这种失忆算是间接性失忆,就是说他忘记了以前的一些东西,是忘记了那件事情的经过,而不是忘记了这件事情,回忆东西的时候也不会头疼,只是根本回忆不起来 不过究其根本,一切还是以服务剧情为主,剧情要他是怎样失忆他就是怎样失忆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我火吗 第2章 我嘴很利吗 第二章: 许溺对陈薇的提议,打心底里排斥。 正如文再也所说,即便现在的他记忆一片空白,也无法接受自己被包装成一个虚伪的圣母白莲花。 他本能地抗拒那种连说句话都要考虑人设是否会崩塌的束缚感,那太累,太憋屈。 做一张被他人随意涂改的白纸?他没兴趣。 全网黑又如何?黑红体质既然能给过去的他带来流量,而过去的自己似乎也并不在意,那么对于现在失忆的他来说,更是无所谓惧。 他就是他。失忆了,也依旧是。 哪怕这个自己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如同一个仅仅知道名字的同班同学,印象模糊,难以触及真实的质感。但奇妙的是,他竟对“过去自己”可能做出的选择,产生了一丝共鸣。 出院,是在一个星期后。 文再也帮他办好了手续,正收拾着那点少得可怜的私人物品——大部分是陈薇后来派人送来的崭新衣物和日常用品。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是陈薇的信息,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陈薇:「等我!千万别自己出去!医院后门有车,等我一起,有重要安排!!」 许溺不明所以,但还是回了句:「知道了。」 老实等着?或许吧。 但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与不耐,如同疯长的野草,难以抑制。她口中的重要安排,无非又是那些公关策略、形象重塑,光是想想就让人窒息。 文再也拎着包,靠在窗边,瞥了眼楼下:“啧,薇姐动作够快,下面好像清场了?这不像她风格啊,按她的脾气,巴不得你露个脸炒波热度……毕竟你躺了三个月,都快没曝光了。” 他话音未落,病房门被“砰”地推开,陈薇带着一阵风冲进来,额角沁着细汗,语速快得惊人:“快走!前门后门都被堵死了,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快,跟我来,安全通道!” 许溺心下一沉。 堵死了?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天前病房里人头攒动的画面。 文再也脸色也变了,迅速将一顶鸭舌帽扣在许溺头上,又塞给他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戴上!” 跟着陈薇在昏暗的安全通道里疾步下行,消毒水与灰尘的气味混杂。越往下,鼎沸的人声越发清晰,如同逐渐逼近的蜂群,嗡嗡作响,压迫着耳膜。 推开最后那道沉重的防火门,刺目的阳光与喧嚣的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许溺淹没。 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医院狭窄的后巷,此刻被围得水泄不通。长枪短炮的镜头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无数记者伸长手臂,话筒如同丛林般企图戳到他脸上。更外围,是举着手机激动尖叫的粉丝,其间混杂着一些神情亢奋、喊着刺耳口号的人——无疑是那些“黑粉”。 “许溺!看这边!” “许溺!请问失忆是真的吗?还是为新戏炒作?” “车祸是否与你当时的驾驶状态有关?请正面回答!” “对于网上报应不爽的评论,你作何感想?” “失忆后是否意味着过往一切争议可以一笔勾销?” “张导的新戏《青史烬》你还能胜任吗?是否会考虑退圈?” 问题如同密集的冰雹,尖锐、刻薄,裹挟着毫不掩饰的窥探欲与恶意。 闪光灯疯狂爆闪,刺得他眼前发白。 刚恢复不久的身体在推搡中摇晃,文再也和陈薇一左一右,如同脆弱的堤坝,艰难地抵挡着人潮的冲击。保镖们组成的防线也岌岌可危。 胸口那股熟悉的滞涩感再次翻涌,比在医院时更甚。 烦躁与一种被扒光示众的屈辱感在血管里冲撞,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那令人晕眩的强光。 就在这时,一个格外响亮、充满恶意的男声穿透喧嚣,狠狠砸来。 “许溺!你这种祸害怎么没死在车祸里?失忆?我看你是装傻充愣想洗白吧!” 这句话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 周围的嘈杂诡异地静了一瞬,所有目光——愤怒的、兴奋的、鄙夷的——齐刷刷聚焦在许溺身上。粉丝的怒骂、记者的期待、黑粉的哄笑交织在一起。 陈薇脸色煞白,用力想拉他离开。文再也也急了,试图用身体挡住他。 但许溺停住了脚步。 帽檐和墨镜遮蔽了他的表情。 他缓缓转过身,精准地朝向声音的来源。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些许缝隙,露出了那个举着手机直播、满脸幸灾乐祸的年轻男人。 许溺隔着深色镜片看着他,声音不高,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却清晰地切开了周围的噪音,字字如冰珠坠地。 “这位……朋友,”他微微停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看你这么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躺在医院三个月,醒来发现自己被千夫所指骂报应不爽的人是你啊。” 他微微歪头,似乎在认真打量对方,“至于死透……抱歉,让你失望了。阎王爷殿前名额紧张,觉得我留在人间偶尔看看某些人跳脚,比下去凑热闹更有意思。毕竟,” 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我每年按时纳税,偶尔还给偏远山区的孩子捐点钱,也算有点微末用处。你呢?除了在这里浪费流量,为社会贡献了什么?” 人群里爆发出粉丝解气的尖叫和零星压抑的笑声。 那男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一个女记者趁机将话筒几乎怼到他下巴上:“许溺先生!有评论说你此次车祸是天道好轮回,因你过往行事过于嚣张,才招致此祸,你认可这种说法吗?” 许溺转向她,墨镜后的视线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才缓缓开口。 “这位记者小姐,你的因果论很有趣。”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探讨的意味,“按照这个逻辑,您每日奔波于报道各种……嗯,光怪陆离又精彩绝伦的新闻,岂不是更需谨言慎行?