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宴长凄》 第1章 错误的开始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暗流涌动。 一个穿着朴素与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清冷女人，正端着酒杯往主桌走。 “钟总，我敬您。” 而这个一身矜贵西装的男人只浅浅抿了一口，她却一饮而尽。 “钟总公司真是人才辈出啊，我看就留在这儿让我们感受下后生可畏吧。” 酒桌上难免有人会挑事，女人推辞不过，只能坐下。 “小程啊，是不是还要敬下冯老师啊，他可是我们的领头羊啊。” “小程啊。” “小程？” 女人的头很疼，显然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她挣扎了几下，便昏死过去。 她的肌肤贴着被子，却还是异常地冷，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好长好长且并不安生的梦，倏尔她猛然睁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嘴里即蹦出了五个字：“先不要报警。” 念州夏日的风总是咸腥燥热，可就算人们十分讨厌，依然生生地紧紧地往脸上贴。 一个月前，吴憩研究生一毕业就被母亲召回国。 破旧的书桌上放了两张截然不同的身份证，她拿起其中一张细细端详了许久，装进了口袋，而另一张，被扔进了抽屉。 今天是她面试的日子，收拾完，便往公司走去。 “您好，是程鹤夷小姐吗？麻烦您先登记一下。” 吴憩有些不习惯这个新名字，但她必须得快速接受。 因为，这就是她回国的主线任务，母亲要她完成的，第一件事。 “妈。” 吴憩风尘仆仆，才从长途飞机上下来回到家，那种肃杀的气氛就席卷而来。 宋书兰甚至等不及让吴憩吃口饭，就开门见山，拿出了一张身份证和一叠材料。 “东西都准备好了，欢迎回家。” 本科毕业后母女俩就没见过，吴憩显得尤其尴尬和疏离。 听到的第一句话，她就知道，她再也逃不掉了。 可她还是不死心，问了出来。 “妈，如果我不争不抢，会怎么样？” “失去一切，包括我这个母亲。” 宋书兰说得很自然，丝毫没在乎这个僵在原地的女儿，捋起了真丝套装的袖子准备动筷。 这时吴憩的父亲回来了，却并未落座。 “别管他，我们自己吃。” 他这才注意到餐厅还有个人。 “爸。” 吴睿升有些意外地回头，停在了楼梯上：“毕业啦，怎么直接回来啦，不去旅游一下？” 宋书兰替吴憩接了话：“早点回来可以帮你分担啊。” 吴睿升不满意地哼了一声，即刻又往楼上走去。 “女孩子吃吃玩玩再嫁个人，让我抱个孙子就行了，公司她哪帮得上，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吴憩叹了口气，只顾着低头干着白饭，从小到大，这俩人一见面就吵，几十年了，竟还是没变。 “没有儿子就想要孙子了。”宋书兰嘟囔着，本就不爽，看到吴憩的样子便直接发泄了出来：“大小姐就要有大小姐的样，教这么久出趟国全忘完了！” 吴憩当即愣住，就像一头受惊的小兽，看到了从小规训她的那根鞭子，在朝她挥舞。从小到大，只要犯一点点错误，就会被严厉训斥和惩罚。 她十六岁就选择出国，就是为了逃离这个家庭。 她知道母亲的日子不好过，生不出儿子，父亲一度想要离婚，若不是后来她暗中收集了许多黑料，估计也早被逐出门去。 但这一切，最后都转嫁到了她身上。 她还记得小时候那些高烧不退的时候，宋书兰不给她吃药，就是为了威胁父亲，孩子不能没有母亲照顾，让他不能下定决心离婚。要不是家里的保姆偷偷送她去医院，小命都要交代了。 “你先去钟榭吧。” 梧瑞集团是吴家的家族企业，由祖父创办，现在暂由父亲接管，继承人多半是吴憩的堂哥——吴钦垣，宋书兰却要吴憩把位子抢回来，好稳住她吴家大夫人的地位，父亲在外面的猫腻她解决了不少，却也怕有漏网之鱼。 不把权利握在自己手中，她不会安生。 而钟榭能源是梧瑞的死对头，两家在爷爷辈就结下梁子，互不对付，秉承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吴老头子就希望小辈能对钟榭有了解。 当时吴钦垣也是先去了钟榭才顺利进入梧瑞，这似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而吴憩知道，母亲让自己进钟榭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只是时候未到，没有告诉她。 