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又野》 第1章 钟天野 飞机划过天空带出几道尾迹云,南青城的天空很蓝,这几道长长的云朵格外显眼。 钟天野在飞机上昏昏欲睡,从英国的祖母家回来,她已经坐了将近11个小时的飞机。 钟天野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微蹙着眉,不耐烦的朝飞机窗户外看去。 视野里已经出现了南青城的蓝海,大片的浅蓝色让钟天野舒服了点,她微叹了一口气。 过完年回来钟天野即将迎来高二的下学期。 一年半前,她从英高转到南青一中,一所名声响当当的市重点,对比其他高中,南青一中算是管的松的。 但是钟天野小学到初中都在英国读书,习惯了英式教育的自由与开放,回到国内,她感觉自己的人生被硬生生的撕裂成两半,一半被埋在伦敦的阴湿草地,一半被飞机送到南青的阳光监狱。 飞机落地,钟天野拖着大行李箱在机场晃晃悠悠走着,引来很多人侧目。 要开学她心情着实不好,实在没什么心情打扮,一条旧牛仔阔腿裤,一件标准短款棉服,帽子上的大毛领围在她脸周围,衬的她脸更小了 钟天野的祖母维塔是个标准的地母型拉美野性美女,钟天野有四分之一的拉美血统,完美继承了祖母张扬的美貌基因。 乌黑的长发直散着披开,完美的头骨,上挑的新月眉,高挺的鼻梁鼻尖微微上翘,性感饱满的嘴唇。 只是那双最好看的细长桃花眼里总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她的嘴角总是放松的平直的,基本不做什么表情,175的身高也足以拒人之千里之外。 路人总是匆匆看过一眼便把视线收回,有胆子大的想多看一会也会被这副臭脸怔住而后悻悻转头。 周伯安早在出站口等着了。他个子高,钟天野远远就看到他了。他的打扮稍显隆重,黑色大衣,去年生日送他的拉夫劳伦深蓝色围巾,手插在口袋,没看手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出站口。 钟天野心里有点压不住的烦躁,明明和他说不用来了,结果周伯安还是来了,不知道又是谁给周伯安泄漏的自己的航班信息。 周伯安感觉这个人精神其实是有点问题的。 刚入学,钟天野就从不少人嘴里听过他的大名。无非是长的又高又帅,学习好,性格又好,家境也好的好好学生。 开学典礼上,周伯安优秀学生讲话,她远远的看过几眼。 嗯,确实帅,像爱德华弗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周伯安在实验班,钟天野在普通班,两个人甚至不在一栋教学楼里,本来好像不会有交集。 但是就是这样巧,在食堂,在操场,上下学,钟天野总是有意无意的碰见他。 碰见了她总是秉承着不看白不看的原则多瞧几眼,有时发现对方也在偷看她。 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心思。 反而是钟天野的同学们每次都激动异常,在帅哥面前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就像是吸引暗恋的人注意力的一个大众公式,谁都要套一下试一试。所以每次遇见周伯安,钟天野这个视线焦点就成为她们打趣的对象。 每次遇上这副场景,钟天野总是被朋友们故作姿态给逗笑,但她又不能笑,她可不想让周伯安觉得她对自己有意思。 事与愿违,刚开学没多久的一个晚上,钟天野收到一条好友申请,申请上短短几个字 “我是周伯安” 钟天野两眼一黑,她脑子里已经浮现出那个好好学生手握手机,或许还翘着二郎腿,胜券在握的笑意盈盈。 钟天野嘴角抽搐一下,内心滑过一个白眼,将这个消息给随懿发了过去“好好学生找上我了。”接着就去洗澡了。至于好友申请,钟天野和往常处理别的好友申请一样装作没看见。 天色渐暗,黑色卡宴马上要与南青城的天空融为一体。车里钟天野就这么安静的盯着周伯安,胳膊撑着脸,眼睛从周伯安的眉骨抚摸到鼻梁再到嘴上,又返回到眼睛。 周伯安侧头看她,安静时候的钟天野就像捕猎的蟒蛇,吐着鲜红的蛇信子,漂亮的鳞片折射着光线,再以美艳的姿态贴近你,随时随地的就要攀附上来。 钟天野不知道周伯安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看着周伯安只是在想,人为什么可以执着到这种地步,脑子也不是很正常。 钟天野一开始认为的好好学生的自信形象简直是大错特错。 在她装作没看见周伯安的好友申请他就跑自己教学楼当面问她的时候,钟天野就应该察觉出来他确实是脑子有点病的。 现在能熟到这种地步全靠周伯安一个人拉扯着二人的关系链条。钟天野当然知道周伯安喜欢她,至于为什么喜欢自己到这种地步,钟天野懒的去深究,对自己好就够了。 钟天野和周伯安没在一起过。 准确说,钟天野还是个母胎solo。 钟天野天性散漫,随心所欲是让人咂舌的程度。做事三分钟热度,对感兴趣的人大部分也只能维持三四天的时间。 对钟天野来说,大部分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件都很容易得到,她从来没有对什么事情投入过太多精力,她就是一朵云飘在上空,静静地看着世界上的一切。 周伯安在熟悉她这种性格之后,却又义无反顾的爱上,在钟天野看来,是很蠢的选择。 以前在英国上学,有很多男生接近她,接触了很多大众眼中的优质男生,他们在她身边时,往往非常自信,盲目的认为自己就是她的真命天子,接触的多了,钟天野倒是参透了一点男人的本质——自私自利,趋利避害,毫无道理的自信膨胀,莫名其妙的理所应得。慢慢的,她也就祛魅了。 周伯安之所以能一直在钟天野身边,尽管没有名正言顺的地位,但他认为自己对于钟天野来说还是特别的。 周伯安足够安静,足够理智,没有尖锐的自信攻击性,他是温和的,尽管是病态的。 并且,他总是对她很好,没有怨言,甚至可以说无微不至。 除了有时候钟天野良心发现,会发觉这样的喜欢像沉重的包袱,背在身上太痛苦,用力甩却又甩不掉从而逃避的时候,周伯安才会露出自己偏执性格的马脚,大部分时间他伪装的很好。 车里安静了一路,只要钟天野不挑起话题,周伯安就不会说很多话。二人的交流仅仅限于刚开始时周伯安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钟天野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太累了,盯了一会周伯安就觉得无趣,便沉沉的睡着了。 车子停在了钟天野家楼下。司机向后看了看显的有些无措。钟天野没有醒来的迹象,周伯安也只是安静的看着女孩。 手机铃声划破了车里的寂静。钟天野睡眼惺忪的伸个懒腰,拿出手机,没看来电人是谁便接了起来。 “Fernanda,亲爱的,你安全到抵达中国了嘛?” 是钟天野的祖母打来的电话,而费尔南达是祖母为她起的西语名字。 钟天野用西语与祖母交流着,她有些无奈,在家中祖母是对她要求最严格的一位长辈,尤其是对她的教育格外重视。在祖母意识到钟天野在父母的无底线包容下即将要长歪的情况下,祖母悬崖勒马,横插一脚,大包大揽了钟天野的教育。 钟天野的父母在生活中秉承着享乐主义,几乎没有底线的宠溺着钟天野,很少过问除了原则性问题之外的事情。在英国的钟天野,只要不犯罪,不□□,在父母眼中便是个乖孩子。 初中的钟天野穿着英式制服,会把裙子改短,上身从来不穿学校发的宽松衬衫,永远是紧身的短款T,更不会穿过膝袜,露出一双带有运动曲线的长腿。 嘴里嚼着口香糖,头发是大波浪,做了米棕挑染,包包里除了香奈儿唇彩就是维密的香氛。没事来个对镜自拍,再发一个ig动态,周末如果不下雨,便和朋友们出去鬼混。没有英式的内敛与低调,倒像是Wild Child骄纵的LA富家女Poppy Moore。 艳丽张扬的妆容,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与长的好看的隔壁男校的男孩搞搞暧昧填补了钟天野认为的乏味枯燥的青春。 钟天野浑浑噩噩上了两年,空白的课本上只有她写上去的飞扬的名字,伦敦的天黑的那么早,空气里永远渗着下完雨湿漉漉的腐烂草叶的味道。钟天野感觉她也要烂掉了,烂在伦敦的烂天气里。 钟天野认为自己总要找点事做,尽管父母让她开心就好,可祖母对她给予厚望。费尔南达,在西班牙语中可是勇敢的冒险者的意思。 钟天野终于开始参与课堂,她开始发现到自己的理科天赋,同样一个知识点,一个公式,她翻翻书查查资料就能理解个七八分,做起题来更是得心应手。她最得意的是物理,一时间成为物理老师的得意门生。 十几岁的她本来就眼高于顶,理科上的天赋让钟天野陷入深深的自我人生的**。至于文科,她相当于半个文盲。 因为优异的理科成绩她顺利申请了英国女校。上了高中,钟天野的理科优势更加突出。她顶着一股清高劲儿,与女校里的mean girl互相翻白眼,做着长长的美甲,跟着最新的审美趋势,踩着羊皮小高跟,走路风风火火的,只有眼神是空洞的。 因为空洞,也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自己开心幸福就好,就算他人是痛苦的。 在祖母意识到钟天野即将在十几岁的时候形成自己的松垮的道德观,甚至自成自己的一套价值体系时,她将不靠谱的钟天野的爸妈大骂一顿。 正好此时母亲钟朝盈的工作被外派去南青城,在祖母的强烈要求下,钟天野跟着父母来到了父亲的家乡。 英式教育的开放与自由对于钟天野已经无力回天,祖母只能寄托希望于中式教育。 因为勇敢的费尔南达起码不该是现如今这副模样,钟天野就这样来到了南青一中。 这头祖母还在絮叨,钟天野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甲,敷衍了几句便挂了。 周伯安清亮的眸子看向她,不愠也不恼,就这样静静的等着。 “我下车了” 钟天野打开车门去拿行李,结果周伯安先她一步将大行李箱搬了下来。 “谢谢你啊,还是来接我了。” 再怎么不愿意他来,人家起码还是跑了一趟,钟天野想维持基本的礼貌。 “嗯。” 钟天野知道他话不多,想就这样说再见吧,刚要开口,就听见清凌凌的声音 “因为这样可以先见到你。” 钟天野怔了一瞬,舟车劳顿后听见一个帅哥在你面前突然冒出一句温柔的情话,纵使钟天野再没有情绪也有点招架不住。 钟天野在周伯安看不见的地方抽了一下嘴角,没接话。 “明天见。”钟天野甩下一句告别的话,拖着大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跑了。 少年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背影上,幽深而安静,真挚又热烈。 “明天见。”周伯安喃喃道,感情不像刚才那样温柔多情,而是带着打开潘多拉魔盒荒谬的偏执坚定。 来微博找我玩 @我是金钱堡 没错,就是这个堡,因为主包长的太帅被人打了,修改名字的时候晕晕看错了字,今年没改名字的机会了,明年主包再改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钟天野 第2章 听墙角 南青市是北方的海城,冬天天亮的有点晚。 春节挂上的灯笼现在还在树上,过完元宵节,南青一中开学了。 钟天野挣扎着起床,父母还在国外旅游没有回来,家里有些冷清。 钟天野拖拉着鞋,闭着眼摸索进厕所洗漱。祖母把房子买在了距离学校很近的明月湾,平常钟天野走路去上学。 钟天野散着头发,慢慢收拾着书包。 家里大门突然被有节奏的敲响,然后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钟大小姐,几点了?你能不能快点?” 大大咧咧的声调让钟天野头也没抬就知道是随懿来催她了。 随懿和钟天野一起在伦敦长大,在伦敦的无数个鬼混的日子里随懿和钟天野如影随形。 要和钟天野爸妈溺爱程度相比,随懿家可以说更上一层楼。 在随懿得知钟天野要回中国上学时,二话不说让她爹也给她自己转学回了国内。 随懿嘴上说好姐妹不分家,钟天野心里也清楚,随懿无非就是过惯了伦敦的混子生活,想换换生活新鲜感而已。 因为她们本质是一种人,永远以自己感受为主,根本不会因任何形式的感情绊住自己内心真正的**。 二人出了门,南青的天终于泛起了鱼肚白,太阳带着刺眼暖黄的光冒出来了。 随懿和钟天野走在走过无数遍的光明大道,穿过马路是学校大门旁边的小区,有很多小贩在卖早餐。 钟天野买了一个加卤蛋的肉夹馍和一杯热豆浆。 这家肉夹馍做的很好吃,是发面饼的软饼皮,很薄,每次都会被卤肉浸满肉汁,香料的味道会渗进肉的每一丝纹理,老板肉给的很多,一口咬不下去,钟天野在伦敦过年想了一个月。 南青的早晨比伦敦的早晨好过很多,特别是在冬天。 出门没多久就能看见阳光,到处是热腾腾的早餐,到处是活蹦乱跳的人。即使这样形容有点奇怪,但这是钟天野对南青城的早上最深刻的印象。 走到学校大门已经六点五十多了,南青一中每一年级的教学楼在六点五十都会有老师在查迟到。被执勤的老师查到会被要求站军姿拍照发给班主任,还会扣个50分的量化分。 随懿和钟天野走进学校大门,熟练的一拐弯走到车区,准备从教学楼后门绕进去。 两个人前后贴着墙边走,走到要拐弯的头上,钟天野探出头看了看,如果后门也有老师她和钟懿为了不被查到就要蹲在草丛里蹲个15分钟了。 万幸,后门只有来往的学生。 钟天野直起腰,视野里冷不丁闯进一个滑稽的表情。 张万琴举着一个肉夹馍,朝着钟天野挤眉弄眼。 “猜猜谁送的~” 贱表情和贱语气,仿佛张万琴生来就带着这种气质,天赋异禀的搞笑,水到渠成的犯贱。 这是钟天野来到南青交的第一个朋友。 她以前在伦敦除了随懿没见过这种性格的女孩,她对张万琴很感兴趣,现在是看到她就想笑的地步。 至于肉夹馍,钟天野用脚也能想出来是谁送的。 她只和周伯安说过那家的肉夹馍好吃。 也是难为他了,本来实验班就要求比她们提前20分钟到校上早读,周伯安从车上下来还要跑到隔壁小区买肉夹馍。 “我当然知道是谁送的。” “有没有特别感动啊?啊?大美女。” “没有,他自己想送就送呗。”钟天野抿了抿嘴,耸耸肩,接过肉夹馍就直直的往前走。 “快点吧,一会你们于燕妈妈就要来了。”钟天野边走边往后面喊。 上了二楼,走到高二七班的班门口,一股股早饭的味直冲着往外冒。 班级里乱哄哄的,在钟天野推门的一瞬间,班里突然安静一瞬,所有人抬头给钟天野一行人来了个注目礼。 只是发现不是班主任后,大家又开始叽叽喳喳。 “哎哟我,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于燕妈妈来了。” 付嘉航打着游戏头也不抬就和钟天野说起话来。钟天野坐到位置上,瞥他一眼,没理。 钟天野和随懿都坐在最后一排,隔着中间一个过道就是付嘉航。 钟天野前面坐着的都是女生。南青一中在分班的时候会有意把男女分开。不管什么分科组合,一个班级都会出现女生或者男生含量极低的情况。高二七班明显属于前者。 钟天野本来想的是学全理,但是她实在不喜欢生物,选了物化地,分到了这个基本全是女生的理科班。 钟天野吃着周伯安送的肉夹馍,把自己买的给了没吃饱早饭的钟懿。钟天野实在是太想这一口了,坐下书包没摘就开始吃。 于燕猛的推门而入,把喝豆汁的钟天野吓得呛了一口。她不停咳嗽,在安静如死鸡的班里的存在感像打着大鸣的大公鸡。 于燕看着钟天野连书包都没脱,细眉拧在一起,无边框的眼镜上反着灯光。 “钟天野,你没事吧?背着书包累着了?” 于燕惯会阴阳怪气,阴阳的浑然天成,仿佛她就该这么说。 钟天野努力平复自己。 “没事没事,老师我不累。”钟天野打着哈哈敷衍,希望抓紧把一趴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过去。 “你不累就一直背着吧,一会站起来背着早读。” 钟天野彻底傻眼了,一个假期没见,她忘了她的燕妈妈永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全班憋笑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响着,随懿在旁边扭过头,捂着脸,笑的比哭还难看。付嘉航因为打游戏心虚的冒汗,脸笑的有点僵。 钟天野向下撇撇嘴,眨了眨眼,顺从的把吃了一半的肉夹馍收了起来。她在这里可比在伦敦听话很多。 第一节就是高中物理,钟天野从抽屉拿出书,翻开第一章就是安培力与洛伦兹力。她瞧了几眼便枕着胳膊睡了。 刚转学来时钟天野在这里很无聊,她每次抬头看见南青城的太阳发出的暖光,澄蓝的天和海,绿油的大片的树,都像是虚构出来的幻象,仿佛自己还在伦敦,只是在做一个循环往复的梦。只有当计算出来一串串数字的时候才能让钟天野感到与这个世界的连接。 一上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放学铃声已经响完,班里都走的差不多了,随懿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钟天野抱着书包在位置上发呆,她对开学还没有实感。