建议您出门常看黄历,尤其是过马路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女记者的笑容僵在脸上,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一些。 又一个问题尖锐地抛来:“许溺!失忆是否成了你逃避过去责任的完美借口?那些因你言行受损的人,就活该被你忘记吗?” 许溺轻轻嗤笑,抬手扶了扶镜框,动作带着漫不经心的疲惫,话语却锐利如针:“责任?该我负的,比如好好活着,拍戏,纳税,不让某些人过于称心如意,我自然担着。至于不该我背的……怎么,失忆是万能垃圾桶,什么脏水都能往里倒?你要是这么认为,那乐山大佛该起身让你去坐了,你更擅长普度众生,包容万物。” “你!” 那记者被噎得面色通红。 “许先生!” 又一个戴着眼镜的男记者高声问道,语气带着质疑,“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能理解《青史烬》里林烬那样复杂的角色吗?投资方和观众凭什么相信一个空白没有记忆的人能演活一段沉重的历史?” 许溺的目光透过墨镜扫过去,语气淡漠却带着压力。 “理解角色,需要的是共情能力,不是个人回忆录。照你的说法,演杀手非得杀过人?演皇帝必须坐过龙庭?这位记者,你的戏剧观,很写实啊。不如你先去体验一下各行业生活,再回来跑新闻?” 男记者一时语塞。 紧接着,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响起,来自一个站在侧后方、面容精瘦的记者。 “许溺,听说你父母也是死于车祸?这次你自己也遭遇同样意外,有没有觉得是某种……家族诅咒?或者,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带来的报应?” 这个问题问的非常无脑且没有任何逻辑可言,但还是恶毒至极,瞬间连不少记者都皱起了眉头。 许溺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冷。 他沉默了片刻,隔着墨镜,似乎能感受到他目光的冰寒。 “拿逝者做文章,”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你的职业操守,是跟路边的野狗学的吗?我父母如何,轮不到你在这里妄加揣测,满嘴喷粪。你若真对因果报应这么感兴趣,不如多看看自己的采访记录,想想为什么只能靠挖掘他人伤痛来博眼球。” 那精瘦记者被他骂得脸色一阵青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陈薇在一旁急得额头冒汗,拼命拽许溺的胳膊。文再也却悄悄在背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终于,在保镖的拼力护送下,他们挤到了车边。 拉开车门前,又一个记者不甘心地大喊:“许溺!综艺和电影怎么办?失忆了还能演吗?是不是又要找借口违约了?” 许溺动作一顿,手扶着车门,回过头。 墨镜遮住了他所有情绪,只留下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或许是之前的连番质问耗尽了耐心,他最后一点克制也告罄。 “演?”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清晰的嘲讽,“演戏有什么难?我现在不就在演?演一个被你们围堵,问尽蠢问题,还得努力维持风度的……倒霉蛋。” 他弯腰上车,最后丢下一句:“至于能不能演好戏里的角色?等我先把许溺这个人的人设琢磨明白再说吧。”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外面所有的恶意、窥探与疯狂彻底隔绝。 车辆迅速启动,将那片混乱与喧嚣远远甩在身后。 车内一片死寂。 陈薇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显然被许溺刚才那番不受控制的自由发挥气得不轻。 文再也则猛地爆发出大笑,用力拍着许溺的肩膀:“哈哈哈哈!牛逼!许溺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失忆了这张嘴还是这么毒!过瘾!太他妈过瘾了!你看那几个记者的脸,哈哈哈哈!” 许溺瘫靠在椅背上,摘下墨镜和帽子,疲惫地闭上双眼。 方才那一连串的唇枪舌剑几乎抽空了他的力气,但积压在心头的那股浊气,似乎也随着那些带刺的话语,宣泄出去了一些。 找回自己?或许……就从这拒绝被定义、拒绝被包装,用这张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嘴,遵从本能进行回击开始,迈出了混乱而真实的第一步。 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映在他空洞的眼底,依旧是一片未知的荒原。 … “什么?” 许溺拿起那本砖头般厚重的剧本,沉甸甸的触感带着一种荒谬的重量。封面烫金的《青史烬》三个字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刺得他眼睛微疼。 他几乎将剧本怼到陈薇面前,声音因难以置信而拔高。 “你要我一个晚上看完这玩意,然后一个星期背熟?!陈薇,你看清楚,我不是扫描仪,也不是复读机!我现在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花了三天才记牢靠!手机密码和支付密码更是忘得彻底,到现在都还没想起来!” 他重重将剧本拍在光洁的大理石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语气夸张:“我要是现在出门遇袭,歹徒捅我一刀,刀子都没机会碰到**部分!!” 陈薇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姿态保持优雅,眼神却锐利如刀。 她刚把许溺从医院直接带到这处顶层公寓,据说是他名下的产业之一。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映照着他内心的抓狂与荒芜。 “阿溺,冷静点。”她的语气没有太多波澜,仿佛在陈述既定事实,“我知道这有难度。但时间不等人。张导的《青史烬》下周就要剧本围读,三周后必须进组。合同签了,违约金是片酬的三倍。而且……”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这不仅关乎钱,更关乎你在这个圈子最后的信誉和机会。多少人盯着这个饼,你失忆的消息瞒不住,一旦坐实,制片方的压力会巨大,换人并非不可能。” “最后的机会?”