就像是先埋下一个雷，再适时引爆。 “别惊动你父亲，你把东西先搬去松林路，他就不会注意你了。” 可有这个必要吗？吴憩心想，父亲什么时候关心过她。 “钥匙给你。” 吴憩接过，她知道宋书兰一向细密，竟连房子都买好了。 没吃几口，吴憩便食欲全无，明明很饿，却一口都吃不下去。 反正宋书兰也已经吩咐完了，她也没有必要再留。 她只是一个争权夺利的工具，培养她，就是为了这一刻。 吴憩填好资料后，把简历交给了人事。 “程小姐，如果您通过了初轮筛选，我们会通知您参加复试。” “好。” 走出钟榭大楼，吴憩回到了廉价的出租房。 这儿，并不是松林路，且有着天壤之别。 近郊的别墅只是一个幌子，而这里，是另一个幌子。 一个瞒过父亲，一个瞒过公司。 虽然还没入职，她却更喜欢待在这儿，即使又旧又小，她也不想回那个母亲给她打造的金丝笼。 而且，她早就不是吴憩，做戏做全套，程鹤夷的设定，就是一个普通人。 她站在窗口望着形形色色的路人，如果，她真是一个普通人，该有多好。 他人希冀的豪门生活，不过是她的枷锁。 吴憩买了几条便宜的职业装，她既已隐姓埋名，就要一切悄然无息。 几天后，宋书兰打电话来查她的进度：“简历过了么？” 吴憩表示肯定。宋书兰给她伪造的学历是国内顶尖的名校，能通过也是在意料之中。 “好，之后就靠你自己盘算，如果连面试都过不了，我帮了你也是白搭。” 所以这也算是宋书兰在验收自己的教育成果？ 另一个意思则是：当个事办，别想躲。 吴憩自是懂得，正好她也想看看，单纯凭借自己，能走到哪儿，或有一天，能不能走出樊笼。 听说这个岗位投递的人足有上千，最后的席位却只有两个，还好她在美国读的也是名校，并在国际知名电力公司有过实习经验，还算能应付。 惊险地通过两次笔试，总算是来到了最后一轮——总裁面。 吴憩等人在大会议室里坐着，与面试官分列在长桌的两边，等待着正式开始。 吴憩擦线进面，不敢懈怠，绷紧了神经。 “马上，你们先开始，文件签完我会过去。” 总裁办公室里钟晏淇抬起头，跟进来传话的助理说道。 此时由各部门主管提问的环节已过两轮，却迟迟未入主题，让大家都有些不明觉厉。 吴憩下意识地搓着手指，等待着之后的流程。 就在沉默之际，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钟晏淇姗姗来迟。 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并不是刻板印象中的精英打扮，没有黑色西服也没有一丝不苟的发型，而是一身浅蓝，随性地打了一条领带。 头发丝毫没有发胶的痕迹，像是洗完头就自然风干的样子，看着很有弹性。 只不过他表情严肃，与他的穿搭好不相配。纵然有着一双下垂的狗狗眼，也没有露出一点温和的气息来，许是眼窝太过深邃，隐匿了钝感。 他随即落座，气场强大：“继续。” 然后低头翻看着主管们记录的每个人面试的情况，没有再多言语。 而这种从容正是吴憩一直在追求的。 “接下来进入抢答环节，想回答的举手即可。” 吴憩向来慢热，被一个女生抢了先。 钟晏淇才总算有了点人感，抬头看着她。 “你刚刚说电力转型新能源看似简单却要付出更多努力是为什么？” “外界都说钟榭作为钟氏集团最被看重的子公司，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却不知两者倚靠的核心技术并不相通，甚至大相径庭，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女生说得头头是道，吴憩却一直在走神。 “嗯，温旖宁，名字不错。”钟晏淇嘴角微微上扬，可就这一点弧度就把那张脸的凉薄全部化解，与之前的冷峻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虽然不是对自己，吴憩却莫名觉得那个笑好生温暖。 也许是置身于黑暗的人，能看到如此甜的笑，太过稀奇。 一声惊雷突然响彻耳畔，外面逐渐开始下起阵雨，意味着久违的盛夏正式来临。 一扇玻璃窗敞开着，不断有雨珠拍打进来，坐在最靠外的女生肩膀上也渐渐被打湿。 可还在抢答环节，无人在意。 而吴憩看到地面上一滩水渍，鬼使神差起身关上了那扇窗。 面试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又克制地望向吴憩，钟晏淇也不例外。 趁此机会，温旖宁又早早举起了手。 “温旖宁最快，由你回答。” 吴憩霎时后悔，脑子抽了什么风去关窗？