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头一扭发现周伯安在自己班门口站着。他冲她微扬了一下头,招了招手。 他在等她放学。 自从第一次周伯安说有事情要和她当面谈约钟天野放学一起走后,他发现钟天野并不排斥与自己在学校走在一起,从此每次放学他都会来找他一起走。 走的快就在她班级门口等着,走的慢了就在她教学楼下等着。 周伯安应该不喜欢叫钟天野的全名,但也不知道叫什么钟天野不会恼,所以每次都站在能够一眼看见的地方安静的等着她。 钟天野不在这些地方上心,玩的开心了就会常常忘掉还有一个人等她放学一起走。 周伯安扑空是常有的事,但他从来不问原因。 钟天野想起来了就解释,周伯安一般都会浅浅笑着说没事。 随懿醒来后发现教室一个人没有,气的破口大骂。 走到楼下的钟天野听见随懿的大嗓门噗嗤笑了出来。 钟天野右脸有个浅浅的梨涡,一笑性感丰满的嘴唇旁便凝成一个梨涡,魅惑与清纯的对撞,让周伯安连着几秒恍了神。 钟天野笑着揽过周伯安的胳膊扯着他快速下了楼梯,二人站在教学楼门口没出去。 “哎哟笑死我了,随懿这个狗比猪都能睡。”钟天野坚持给随懿狗塑,因为随懿性格很狗,长的也像漂亮小狗。 周伯安安静的笑着看着钟天野,但他的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思考怎么回钟天野的这句话,他不希望在她面前显的很无趣。 周伯安从一开始就注意到,钟天野对无聊、恪守成规的人很没有耐心,甚至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 周伯安嘴唇微张,刚要说话,旁边走廊传来一个软软的女声。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呀?你最近怎么了?” 女孩声音轻轻柔柔的,听起来就很关切对方。 钟天野听这声音好熟悉,她把周伯安拽到自己身后,示意他别说话,自己弯着腰,探头探脑的去看。 卫今夏。高三七班的模范班长。长的乖乖的,白白的,学习好,会跳舞还拿过省里的大奖,也很听老师话,当班长也很尽职尽责,而且家里管的很严。 钟天野看了好一会没反应过来,她竟然早恋? 走廊上,女孩捏着男生的校服袖子,轻轻的摇,嗔怪他为什么最近不回信息也不来找她。 “我最近作业太多了。” 男生解释了一句,话里带着抱歉,好像对于女孩很愧疚。 女孩低着头,情绪不佳,似乎对他这个理由不满。 卫今夏没看见,男生在和她说话时,眉头皱起来,眼里带着不耐烦翻了翻眼皮。 卫今夏没看见,但钟天野看见了。 钟天野心里暗暗想着,这么优秀的女生怎么就这样栽在一坨狗屎上。 狗屎男脸臭就算了,竟然还长的如此奇葩,谁给的他脸臭的权利。 周伯安站在身后,盯着钟天野的侧颜。他不知道钟天野又在想什么,脸上很难看,是闻到了狗屎一样的表情。 周伯安很想知道钟天野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无时无刻的想法,他都想知道。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出击,因为这样钟天野会烦,然后会把自己丢掉。 这边走廊上,男生又给卫今夏说了什么,钟天野没听清。她往前走了走,就看见女生雀跃的牵起男生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对方。 钟天野同情了卫今夏三秒钟。 自己的情绪被对方的所作所为牵着走,前一秒还在委屈不满,后一秒仅仅因为几句话情绪被一下点燃到高点,这种恋爱的甜蜜使人恹恹昏昏的。 荷尔蒙控制了大脑才会去谈恋爱,而保持单身是一种天赋。 暧昧的话不算。 钟天野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那个男生是我们班的,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给你说一说他。” 钟天野猛的一转头,脑子里的自我**想的太投入,她又忘了周伯安还在自己身边。 这句话将周伯安扯回现实,她突然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伯安了。 “那你说吧,我真想知道知道。”钟天野不看他,往前抬着头让周伯安讲八卦。 “那个男生叫杨树珩,在我们班……” “钟天野!” 讲话又被打断,随懿抱着书包脚蹬的用力的下楼梯,“你怎么不喊我起床,气死我了你。”随懿愤愤得骂着。 下到楼梯口,随懿作势要扑上捶钟天野一拳头,却突然差点被从走廊冲出来的人撞到一起。 “哎哟我!谁啊?!”随懿站稳后看清来人,“班长?你咋在这?” 卫今夏捏着衣角,转头看钟天野,又看到了钟天野身后的周伯安,卫今夏一怔,她明显不知道竟然还有第二个人在刚才听到了她和男朋友的对话。 钟天野有些心虚,她摸了摸鼻子。 场面有些尴尬 。 “你放心,我们不会出去乱说的。”周伯安给出了让卫今夏安心的态度。 “对对对,恰巧路过,恰巧路过。哈哈。”钟天野找补,她不想招惹恋爱中的女人,说完便拽着随懿一溜烟儿跑了。 留下周伯安面露尴尬,他转身刚要要走,却被卫今夏叫住。 “我知道你和他是一班的,你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嘛?他说你们实验班最近很忙……” “我不想干涉别人的因果,抱歉。” 周伯安侧着身回答,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眼底平静的没有一丝情绪。 第3章 一起走 已经接近中午12点,学校大门口的人淅淅沥沥,差不多都已经走光了。 2月的太阳照在文艺路上,刺眼却不暖和。 “唉唉唉,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听墙角被人家发现心虚了?” 随懿挣脱了钟天野的手,欠不登儿的掐着腰问钟天野。两人已经跑到了学校大门外,站在门口旁边人行道上。 “我不说了路过恰巧听到了吗?我又不是故意的。”钟天野心虚归心虚,但是从心里觉得自己听墙角的行为也没什么不对,巧合就是巧合。 只是她没想到周伯安竟然也会跟着自己听墙角。 “那你给我说说呗,你听到啥了?”随懿面对乖乖女的八卦有些兴奋。 钟天野没那么高尚,况且面对的是随懿,她转头就把自己不会出去乱说的承诺抛在一边。 两个女孩挤在一起,头挨着头,边说边往光明大道的方向走,高高的卷翘马尾辫随着步子摇晃,撞到缠绕在一起又随着步调分开。 周伯安赶到学校大门时,钟天野已经走到文艺路的尽头,过了马路,到了光明大道。 周伯安默默看着模糊的少女的背影,又沉默的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上了自家的私家车。 钟天野到家发现爸妈已经从国外回来,家里被行李弄的乱乱的。 “哎哟我宝贝闺女回来了!”钟天野妈妈钟朝盈从沙发起身,带着点南青城的口音,嗓门大大的向钟天野喊去。 因为父亲在生活中说的中文带着浓重的南青城口音,所以这位极具拉美风情的美丽混血女人也违和的说着南青话,就连钟天野说话也被影响了。 “我爸呢?饭呢?” 钟天野早上被于燕罚站后上课一直睡觉,那半个肉夹馍忘了吃,导致她现在饿的不行。 家里是阿姨做饭,但是父亲宋修然喜欢烹饪,常常下厨给娘俩做饭吃。 “怎么一来就念你爸啊?这么大一妈在这怎么不理啊?” 钟朝盈的脾气说不上好,嗓门大,说西语时气势更盛一筹。 “小野,爸爸妈妈才回来不久,爸爸没时间给你准备饭了,桌子上给你点的外卖,先凑合一下。” 宋修然边说话边从主卧出来。 钟天野的父亲是位温文尔雅,气质出尘的中国男人。 钟天野对自己爸妈的结合一直感到很有趣又不理解,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两个极端。 钟天野嘴里咬着M记汉堡,手里扒拉着手机。 屏幕停留在微信界面,她还在和随懿说刚才那事。 她突然注意到周伯安的名字安静的躺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 她又把他给忘了。 这次和以前很多次一样,周伯安还是没有发来消息问她没有等自己的原因。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下午,周伯安问她飞机是不是快落地了。 周伯安不来问,她也懒的解释。就算解释又能解释什么呢。他自己心甘情愿的来等她放学,钟天野从头到尾也没明确答应过。 钟天野用自己混乱的道德观又成功说服了自己。 点开游戏,一把还没打完就要去上学。 钟天野和随懿从楼梯上来,第一间房间就是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里面很热闹,站了很多人,人声嘈杂。 钟天野一边走一边探头往里看了一眼,结果竟然看见了上午的那个和班长在一起的狗屎男。 ‘唉?周伯安给我说的他叫什么来着,杨什么树?’钟天野使劲想着,没注意已经走到了高二七班的门口。 班级里很吵,钟天野走进去感觉自己是来赶集的。 “哎哎哎,你刚才过来看见没有,班长爸爸妈妈和杨树珩都在光峰哥办公室。” 钟天野刚坐下,前座的陈舒就转过头来兴奋的说着。 “对对对,原来是杨树珩。” “你认识?” “不认识。咋了?” “他和班长好像出事了。今天中午班长好像没回家,到现在也没来上课,班长的爸爸妈妈找学校来了。” 钟天野疑惑的皱了皱眉,明明今天上午还好好的。 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了,高三七班还在叽叽喳喳的议论这事。 可能整个走廊太过安静,高二七班吵闹的太明显,竟然还把处理事情的教导主任王光峰引来了。 “吵什么吵,我从头上听着就你们班最吵!”高二七班已经对这句话麻木不仁。 王光峰清了清嗓子,“那个,卫今夏同学中午没回家有人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嘛?” “或者她有联系你们嘛?” 钟天野听着没打算要把自己听墙角的事情说出来,这事和她没关系。 年轻的地理老师已经在教室外等着上课,王光峰提醒她们有知情的一定和老师说之后便匆匆离去。 “你不是中午见过班长嘛?”随懿低着头,拆开了一盒奥利奥,边吃边问。 “就一面而已,而且最后见她的可不是我,不是她对象就是周伯安。”钟天野无所谓的说。 “哦哦,也对哦。咱俩早就回家了。” 随懿一边敷衍的附和一边嘴里嚼着奥利奥。 随懿把奥利奥袋子向前递,前座的李文文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担心。 “你说班长会去哪啊,我有点担心她。”钟天野抬头看向这个在班里以爱操心著称的女孩。 “下了课我们还是在学校找找吧。万一她其实在学校呢?”李文文的话引起了这两排女生的全部注意。女生们一拍即合,决定下课就去校园里找卫今夏。 随懿和钟天野沉默,转头看向对方,眼睛里带着点淡淡的不理解的疲倦却也答应了。 课间,随懿和钟天野在校园里乱晃。 她俩根本没认真找。 随懿半道就扔下钟天野去小卖部了,只剩钟天野一个人在学校操场上。 钟天野走到操场主席台下的体育室,她想上个厕所。 钟天野向里走,厕所没找到,却看见了坐在仰卧起坐垫子上的卫今夏。 ‘What **?’钟天野睁大双眼,心里想着这世界果然太魔幻,搞什么,怎么还真就在学校里面找到了。 卫今夏听见动静,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珠。她看见钟天野,眼里藏不住的惊讶。 “你怎么了?卫今夏,大家都在找你。”钟天野佯装淡定,仿佛自己不是偶然碰上的,而是知道她在这儿故意来的。 卫今夏低下头不说话。 钟天野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加上上午听墙角那事面对卫今夏总有些心虚。 她走上前,坐在另一半垫子上,距离卫今夏有些远。 “哎,你到底咋了嘛,这样乱跑父母找不到你可不行。”钟天野坐的笔直,双手有些局促放在两腿中间,自以为很有爱的开解人。 卫今夏抬起头看她,她看见钟天野表情很是关切,眼里却没什么情绪,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也懒得去管乌烟瘴气的事。 “他和我分手了,就是很突然的那种。”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卫今夏决定向眼前这个她一直羡慕的女孩倾诉。 尽管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同理心。 “是他追的我,从高一上学期就开始找我聊天。他对我很有耐心,我有什么不会的题他都会给我讲,考的不好时,还会一直开导我。”卫今夏断断续续的说着,也不管钟天野有没有认真听。 “后来高一下学期我们在一起了。他对我很好,各种小细节都好。吃火锅给我弄好蘸料,给我送很多家里不让吃的零食,我喜欢吃虾,他总是剥好给我……” 钟天野一边听着一边把头慢慢偏向一边,不受控的翻了个白眼,脸上表情变化实在丰富。 终于,她受不了了,转过头来,直视着卫今夏的双眼“你很缺爱吗?” 卫今夏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大,嘴角微微抽搐,半张着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钟天野没给她机会。 “我知道你家里管你管的很严,可你很优秀,你家里把你养的很好,爸爸妈妈肯定很爱你。我实在不理解你,哦,不止你,你们这些因为男的一点点小恩小惠就爱的死去活来的女生,到底是想干嘛?把自己的情绪挂在对方身上,让男人任意拿捏你,你们表演恋爱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钟天野一口气说个不停,她早就受不了了。她见过太多优秀的女生自我矮化只是为了表演一种社会性行为—恋爱。伦敦有,这里更甚。 只是很多时候她保持沉默,恋爱中的朋友和她述说自己被爱的细节时,她总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内心思绪早已飞到九霄之外。 卫今夏就这么看着钟天野,呆住。 自己的价值观就这么被钟天野短短几句话震碎。 卫今夏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她身边的朋友和她一样,十几岁的年纪,和喜欢的男生在一起,因为对方对自己好就欢喜,又因为对方的敷衍不认真而生气,心里想象着未来,甜蜜的恋爱仿佛就能让她们在枯燥乏味的高中窥见天光。 “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钟天野听见面前的少女说了这么一句话。 ‘?又搞什么。合着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是一点没听啊?’钟天野心里嘀咕。 卫今夏笑笑,看穿了钟天野的小心思。“我觉得你和随懿都很自由,每天都很开心,没什么能让你们愁的事。我记住你说的话了,你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卫今夏笑的弧度变大,脸上最后一滴泪也随着笑容滑落。 钟天野一愣,她没想到卫今夏这么快就顿悟了自己说的话。 其实卫今夏在这里待了挺长时间里,也早就对这件事平复了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对那个男生没多爱,可是自己就是不受控的沉溺在这场庸俗的表演里,钟天野说的对,她在表演恋爱。 目的不明,可能被大环境洗脑了。 卫今夏站起身,向钟天野伸出手,笑着对她说“我们一起回去吧。” 钟天野半张着嘴看向卫今夏,对她的举动有些惊讶,她俩有熟到这种地步嘛? 钟天野犹犹豫豫伸出手,被卫今夏一把拉起来。 第二节课已经上课好一会了,下午的太阳把两个女孩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卫今夏的手自然挽上了钟天野的胳膊,一路说了很多话,开始说那个狗屎男的种种不是,还解释自己只是一时昏了头而已。 甚至,她还问了钟天野的家庭住址,约她放学以后一起走。 钟天野被卫今夏的180度大转变弄的晕晕的,迷迷糊糊答应了。一直在她回到自己座位上还没缓过神来。 卫今夏回来后去了王光峰的办公室,消失了一下午,钟天野在快上晚自习的时间见到了她。 卫今夏坐在自己座位上,周围了一大圈女生,大家想问又不敢问,只能说几句安慰人的话。 