许溺捕捉到这个危险的词,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疲惫感排山倒海,“听起来我以前混得岌岌可危啊?不是说我黑红半边天吗?” 陈薇避开这个问题,目光扫向茶几上的剧本:“剧本昨天才最终定稿,保密级别高,只有纸质版。角色复杂,内心戏重,台词量巨大。这是挑战,也是你证明自己的机会。证明即使失忆,你许溺依然是那个天赋异禀的演员。” “证明?”许溺嗤笑,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现在证明自己叫许溺都得靠你们两张嘴。天赋异禀?抱歉,没感觉。我看这剧本,跟看天书没区别。”他指着那本厚册子,语气挫败。 “感觉可以找回来!”陈薇身体前倾,语气带上一丝急切,“肌肉记忆!本能!阿溺,你演了十几年戏,这些东西刻在你骨子里!你需要的是唤醒,不是否定!” “唤醒?靠意念?还是靠你这番激情演说?”许溺语气烦躁,“我现在满脑子除了空白,就是刚才后巷那群人的嗡嗡声!你让我怎么静下心看这天书?” 这时,文再也端着杯水走过来,瞥了眼茶几上的“砖头”,吹了声口哨:“嚯,这厚度,当防身武器都嫌沉。薇姐,你这属于虐待病人加失忆人士了吧?” “文再也!”陈薇警告地瞪他。 文再也耸耸肩,在许溺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实话嘛。让他硬啃,肯定消化不良。我看啊,”他促狭地拍拍许溺,“不如你随便翻一页,念两句试试?万一身体里的影帝之魂突然觉醒呢?” “你当是请神呢?”许溺没好气。 话虽如此,这不着调的建议却意外勾起了他心底一丝隐秘的好奇。他曾经……真是个演员?扮演他人人生的感觉,是怎样的? 带着这种近乎荒谬的探究,他迟疑地再次拿起那本沉重的剧本。封面冰凉的触感传来。他随手翻开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涌入眼帘。 似乎是场激烈的对手戏。角色名“林烬”,台词充满了愤怒与讥讽。 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目光落在第一行,尝试念出,声音干涩,毫无波澜,如同稚童初读: “史官…只记血…从何来,不问…血多血少。” “史不是…胭脂,遮不住喉头…窟窿” 念完,他自己先沉默了。这念的是什么?磕绊,生硬,毫无感染力。挫败感汹涌而来。 陈薇的眉头拧紧,失望显而易见。文再也也收起了玩笑神色。 “看到了?”陈薇的声音冷硬,“这就是现实!阿溺,你没有时间……” “闭嘴。”许溺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陌生的烦躁。刚才那拙劣的朗读像根刺,不是因为差,而是因为这种“差”让他感觉无比违和。 不对。不该是这样。 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猛地窜起。老子就不信了! 几乎是赌气,他猛地翻过几页,目光锁定在另一段充满绝望与疯狂的独白上。那段文字像带着奇异的电流,瞬间击中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刻意去演,只是遵从了心底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身体微微绷紧,拿着剧本的手无意识收紧。 再开口时,声音已彻底变了。不再是干涩沙哑,而是变成了一种低沉、压抑、仿佛从胸腔碾磨出的嘶哑,裹挟着浓烈的恨意与令人心惊的平静。 “改?”他缓缓抬头,目光没有焦点,仿佛穿透墙壁,直视剧本中的仇敌,嘴角勾起冰冷扭曲的弧度,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质问:“汝欲令吾以虚辞伪书撰史乎?!” 眼神瞬间锐利如淬毒刀锋,直刺虚空:“汝之伪善,较之腐鼠秽土,尤令人作呕,今上之状,较诸先帝,何异哉!” 最后一个字落下,房间内落针可闻。 许溺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仍维持着那恨意讥诮的表情,胸口起伏。他茫然地看向对面。 陈薇脸上的冰霜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取代,她张着嘴,眼睛圆睁,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文再也更是直接从扶手滑坐到地毯上,嘴巴张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卧……卧槽!许溺!你……你刚才……他妈……林烬附体了啊!一模一样!太像了!” 他激动地爬起来:“听见没薇姐!我就说!玩意儿在他骨头里呢!刚才那眼神,那恨劲儿!绝了!就是他妈的林烬本烬!” 陈薇也从震惊中回神,猛地站起,快步走到许溺面前,眼神灼热得惊人,之前的焦虑一扫而空,只剩下狂喜与发现宝藏的兴奋。 “阿溺!你看到了吗?!感觉到了吗?!本能!这就是你的本能,你的天赋!它没丢!只是被埋住了!”她激动地指着剧本,“不需要死记硬背!去感受,让林烬的情绪从你身体里长出来,就像刚才!你不需要记得怎么演,只需要成为他!” 许溺低头看着剧本,又看看自己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刚才那汹涌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下心悸与更深的茫然。 成为他?成为那个充满恨意与破碎的林烬? 文再也凑过来,满脸兴奋:“兄弟,牛逼!我就知道,你这玩意儿是娘胎里带的!失忆算个屁!抓住刚才那感觉就行了!” 陈薇热切地将剧本塞回他手中:“拿着!今晚通读,只感受,不背!明天表演老师会来,帮你梳理,唤醒更深层的本能!阿溺,你能做到!你必须做到!” 许溺握着剧本,那沉重的触感似乎不同了。它不再仅是负担,更像一把钥匙,可能打开自身迷宫的钥匙。 刚才那失控的爆发,虽短暂心悸,却如一道闪电,劈开了脑海中的浓雾,让他窥见了一点——属于“演员许溺”的、深埋于废墟之下、炽热滚烫的核心。 天赋异禀?或许。 他看着陈薇的狂热,文再也的期待,最后目光落在《青史烬》三字上。 找回许溺?也许,第一步不是抗拒或重塑,而是……放任这头本能之兽苏醒,看看它能带自己去往何方,哪怕前方是更深的迷雾与未知的风暴。 他捏紧剧本,指尖感受着纸张的纹理,一种混合着抗拒与隐隐兴奋的战栗,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哈哈许溺说的那句歹徒论,是因为我背那个人体解剖学跟中国刑法真的背疯了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我嘴很利吗 第3章 男朋友 第三章: 两个星期的时间,在陈薇近乎疯狂的填鸭式训练和表演老师絮絮叨叨的情绪引导中,像被按了快进键一样飞速流逝。 表演课究竟有没有用? 