但又无可奈何，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她的面试，在钟晏淇进来的时候就结束了。 “今天就这样吧。” 大概是赶时间，钟晏淇把原本的第三题给否了，众人基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吴憩心里五味杂陈，在最想进钟榭的时候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才清醒过来，或已错失良机。 但她不后悔，为她世界外的人停留了片刻。 如此想着，竟完全没注意到要开门出去的钟晏淇。 结果直接狠狠地撞了上去！ 她脑袋迅速空白，被一股无法抗拒之力拽回了现实，内心打鼓不止：这下全完了。 钟晏淇像是也被撞懵了，顿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没事吧。” 吴憩很是慌张，许久才说：“没事。” 她清澈的眼神只让钟晏淇觉得她还沉浸在刚刚的失利中，便没有计较。 “好，小心点，下次别走太急。” 直到事情结束，吴憩还有些呆滞，只能通过一遍遍回忆去反应适才的场景，雨依然如火如荼地下着，她没有带伞。 “谢谢你当时帮我把窗关了。” “没事，不用客气。” 被雨水打湿肩膀的女生走了过来，两人攀谈了几句。 “感觉温旖宁稳了，你有想过要是没被选中，准备怎么办吗？” 吴憩摇了摇头。 “要不去试试梧瑞吧，他们也在招人。” 女生微微一笑，算是还了她的人情。 吴憩却若有所思，好像想到了什么。 命运不会让转起来的齿轮戛然而止，宋书兰也不会。 她和钟晏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而她作为卧底，一开始就错了。 她的征程，注定是刀山火海，腥风血雨。 第2章 初见端倪 “面试应该结束了吧，感觉怎么样。” 宋书兰的电话来得比吴憩想的还要快，她一定对之后把梧瑞搅的天翻地覆很期待吧。 “你知道会来钟榭面试的大概率也会去梧瑞试试，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是么？” “这不是一举两得，既帮了你又帮梧瑞添了人才。” 果然，宋书兰说让她自己盘算不过是让她在面试中表现得更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手。 吴憩率真，对她的演技，宋书兰不放心。 她还是低估了她的母亲，也是第一次让她切实地感知到，要走上这样一条路，需存多少心眼子。 就算钟榭没选上吴憩也没关系，只要梧瑞开出更好的待遇把前面的人挖走，自然会顺位给她。 她的荣华富贵，自然要万无一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爽、憋屈或者有任何情绪，都很正常，但要做非常人之事，就要摒弃常人之想，以后不管在钟榭还是梧瑞，都不会容易，你的世界里留下的应该只有目的和达成目的的手段，不会有别的。” 可这不是吴憩的目的，但还想维持这个家的体面，她就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当个傀儡，因为宋书兰还说，她们是一体的。 吴憩心中尚存亲情，哪怕宋书兰眼里连接她们的不是血浓于水，而是利益。 善良，心软，就只能被拿捏。 “我尽力了。” 吴憩挂断了电话，她就像一艘独自航行的小舟，在海浪的推动下，从来由不得她想向东还是西。 雨还是没停，以后也不会停了，既然要开战，请允许她，先买杯咖啡。 “不好意思美女，我们奶泡机突然坏了，帮您换成拿铁可以吗。” 吴憩想要的卡布奇诺做不了了，她正准备走，前面那个在装袋的人却转过头来叫住了她。 “程······鹤夷？” 吴憩点点头，这不是给他们面试的业务部主管嘛，如果没记错，应该姓方？ “方主管？” 方时叙拿出了袋子里的一杯咖啡：“要不这杯给你吧。” 吴憩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拒绝，尴尬看了看门外：“不用啦，我就是在等雨停。” 突如其来的聊天让吴憩猝不及防，对i人来说并不擅长，可他毕竟算半个能掌握自己生杀大权的人，她尽量得体。 “没事，我还有一杯。” 没等吴憩回绝，他就放下咖啡走了。 看他的装扮，和钟晏淇就是两个极端，一身板正西装和一副金丝眼镜，禁欲又克制。 两杯咖啡，也没叫助理下来买，吴憩心想，他人还怪好的，应该还是个工作狂吧。 却忽略了自己长了一张很容易让他人释放善意的脸。 