钟天野和随懿呆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前边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过道,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真和卫今夏放学一起走啊?你俩之前说过话嘛?”随懿扭头问钟天野。 随懿一直觉得卫今夏那种乖乖女和她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在一个班,一个学期说不上几句话也实属正常,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在这个班里,和她俩玩的好的女生,像张万琴,陈舒都是性格上和她们有些像的,至于卫今夏,哎呀,不敢想。 “那我放学可不跟你一起走了哈,真和卫今夏在一起玩,她家里再说我们把她带坏了。”随懿嘟囔着,一想到和班长一起走,她浑身不自在。 钟天野感觉有些奇怪,她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坚定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只是想和她成为好朋友的,来自同龄女孩的打直球。 晚上放学,卫今夏收拾好书包直接来到钟天野桌前,喊她一起走,陈舒看呆了,转头和随懿打眼色,随懿耸了耸肩,表示一会和陈舒一起走。 钟天野和卫今夏并肩往学校大门走。 钟天野发现,卫今夏还挺好玩的,她和她想的也一点都不一样。 卫今夏走到实验班教学楼前突然停住了。 “干什么?” “啊,你不等周伯安嘛?” “谁要等他,实验班晚二十分钟才放学,我得回家睡觉。”钟天野边说着边拉着卫今夏走。 “我觉得你好酷啊,钟天野。”卫今夏突然喊道。 “你神经病啊!”钟天野大叫,突如其来的赞赏让钟天野措手不及。 完蛋,她该不会要爱上自己了吧。 钟天野绝望的想,她是直女啊。 不过,好玩,有趣,她喜欢和卫今夏一起玩。 回到家,她洗完澡舒服的躺在床上。打开微信,给周伯安发去了信息。 “以后中午你不用来找我再等我了,你自己直接回家吧。” 钟天野觉得这样有些生硬尴尬,又给他发了一个大笑的笑脸。 周伯安卧室只亮了一盏台灯,他手里握着手机,眼睛紧紧盯着手机上那个笑脸,大拇指搭在手机键盘上,看不出喜怒。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周伯安的眼角有些泛红,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有根弦摇摇欲坠,拖着学了一天的疲惫身体,他重重的低下了头。 第4章 吻泪痕 黑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周伯安最终没有回这条信息,这是第一次他没回钟天野的消息,仿佛装作无视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只是对于钟天野来说这条短信是告知,周伯安最清楚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钟天野呈大字型躺在柔软的床上,手里握着手机,内心被异样的情感细细缠绕。 她现在感到非常的充盈与幸福。 钟天野觉得此刻自己的身体融化在南青城温暖的大海中,她终于开始对这座城市有了归属感。 高中的日常被一节又一节的数学课填满,写不完的作业 ,背不完的单词。 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必然是让人疲惫的,可钟天野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与在伦敦的日子不一样,她每天不知道要干什么,身体里仿佛有个巨大无比的窟窿永远填不满,**永远不会被满足。 在南青一中,哪怕只是生活中流出的琐碎有时也会牵动她的情绪。 钟天野安静下来了。 安静的,好好的看这个世界,尽管还是把自己置于高高的天上看,但她终于开始思考。 钟天野在数学课物理课上都不听老师讲课,自习课也不写作业,她看书,她看很多书。 钟天野看书看的很杂,她更感兴趣的还是看一些描写了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的书。 她看了波伏娃的《第二性》,看了胡赛尼的《灿烂千阳》,看伍尔夫,看上野千鹤子,她看《我和我的天才女友》时脑子里会浮现许多她认识的女生的脸。 但是钟天野太年轻,太冷漠,她看完会思考,会反思,一旦思想深度的发展要所超越,她就要退缩,就要不耐烦的丢掉。 可思想的本质是不安,一个人的思想一旦左右摇摆,那么新的思想萌芽必定已经到来。 时间在碎片式的思考中过的像风一样快。 在周五的晚上,钟天野收到了周伯安的信息。 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在钟天野发出那条告知后,周伯安再也没有来过,也不曾在微信上找过她。 只是偶尔在钟天野看书的时候会想起周伯安。 周伯安总是言语得体,说话慢条斯理,眼神温和而深邃,似乎能洞察人心,人们说这是书卷气。 钟天野看书时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就会想起周伯安。她想知道周伯安会怎么想,她想看着周伯安平静柔和的面貌带着温和坚定的神情和她说话。 可钟天野没有心,每次她都会忘记,连自己都没察觉到。 钟天野盯着手机,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心里纠结要不要去赴约。 几天没打扰她的周伯安约她周六放学后一起去吃饭。 南青一中的周六没有晚自习,周天会放一整天。这些时间让高中生可以在步履不停的日子里稍微歇歇脚,喘口气。 当然,青春的少男少女们约个会也很不错。 周六下午最后一节自习,放学铃还没响班级里已经开始躁动。 钟天野早就被即将要发生的见面打乱心绪。 她早已经背好书包,就等放学冲刺。 钟天野害怕周伯安做出点出格的事。真要缠上她,她就要完蛋了。 钟天野眉头紧锁,扣着手指,眼睛盯着黑板上的钟表。 随懿狗头狗脑的左看看,右看看。 不对,气氛不对。 以前她可没见过钟天野这么焦躁过。 随懿做作的清了清嗓子。 “一会去吃火锅啊,嗯?大美女?” 钟天野显然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她一直不受控得幻想周伯安又能干出什么让她瞠目结舌的事来。 等钟天野反应过来,随懿幽怨的看着她。 “不是,你咋了,难道一会年级老大要找你约架?你不早说啊,你说了我一会还能跑的快一点,别再伤及无辜……”随懿喋喋不休的说着,没注意到于燕已经悄无声息的靠近后门。 “随懿!就你能说是吧,你的嘴是租来的啊,和谁都要说!” “笑!笑!笑什么笑!我从头上过来就咱班最吵了,你们还有脸笑!”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于燕已经开始发起一连串的攻击。 “铃响了吗?你们就坐不住了。我看哪个收拾书包了!” 话语指向太明显,钟天野不得不停下往下扒书包的动作。她尽量缩着身子,妄图让于燕忽略自己。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钟天野又是你是吧,书包长你身了,整天抱着不撒手,就等铃响走人了是吧,行,你们一个个的,一会延长二十分钟放学!” 他爹的…… 钟天野转头和随懿面面相觑,钟天野心里默默骂着脏话,心里祈求着周伯安千万不要上楼来找她。 广播里,罗大佑即将要唱完他的《童年》,七班还在于燕的注视下假模假样的学习。 七班外的走廊上站了许多人,乱哄哄的 ,有等朋友放学一起走的,还有单纯看热闹的。大家都透过玻璃窗户好笑的盯着七班看。 钟天野小幅度的慢慢转头,她想看看周伯安来没来找她。 扫视一圈没有看见那个安静熟悉的身影,钟天野慢慢放下心。 ‘说不定他等的不耐烦也把自己鸽了呢’,这么想着,钟天野仅有的一点点愧疚感慢慢消失,心安理得的写起作业来。 终于,于燕似乎是受不了走廊的注视和嘈杂,在十五分钟后宣布放学。 钟天野坐在座位上,等着随懿收拾书包,卫今夏急着上舞蹈课已经先走了。 两个人悠闲的在校园里走着,走到学校大门,钟天野呼吸一滞,形单影只的周伯安在学校大门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二月的夜晚寒凉的刺骨。南青一中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周伯安站在对面街边的路灯下,双手插兜,脸色有点苍白,面上的情绪平淡至极。 周伯安看见钟天野时身体才微微动了一下。他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过马路把钟天野接过来。 钟天野想着和周伯安说句话就走,转头却发现身边的随懿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转回头,周伯安已经走到面前。 走近才发现,周伯安穿的很单薄,脸色苍白,手指关节被冻的泛红。 “你……一直在外面等我?你怎么不在你家车里等,外面这么冷。” “我在车里你看不到我。” ‘看不到我你就会直接走掉,你不会等我也不会关心我去哪。’周伯安心里想着不会说出口的话,眼睛注视着钟天野低垂的头。 ‘她的睫毛好长。’ 周伯安心里活动变了又变,他开始专注的看着钟天野,似乎全然忘了自己在冷风里已经吹了半个小时了。 钟天野沉默了,她看着周伯安,不知道怎么回这句听起来有些可怜的话。 “这么冷,我们去吃火锅吧!”钟天野觉得自己简直是太贴心,为了照顾被冻的周伯安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提议。 两个人没坐车,一起走到学校旁的繁华金街找火锅店吃饭。 一路上钟天野话很多。她和周伯安并肩走着,说了很多最近发生的事。 走到火锅店门口,钟天野终于想起来解释为什么自己这么久才出来。 “今天下午我们班主任发脾气了,留了我们十几分钟才让我们放学。” 钟天野上了火锅店的两阶台阶,转过身来,不急不缓的说。 周伯安长得高,175的周伯安比他矮了半个头都多,站上去台阶才能基本平视。 “我是说,我这次没忘记你。” 周伯安听到这句话原本低着的头猛然抬起来,他的心脏被这几个字一下下凿开,被他压抑了几天的委屈从内心深处涌出来,有些厚厚的嘴唇紧闭着,看着钟天野的眼睛。 钟天野也安静的看着他。这张脸实在是赏心悦目,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周伯安长得很像爱德华弗朗。 爱德华弗朗有泪沟,周伯安也有浅浅的泪沟。 天之骄子再怎么谦虚偶尔也会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气,可或许是因为周伯安浅浅的泪沟,比起攻击性和骄傲,躯壳下的破碎和疲倦更先被钟天野看到。 布拉德皮特帅的太过粗糙,莱昂纳多帅的太过无趣,只有爱德华弗朗这样让人怜爱的帅哥才是人间珍宝。 周伯安的脸是让钟天野舍不得离开的最主要的因素之一。他比爱德华弗朗更清秀精致,面部轮廓也更柔和。 钟天野心满意足的欣赏着这张帅脸。 周伯安鼻头被冻的红红的,突然一颗晶莹透亮的泪珠从泪沟滑过然后掉落在地上。 钟天野眼睛一下子睁大。 ‘什么?他竟然哭了?’ ‘他哭起来可真好看。’ 钟天野脑子懵懵的,却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周伯安的脸。 下一秒,钟天野微微踮起脚,在周伯安带着泪痕的脸颊轻轻亲了一下。 威力比核弹还大的巨大烟花在周伯安的世界里轰然炸开,五颜六色的烟雾弥漫着在他眼前,让他有些发晕。周围明明很嘈杂,但周伯安被震得什么都听不到了。 “喂,你在想什么呢?” 钟天野见周伯安久久没有回应,眼神呆呆的,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模样,有些好笑。 周伯安的眼前逐渐清明,钟天野带着浅浅梨涡的笑在他面前清晰放大。 又是这样的笑,好像能够透过周伯安心脏的跳动抚平他灵魂的褶皱。 每次钟天野露出这样的笑时,周伯安都会想——‘我想长在她的身体里。’ 周伯安晃神,看着钟天野的面容,他已经认清一个不争的事实,钟天野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他就已经被爱神宣判失败。 既然已经失败,周伯安不想再去挣扎思考。 周伯安要永永远远住在钟天野的眼睛里,仿佛唯有在她的目光中,他的灵魂才能鲜活,这是他主体获得完整的存在确证。 “你为什么要亲我?” 明知故问。 “看你太可怜了,我哄哄你。” “我是说——”周伯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低下头叹了出来。 “你不会对我负责,更不会和我在一起,你为什么要哄我,亲我?” 钟天野轻松调笑的表情一瞬间僵在脸上,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尴尬模样。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越界的,打破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们维持的关系平衡,但钟天野知道周伯安很受用,她又被迷的鬼迷心窍,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先爽了再说。 只是话从周伯安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不对劲。 “你也太封建了吧,我只是亲了亲你的脸就要对你负责嘛?” 钟伯安没有被周伯安的那一套理论绕进去。 周伯安偏过头去,不说话,眉头皱着,刚刚的泪痕已经风干在脸上,中间因为被钟天野亲了一口已经被打乱了纹路。 “你生气了?不好意思哈,我以后不乱亲你了。” 钟天野不走心的道歉。她还没见识过周伯安真正生气的样子,她只见过他真正伤心的模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嘛?” “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想亲的更多一点,我可以和你在一起让你亲。” **的缺口一旦打开,便会无限放大。 “好啊。” 周伯安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双腿就先想让自己落荒而逃。 他不受控的后退一步,佯装镇定。 “那我现在是不是就是你男朋友了。”周伯安一板一眼的慢吞吞的说出这句话。 钟天野有些后悔,她第一次谈恋爱怎么谈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精神病。 火锅没有吃成,周伯安的家里人打来电话打破了两人微妙的氛围。 周伯安走的远远的接通了电话,钟天野远远看着,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周伯安脸上出现厌恶的神情。 奇怪。 第5章 在一起 暖黄的灯光把繁华金街照的亮亮的,店里火锅冒出的热气让站在店外的钟天野也感觉暖暖的。 远处的周伯安还在打电话,他已经背过身去,钟天野看不见他的表情。 没有太久,周伯安就急匆匆走了过来,嘴巴崩成一条直线,满怀歉意的看着钟天野。 像做了愧疚主人的事的小狗。 “怎么了?你家里让你回家嘛?”钟天野心情有点好,她轻声问。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陪着你。” 周伯安的声音有些沙哑了,显得很疲惫。 钟天野不了解周伯安家里的情况,只是从以前的相处中大概推测出他家教应该很严格,作风正派,总之和她家天差地别。 “我不想吃了,你回去吧。” 钟天野已经饿的不行了,但是现在她有点不想和周伯安待在一起了。 她感到一股沉重的力量在拽着她。 在周伯安打完那个电话后。 周伯安眼睛里的感情愈发浓郁,钟天野就越想逃离,她不需要那么浓烈的爱情。 至死不渝的,暴烈的,坚定的爱不管是以任何形式出现都会让人下坠,让人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像伪装好的毒药,终有一天让人溺死在甜蜜的泡泡里。 有人甘之如饴,也必定有人避之若鹜。 “我回去了,你快回家吧,不要让你家里人担心。” 钟天野干脆的说完,把周伯安推开就向着光明大道的方向跑。 周伯安来不及说什么,他就默默看着钟天野的背影再一次离他越来越远,就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 毫不留恋的,唯恐不及的,干脆的把他丢掉。 