许溺感觉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像是在浓雾里打转,找不到方向。奇怪的是,表演老师却多次表示他“感觉抓得很准”,“不需要过多技巧雕琢”,甚至认为课程可以提前结束。但陈薇坚决不同意,执意要他继续上课。于是,后续的几天,他几乎是在和老师大眼瞪小眼的无声对峙中度过的。 若说这段封闭训练期间最让他刻骨铭心的,绝非表演技巧,而是他的晚餐。 每日傍晚,陈薇都会准时带来那份精心配比的“营养餐”。说它营养,许溺只能报以无声的沉默,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弧度。 “……” 那根本就是一盆绿油油的草! 他自认不算挑食,对蔬菜也无甚偏见。但作为一个成年男性,他无法接受连续两周的晚餐只摄入这点可怜的纤维素。更何况,他刚刚经历了三个月的昏迷,仅靠营养液和葡萄糖维系生命,身体亟待补充真正的能量。 他曾多次以“病号需要恢复”为由提出抗议,要求加餐。然而,陈薇总能用一个轻飘飘却无法反驳的理由堵住他的嘴——“上镜好看”。 此刻,他正愤愤地将一叉子混合沙拉塞进嘴里,味同嚼蜡地咀嚼着,内心充满悲愤:为什么失忆前的自己要选择演员这个行业? 今天,是《青史烬》的开机仪式。 文再也几天前就离开了,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见许溺恢复得生龙活虎,甚至能把陈薇气得跳脚,他便放心地撤了。 此刻,陪同许溺赶往仪式现场的,只有陈薇和她那个沉默寡言、效率极高的助理小周。车内气氛凝重,陈薇还在副驾驶上对着平板电脑做最后的确认,嘴里不停念叨着注意事项,从站位、表情到应对媒体的标准答案,事无巨细。 许溺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头那股因未知而起的烦躁,与一种被强行推上战场的疲惫感,紧紧缠绕在一起。 车辆抵达影视基地时,现场早已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巨大的《青史烬》海报背景板巍然矗立,红毯从入口一路铺至主台,两侧架满了媒体的长枪短炮,粉丝的应援牌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汹涌的潮水。空气里混杂着香火气、淡淡的鞭炮硝烟味,以及一种属于大型公开活动的、特有的喧嚣与浮躁。 “记住,”陈薇一边快速而用力地替他整理着西装领口,一边压低声音,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叮嘱,“少说话,多微笑。任何敏感问题,都推给剧组或者我。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展示最好的状态,让所有人看到你许溺恢复得很好,精神饱满,完全能胜任林烬这个角色!”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周围,补充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淮安川今天也会到场。他是绝对的男一号,也是重要的资方代表之一。你务必、务必注意分寸。”她几乎是在耳语,“答应我,别像医院后巷那样……大开杀戒。” 淮安川。 这个名字在许溺空白的记忆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陈薇和文再也提及他时的语气,都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凝重与分量。 主角,影帝,资本方。三重光环加身。 许溺刚被工作人员和陈薇一左一右簇拥着踏上红毯,海啸般的闪光灯和几乎能掀翻屋顶的尖叫声便扑面而来,瞬间将他吞没。 “许溺!看这边!” “许溺!身体恢复得如何?” “失忆对理解角色有影响吗?” “许溺!首次与淮影帝合作,有什么期待?” “对于网上质疑你能否胜任林烬一角,你怎么看?” …… 问题依旧像连珠炮,但与医院后巷那股**的恶意不同,这里更多了职业性的探究、审视,以及隐藏在礼貌下的竞争意味。 许溺遵循陈薇的指示,脸上维持着练习过多次的、略显疏离的标准微笑,脚步不停,对大部分问题充耳不闻。只是在听到“淮影帝”三个字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平静。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走到主台侧后方的演员候场区。 这里相对安静,已经聚集了几位主要演员,彼此间低声寒暄,气氛看似融洽。许溺刚站定,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环境,就敏锐地察觉到整个候场区的空气仿佛骤然凝滞了一瞬。 所有的交谈声不约而同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忙碌的工作人员,都不受控制地、齐刷刷地转向了入口处。 一个身影,在制片人、导演以及几位气场强大的资方代表簇拥下,从容不迫地步入候场区。 即便脑海中没有关于淮安川模样的任何数据,许溺也固执地认定,那个人一定就是他。 他身量极高,穿着剪裁完美、质感一流的深灰色暗纹西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如松。容貌是无可挑剔的俊朗,五官深邃立体,犹如大师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带着一种冷峻而优雅的质感。 但最引人注目的,并非他那张过分出色的脸,而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一种沉淀了岁月、实力与绝对地位后形成的从容与疏离。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平静无波,宛如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难以窥测其下隐藏着什么。 行走间,他步伐稳健,自带一种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喧嚣、窥探与奉承都轻易隔绝在外。他对那些投向他的、混杂着敬畏、倾慕与讨好的目光恍若未觉,只偶尔与身旁的导演低声交谈一两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分量。 世家子弟的矜贵,顶尖影帝的威严,资本方的掌控力……这些特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极具压迫性的存在感。 