没有太多妆饰，近乎原生就能看出有多精致好看，清冷又倔强。 吴憩喝了口咖啡，看着他的背影，既然如此，或许他能成为日后的助益。 雨终于停了，这不平凡的一天也过去了。 而她以后的每天，都会因为这两个她第一天就认识的人而不平凡。 老天早就将剧本的结局埋进了序曲。 几天后，没有意外，又有些意外，吴憩凭自己能力拿到了钟榭的offer。邮件发来的时候，吴憩有些讶异，又迅速回转，反正结果都一样。 “我给你那张副卡先别用了，我会给你一张储蓄卡，里面有三万块，省点儿花。” 交代完一应事宜，宋书兰没再多说什么，活像一个领导在给员工布置任务。 隔天，她就要去钟榭入职了。 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吴憩的肩上，本来就小的脸被头发衬得更加立体，吴憩嫌碍事，随意挽了起来。 她拿起包就要出门，才意识到这个她最常用的包，现在看来好扎眼。 这是当年Chanel的秀款，好不容易在纽约第五大道抢到最后一只，如今，却不合时宜了。 她把包里的材料拿了出来，换了个塑料袋套上。 她的出租屋离公司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门口。 “嗨，没想到是你啊。” “早。” 意料之中，另一个入职的人是当时面试状态最好的温旖宁。 她试图跟吴憩熟悉一下，吴憩却总觉得这种基础岗位招两个人，很可能会玩淘汰制，还是别培养什么感情的好，以免到时候成了对手。 不过她今天的打扮倒是挺好看的，淡黄色的小香风套装和白色小猫跟丝带凉鞋，把吴憩的衬衫显得寡淡了不少。 看到她的Lv托特，吴憩把塑料袋往后捎了捎。 只顾着一味低调，也没弄清公司是不是有隐藏dresscode，可这就是个几千块的班，至于吗？ 大概温也是哪家大小姐出来抢活干了，吴憩心想。 十点多的时候hrbp过来跟大家介绍了一下新同事，之前人没到齐看不出来，这秘书部几十个人几乎都是女孩子，虽然没有温旖宁那么夸张，但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很显然，做普通打工人，她还是没什么经验。 “以后你们两个就负责总裁办、业务部门和技术部门的沟通，这两天先尽快熟悉公司，具体工作周三的例会会讨论。” 当初招聘章程中要求秘书需要懂技术，吴憩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行政岗，现在看来，更像是一个中台，是一个什么都要懂点的万金油岗位，正合她意，方便全面了解钟榭。 “我听他们说，你是海大的高材生，以后多多关照啊。” “互相关照。” 吴憩笑笑，内心却有些底气不足，温旖宁知道自己的学历，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 这仅仅是i人和e人的区别吗？ 她们之间的差距让吴憩有了危机感，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确有其事，钟榭的氛围总给她怪怪的感觉，即使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一切，却又说不上来的蹊跷。 她还在走神，温旖宁就开始跟她套近乎：“你皮肤好白，好羡慕。我平时都要喝很多变白白的茶才行，还不敢晒太阳。” 她长得乖乖的，说起话来也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吴憩却不敢轻信。 “我带了好多来，不仅能变白，还能抗氧化的，一会儿给你几包。” 温旖宁把七白饮递给了吴憩：“走吧，一起去泡。” 吴憩不好一口回绝，便先应下。 茶水间人有点多，一看就是加班很严重的公司，因为越像家的公司意味着员工待着的时间越长。 工作和生活越看似是融为一体就越是根本分不开。 咖啡、泡面、零食都提供的很全，说是好福利，不过是安慰剂。 她手里拿着杯子，眼睛却不停在这个地方转动。 七白饮淡淡的味道跟她想象的并不同，半透的乳白色让人看不清。 “鹤夷，你帮我找找，这里肯定有能放茶包的地方。”两人都泡完后温旖宁想把东西放这儿，旁边有个女生却鬼鬼祟祟的。 “您好，方便问下吗？”温旖宁确定她听到了之前的话，看她没走，还以为是想帮她。 那个女生指了指冰箱后面的一个柜子，有些隐蔽，怪不得温旖宁一时没找到。 可吴憩注意到，那个女生并没有离开，而是有意无意地往她们这儿瞟，总之，很是奇怪。 “哇塞，大家喜欢喝的都好不一样啊，这么多种类。” 