车窗外黑色的天似乎要坍塌下来,车子已经抵达了翠湖公馆的大门。 宏伟气派的大门发出冷冽的亮光,却没有把漆黑的夜照亮,反而让人觉得压低了天空,只要走进去就能抵达森严神圣的天宫。 周伯安推开别墅的大门,穿过小花园,快步走着,他记着钟天野临走前说的话。 她说不要让他家里人担心。 尽管他不想回那个名为“家”的地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但对于钟天野的话,他总是照单全收。 真正到了那栋建筑的大门周伯安才觉得自己有多愚蠢。 在深海里抓到浮木,自己从溺死的边缘喘气,吸进去的氧气变成了致幻剂,差点以为自己彻底解脱。 现实的真相太过沉重,重到周伯安抬不起手去开门。 “老先生说了,让您去一楼的偏房跪着。”没等周伯安去推开那道大门,家里的佣人已经过来传达了周老爷子的话。 佣人像机器一样执行自己的工作,说完便退到一边,等着眼前的男孩走向偏房。 周伯安早该想到了。 竟然已经晚上10点多了。 他和钟天野在一起时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周伯安不想让佣人为难。只淡淡的说了一声好字,便转头在佣人的注视下走向偏房。 说是偏房,其实只是在自家院子最角落建的一座小阁楼。 外形修的像一座教堂,古朴肃穆。 周伯安走进去,放下书包,站在门前,远远看着前面神龛。 这里供奉着他父亲的牌位。 与其说是供奉,其实只是摆在那里罢了。没有烧香,没有供品,只是孤零零的一个牌位。 周伯安感到周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要坠下去,坠到地下,被废墟埋葬。 他熟练的走上前,跪在硬硬的蒲团上,脊背绷得笔直。 周伯安闭上眼睛,就像他小时候一样,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逃避眼前的场景带给他的痛苦。 以前他总会一直不停的数数妄图把难捱的几小时加速,现在他脑子里浮现的是钟天野的脸,想的是钟天野和他说过的话。 佣人正站在门外看着他,寒冬,冷风不停的从门口灌进来,将周伯安的头发吹乱了些。 周伯安被冻的开始发抖,他脑海里不停翻腾想要寻找一些温暖的东西。 他想到了母亲的怀抱。 那个可怜的漂亮女人。 他的母亲是妓女的女儿,父亲不知道是哪国的顺直白男。 生活在贫民窟的漂亮女人在年轻时邂逅了与生俱来应有尽有的公子哥,听起来像是乏味的世俗爱情小说,故事的结局逃不过烂尾。 可公子哥认真了,他带着那个女人私奔到国外,靠着学历还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女人怀孕后生下一个男孩。 原以为故事会幸福下去,可他们没有逃过小说式的狗血剧情。 女人出了车祸,死亡。 男人殉了情,去世。 只留下了那个小男孩,他被男人的家里人接回了家,那时候他也才六岁多。 周伯安闭着眼睛,疲态尽显。 他脑海里努力搜寻关于母亲的信息,尽管已经快要记不清她的面容和她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是周伯安知道母亲正常时总是很温柔,她的怀里很温暖。 可惜,这个女人留下的信息太少,亦或是很遭人诟病,周伯安无法从这个家里获取关于母亲的任何信息。 这次的三个小时意外过的有些快,周伯安艰难的站起来,只是平静的拿起书包回到了自己房间。 凌晨两点多了,偌大的庄园一样的别墅区像是被混凝土铸住,连雨点也渗不进来,空气里流淌着潮湿的压抑。 周伯安迅速去洗了个澡,想把在阁楼沾染的一切都冲刷干净,但他没有在淋浴间待很长时间。 周伯安很快出来拿出手机打开了聊天界面。 发过来的消息中除了班里同学想要他讲解的题目之外没有其余任何内容。 周伯安的头发还滴着水,水滴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置顶的“小野”两个字被水滴砸到,透过水看变得有些模糊。 周伯安轻轻擦掉水渍,点进去,还是上次的谈话。 已经凌晨三点,他不死心。手指一松,发过去了信息。 “1” “?” 钟天野躺在暖和的被窝里,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回家后钟天野的手机被消息轰炸,随懿这个大嘴巴已经把她和周伯安的事说给了几乎她们认识所有朋友。 钟天野随便挑了几个亲近的朋友回消息,又跑去质问随懿。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竟然忘了时间,钟天野也忘了她那个刚刚交上的便宜男朋友。 “周伯安回家后怎么没联系你么?”随懿的脸怼在摄像头上,手机跟着她转了个身。 钟天野呼吸一滞,她怎么给忘了。 不对,不对劲,周伯安怎么能把她给忘了呢。 随懿看钟天野沉默许久,眉头皱着,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就高兴。 “我说什么嘛,男的都这样,一得到就不在乎,还以为周伯安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他被他家里人叫回去了,你说是不是把他手机给收了。”钟天野下意识的辩驳了随懿的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哎我给你说啊,周伯安他家里好像不一般,你可小心点吧你。别惹上他家里人,我感觉他家里人很变态。” “怎么了?”钟天野很少听到周伯安家里的消息,只是根据自己的猜测,他家人好像管的很严。 “哎呀,你不知道周伯安他是孤儿嘛?他现在只有爷爷奶奶,他爷爷家很厉害,好像很有势力。”随懿压低声音说话,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你懂吧,就不单单是有钱那种,而且还有权。”随懿在摄像头前鬼头鬼脑的眨眨眼,下一秒,随懿的母亲敲响了她的房门,喊她快点睡觉。 “我不给你说了啊,我妈发现我还没睡让我快点睡觉。” 钟天野躺在床上,把玩自己的头发。 ‘孤儿?他怎么那么惨。’钟天野一边入睡一边想着,结果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拿起手机,结果正好弹出来周伯安的消息。 只有一个“1”钟天野看到有些恼。 “?”她迅速按了下键盘发过去一个问号。 周伯安没想到这条试探能有回应。他的浴袍穿的松松垮垮的,站在床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你怎么还不睡?”钟天野带着疑惑问出了这句话。 在她心里,周伯安是作息规律,也没有不良嗜好的自律优秀学生,好学生凌晨三点还不睡觉,难不成是为了学习,太可怕了。 “我没事,你呢?” 钟天野看着发过来的信息,心里有一点酸涩。 她没有在关心他啊…… 她只是好奇。 算了,他这样想也没什么。 “你今天说话算话吗?”钟天野看着发过来的信息被搞得云里雾里。 “?我说什么了” 几个字将钟天野的本性撕扯出来暴露,只是太直接,太迅速,让了解她的周伯安也一时难以理喻。 周伯安垂眸看着手机,肩塌下来,死死握着手机,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毫不意外的无力感,拉扯他的身体,缠绕他的灵魂,逃不掉,挣不脱。 “已经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钟天野实在撑不住了,眼皮耷拉着,靠最后一点意识发送了这条消息,接着便沉沉的睡去。 周伯安看见没再回复,他认命的拖着疲劳的身体坐下,看着聊天界面,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 “晚安。” 说完周伯安两手握着手机抵在脸上,一整天的学习和长时间的体罚让他劳累不堪。 泪沟挂在他脸上显得更深了,仿佛呼吸都成了他的负担。 周伯安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又一个黑夜,没有任何改变,在无尽的黑暗中,没有光明,没有温暖,只有尘埃在飞舞。 可就连这里的尘埃也不属于周伯安,周伯安什么也没有。 冬日的暖阳透,穿透寒冷的空气,照射进钟天野的房间内,轻轻抚摸着还在睡觉的她。 昨天失眠今天睡到了日悬中天的钟天野在大床暖洋洋翻了个身子。 “Fernanda!宝贝你该起床了!”钟朝盈边走向房间边用西语大喊着叫钟天野起床。 钟天野被母亲的大嗓门震的彻底惊醒。她烦躁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钟朝盈礼节性的敲敲门,便直接走进来坐在女儿的床头。 “快给我讲讲,你和那个叫什么伯安的男孩子是怎么回事,他的名字可真怪,外国人?”钟天野听着母亲喋喋不休的西语,一时间没转换过来的语言系统让她没明白母亲在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下一秒钟天野就咻得从被窝窜出,坐直了身子,一脸懵的问。 “我都知道了,我今天晚上要订个餐厅庆祝一下我的小Fernanda又长大了一点!” 钟朝盈不等钟天野反应,说完又风风火火的走了,嘭的一声关上门,只剩下无语哽噎的钟天野。 钟天野头疼的捶捶脑袋,犹豫该怎么说自己欺骗了一个男生的感情。 ‘要答应吗……还是’钟天野拿着手机纠结着,嘴巴咬着大拇指,不停抖着腿。 “啧。” 钟天野有些后悔自己的脑袋一热答应了周伯安的告白。 只是面对那张脸,她当时很难拒绝。 钟天野害怕他俩的关系一旦有所突破,周伯安会变本加厉的在情感上依赖她。 她能感受到周伯安越来越重的情感需求,可惜对钟天野来说,这是一种累赘。 但是钟天野也不想说话不算数,她答应了就应该做到,即使是暂时的去做,她有自己的道德标准。 钟天野看着昨天的聊天记录,心里泛上来一丝苦涩,钟天野心里想怎么自己成了说话不算的人了,她要挽回自己的形象。 “我昨天太困了一时间没想起来,但是我没忘,真的,我说话算话。” 手指在键盘上来回按着,钟天野迅速打下了这句话发给了周伯安,接着她心满意足的下床,去打听今晚去吃什么。 周伯安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吃午饭。 红木圆桌上糖醋鱼,龙井虾仁,茴香焖羊肉,杏仁豆腐,茄汁茭白,还有一小盘老爷子爱吃的醋姜。 餐桌上所有人默默无语,已过花甲之年的宋春仪挺着脊背,仪态端庄,只是一贯的冷漠。 周老爷子也将近七十多岁了,体态有些臃肿了,头发也花白稀疏了,多年的身居高位还是让他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叮咚” 周伯安手机提示音突兀的响起,他挺直的身板一怔,抬起头,又低下了头,只是安静的吃饭。 周伯安心尖微颤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翻江倒海。 其他联系人都是免打扰,那就只有她。 周伯安不动声色的加快吃饭的速度,宋春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周伯安,你去厨房看看燕窝炖好了没。” 周伯安一怔,立马说好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 “吃饭就好好吃,瞎指挥他干什么。”周老爷子眉宇间充斥着不满,严声厉色。 宋春仪不恼,也没有反驳,一如既往的安静沉默。 周伯安边走边掏出手机,在走廊里站了良久。 “没有忘记。” 钟天野说她没有忘记。 周伯安紧张到手指微微发颤,心脏在胸膛内狂奔只能听到它轰鸣的回响。 他紧紧盯住这条信息,他怕这是转瞬即逝的幻梦,下一秒就会消散。 周伯安僵硬的躯体终于塌了下来,挣扎了许久他抓到了在深海中的救命稻草,终于可以抵达浅海窥见了海边的曙光。 周伯安的心中现在没有语言,只有感受。 “好。” 周伯安收起手机,转头看向了餐厅,空洞疲倦的眼神直愣愣地刺向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 周伯安转回头,仰起头深深叹出一口气 他终于等来了潘多拉的希望。 第6章 一起走 周一的朝阳升起来,空气中都是豆浆油条的香味,南青一中周围都是赶早上学行色匆匆的学生,闹哄哄的一片死气。 钟天野和随懿踩点进了教室,随懿猛的挤开了钟天野跑到座位上,眼疾手快的捞起桌子上的早餐,对着钟天野挑了挑眉。 钟天野一阵无语,烦躁的打了下随懿的手,让她低调一点。 钟天野实在不想让自己和周伯安成为别人嘴里的谈资,她和周伯安在一起的事只有随懿知道。 至于其他人来问,钟天野都没承认,只说是误会。 钟天野看着桌子上精致的餐盒,说是早餐其实更像是Brunch。 一个火腿芝士蛋卷,一点蔬菜沙拉,还有香肠和几片切好的法棍。几块黄桃,一小堆蓝莓和圣女果。一看就是周伯安从家里带来的。 “哟,他挺上道啊。”随懿看着钟天野打开餐盒嗤笑一声。 钟天野没说话,只是轻叹一声。 昨天周伯安只回复了一个“好”字便再无音讯,或许被惊喜到傻了吧。钟天野也懒的去搭理他,她要好好享受周末。 钟天野坐在位置上,嘴里嚼着蓝莓,还是恍恍惚惚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竟然谈恋爱了。 ‘有什么不一样嘛,反正目前看来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管他呢,等周伯安犯病了再说。’钟天野心里边想着,边拿出作业准备补补。 “张万琴!你英语题写了嘛,借我抄抄。”钟天野向坐在斜前方的张万琴喊,边喊边把餐盒递过去。 张万琴转过头来,双眼红肿,像两颗桃子,整个人看起来蔫蔫巴巴的,把钟天野吓了一跳,她还没见过张万琴这个状态。 张万琴有气无力的拿起英语练习册递给了钟天野,又婉拒了她的蓝莓,转回头接着写起了数学题。 钟天野被搞得悻悻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拿回练习册。 张万琴这副状态一直持续到快要放学,钟天野问了一圈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中午太阳的光照进教室,几道金黄的射线在课本上晃着,钟天野的心绪早已飞向家里的饭菜,装模作样的写着笔记。 “叮咚~” 放学铃一响钟天野放下笔就薅着随懿要走,随懿的衣领被揪起来,少女不耐烦的将钟天野的手打掉。 “干吗呀,你难道还和我一起走,在一起之后周伯安就不来找你了?” 钟天野懵了一瞬,心里的麻烦劲又漫上来。 以前忘了就忘了,她本来就也没答应要和周伯安一起走的,是他自己一意孤行。 可现在不同了,他成自己男朋友了。 校园恋爱好像默认了情侣就是要一起上下学的。 钟天野理智回笼,不急不躁得把心里细微的烦躁压下去,她要好好和她的小男朋友用温和的方法讲一下这件事。 中午的高中生简直是饿狼托生,班级里很快没有了人。 钟天野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惊诧地挑了挑眉,那小子竟然没来? 钟天野一边掐着腰一边慢悠悠的下楼梯心里思索着回家要吃的零食。 下来螺旋式的楼梯,映入眼帘的就是教学楼的大门,再然后就是站着的周伯安。 周伯安! 钟天野站在门口朝着周伯安眨了眨眼,少年顶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温和的笑了一下。 等已经和周伯安并肩走在学校里钟天野才反应过来。 对啊,他怎么可能不来。 “你今天放学晚嘛,怎么不上去?” 少年原本就慢的脚步一停顿之后更慢了一些。 “我以为你不想让大家看到我来找你,随懿说这是避嫌。” “随懿?她怎么你了?” “她应该是拿你手机给我发了消息,因为那几条信息不是你的口吻,我没有回。” 钟天野翻了个大白眼,肯定是今天早上随懿来家里找她时干的。 “我和你说个事情啊,以后中午别来找我了呗,我急着回家吃饭,老是把你忘掉,怪不好意思的。” “而且你的时间那么宝贵,在实验班学习那么累还要来找我,你早点回家也早点休息一下吧。” 钟天野温吞的不急不缓说了一大段话。 话里有几句真心不知道,但是想甩掉周伯安的心是真的。 久违的没有回应。 钟天野抬头,看见少年的嘴角紧抿着,好像把一切不满都压抑在唇齿之间。 钟天野侧过头,眼神游离,有点不想面对眼前这个难缠的事实。 下一秒,周伯安感到手心有凉凉的触感传来,他低下头看见少女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他,手慢慢勾到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最后握在他的手心里。 周伯安能感觉自己的指尖微微发颤,他垂眸望着钟天野,晦涩不明的情绪迎上少女的戏谑目光。 