他仿佛天生就是焦点,一出现,便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绝对的中心。 许溺能感觉到身边的陈薇瞬间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淮安川的目光淡然扫过候场区,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平静无波,像是在检阅。当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许溺身上时,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或许是审视,或许是评估,或许只是一丝极淡的、对“变数”的留意。 那目光停留的时间并不比看其他人更长,却像一道冰冷的探针,瞬间穿透了许溺强装出来的镇定外壳,让他无所遁形。 他并未走向许溺,只是在导演的示意下,径直走向了主台中央那个预留出的、最核心的位置。 “他就是淮安川?” 许溺微微侧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尽管记忆一片空白,但某种身体的本能似乎对这股强大的存在感产生了最直接的反应——他的心脏在看到怀安川的第一眼,猛的漏了一拍。 “嗯。” 陈薇的声音比他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记住我的话,保持距离,切勿主动。仪式结束后,找机会简单打个招呼,维持基本礼数就好。他这人……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难以接近,但表面功夫向来无可指摘。” 冗长而喧闹的开机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 上香,祈福,揭幕,领导讲话……许溺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木偶,在陈薇眼神的指挥下,完成着站位、微笑、鼓掌等一系列动作。 整个过程,他都能隐约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并非刻意聚焦,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始终萦绕在他周围,来源正是主台中央那个众星拱月的位置。 淮安川始终保持着那份疏离而完美的姿态,只在必要的环节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节性微笑,那笑容标准得如同量角器量过,却未曾真正抵达那双深邃的眼眸。 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人群开始松动,准备转移至宴会厅。 陈薇正想示意许溺随她离开,一位穿着得体、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对许溺露出一个职业化的亲切笑容。 “许老师,您好。淮老师想和您认识一下,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就在那边。” 他侧身,礼貌地指向不远处一个相对安静的回廊拐角。 陈薇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意外与警惕,但立刻被无懈可击的职业笑容取代:“当然方便。阿溺恢复得很好,也一直非常期待能与淮老师交流学习。” 她悄悄捏了一下许溺的手臂,暗示他谨言慎行。 许溺跟着那位助理走向回廊拐角,陈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神情紧张得像是在护送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拐角处,淮安川独自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方才被众人簇拥的压迫感稍稍收敛,但那份天生的疏离感并未减少分毫。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细长香烟,目光落在庭院中的一株枯山水上,听到脚步声,才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 许溺心头那莫名的、因这道目光而产生的滞涩感又出现了。 “淮老师。” 陈薇抢先一步,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恭喜开机!阿溺,快跟淮老师打个招呼。” 许溺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心里却在快速盘算——这位高岭之花,找他这个全网黑有什么事?总不至于是来交流表演心得。 淮安川对陈薇微一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却始终落在许溺身上,深邃难辨。 “陈经纪,”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能和许老师单独聊两句吗?” 陈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面对淮安川,她显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陈薇看了眼许溺,最终艰难的说道:“……当然,当然可以。” 说完后又用眼神再次强调许溺“谨言慎行”,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那位助理退到了稍远一些,但仍能看见这边动静的地方。 一时间,回廊拐角只剩下他们两人。 远处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此处的空气安静得有些凝滞。 许溺不喜欢这种被人审视的感觉,尤其对方还是淮安川这种级别的存在。 他决定掌握主动权,打破沉默,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疑惑:“淮老师找我有事?” 淮安川没有立刻回答,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若有似无地飘来。 他比许溺高出了半个头,此刻微微垂眸,视线落在许溺脸上,像是在仔细描摹他的五官,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半晌,就在许溺快要失去耐心时,淮安川才缓缓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们之前,关系不一般。” 