柜子不大却放满了各种瓶子罐子，可令人不解的是中间有一道很明显的分界线，像是有层板隔开一样。 看到这儿，吴憩心里就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连忙往那个女生面前一挡，装作帮温旖宁找位置的样子。 “太多了塞满了，就放这里吧。” 眼看着温旖宁要往那条分界线里放，吴憩赶紧把她的手拽了回来。 “我看还是放工位抽屉里吧，放这里到时候别找不到了。” “好吧。” 温旖宁没起疑，吴憩余光看到那个女生转头走后，才往工位走去。 “那我就放这里了，你想喝就自己拿吧。” 温旖宁把茶包放在了离吴憩最近的一个抽屉。 而吴憩的注意力早没在这里，她仰头看了看这个区块，试图找到一些共通点和不同点。 很明显那个柜子里写满了派系，放置在左右的东西种类并没不同，根本无需间隔来做分区收纳，事实却是两边泾渭分明。 那就只能代表，那条分界线，就是楚河汉界。 里面有的罐子都落灰了，虽然可能是主人遗弃在那儿，但很多都像从来没开封过，说是故意放置一个东西在那儿摆明立场也不为过。 最下层最方便拿到的肯定就是这个派系里的领导者，最上层不容易够到的就是拥护者，而左右，是两个阵营。 如果温旖宁刚刚把罐子放了进去，就算是在表明立场，那个女生之所以不走，估计也是想看看这两个新人是敌是友。 好险。 虽然她对温旖宁有所防备，但看在她请她喝东西的份上，就小救她一下。 但这很可能也是对她的一种试探，狡兔三窟，吴憩不惮先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温旖宁。 还有，这个公司。 其他部门吴憩不了解，但至少这个秘书部，少不了风云诡谲。 他们面试的时候，只有总秘书长到场，那另一个派系的老大会是谁呢。 hrbp过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你们刚来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来找我，我在7楼你们都知道的吧。这两天可能还要进人，你们先坐在这里，到时候工位可能还要再加。” 秘书部是最靠近总裁办公室的，而作为新人的吴憩和温旖宁被暂时安排坐在靠近门口——离总裁办公室最远的地方。 想来这儿的排位也是有讲究的很啊。 吴憩深吸一口，这不就是现实版宫斗，那她又能活过几集？ 第3章 明牌危机 人有时就像是一棵植物，换一次环境就等于被移栽，面临严峻的生存挑战。 而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学生，要学会做一个合格的社会人，本身就要经历层层阵痛。 虽然下班时间是六点，但现在已近七点，却没有人走。 吴憩看了看周围，不知道大家是真的有那么多事要忙还是装样子。 哪怕今天一天都没看到总秘和总裁，也不晓得要装给谁看。 职场的人，比她想象的更无趣。 而她研究了一天业务部今年两季的报表和技术部产品科技的推进，发现Q1虽然推出了新品，效益却并不好，远低于上一年同期的水平。 可惜她的权限解锁不了更详细的资料，看不出问题具体出在哪里，但按她的推测，技术部和业务部肯定因为这有了不小的摩擦，比如相互甩锅，才会把她们招进来，试图中台能解决这个麻烦。 虽然确定不了，但这是这个岗位由来的最好解释。 然而和事佬，哪里是那么好当的，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把两方都得罪，里外不是人。 这也是为什么不派老员工而是让新员工来的原因。 一个是新人没有根基不会有偏心，另一个，就算是事情没办好，公司直接把人开了就算熄火，两部也没法再追究什么，公司也相对没什么大损失。 逻辑闭环了，吴憩算是知道为什么要招两个了，摆明了就是要优胜劣汰，看谁能把关系处好。 她之前的直觉得到了印证，可搞关系并不是她擅长的，甚至是她的劣势、短板，要赢过温旖宁，她没有信心。 她的专业毋庸置疑，但搞人情，面试官真的没有看走眼吗？ 周三的例会将会是她第一次正式露脸，吴憩细思极恐，又开始一遍遍研究着以前的会议纪要，生怕自己出错。 “下班吧，都走了。” 温旖宁叫她的时候，天已完全黑透。 吴憩却突然想问，她今天在做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印象里，她也是随意看着公司的资料，不知道看出什么没有。 第二天，吴憩特意早早就去了公司，哪怕晚上被热醒没睡多久。 她始终理解不了出租屋里五级能耗的空调不仅废，还费电。 温旖宁跟她前后脚进公司，且一身精心打扮的行头，让吴憩不禁有些感慨，这得比她早起多少。 