他又输了,输了个彻底。 一瞬间,二人的手指交织成一条无形的线,细细地,紧紧地将少年情意连接。 手心的温度是那么真实,周伯安慢慢感到钟天野的手在自己手心里变暖,他的温度,沿着指尖渗透到少女的心脏。 牵着的手紧了又紧,像是把灵魂敞开,又把秘密锁紧,就这样吧,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周伯安贪恋的想。 只有在这个瞬间,我才足够完整。 钟天野牵着周伯安的大手举起来,“谈恋爱也是有得有失,给双方一定的空间才能换来更好的相处。” “你很懂恋爱吗?” 平地一声惊雷,把钟天野搞懵了。 什么?她可不懂什么恋爱,这些话不过是自己乱编的。 不过钟天野不想让周伯安看出来自己是恋爱小白,她清了清嗓子,“这你别管,我说的话你记住没有?”。 周伯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更固执的牵紧钟天野的手。 “你在伦敦谈过恋爱吗?你还是喜欢过别人对不对,那些话是别人说给你听的对不对。” “没有,我没喜欢过任何人,这些话是我说给你听的,我只说给你听过。” 钟天野眼睛盯着周伯安的眼睛,眼中明晃晃的诚意,这是她的实话。 少年摇晃的不安全感得到了坚定的拥抱,全身的感官开始活泛,抑制不住的扯着嘴角,温和的笑浮现在阳光下清晰的脸上。 钟天野撇撇嘴,也笑了笑,内心却想的是“看看这没出息的样。” 尽管心里的心思一堆,但只要说出来的话好听又真心,照样把人抓的死死的。 钟天野说的都是实话,她不喜欢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她会直接拒绝,不想用骗人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确实没真正意义上喜欢过别人,包括周伯安。那些话也确实只给他说过,因为只和他谈过恋爱。 所有甜言蜜语的话都是为了编织更大的**网。 “所以你能记住我说的话嘛?”钟天野循循善诱,像蛛网上的蜘蛛,吐出一张大网,上面涂满甜腻的蜂蜜,等着猎物上钩。 “当然能,你说我们俩要有彼此的空间……” “对!所以以后别来等我放学了哈。”钟天野挣脱出束缚着她的手,边说边转身向光明大道跑去,挥着手,一会就消失在拐角。 又一次,没有任何犹豫的,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周伯安带着身后的影子落寞的站在路口,他握了握自己的右手,抓了一手空气,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钟天野的气息。 还好,起码她这次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她的温度。 周伯安就这样安慰自己。 钟天野坐在餐桌前,眼睛盯着手机。发给张万琴的消息始终没有回音。 钟天野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她觉得人肯定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自己调整好就好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人生命题。那些最后能够走出来的不都是靠自己,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 只是作为朋友,钟天野认为还是有义务去慰问一下状态不好的同学。 但是仅限慰问,她可不想去提供什么建议。 如果结局是好的,那么你的建议就是雪中送炭,人家会感激你,下次还会来找你。如果结局是坏的,那么你的建议就是雪上加霜,人家不会感谢绞尽脑汁想建议的你,甚至可能会讨厌你多管闲事。 周伯安怎么说来着,哦,对,不要介入别人的因果。 可是周伯安好像很喜欢介入自己的因果。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连日的春雨一阵连一阵的下,整个南青城都笼罩在春寒之下,街巷那点冒头的嫩芽好似都活得很艰难。 天公对待苦命的高中生温柔了很多。下午天气放晴,大家得到了去体育课吹风的机会。 金黄的夕阳洒在篮球场上,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吱吱作响。 南青一中的体育课是幸福的。 没有人在体育场拿着书学习,因为被人看到会被大家鄙夷。 简单整理好队伍,再做个准备活动,高二七班便哄得解散了。 女生们聚在一起能说一整节课的话,会抽条子,偷偷玩纸做的麻将,玩抽象的小游戏。 她们也爱打排球。 卷起的衣袖,被球砸的结实通红的小臂,扬起的马尾,大声喊出来的欢呼或是自责。 钟天野期待这节体育课很久了。 只可惜张万琴不在。 她的排球打的最好,力气最大。 即使钟天野在伦敦接受过专业的系统性训练也难以招架的住张万琴的球。 钟天野一边打着一边时不时转头看向坐在球场边的张万琴。 她的周围围了零星几个女生,一个个全都面露苦色。 钟天野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走过去,只是一过去周围人脸色开始变得不自然。 “到底怎么了?”钟天野对这种避讳的态度有些烦了,语气控制不住有些强硬。 “没事,我家里的事。”张万琴说话有气无力的,低着头,尽量不去对上钟天野的目光。 “你家里的什么事把你搞得像丢了魂一样?”钟天野坐下来,坐到了张万琴的旁边。 钟天野坐下来后,从俯视变成了平视,蝶翼般的眼睫下是冷漠理性的眼神,好像不带一丝温度。 一瞬间,张万琴理解了卫今夏说的话。 她说,钟天野的眼睛会判决别人的罪名。 桃花眼天生的勾人,但是钟天野细长的桃花眼不是这样的。 她的眼睛是锐利的,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在天平的中央。眼睛里的内容是沉静的,温和的,坚定的。 语文老师说,眼睛是一个人心里的窗口。 这和张万琴所知道的钟天野的形象不能说完全颠覆,但也是大相径庭。 但这是第一次张万琴仔细看了钟天野的眼睛。她觉得卫今夏说的没错。 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卫今夏愿意把自己的事情就这么和钟天野说了出来。 因为钟天野好像在吸引她们这样干。看着她的眼睛,向她倾吐出自己烦恼的秘密,可以得到最公平的审判,最道德的指引。 有些女性天生就好像有领导力。 不是大包大揽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也不是否定别人用自己的能力引领别人。 而是一种将自己智慧的思绪细线牵到你的手上,引你到世界的未来或是过去,让你去思考,去表达。 钟天野好像就具有这样的领导力。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明知道她是难搞的女孩,性格也不算好相处,却还是前仆后继的选择去尝试接近她,和她做朋友。 因为在这个肤浅和现实的社会,貌美的皮囊和绝顶的智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能毫不顾忌的释放这样的魅力和领导力也是一种权力,天然的被权力吸引是人类的通病。 只可惜这个社会对待女性追求权力没有太大的期望。 他们教导女性要淑女,要乖顺,要听话,要安稳,可以漂亮但不能聪明,可以聪明也不能表现的太过厉害。 枪打出头鸟,凡是脱离可爱标准的女人统统是“疯了”,被周围打压,被疯狂攻击,人们也只会认为是这个女人应得的。 当大部分女人被规训的不能展露锋芒的时候,还是有天生刺头的女人在前面开路。 这些天生就能醒的女人,与生俱来带着一股不满的攻击性。 钟天野好像就是这样的女人。 张万琴其实也是,这些女人即使从小生长在要崇拜父权,把女人之间分离的教育环境,但是生来就带着能醒的命,多年后,没有意识的也会向对方靠拢,向女人堆里走。 钟天野算个刺头。 班上的人都知道她脾气算不上好,除非和她很熟的,都基本上不会招惹她。 班上除了随懿,和她玩的好的,也没有交心的。 好吧。 卫今夏现在也算一个。 张万琴算和她玩的好的,但显然没有到交心的地步。 少女的眼睛还在平和的看着她,张万琴内心踌躇。 该和她倾诉吗? 眼前的钟天野真的不像是可以开解别人的人。 可是张万琴想和她说,就像在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时,慌乱中突然选择了一条最为意外的路。 说吧,或许眼前的人可以给她答案呢,即使在她心里被讨厌也想和她说。 张万琴在心里想着,一直想着。 第7章 在等你 温暖到让人犯困的室内让晚自习变得昏昏沉沉。 钟天野握着没打开笔盖的笔,眼睛紧紧闭着,一手扶着脑袋已经全然进入梦乡。 忽的被纸团砸中,钟天野撩起眼睫,眼中还带着几分迷蒙和梦幻的余温。 随懿感到有些好笑。 “你做春梦了?” “滚呐。”钟天野刚被吵醒,心情实在不太美丽。她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把双手放在双腿上,宛如老僧入定一般醒神。 随懿眼疾手快捡起被揉的皱巴巴的纸团,放在钟天野桌子上。 “好像是张万琴扔给你的。” 在渐渐清晰的视野中钟天野瞧见带着卡通图案的便签纸纸团静静躺在她的桌子上。 今天下午她和张万琴的相处算不上太愉快。 张万琴拒绝接受别人关心的样子让钟天野有点焦躁。 钟天野一向讨厌欲迎还拒又拧巴的性格,面对陌生人她可能没有耐心的敷衍。 但是对于朋友,她总要找到原因她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钟天野肯定不会和一个一开始就性格拧巴的人交朋友。 慢吞吞打开纸团,上面少女清秀的字迹工整,看得出张万琴落笔时的认真。 “放学我们俩一起走吧。”少女的邀约干净利落,猜不透她的目的,但是不忍心拒绝。 墙上的黑色挂钟不偏不倚指到九点三十分,月光细细碎碎的落在窗外的小竹林里。 钟天野倚在张万琴的桌子边,双腿交叠着,嘴里呱唧呱唧吃着下午没吃完的大饭团,等着张万琴收拾书包。 “好了,走吧。”小小的个子背着大大的书包揽着钟天野走出了教室。 “你要和我说什么,你和我可不顺路。”钟天野知道张万琴一定是要和她说点什么才会约她一起放学走。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也不知道这种事和你说会不会有点奇怪。” “那你就说,我有一个朋友怎么样怎么样,当作是别人的故事会好讲的多。”钟天野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家里有些让我不太开心,总觉得哪里不对。” “谁让你不开心,哪里不对,还有为什么来找我说?” 张万琴睁着大大的眼睛,眼镜被灯光反射出倒影,眸子里得情绪让人看的不真切。 她没想到钟天野会那么问。 “啊......这个嘛,就是想和你说说嘛。” “你和卫今夏说的那些让我嫉妒了。” 对面甩过来一个疑惑好笑的表情,“什么啊?” 可是张万琴没说谎,她真的有点嫉妒卫今夏和钟天野的关系。 明明以前那么不熟,突然一下子交心了,虽然只是单方面的交心。 “对啊,你以前都没和我说过那么多有道理的话,我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那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 学校主干路上的路灯照在张万琴的脸上,她低着头,突然不说话了,落下的短发遮挡住了清秀的侧脸。 张万琴后悔约钟天野一起走了,本该说的话咽了又咽,这种事情就算和她说了,她也应该理解不了。 算了,自己的人生命题还是让自己去解决吧,就算想倾诉现在也不是很好的时机。 万一说出来关系变的尴尬怎么办。 张万琴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果真的说出口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钟天野。 心里想法一转,张万琴抬眼看眼前这个肆意张扬的少女,她暗暗的无数次羡慕过她的人生,好奇她的家庭。 “我想知道你怎么长大的啊,怎么性格那么随性,还有随懿,感觉你们每天都没有烦心事一样。” “你就想听这?那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啊?” “因为你和卫今夏呗。” “真无聊。” 钟天野嗤笑,好笑的看着张万琴。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还能因为啥,因为有钱啊,所以没有什么可愁的。” 听到意外又扎心的答案,张万琴作势要打钟天野。 “干嘛干嘛,我真心实意说的实话。” 我知道,但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今夏家里也有钱,可是她就没那么开心。” 张万琴边慢慢说着,边往下拉了拉被动作带的向上跑的衣服。 “哎呀,她家里要求太多了,而且她顾虑很多啊。” “我告诉你哦,我们这个性格虽然天生占比比较多吧,但是我总结了我活那么多年来活的轻松的经验。” 钟天野停住脚步,双手抱胸,故作老成的说道。 “那就是,不要想着走进任何人。” “什么意思?” “就是只要你关注谁,谁就会害你,最好的活法就是闲着,向内求,不要想着向外界索取,因为外界变数太多,你掌控不了。” 张万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还真没想到钟天野有自己的生活智慧。 看着对面的表情,钟天野感到自己简直太有生活的天赋了。 其实这个道理还是她的母亲——伟大豁达的钟朝盈女士告诉她的。 自从她开始摸索这个社会运转的规则之后,她就把此道理当作人生真言,发现先成功的女人果然是有大智慧的。 “我是看你真心实意,并且今天有点不开心才把我的人生真理告诉你的,剩下的你自己悟吧。” 钟天野拍拍眼前女孩的肩膀,抬着头,表情做作的骄傲,还想再多感受一下眼前少女的膜拜可是放学铃打破了幻想。 钟天野才反应到她们两个已经在明德楼下逗留了将近二十分钟。 楼上传来嘈杂的声音,实验班的学生们忙着收拾书包,很快就有很多人下了楼。 钟天野低着头无聊的踢着小石子慢慢向学校大门走,张万琴走在旁边碎碎念。 不规则的小石子滚了滚,滚到了一双白鞋前面。 白色的带着牛仔纹休闲鞋被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在黑色的夜里白的反光。 LV trainer。 钟天野也有一双,还是周伯安送的呢。 “你是在等我吗?” 熟悉温柔的声音传入钟天野的耳朵。 钟天野抬头,那张神似爱德华弗朗的脸闯入视野里。 “嗯?” 钟天野没反应过来,眼前只有这张帅的让人发昏的脸,浓重的黑色的夜衬的周伯安立体的轮廓更加清晰。 “我是说你是因为等我所以一直没回家吗?” 周伯安太累了,说话比以往更慢,一个字一个字冒出来,仿佛光是说话就要耗尽他所有力气。 他的泪沟深深的埋在眼下,面颊有些凹陷了,眼睛里除了见到钟天野的那一刹那闪过了一丝惊喜,接着便是化不开的悲伤和疲惫。 钟天野每次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变态。她很喜欢周伯安露出这样的破碎的神态,无力的,疲惫的周伯安要更帅一些。 “对啊,我一直在等你。” 不忍心让这样的周伯安伤心,钟天野违背了自己诚实的原则,善意的撒个小谎。 张万琴在旁边大开眼界,一是她还没见过钟天野是怎么和眼前这位校园男神相处的。 二是怎么会有人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的。 现在从两个人姿态神情看来,她怎么感觉钟天野怎么是在以主人的姿态哄小狗呢。 或许是受不了学校人人眼中的高岭之花被调教成这副模样,张万琴找了个理由便逃走了,她得缓缓好好调理一下自己。 “你是不是瘦了?”钟天野在张万琴走后便揽上了少年的胳膊。 钟天野问着还拿手捏了捏少年清瘦的手臂。 周伯安垂着头看少女围在自己身边左捏一捏,右摸一摸,眼睛比今晚的月亮都要柔和。 “你不能太瘦哦,很瘦的男生就像一个大螳螂一样,一点都不好看。” 钟天野喜欢刚刚好的薄肌。 刚认识的周伯安的时候他手臂上的线条就让钟天野认定他肯定是很好看的薄肌。 虎背熊腰的看起来会家暴,太壮的大肌肉看起来很受同性欢迎,太瘦的是细狗,像张牙舞爪的大螳螂。 只有薄肌,宽肩窄腰,漂亮精致的肌肉线条,恰到好处的块头才是审美天花板。 “我不会像大螳螂一样的。”钟天野的话让周伯安心里敲响了警钟,他只是这几天忙着竞赛没好好吃饭而已,但是他没忘了锻炼。 