许溺眉心一跳:“……什么意思?” 死对头?宿敌?对家?还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旧怨? 陈薇和文再也可没提过这茬。 淮安川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茫然和警惕,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难以言喻的认真,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意思是,我是你男朋友。” “……” 许溺足足愣了三秒。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差点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他上下打量着淮安川,眼神里充满了“你看我像失忆了还是像傻子”的质疑。 “淮老师。” 许溺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语气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我虽然失忆了,但不代表我智商也跟着清零了。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还男朋友?他俩要真是这种关系,陈薇刚才提起淮安川时会是那种如临大敌、恨不得划清三八线的态度?文再也那家伙能忍住不拿这事儿调侃他? 淮安川面对他的质疑,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 “不是很难,是根本不可能。” 许溺打断他,抱臂靠在回廊的柱子上,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证据呢?空口无凭,淮影帝该不会指望我凭你一句话就信了吧?” 他倒要看看,这位高高在上的影帝,能编出什么花来。 淮安川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从容不迫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看向许溺:“你的手机,方便给我用一下吗?” 许溺挑眉,虽然疑惑,但还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陈薇给他新配的手机,递了过去。 “没有秘密。” 因为是以后一直想不起来支付密码和账号密码的事,所以许溺现在的手机能不是设置密码的都没有设置,能用默认的统一用了默认。 他倒不担心淮安川会做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淮安川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许溺凑近了些,想看他在搞什么名堂。 只见淮安川径直点开了微信通讯录,手指下滑,熟练地找到了一个分类——【黑名单】。 许溺眼神微凝。 他的黑名单里有人?他自己都没注意过。 因为按照许溺他自己现在的性格,如果有人惹了他不爽,那一定是直接删除,而不是拉进黑名单。 淮安川点开黑名单列表,里面果然躺着寥寥几个账号。 他的指尖在其中一個头像上停顿,然后将其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取消了屏蔽。 那个被释放出来的微信账号,备注名赫然是三个字—— 【男朋友】 许溺:“!!!” 他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备注。 这……这是什么玩意!!? 不等他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淮安川已经用自己的手机,找到了一个备注名为【亲爱的】的账号,直接拨了一个微信视频通话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许溺手中的手机屏幕亮起,熟悉的微信视频邀请界面弹出,来电显示的名字,正是那个刚刚从黑名单里拉出来的——【男朋友】! “叮叮咚——”的铃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许溺看着自己手机上弹出的视频邀请,又抬头看看淮安川手机上正在拨出的界面,以及淮安川那双仿佛洞悉一切、带着些许“你看我没骗你”意味的深邃眼眸……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轰然作响,一片空白。 这……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和淮安川……真的是……那种关系?! 许溺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魔幻。 第4章 淮安川,我们分手吧 第四章: 许溺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男朋友】备注,以及淮安川手机上那个肉麻到让他脚趾抠地的【亲爱的】备注,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与重建之间反复横跳。 所以……他和这位传闻中高冷矜贵、不食人间烟火的淮影帝,不仅不是传闻中死对头,反而是……这种关系?而且看这备注的肉麻程度,之前还挺腻歪? 许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图找回自己的节奏。 他抬眸,看向淮安川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且……渣。 “哦。” 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然后慢悠悠地抱起手臂,下巴微扬,拿出了黑红顶流那点所剩无几的嚣张气焰:“所以呢?” 淮安川挑眉,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但依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许溺清了清嗓子,用一种通知而不是商量的口吻,掷地有声道:“淮安川,我们分手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 淮安川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玩味,他并没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分手击垮,反而语气平和地问:“理由?” “理由?” 