来了之后她一点没闲着，跟身边的人聊这聊那，好不热络，不像吴憩，总觉得四面楚歌，不敢跟大家有过多的交流。 这也是吴憩不敢与之深交的一大原因，她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可没过多久温旖宁就离开了工位，不知道去哪儿。 吴憩越来越觉得，那天放茶包的事就是她刻意为之，就是为了让她掉以轻心，然后好扮猪吃老虎。 她特地留心了下，温旖宁回来的时候，身边的人，竟是苏秘书。 秘书办称得上领导的总共有三个人，除了董秘，还有苏秘书和何秘书。 苏秘书资历老些，在大家心里她就是二秘，但何秘看起来更干练，钟晏淇好像更青睐于她？ 吴憩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莫非搞成两派的不是董秘和二秘，而是何秘和苏秘？ 毕竟董秘的地位没什么争议。 不管怎样，苏琳叫温旖宁过去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把她拉入自己的阵营？ 吴憩偷感有点重，不敢多看，但二人并不像是闹了什么矛盾的样子。 而这些疑问，都在周三的例会上给了她答案。 吴憩没有把头发挽起来，显得成熟了些。也难得穿上了裙装，干净利落。 还喷了点木质调的淡香，把气质往上抬了抬。 她极少会这样打扮自己，除了对工作的重视，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因素。 但她的重视是对的，温旖宁穿得比平时更加贵气，Celine外套混纺了银线，熠熠生辉，扣子也肉眼可见的重工，一看就是上好的五金。 尤其是她那双12厘米的高跟鞋，在吴憩身边直接高了一大截。 要是吴憩还不打扮打扮，就太逊色了。 吴憩服了，她怎么不穿高定来上班呢。 去会议室前，她看到温旖宁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了一个东西出来，虽没看清是什么，但那个包却引起了吴憩的注意。 这不是她最常背的那一款吗，上班当天被换掉的那只。 可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来。 这温旖宁这么有实力，不会是个关系户吧，吴憩危机感瞬间再次拉满。 整个秘书部出动，大会议室瞬间坐满，平时伪装的再好，这下两派人倒是瞬间分明了，谁都能看出。 吴憩不知道该坐哪里，温旖宁却直接坐在了苏秘那一列，大家也是真的都不装了。 好吧，迄今为止，猜的全对。 温旖宁快速选择了阵营，压力直接给到吴憩。 这是让她没想到的，可能在温旖宁的概念里，竞争就是职场的生存法则，无须多言，更不会觉得表里不一，不好意思。 为敌为友，以后都是打明牌。 原来进公司这两天最重要的不是对公司业务的了解，而是对站队的准备。 吴憩明白过来，却为时已晚。 这点，她不得不佩服温旖宁。 道德感在这里，不值一提。 她，该怎么选？ 她杵在原地，犹豫不决，无论脚往哪边多迈一步，就可能是深渊。 苏秘那儿已经有了温旖宁，先来后到，她肯定吃亏，可她又跟何秘毫无联系，她们也未必会接纳她，可要是谁都不选，那情况更糟，估计就是被两方孤立，直接入了死局。 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着形势，现在只有总秘是坐在离总裁最近的位子上，脱离两列，看不出她属意哪派。 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既然董秘的位置无法动摇，苏秘和何秘又在争什么呢？ 莫非董秘要走？苏秘和何秘其实是在争她总秘的位置？ 吴憩想的出神，牢牢盯着董秘，而董秘像是感受到了，示意她过去。 “麻烦你帮我准备点喝的，两杯卡布基诺不加糖双倍奶，一杯拿铁不要冰，再来一杯乌龙茶，要95度现泡，要快，记住了吗？” 吴憩记了个大概，从小到大没干过这伺候人的活，可她知道，董秘这是在救她。 要是能顺利办好，说不定还能得到她的庇佑，至少在这种局势下，让苏秘和何秘暂时不会对她怎样。 但董秘可能只是出于对新人的一点点善意，并不能维持多久，所以，她一定要把握机会。 吴憩怕茶水凉掉，火速下楼买咖啡，但董秘没说卡布基诺要热的还是冷的。 “冰的！” 为了快速，她来不及思考周全，只是想到上次方主管给她的那杯也是冰的不加糖的卡布基诺，就决定了。 也许就是买给他的。 可乌龙茶在哪儿，董秘也没说。 急急急，吴憩心想肯定不在柜子里，让她泡茶的肯定都是主管级别，肯定不会拿个罐子陪秘书部的玩过家家。 