老实无味的回复让钟天野感到很好笑,周伯安有时在她面前会冒出一些傻气,朴实无华的像乡下的大白狗,刚刚幻化成人形,不适应这个世界,所以只好拼命讨好主人,不能把他抛弃。 “我知道,你是一个会讨女人开心的漂亮男人。” 钟天野玩心起来,狡黠的调侃着。 “我只讨你开心。” 没有想象中的脸红和语无伦次,只有周伯安突如其来的认真和牵上来的温热大手。 温暖从指尖传到心脏,密密麻麻的酥麻感再一路蔓延至大脑,钟天野心脏一空,怎么回事,她怎么又心动了。 不对,周伯安怎么变成了这样,他这是上哪进修去了。 少女狐疑的看着周伯安,像是要把他盯穿。 先败下阵来的还是周伯安,他被钟天野盯的有些不自在,撇过头,只是手还握的紧紧的。 钟天野才意识自己的右手被牢牢握在周伯安的手心里,温热的大手包裹着她冰凉的手,大拇指还轻轻摩挲着她的虎口。 “你牵我手干什么?” 钟天野有些气恼,她竟然不知道周伯安何时那么大胆了。 “上次是你先牵我的,我不可以牵你吗?”周伯安被凶了一声,反应有些迟钝,说话还是那样慢慢的,只是手竟然还是紧紧握着。 ‘上次?’钟天野眼睛一转,她居然把周伯安是自己男朋友这个事给忘了。 “哦,没事你牵吧。”钟天野放弃了挣扎,现在就把周伯安丢弃有些为时过早,显得她太不厚道。 见钟天野乖乖的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周伯安露出浅浅的笑把两个人交缠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 “刚刚那是谁?你们都说了什么?” “女生你也要管?”钟天野说话有些噎人,她不喜欢周伯安事事全面打听自己,以性缘为中心的太亲密让她感到不自在。 “那个女生是我同学,张万琴,你应该知道的,你不是让她给我送过早饭吗?” 钟天野还是给周伯安介绍了自己的朋友,认识那么久了,他也就知道一个随懿。 温暖的口袋里握着钟天野的大手无意识收紧,这是第一次钟天野主动介绍她的圈子,这是开始。 他终于触摸到了钟天野生活的边缘,拿到了去往天堂的车票。 第8章 想分手 打开家的大门,骨汤的香味比母亲的念叨更先挤出门缝钻入钟天野的鼻子里。 客厅里亮着暖黄的灯光,钟朝盈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半倚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没有看完的时尚杂志。 “妈!” “你终于回来了,餐桌上给你留了馄饨,我让你爸爸给你热一热。” 钟天野从进门就开始卸去身上的行头,鞋子脱了去随便摆在地上,羽绒服被随意搭在了鞋柜上的衣柜,校服外套搭在了沙发上。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瘫在妈妈身边才觉得自己可以安心歇一歇了。 上了一天学后又承受了周伯安深不见底的情感依赖让钟天野站的有些累。 当然是身体上的累,钟天野有些冷漠的性格,精神层面上她不追求灵魂共鸣,也不选择共情他人或让别人共情自己。 某种程度上说,在精神上,她是打不死的小强。 钟天野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喝着热腾腾的馄饨汤。 这一锅汤是骨头熬的,煮的久,浓郁鲜香的很,馄炖是皮薄馅少的小馄炖,钟天野就喜欢吃这样的。 扒拉着手机,源源不断的消息传来,随懿的东一句西一句的废话,周伯安说明天很冷,提醒她穿厚一点,张万琴的对于人生的感悟滔滔不绝还没有宣泄完,说着又讲着自己的打算…… 钟天野一个也没回,她今天真是有些累了。 太过珍贵亲密的关系真的很麻烦。 如果所有人能够认识到其实无论什么感情都是淡淡的就好了,剩下的很大部分都来源于人类的想象力,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执着于感动自我和维系关系了。 钟天野舒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回到卧室,在香薰石上滴了薰衣草精油,躺在床上。 和往常的许多个夜晚一样,放弃和精神打交道,只是放空,她不是深夜对着音乐软件emo型选手。 不知不觉间,整个二月就要过去,似乎一夜之间,春寒被暖意彻底赶跑。 每天和朋友见面再告别,这是最不悲伤的再见,因为她们都知道明天还会再见。 下了晨读路过高二七班从窗户看见睡的七扭八歪的女孩们被成堆的卷子埋在底下,数学课被薄荷糖和咖啡味包围,校园八卦,罚站,小卖部,窗外的小竹林…… 每一天被每一节45分钟的课截成好几段,青春再从这些琐碎里溜走,昏暗的岁月里有着独属于少女的明亮。 风从去年吹过来,已经是三月。 带着茉莉花香的风穿过南青一中的大门,穿过人声鼎沸的走廊,推开窗吹翻错题集的一页空白。 人人都说高二下学期成绩定型,高三逆风翻盘的人还是少数。 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让所有人重视起来。 当然不包括随懿和钟天野。 成绩单张贴在班级公示栏时,两个人还在后排呼呼大睡,用羽绒服蒙着头,隔绝一切喧嚣和冷空气。 公示栏里的成绩表从上至下是名字,从左至右密密麻麻的数字是成绩,每行表格之间没有缝隙,填鸭式教育和优绩主义的残酷和冰冷也会从每行之间挤出来,罩住向上看成绩单的每一位同学的脸,喘不过气。 钟天野的名字高高的挂在前三,她本人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坐在后排发呆。 万年老三,钟天野这次还是班里第三名。 张万琴从人堆里挤出来,一屁股蹲在钟天野面前。 “我靠,我这次进年级前200了!”张万琴双手摇着钟天野的肩膀,抑制不住的兴奋洒向发懵的钟天野。 “哦,恭喜啊。”钟天野用气音挤出一句话,眼看又要低下头一把被张万琴捞起。 “你这次又是第三,级部62名,你语文也太拉了,语文课城管又得点你。” 程观是高二七班的语文老师,大家都喊他城管,因为管的实在太多也很无厘头,也是除了班主任之外最关注钟天野的老师。 钟天野其他科目成绩基本接近满分唯有语文次次不及格,选择全错是常态,作文更是天马行空。 钟天野抓了抓脑袋,习以为常的说道“说我就说吧,我语文反正是没法救了。” 钟天野在国外上学,从小没上过语文课,家里也没有请中文老师,她的中文知识全部来自她的姥爷。 只可惜她姥爷也是理科生。 随懿被二人吵醒,烦躁的抬起头,故作恶狠狠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荡。 “想干嘛?考不好想刀人?” “切。” 随懿的成绩早就排到十万八千里了,当然,她本人也不是很在乎。 卫今夏小跑过来,双手当刹车支撑在桌子上,“晚上去吃饭啊一起,放松放松。” “行啊行啊。”钟天野对成绩没所谓,对吃的很认真。 “切,看你那德行,只关心吃。”随懿的起床气幽幽的散发,无差别的辐射到每一个人。 “你欠揍呢吧,脑子有包。”钟天野翻个白眼,翘个二郎腿侧过身去。 “不想和傻逼说话,传染智商。” “啊!钟天野,我考试只是懒得写!”随懿被戳到痛处,勃然大怒。 “唉,你们在说什么?”付嘉航探着脑袋闪现在钟天野旁边。 钟天野没想理,她一眼就看出来付嘉航这是考的不错,过来装起来了。 她没理付嘉航,其她人也没理。 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弥漫在高中生有点秃的脑袋上。 “嗯……那个,晚上我们去吃饭你要一起来吗?”卫今夏犹犹豫豫搓搓手开口问。 “去啊,为何不去?”付嘉航双手抱胸,爽朗一笑,明显的梨涡嵌在脸颊两侧。 卫今夏也尴尬一笑,好在,几个人都很熟,突如其来的邀约没有让任何人感到不适。 太阳缓缓褪去落到半山腰,一行人从学校出来慢慢走着,影子被拉的长长的。 繁华金街已经开始热闹,她们去了钟天野和周伯安没吃成的那家火锅店。 滚烫的火锅,诱人的热气,当然走出学校自由的滋味更令人舒畅。 几个人说的比吃的多,包厢里有八卦,玩笑,打趣,吵闹声,但是只有付嘉航一人不太自在。 一大桌子,只有他性别为男,女孩们的话题他并不太能融入。 不过他也习惯了,付嘉航坐在桌子边一如往常一样,默默的听着女生的话题。 在男女比例几乎快要占到二比八的高二七班,女生成为了这个小社会的第一性。 想要融入这个社会,要么变成“姐妹”说点她们感兴趣的话题,要么就闭嘴,安静的听。 付嘉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回来,是因为她嘛? 好像也不是,他自己都有些拿不准。 初见钟天野让付嘉航不是很舒服。 被漂亮惊艳后便是她周身强烈的主体性气质给晃住。 浓颜的攻击性,无所谓的作派,恰到好处的幽默风趣都让付嘉航感到了一股危机感。 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自己雄竞怎么和女生竞起来了。 付嘉航自认自己也算天之骄子。长的帅,1米85的身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运动尤为出色,是体育生那款的帅哥,家境也不错,成绩也还行,在学校的知名度并不比周伯安差。 他不怎么和班里男生玩,他有点看不上那些不注重自我管理的同学,他有自己的圈子。 付嘉航谈过不少,在感情方面他很自信。但是他很少和女生交朋友。 钟天野算是一个。 但是付嘉航有点不清楚,他自己到底有没有单纯把她当朋友,还是别有所图。 爱是常觉亏欠,爱也是常觉自卑。 付嘉航在钟天野面前总是有点自卑的,即使喜欢他也不敢戳破。 可他又害怕这种想法被钟天野发现,她会居高临下的嗤笑他的懦弱。 那就先这样吧,以朋友的名义拉近我们的距离,最后会惊觉早已经习惯对方的存在吗? 付嘉航迷离的想着,思绪跟着火锅的热气慢慢上升,弥散,消失。 钟天野今晚有点放纵自己,她带了一整瓶的威士忌。 杰克丹尼配着可乐,随着火锅无节制下肚,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涣散。 时间已经不早了,稀少的休息时间让高中生极为珍贵,势必要抓住每一秒。 一转眼,饭桌上只有随懿和付嘉航大眼瞪小眼,以及发懵的钟天野。 钟天野的酒量其实很好,没有醉,大抵是晕碳。 “我送你们回家?”付嘉航迟疑了一下开口。 “嗯……等会啊,可能有人要来。”随懿手不耐的敲着桌子,不停向饭店门口看去。 钟天野腿坐麻了,作势要站起来,只是晕的很厉害,差一点支撑不住。 付嘉航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即将倒下的钟天野,两只打篮球被晒成小麦色的大手撑住了钟天野的胳膊。 “钟天野。” 冷冽的声线带着门外的寒意一同传到钟天野的耳边。 “周伯安?” 钟天野瞪大双眼,清醒了又醒,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开始做梦了。 周伯安站在钟天野的面前,好像是迎着风跑来的,鼻头和眼尾都泛着粉红,嘴角崩成直线,画面充斥着酸涩的死寂感。 周伯安吞了吞口水,有些僵硬的走上前,牵起钟天野的手。 “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周围怎么有股劣质香水味?” 钟天野迷惑,肢体先于大脑反应,拿上书包便被周伯安就这么牵了出去。 一旁的付嘉航无语哽咽,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刚刚周伯安明明像嗅到硝烟,却转头说自己的迪奥旷野是劣质香水味。 这少爷有点意思。 钟天野被牵着手牵出门外,她有点烦了。 “你怎么来了?” 没抱希望能从周伯安手中挣脱出来,便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 “你还难受吗?刚刚那个是付嘉航吗?他在扶你站起来吗?” 没有等来答案,收到了一连串的反问。 “我说你,你怎么来了?” 钟天野懒的多费口舌,只想得到自己的想要的答案。 “你不是和我发消息了吗,说你喝酒了,要我来接你回家。” 钟天野心中疯狂大骂,果然随懿一老实就是在作妖,她真的要改手机密码了。 心中的怨愤暴露在脸上,钟天野拧着眉,脸颊不知道是因为怒气还是冷风染上绯红。 “你还好吗?”周伯安关心的话语又冒在耳边,却让钟天野没由来的烦躁。 刚刚怎么就能让周伯安这个疯子看见了付嘉航扶自己站起来了呢。 眼前的风平浪静不能代表未来。 周伯安的躯壳下不可能如此平静,对待这个事情没有反应吗,难道只是问几个问题吗? 不知道是因为愧疚感还是周伯安态度的不确定性让钟天野感到有些无力的烦躁。 可自己什么都没做错。 那一定是周伯安的问题。 敏感多疑的性格会让这件事发酵,放大,可想迎合钟天野的性格让自己不被讨厌让周伯安拼命掩盖自己在乎到病态的事实。 拧巴的态度卷土重来。 钟天野感到很累。 怎么办。 好想分手。 第9章 去约会 寒风呼啸而过,冬天还没有走的彻底。 钟天野满脑子都是分手,决绝和寒冬是最相配的。 “没事,我没事。” 钟天野抬头看着周伯安消瘦的脸,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又很疲惫。 他何时瘦的面颊凹陷了。 钟天野默默的想。 其实在钟天野抬头的一瞬间她就为自己的想法后悔了。 一想到这张比爱德华弗朗还精致的脸做自己男朋友,钟天野就感到爽。 平息过后周伯安的攻击性褪去,淡淡的疲惫感和无力感取而代之,周伯安又变回了钟天野最喜欢的样子。 泪沟挂在周伯安的脸上,浅浅的泪沟装满了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坠的他的脸向下拉。 “刚才是个误会,你别多想了。” “别拉个脸了,笑一笑吧,嗯?” 钟天野眉眼一弯,和周伯安说几句好听话,她实在受不了周伯安严肃的样子。 周伯安的眼神直直撞上钟天野含笑的眼波,僵了一瞬,最后认命似的扯出一丝浅笑。 “还是别笑了,比哭都难看。” 钟天野对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帅脸翻个白眼,无论什么,她都已经解释了,周伯安要是再纠缠,那就是他不懂事了。 钟天野还背着书包,双手抱胸,自顾自的往前走。 肩上的重量减轻,书包被周伯安轻轻提起来。 “我不是要送你回家吗?给我吧。” 钟天野一挑眉,熟练的将书包放下来挂在周伯安的胳膊上。 香奈儿的红色羊皮小书包被单肩背在少年宽阔的背上竟然还意外的和谐好看。 看来周伯安和钟天野一样,也适合张扬漂亮的东西。 两个人慢慢走着,钟天野不说话,周伯安也安安静静的。 深夜的凉风吹在钟天野的脸上,把醉意吹散了几分。 她意识终于开始慢慢清明,不再被荷尔蒙控制大脑。 钟天野内心盘算着,到时候又如何向周伯安提分手。 皮囊的魅力固然重要,但是钟天野很明白再好看的外表也会随着时间的褶皱而吞噬。 荷尔蒙的激情不在,双方各奔东西很正常。 钟天野是一个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的人,新鲜感是吸引她的一等要素。 所以,她自认为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很专一恋旧的人,她理所应当的认为不久的将来自己就会对周伯安厌倦。 算了,光是想想明天的事情就怪累的,又何况那么远的事情。 说不定周伯安先一步对自己没了兴趣呢。 男人都这样。 上头快的很,甜言蜜语,嘴上恨不得把命都给你,下头也快,冷言冷语都是好的,大多数像哑巴一样跑掉。 想到这,钟天野轻松了很多。 “到我们小区了,你就别进小区大门了,还得登记,麻烦。” “不麻烦,我送你。” 钟天野又被周伯安的话噎住,是她自己嫌麻烦…… “算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钟天野有些累了不想多说,从周伯安身上扒下书包就要走。 胳膊被人轻轻扯住,力气不大,却也强迫性的让钟天野转回了身。 周伯安低头看着钟天野,神色很认真,钟天野看见他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着。 “回去喝我放在你包里的番茄汁,解酒的。” “早点睡觉,不要熬夜,不然明天会头疼。” “钟天野,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吧。” 少年语调温和,不急不缓的说完了一大段话。 奇怪,春天还没来,钟天野怎么感到了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被周伯安的一大段话砸的有些晕,什么时候放的番茄汁,她怎么完全没有注意到。 “好了好了,我回去会给你说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周伯安终于真心实意笑了一下。 