许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他上前半步,逼近淮安川,虽然身高略逊,但气势不能输,“那我问你,我们两个之前是怎么谈上的?” 他紧紧盯着淮安川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他失忆了,还不是任由对方一张嘴随便编? 淮安川神色不变,从容应答,语气带着一种回顾峥嵘岁月的微妙感:“我们两家是世交,小时候经常一起玩,你还抢过我玩具,往我牛奶里加过致死量的盐。” 许溺:“……” 这听起来怎么像是他单方面欺凌? 淮安川继续道:“后来长大了,我们两家的公司在某个重要项目上成了竞争对手,关系有些微妙。我们进了同一个圈子,资源难免有重叠,媒体喜欢拿我们比较,粉丝也时常有些摩擦……久而久之,就成了大众眼中的死对头。”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多了! 许溺心想,这才对嘛,他就说怎么可能和这种高岭之花是和平恋爱关系。 “但是。” 淮安川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许溺脸上,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深意。 “一次慈善晚宴,我们被安排在同一桌。你大概是被经纪人念叨烦了,想气她,也可能是单纯觉得好玩,凑过来对我说……” 他顿了顿,模仿着许溺可能有的、带着点挑衅又漫不经心的语气:“‘淮影帝,都说我们是死对头,要不我们谈个恋爱,吓死他们怎么样?’” 许溺:“???” 不是,他失忆前这么疯的吗?!这么儿戏的吗?! 淮安川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唇角微勾:“我觉得……这主意听起来挺有趣的。所以,我就答应了。” 许溺: “……” 是他自从失忆了,哑口无言,最多的一天,也是他无语的最多的一天。 许溺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所以他们的恋爱关系,起源于他抽风的一个提议?!而淮安川这个看起来无比正经的人,居然觉得有趣就答应了?!这两个人是不是都有点那什么大病?! 只是,许溺不愧是一个专业演员,哪怕心里再惊涛骇浪,他还是立刻抓住了这荒唐的起源,然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痛心疾首地总结。 “好了,我明白了!” 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仿佛淮安川是什么病毒源。 “之前是我年少无知,心智不成熟,搞出来的恶作剧,说不定就是为了气经纪人或者膈应对家,现在的我,已经成熟了,清醒了,不会再陪你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了!” 他大手一挥,姿态潇洒:“所以淮安川,我要和你分手!听懂了吗?游戏结束!” 这一番慷慨陈词,许溺觉得自己逻辑完美,无懈可击。 然而,淮安川只是微微歪头,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许溺:“?” 不是,这人有事吗?游戏规则他说了不算? 许溺恼了,语气更冲:“我管你行不行!分手只是我单方面给你的通知,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知道了?这场由我开始的闹剧,现在由我结束!” 淮安川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谈论今天天气很好的平淡语气,抛出了第二个重磅炸弹。 “恐怕,真的不行哦。” 他顿了顿,欣赏着许溺瞬间僵住的表情,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因为,我们这不只是闹剧。我们两家是世交,指腹为婚的那种。算算时间……半年后,就是我们正式订婚的日期了。请柬样式,我妈前几天还发给我看过,让我问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 许溺:“!!!” 许溺:“……” 他感觉一道天雷精准地劈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传闻中的死……死对头变男朋友还不够?还他妈有祖传的婚约?!半年后订婚?!请柬都开始选了?! 这信息量太大,直接让许溺的大脑再次宕机,CPU干烧了。所以他那个谈恋爱的提议,是在有婚约的前提下提出的? 这什么混乱的关系! 许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看着淮安川那张近在咫尺、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命运弄人,什么叫包办婚姻的顽固。 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钟,许溺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眼神放空,语气飘忽,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沧桑感,对着淮安川缓缓开口:“淮安川,你知道吗,你跟雪有个共同点。” 淮安川似乎很配合,从善如流地接话,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都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 许溺猛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几乎要翻到后脑勺,没好气地怼了回去:“不,都有冰!” 而且病得不轻!不然怎么会跟他从小绑定?!! 淮安川被他这猝不及防的谐音梗攻击弄得愣了一瞬,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那笑声磁性又悦耳,与他平时高冷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看着许溺气成河豚的样子,终于不再逗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婚约是事实,许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而且……”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他,意有所指:“你怎么确定,失忆后的你,不会再次觉得有趣?” 