她才反应过来，如果方时叙要来，那另一个应该就是技术部的老大了。 冰箱！ 打开之后果然找到了，速冻层跟冷藏层完全不一样，没有放置员工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都是各种茶叶罐子，看包装就知道是上等货，和柜子里的完全不一样。 她迅速找到乌龙茶，设置好95度热水，完成任务！ 虽然她没有喝茶的习惯，但记得别人送来的茶叶礼，都被妈妈放在冷藏储存，不易受潮的同时能更大程度减少茶香流失。 拿着三杯饮品急匆匆走到会议室门口，正好比钟晏淇快了一步，但她不好走在总裁前面，便等在旁边。 “钟总好。” 钟晏淇穿着雾霾蓝的夹克，微微点了点头。 他真的跟其他人很不一样，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吴憩跟在后头走了进去，董秘拿出咖啡看了一眼贴条，“聪明人。”便把饮品都放到了对应的位置上。 吴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顺势坐在了董秘的后面。 “开始吧。”钟晏淇发话。 于是由董秘先对几位领导进行了简短的介绍。 技术部的老大名叫冯策，应该只比钟晏淇年长几岁，却有了许多的白头发，看得出这个活确实是费脑。 钟晏淇对他十分客气，单独对他用了敬称。可冯策却有些许张狂，字里行间甚至能听出一些不屑。 吴憩叹了口气：可真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啊，怪不得招聘的时候要求有专业背景，没点功夫怎么可能制住。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钟晏淇就算忌惮也不得不供着，毕竟核心技术人员丢了那最高兴的肯定是对家。 轮到方时叙了，他戴着一副边框极细镜片极薄的银色眼镜，跟往常一样西装革履。 业务和技术本是钟榭最重要的两个部门，这两位却像是结怨以深，方时叙跟冯策打招呼，他都不带搭理。 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好，现在我们新员工自我介绍一下吧。”董秘说道。 温旖宁又快人一步，把电脑连接到了大屏幕上，展示起她精美的ppt。 看来苏秘是给她开过小灶了，每一页都做的有板有眼的，把看过的资料都梳理得井井有条，表明她已经掌握前情提要，可以直接进入正题。 言简意赅，全部踩着重点，两分钟全部搞定，堪称是行云流水。 钟晏淇称赞地点着头，“可能这里很多人都没跟我开过会啊，确实我也很少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的汇报方式，我想说温旖宁今天的汇报就很完美，结论加数据支撑，都是非常干的干货，没有废话。” “之后开会，不管跟哪个领导，希望你们都能以这种标准来，效率最大化。” 吴憩有些不服，这背后有人给她开天眼了能不行嘛。 到了她，虽然也准备了ppt，她的电脑却并不匹配温旖宁拿的转接器，连接不上。 原来她从包里拿的就是这个转换器！吴憩也是后来才知道，不同会议室用的接口都不一样，温旖宁是有了高人指点。 “没事，你就口述一下吧。” 钟晏淇打断了她的尝试。 吴憩百密一疏，这第一次交锋已经算是输了，虽然她按钟晏淇的要求完成了讲话，却不重要了，这印象分怕是已经扣完了。 哪怕从内容来说，她觉得自己准备的更加详尽。 可职场，是综合战斗。 “好，既然都了解了就可以开展工作了。” “温旖宁，我看业务部的工作你了解的详尽些，那边的沟通就交给你吧。” “时叙，对接好。” 方时叙点点头。 “嗯～那小程，技术部你来，跟冯老师好好学学。” 钟晏淇甚至不记得她叫什么，让吴憩有些失落，白白打扮一番，自作多情，两次都让温旖宁占尽了风头。 但程鹤夷好像和温旖宁确实没什么可比性。 吴憩脸色有点差，专业，可能是这最不值得一提的优势。还不如温旖宁一个寥寥几字的ppt和转接器。 “好的钟总。”温旖宁笑靥盈盈，“我一定尽心尽力完成工作。” 吴憩：“收到。” 她有些垂头丧气，实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回到工位，依旧是蔫蔫的，只能寄希望于做好之后的工作。 从此，她的工位就要搬去技术部，同理，温旖宁会去业务部。 而技术部将会是一个比秘书部更残酷的修罗场。 钟晏淇是否又别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