这个笑幅度不小,却也温温柔柔的,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冷月下的真笑更显的舒展。 “周伯安,你真笑比假笑好看多了。我走了,你不要太想我。” 少女留下一句发自内心的夸奖和目的不明的调笑便转身小跑着离开,黑夜里只有背上的红书包让人看的真切。 暖色调的卧室开着加湿器,水雾弥漫在半空。 钟天野一只手卷着半干的头发,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她在和周伯安通电话。 钟天野自己当下想了一想也觉得自己好笑,上一秒还在想分手,下一秒却怎么有点难舍难分的意味了。 两个人的语音已经连通了快一个小时,交流不多,大多是钟天野在碎碎念,周伯安只是回应。 甚至中间钟天野跑出去吃了几口父母打包回来的夜宵差点忘记电话,周伯安也没有挂掉。 “怎么一直我在说,你呢?你在干嘛?” 钟天野说的有些口干舌燥,拿起水杯抿了抿,她其实并不好奇周伯安在干什么,她只是说的累了,又不想空气安静。 对面沉默了一瞬,而后又传来细碎的布料摩擦声。 “我在休息。” “你不会已经上床要睡觉了吧。” 钟天野错愕,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晚上12点了。 也不早了,周伯安又是那种自律的好学生,和刚刚还在叫她上号打游戏的随懿可不一样。 “那你睡吧,我要挂了。” 钟天野急着去打游戏,想要快点结束通话,连敷衍的俏皮话都懒的说。 “钟天野。” “明天出来吧。” 钟天野的手指悬在即将按下的挂机键的上方。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明天出来和我去吃饭吧。” 明天是周日,一整天的休息时间,钟天野下意识的想拒绝,她只想在家睡觉。 可是好奇的心思密密麻麻的缠绕上来。 这算正式约会吗? 说起来她和周伯安还没有好好在一起玩过呢。 可是玩什么呢,周伯安这个人好脑子好脸,就是有点无趣。 两个人在一起后周伯安很少主动打扰钟天野,发展温吞缓慢,今天相处的如何基本看钟天野随机的心情。 只是想不到最先推动两个人向前的不是钟天野,而是周伯安。 “好啊,但是要下午,上午我要睡觉。” 高岭之花约起会来会是什么样,也和其他男人一样笨拙,无趣,愚蠢的掩饰着肮脏的心思吗? 比起本身对约会憧憬,钟天野对周伯安约会中的演技更加好奇。 她准备刁难他,让他露出可悲的异性恋中男人拙劣的马脚。 想到这,钟天野的恶劣因子隐隐作祟,她喜欢拆穿男人的表演,什么纯爱,什么纯情,要么是感动自己,要么就是蠢。 在她发现痕迹,拆穿的那一秒之后,她会站在制高点上,鄙夷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表面上却还会敷衍配合对方的表演,之后再随便找点理由打发掉。 她实在是懒得和这些男的拉扯。 感觉他们的大脑就像□□,同样布满褶皱,却不会思考。 “好。” 平和的声音从手机另一边传来,打断了钟天野的胡思乱想。 随后钟天野就麻利地挂断了电话,搓搓手,刚想打开游戏界面,随懿的消息“噔噔噔”的一直发来。 “明天去看这个电影吧。” “感觉挺爽的。” “我靠啊,真要有这种能力我们不是要牛死了。” 钟天野点开图片,原来是这部电影。 《Power》 这部英国出品的电影宣传不多,也没有大牌明星坐镇,所以关注的人也不是很多。 但是题材很新颖,全世界的青少年女生都突然拥有了不一样的超能力,甚至可以传给自己的年长母系女性亲属。 当女性进化出具有超凡力量的能力,打破了原有的性别权力的平衡,世界天翻地覆。 钟天野老早就关注了这部电影,因为她的祖母是投资人之一。 她多少了解一点,知道肯定有男权社会的既得利益者抵触看到这样的画面。 那这样更好。 狡黠的心思一闪而过,钟天野知道明天要干什么了。 “我明天有约了,下次陪你看。” 钟天野切换到游戏界面,心满意足的挑选战斗角色,完全没理会随懿发来的一串串问号。 窗帘紧闭,屋内光线柔和昏黄,床上堆满了玩偶和枕头。 钟天野穿着宽松的睡衣,蜷缩在被窝里,伸个懒腰,伸出手去够还在充电的手机。 竟然已经下午两点了吗? 怪不得被饿醒了。 钟天野艰难的坐起身,清醒了一会去浴室洗漱。 钟朝盈看到女儿不急不缓的拖着没穿好的拖鞋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冲着钟天野大喊。 “你今天不是有约会吗,你怎么还不出门?” 什么?! 哦。 没事。 本来就和周伯安说的下午,时间没固定,她天黑之前去都不算迟到。 妈妈又是怎么知道的? 算了,不管了。 好饿。 找饭吃是钟天野心中唯一的想法。 煮了一锅泡面,小锅呼呼的冒出的热气,等水开的时间钟天野拿起手机准备去给周伯安发去消息。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在键盘上打完,周伯安的消息先一步弹了出来。 “你还来吗?” 看着眼前的四个字,钟天野挑了一下眉,玩心大起。 她收起手机,没和周伯安发任何消息。 这么耐不住性子,那就让他多猜一会喽。 《破产姐妹》里的Max又在毒舌,钟天野看着屏幕里的美式幽默,吃着泡面,一边思考着一会穿什么出门。 抬头一看,下午三点多了。 再一会太阳就要落山了。 钟天野迅速起身跑回卧室,随便画了点淡妆,套上黑色牛仔裤,穿上带着大毛领的加拿大鹅就出了门。 “我已经出门了,去日光城吧。” 日光城是南青市最热闹的商圈,也有最大最好的影院。 对面没有迟疑,紧着发来一句好。 下车,钟天野想买个喝的,刚才的泡面有点咸了。 钟天野默认周伯安不会来的太快,抬腿就准备去最近的咖啡厅。 “钟天野。” 名字被人叫出来,声音不大,刚好够钟天野听的清楚。 一转头,周伯安就站在那里,还背着书包,手里拎着许多小袋子。 周伯安身板很正,仪态很好,出众得身高和脸蛋吸引的人频频侧目。 好巧,他穿了一件同款的白色加拿大鹅,而钟天野的是深蓝色。 第10章 测试他 周末的日光城很热闹,钟天野和周伯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找到能够坐下休息的地方。 二人坐在同一边,钟天野喝着周伯安提前买好的温热的拿铁,想着晚上要吃什么。 “你不吃吗?我怕你没吃饭会饿。” 周伯安手上其他的袋子里装的都是他买来给钟天野的零食。 周伯安见问题没有回音,拆开一盒包装精致的黄油曲奇,拿起一块,就自然的喂向钟天野。 钟天野大脑不做反应,身体先一步响应。 吃到嘴里才觉得荒谬。 什么啊。 他什么时候这么自然的亲密了。 他们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落地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下一秒,一股羞耻感扑面而来。 她俩坐一起本来就很吸睛,刚刚的动作岂不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钟天野大脑宕机。 她一直认为谈恋爱是一件很**的事。 曝光在公共空间无异于当众拉屎。 “我去,你别啊!”钟天野向外移动,拉开了一点与周伯安的距离。 “我求求你了,大少爷,别想一出是一出啊。你这时候怎么不会不好意思了?”钟天野偏过头,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肢体动作自然一点。 “抱歉。我怕你不吃饭一会胃痛。” 钟天野只要不好好吃饭胃就会难受,这一点他倒记得清楚。 “我吃了吃了,没事,别管我。” “好。” 周伯安沉默的收起曲奇,像是被训了一样。 也不怪周伯安突兀的举动,他们毕竟在谈恋爱,情侣之间亲密的举动很正常。 可是钟天野不习惯。 男生代入进照顾者的角色,照顾对方已经成为社会评判好男人的标准, 可太亲密的照顾,就比如喂饭,吹头发会让钟天野感到自己好像是个无法生活自理的残疾人。 她和随懿还谈论过这个话题,当时随懿还嫌弃的看着她,一脸不信,因为钟天野总是坦然接受朋友们的照顾。 面对朋友,钟天野并不觉得这些亲密动作对自己能造成什么负担,但是面对男人,钟天野总觉得不适。 钟天野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回避性人格依恋,可是随懿就嘲笑她整什么高大上的心理学上的词语,说她不过是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嫌麻烦而已。 一段平等的关系中照顾是相互的,但是钟天野只想坐享其成,可主体性不允许她在恋爱关系中处于下位,所以造成了现在这个状态。 不过更让钟天野感到惊讶的是周伯安的状态。 坦荡,自然,大方的喂食的动作仿佛他们之间已经发生过很多次。 她以为他会害羞。 但是周伯安不是正常人,不能被平常的伪装骗到。 想到这,钟天野耸耸肩,不再尝试去理解周边安的脑回路。 “一会去看电影?你时间OK吗?” 钟天野摸着耳朵,调整坐姿,尽量想假装无事发生,偏着头问周伯安。 周伯安点了点头,碎发随着点头小幅度的晃动,很乖巧。 就像犯错事的小狗终于得到主人的原谅,眼睛亮亮的。 “好,那我买票喽。” “好。” 周伯安微抬着脸笑着说好,那副纯情样让钟天野想到了《请回答1988》里的阿泽。 可是阿泽也看毛片,还吸烟,果然人不可貌相。 “你怎么不问我看什么?” “不用问。” 不用问,周伯安话不多,很少一口气说很多话,他总是用简短的文字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说“和你在一起看什么都可以。”类似这样的油腻腻的话,就不是周伯安了,钟天野发现他的情话没那么随便,总是在触发到什么点他才会说。 可是他的情话也不是情话,从周伯安嘴里说出来的情话真诚远大于**,更像是把自己内心剖开,将里面的独白念给钟天野听。 钟天野一撇嘴,没什么回应,点开买电影票的界面选座。 即使是临时买也空着很多座位,钟天野手指在屏幕上晃,纠结着买哪里好。 “坐后面吧。” 周伯安看钟天野迟迟没有下单,在旁边轻轻说了句。 钟天野暗搓搓的白了一眼无辜的周伯安,她之所以纠结就是因为是和自己男朋友一起看电影啊。 不管他心里现在想干什么,但是钟天野可不会在看这种电影面前和男人谈情说爱的。 下了单,钟天野心里开始有点意外的彷徨失措。 自信从高处坠落,不知道悬崖之下如何,结局是否会把人摔个粉碎。 她期待周伯安对这个电影的反应,却也有些不想面对。 钟天野坚信天下乌鸦一般黑,世界上男人都一个德行,只是演技好坏。 可是周伯安的表现不像是普通男人一样糟糕,当然也不像一位正常人。 少女的心里存在侥幸。 两个人并排走着,少年一只手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钟天野抬头看了一眼,侧脸线条利落沉稳,鼻子高高的,唇形从侧面看也很饱满。 鬼使神差的主动挽上了周伯安的空出来那一只胳膊。 少女的主动带着点狡猾的逗趣,扯起的嘴角暴露出钟天野的心思。 下一秒,挽着胳膊的手被另一只大手牵住向下垂,周伯安神情淡定的变换了动作。 好无聊。 还以为会有什么好玩的反应。 钟天野幽怨的看着周伯安,结果发现了少年爆红的耳朵。 羞怯的红晕要把他的侧颜染红。 “周伯安,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钟天野用稍微大的声音向周伯安喊道,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惊讶。 又不是第一次牵手,钟天野实在有些惊讶周伯安的害羞从何而来。 还是说,以前每次牵手他都这样,只是她没注意? 周伯安没说话,回望过来,看着钟天野的眼睛,脸上的平静和耳朵的绯红都显的刺眼。 “只是抵抗不了的生理性反应而已。” 周伯安的目光在钟天野的眼睛里短短停留了几秒,便转过头去,淡淡的说出来这句话。 只是抵抗不了的生理性反应而已。 你看,有时候不加修饰的真心话就是比情话动人,没有暧昧的氛围缭绕,而是就像直接吻上你的心脏。 “哦。” 钟天野被“吻”的发晕,不知道说什么回应,片刻后便带着得逞的笑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回应。 影厅里的大屏已经开始播放片头,她们来的不算早。 可恶的周伯安一直牵着手,影厅里黑黑的,即使看不见脸俩人的身高也够引人注目了,钟天野感到不太自在。 事实也确实如此,来看这部电影的大多数都是女生,很少有情侣来看这种女性爽片,在钟天野带着男朋友出现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已经被贴上各种标签了。 青天大老爷,她不是那种人啊。 钟天野使劲挣脱了周伯安抓紧不放的手,找准位置迅速坐了下来,才让自己轻松的喘了口气。 “好好看哦。” 钟天野拍拍周伯安的肩膀,神情认真的叮嘱着周伯安。 周伯安很少看到钟天野神情严肃的样子,与平常要么一脸嫌弃要么一副死样的样子完全不同,周伯安竟然觉得有些诡异的可爱,尽管她那么认真。 一时没憋住笑,不小心笑出了气声,边笑边说了句“好。” “笑什么笑,一会抽查你观后感。” 钟天野气急败坏,自己是好心提醒,怎么还笑的出来,虽然她提醒也是想好好观察周伯安看这部电影的反应,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电影已经开始,钟天野转过头去,一瞬间安静下来。 电影不同的主线,女人们身在世界各地同样的处境都被自己所拥有的“power”改变了。 挣脱锁链,指引航线,杀死压迫,力量的改变即将重塑这个社会,这部电影是所有女人面对父权社会的围猎而发起的战斗。 钟天野全神贯注看着电影,已经忘记身边还有什么男朋友,也顾不上去观察周伯安的反应。 她的内心被愤怒填满,心中举着利剑,下一秒就要戳穿屏幕。 电影结束,钟天野坐着没说话。 电影院里静静的,没有人离开。 这种感觉,就像在课堂上看书,看到了整本书的结局一样。 思想上的攀升就在一瞬间,看到书的结局,看到电影的结尾。 可有时也只是一瞬间,大多数人即使意识到自己的视野有机会被改变,却也因为各种理由——实际上就是胆怯,不去思考,从而失去探索自我的机会。 钟天野脑子里乱乱的,她又开始逃避,觉得自己收获了什么但是很虚无,她抓不住,所以她懒得去思考。 “父权社会当然压迫着我们每一个人,男人在父权制社会中被要求强壮,成功,不能柔弱,不能哭。” “但是男人始终是男权社会的既得利益者,这些被所谓被压迫的东西在真正的生存利益面前太小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电影里那些好男人在女人真正有了他们难以控制的力量后露出了马脚,开始恐慌,变得和普通男人一样。” 周伯安转过头来轻轻说着,他不知道钟天野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记得她说她要听他的观后感,所以他开始认真的讲自己的思考。 但是他不知道,钟天野此时心里羞愧难当。 作为女性,她都没有思考,却听一个男人在她面前讲述思考的结果。 身为女性的自尊开始推动思考的轮齿。 钟天野突然觉得自己好蠢,蠢到不行。 竟然把这样一部电影变成了测试男朋友的工具,只是为了看到他是不是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她没回应周伯安的话,转过头看着周伯安的脸。 影厅的灯亮起,周伯安的脸清楚起来,脸部线条流畅,长长的睫毛为眼睛投下一片阴影。 这是第一次钟天野没被他的美貌吸引住。 她只觉得自己蠢。 至于周伯安的反应,不重要了。 她要准备好好学会思考。 她不能在惧怕思考了。 第11章 见家长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天黑了,日光城各家商户的灯都亮起来,步行街上灯火通明,各种灯光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像白昼。 钟天野很快从羞愧难当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她从来不在任何事上纠结太久,执着两个字没有出现在过她的人生。 出现问题就去解决,她从来不会自怨自艾,搞点思想上的运动,当下解决不了就以后慢慢解决,钟天野绝不会让问题成为她生活爽飞天的绊脚石。 周伯安又牵上了钟天野的手,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力气。 只用一只手提着大包小包,全程不换手,是死了也要牵着她的手吗? 钟天野心里嘀咕,握在周伯安手心里的右手暗暗使劲,捏着周伯安的手,想耍个心眼逗逗他。 可惜周伯安没给她机会。 他依旧一副平淡的表情。 “想吃什么?你该吃晚饭了。” “不知道。” 心思被温和的询问打断,钟天野随口回应,她不是很饿。