许溺:“……”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开机仪式,比他想象中要刺激一万倍——但凡换一个心脏骤停的人都能被刺激的活过来。 他现在不仅有个源于恶作剧的男朋友,还有个源于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而且这俩还他妈是同一个人! 这戏,还怎么拍?! 他现在只想逃离地球!! 许溺深吸一口气,试图从这连环暴击中找回一丝理智。 他指着淮安川,指尖因为震惊和无语微微发颤。 “指腹为婚?!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包办婚姻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我告诉你,封建余孽!” 淮安川看着他炸毛的样子,眼底笑意未减,语气却依旧平稳得像在念台词。 “合法与否,取决于当事人是否自愿。况且,”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当初在慈善晚宴上,是你主动自愿提出要谈恋爱的。某种程度上,也算自由恋爱了,不是吗?” 许溺一噎,感觉自己挖的坑把自己埋了。 他强词夺理:“那……那能一样吗?那是恶作剧!是战术性恋爱!跟这种封建包办能混为一谈吗?” “战术?” 淮安川挑眉,向前逼近一步,他身上的气息若有似无地笼罩过来,“许老师,为了气经纪人或者对家,不惜牺牲自我,献祭恋爱关系?这战术……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许溺被他逼得后退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凉的回廊柱子,嘴硬道:“你懂什么!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比喻离谱,简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淮安川低笑出声,显然也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取悦了。 “那看来,我这只狼,还挺值钱?” 许溺:“……” 妈的,这人怎么这么会顺杆爬! 他决定不再纠缠这个注定吃亏的话题,试图找回场子。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失忆了,以前的所有自愿,包括那个破婚约,统统不作数!我要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 淮安川微微倾身,两人距离近得许溺能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可以啊。” 许溺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淮安川慢悠悠地补充。 “只要你亲自去跟你姑姑姑父,还有我爸妈说清楚。顺便,准备好可能高达九位数的违约金——毕竟,这涉及到了两家公司的某些深度合作协议,以及一些联合代言的对赌条款。哦,还有,”他像是刚想起来,“张导这部电影,最大的资方之一,就是我家公司。你单方面解约的话……”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许溺眼前一黑。 九位数?!还要面对四座大山?!电影也可能黄?! 这哪是婚约,这分明是卖身契!还是祖传的! 他气得胸口起伏,瞪着淮安川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用资本的力量碾压他!无耻! “淮安川!” 许溺咬牙切齿:“你这是在威胁我?” “怎么会?” 淮安川一脸无辜,甚至还带了点委屈,“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以及……提醒你一些可能被你遗忘的甜蜜负担。” 神他妈甜蜜负担! 许溺感觉自己快要心梗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什么高岭之花,而是个披着美人皮的腹黑资本家!还是专门坑他的那种! “行,你狠!”许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道今天这分手和解约是彻底没戏了。 他用力推开淮安川,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皱的西装,试图找回最后一丝体面。 “婚约的事,等我……等我恢复记忆再说!” 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也是缓兵之计:“但是!在我想起来之前,你,淮安川,离我远点!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懂?” 淮安川从善如流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恢复了那副矜贵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步步紧逼的不是他。 “当然,”他微微颔首,语气官方得像在念合作声明,“一切以许老师的意愿和身体恢复为重。” 许溺哼了一声,转身就想走,这地方他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对了,”淮安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关于请柬样式,我个人倾向于中式,觉得更庄重些。你觉得呢,未婚夫?” 许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表演平地摔。 他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淮安川一眼,丢下一句:“我觉得你闭嘴最好!” 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向焦急等待的陈薇,背影都透着浓浓的暴躁和憋屈。 淮安川看着他那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终于不再掩饰,唇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低声自语:这很好,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淮安川,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