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你可以带我去吗?” “这附近当然有很多好吃的,怎么,你没来过?” “嗯,我基本都在家里吃。” 钟天野眨了眨眼,僵硬的把头转过去,不可思议的下巴即将要掉在地上。 “什么?你说你没来过?” “嗯,来过一两次,没在这里吃过饭。” 周伯安第一次见识到沉默的震惊也能震耳欲聋。 钟天野看着周伯安,嘴还没合上,眼睛瞪的大大的,感觉能把整个日光城塞进去。 日光城作为南青市最繁华最有代表性的商业中心,在全国都很有名气,有钱的没钱的都能来这里玩的开心。 开放冒险的情调,优雅迷人的氛围,怪诞有趣的灵魂,在日光城的纸醉金迷里藏着无限可能。 钟天野还在伦敦的那些时日就想念日光城的繁华,而眼前这位在南青市长大的少年,竟然没来过几次日光城? 南青市怎么会有这样的神人一位。 “那这是你第几次来?” “第三次,前两次是我姑姑带我来的。” 这下轮到钟天野沉默了,她想起了随懿说的周伯安的父母好像已经都不在人世。 姑姑应该是他很亲的人吧。 他的性格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来日光城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好玩的。 “算了,那以后带你来这里玩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钟天野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周伯安的眼睛好像真的亮了一亮,眨巴眨巴着眼,点点头,笑着说声好。 怎么回事,钟天野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好可怜,生活好像没有娱乐。 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了个任务,钟天野觉得自己特别人美心善。周伯安运气怎么那么好,能找到自己这样的女朋友。 周伯安的低着头,笑意未减,心里反复咀嚼少女说的“以后”两个字。 她承诺了以后。 尽管周伯安清楚,有时钟天野的承诺作不得数,可是属于他俩的“以后”被她说出来了不是吗。 那就够了。 只要以后有她就够了。 不来日光城也没关系,只是待在一起就可以。 钟天野带着周伯安去了一家叫“Red House”的融合菜的饭店。 这家餐厅装修的很有格调,法式南洋风。 钟天野当然不是冲着装修来的,经典的玛格丽特披萨和德式脆皮烤猪前肘让钟天野魂牵梦绕。 她和随懿她们常来这家餐厅。 周伯安松开牵着钟天野的大手,去推开沉重的大门,钟天野进去之后便去找空余的位置。 感觉身后空空的,钟天野回过头发现周伯安还呆愣在原地。 法式的复古大门已经自动关上,周伯安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盯着餐厅稍微中央的位置。 顺着周伯安的视线,钟天野看见一位穿着大方得体的女士。 只能看见背影,但是头发保养的浓密乌黑,精致的发型,端庄的仪态,任谁看都会觉得是一位家境优越修养良好的女士。 钟天野看见她冲着周伯安招了招手,又转头看了看自己。 二人的视线交汇,钟天野疑惑的眼神碰上了对面投射过来的视线。 我的妈呀。 怎么会有和周伯安神态那么像的人。 “我去!” 钟天野突然意识到周伯安还有一个姑姑的事实,没忍住的爆出口头禅。 钟天野还呆住,周伯安已经小跑过来,弯下腰,轻扶着钟天野的肩膀。 “那是我姑姑,我不知道她怎么回国了,你先坐,我去说一下。” 钟天野似懂非懂的抬起头看向周伯安的眼睛,大脑一片混沌,她怎么感觉周伯安眼睛里藏着担忧和不安。 随便向里面走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开始有点担心周伯安的姑姑会不会来打招呼。 说实话,她不太会和除了家里之外的长辈相处,与其说不太会,其实是没有耐心的说讨巧话。 钟天野实在没有耐心装成没有攻击性的乖乖女,这对她来说很难,不管是脸还是气质或者是神态,她完全与东亚长辈喜欢的小女孩气质相悖。 但是她没有想太多,侍应生拿来菜单她便开始点菜。 印象中周伯安好像也没什么忌口的,钟天野就开始按照自己的口味点,因为她确实也不知道周伯安喜欢吃什么。 一丝的羞愧闪过,钟天野转头看了看还在和姑姑交谈的周伯安,少年突然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温和的笑了笑。 钟天野一时间无措,只好也回应式的笑了一下。 转过头来,继续点了几道自己爱吃的。 算了。 周伯安也没和她说过自己喜欢吃什么,平时喜欢干什么,他一直是一个内敛的人,不够了解周伯安,这不是他或者她的错。 侍应生收起菜单,周伯安已经坐到对面。 “我已经点完单了,你应该没什么忌口吧。” “没。”周伯安笑着摇摇头,一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那是你姑姑?和你长的好像。” “其实不像,我长得像我妈。” 周伯安很快否认了钟天野对于他长的很像姑姑的说法,似乎并不想和姑姑扯上太多关系。 “我还用去打个招呼吗?” “不用。” 意料之中。 钟天野从一开始就觉得周伯安和这个姑姑的关系并不亲昵,所以她才会问出口自己要不要打个招呼,因为周伯安肯定不会让自己去。 这样起码显的自己懂礼貌一点。 “没关系,你不用在乎这些。” 周伯安看出了钟天野的心思,边倒水边慢慢的说道。 “啊?没有啊,你说什么呢?哈哈。” 钟天野尴尬的憨笑两声,她可没想在乎,只是感觉周伯安周围的长辈都看起来很严肃,位高权重的感觉,她只是对权力有些过敏而已。 “那你姑姑平常不在国内?你在家和谁住。” 钟天野有些好奇周伯安的生长环境了。 但她只好试探着问。 “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 “我自己住。” 周伯安平静的说道。 “她平时住在澳洲,不在国内。” “哦哦。你自己住啊。” 如果随懿说的是真的,那她男朋友真挺惨的。 如果随懿说的是假的,那他男朋友还一个人住,钟天野觉得那她男朋友更惨了。 她只好随便敷衍了几句回应周伯安,她害怕下一秒对方真的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和盘托出,然后诉说自己可怜的境遇。 她可不想毁掉这顿晚饭。 钟天野的道德标准很混乱,她能做到好好坐着听着别人对她倾诉,哪怕她其实内心已经感到无趣,表面上依旧可以表演出同理心爆棚的样子。 可是这样很累。 况且她和她的男朋友,起码是现在,没必要了解那么多。 钟天野抬眼看向周伯安,幸好,他没有接着说下去的意思。 她不用生硬的结束这个话题。 吃掉最后一个蒜香黄油脆薯角,钟天野满意的伸个懒腰,吃的晕晕乎乎,好像有些晕碳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伯安从对面坐到了钟天野的旁边。 钟天野脑袋里一片浆糊,身体下意识寻找支点,轻轻靠在了周伯安的身上。 周伯安穿着米白的纯羊绒衫,靠在柔软的山羊毛上太舒服,钟天野闭了闭眼,还能闻到周伯安身上的香味。 周围都是饭香,只有这么靠近周伯安时才能闻到属于他的香味。 不知道是什么香味,很干净的香。 “你喷香水了吗?” “嗯,喷了,只不过现在可能都散了。” 钟天野从他身上弹起,“你竟然还喷香水?!” 突入其来的质问把周伯安搞的懵懵的。 钟天野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么大反应,只是周伯安留于表面的乖乖纯情形象在她心里太根深蒂固,以至于有时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周伯安。 周伯安轻轻吐出一口气,该怎么向她说自己是因为今天见她前吸了一根烟所以才喷了浓重的香水呢。 “哎,喷香水挺好的,男人就应该多注意自己的形象,你今天这个还挺好闻的。” 周伯安笑着看钟天野,默默记下了今天喷的香水,好像是帕尔玛的桃金娘加州桂。 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已经快晚上八点多了,外面降温,黑夜里的日光城暖光下兜着凉风,钟天野原本想回家了,可是随懿知道她和周伯安在日光城,她死活要来看电影,让钟天野把周伯安打发回去。 钟天野确实也很想再过一把电影瘾。 两个人慢慢走着,没等钟天野琢磨着编好理由,周伯安就被一通电话叫回了家。 这通电话太贴心,以至于周伯安离开的时候钟天野的轻松藏不住。 周伯安被家里司机接走时,没有说话,只有沉默,落寞的背影被灯光笼罩,显的格外刺眼。 但是钟天野管不了那么多,站在距离红屋不远的地方,火速打开手机界面下单电影票。 高跟鞋的声音“哒哒”的越来越近,钟天野还以为随懿心血来潮打扮了一番。 一抬头,一张神似周伯安的脸映入眼帘。 “你是刚才和周伯安吃饭的那个女孩,对吧?” 什么! 第12章 有心事 红屋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映在钟天野的脸上,长长睫毛投下的侧影微微颤动,面前的女人浅浅的泪沟盛着盈盈笑意。 钟天野不自觉的抿下一口口水,她想过会来找自己打招呼,但没想过会在自己单独一人的时候来打招呼啊。 “嗯。对。” 嘴上只说了简单两个字,脑子里却闪过千万句。 难道是过来扔给我钱让我离开周伯安的?还是来给我下马威的? 那我可要看钱说话。 眼前的女孩眉眼充满疑惑和不耐,倒是印证了周老爷子周彧年说的话,他说钟天野不是个好女孩。 第一眼见到钟天野的周令颐脑子里确实是这个想法。 但是周彧年嘴里的坏女孩往往都有一番大成就,并且都是顶好的女人。 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 周彧年的看法让周令颐对钟天野更加好奇。 “我是周伯安的姑姑,他应该刚才和你说了。” 钟天野想起刚才的自己有点不太礼貌,并且似乎有些臭脸,她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承认其实自己认的她。 还在犹豫的时候,耳边响起和周伯安一样温和的语调。 “或许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不用感到有压力。” 我没有感到有压力。 钟天野心里犯嘀咕。 “聊什么?聊周伯安吗?” 周令颐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对你更感兴趣。” 钟天野听到此话困惑的转过头,斜着眼看向了周令颐。 不好,周伯安,你姑姑是女同! 怀着对面是女同的想法,钟天野在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坐了下来。她怕晚上睡不着,只点了一杯果汁。 “你和周伯安已经在一起了吗?” “对,但没有多长时间。” “我觉得周伯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谢谢你哦。” 突如其来的感谢让钟天野猝不及防,她挠了挠头,僵硬的说了声不客气。 “伯安他最近状态好吗?我很久没回国了,都不知道他最近生活怎么样了。” 什么啊,原来姑姑也没有多关心他啊。 “你在国外不和他联系吗?” 周令颐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僵了一瞬,便摇了摇头。 “我很多年前就出国了,他小时候被接回家之后我回来过几次,抱歉啊,我平常不和家里联系。” 抱歉不像是说给钟天野说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啊?没事,我就是好奇。什么被接回家,接回什么家?”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钟天野抓不住头脑,突如其来的道歉更是突兀。 “嗯?伯安没和你说过家里的事情?” “他不怎么说,他不怎么爱说话。” 钟天野有点坐立不安了,怎么说起原生家庭的事情来了,久远的记忆被扯回,随懿的话在脑海里跃出。 他原生家庭好像不怎么美满。 好吧,其实是很惨了。 但是钟天野有些逃避,直面自己男朋友原生家庭这件事她还没做好准备。 其实似乎并不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但钟天野总觉得知道了会给自己造成负担,她没有心力去装作自己很在乎的样子。 周伯安知道钟天野知道了以后呢,看见她无所表示的样子,会认为她是一个冷漠的人吗? 管他呢,他爱怎么样认为就怎么样想。 “伯安的家庭其实很特殊,你多少可能也知道些。” “我不知道。” 钟天野飞快的否认,演技拙劣的自己都想笑。 周令颐也贴心的没有拆穿她,只是嘴角扯一点笑。 “他爸妈很早就去世了,在国外,因为车祸。没有人抚养他,我就去伦敦接了他回来。他的爷爷不承认他的母亲,对他感情也有些偏执,对他要求很严格。” “我去接他时他也才六岁多,小时候他的性格还不是这样的,很活泼的。” “不承认他母亲?” 这几个字有些无语的好笑,都已经把您孙子生出来了还不承认他的母亲。 果然一家子没几个正常人。 “他现在性格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爷爷管的太严了吧。” “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周令颐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看出来他家教很严啊。” 钟天野有些讨厌这个笑,说不出的意味,和他姑姑来单独找自己说话一样莫名其妙。 “你知道他爷爷会体罚他吗?比如,在他父亲的牌位前跪几个小时。” 周令颐说的很慢,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进钟天野的耳朵里,非常清晰,但是钟天野像是听不懂中文,事实太过抽象残酷,她下意识选择不去理解。 “什么?” 这句话一直在钟天野脑子里盘旋,钟天野挣扎着去理解,但是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思绪早已停滞,嘴唇微张,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令颐淡淡的看着面前有些呆滞的女孩,并不打算再说什么了,只是起身站起来抬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褶皱。 “时间也不早了,就先说到这吧,你朋友好像也在等你。”周令颐抬起头,向窗外看了一眼,看见前几分钟就等在咖啡馆落地窗前探头探脑的随懿。 没有告别,下一秒周令颐就消失在拐角。 随懿进来坐下时被钟天野的状态吓了一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小臂,也不说话。 “怎么你了,她是谁呀,给你说啥了,你怎么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钟天野的目光瞥过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随懿说。 “她是周伯安的姑姑,和我说了一下周伯安的事。” “什么?!”随懿的声音震天响,吸引的咖啡馆其他人都向这边看。 “你小点声行不行。”钟天野在震惊的余韵中被随懿的反应吓了一跳,但起码终于缓过来神了。 “走呀,看电影去,一会马上开场了。” 钟天野站起来拉住随懿就要向外走,“说什么了呀你说呀,她来找你干嘛。” 随懿在旁边喋喋不休,吵得钟天野有些烦躁。 “哎呀,过些天再说,我没想好怎么说。先看电影。” 随懿看得出钟天野没再开玩笑,她俩之间基本上没有秘密,如果钟天野真的不想说或许就是真的不方便说。 随懿不觉得她这个性格会被欺负,她只是现在认为这个周伯安有些烦人了,很少有事物能牵动钟天野的情绪,起码她今天这个状态很少见,自从和周伯安在一起后,随懿认为事情越来越多了。 甚至现在钟天野像是为了给周伯安保守秘密让她和钟天野少见的有了彼此的心事。 两人待的时间久了,情绪苗头不对劲即使不敏感也可以感受出来,钟天野看出来了随懿的想法。 "我以后找机会一定和你说,真的,只是现在我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这个事有点......" "离谱?" 钟天野斟酌着用词,这件事确实有点超出她的认知范围。 “好吧,我到时候看看有多离谱。”随懿随口答应着,她已经不在乎这件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是想求个态度。 电影院内灯光熄灭,大屏幕上闪着电影片头,钟天野手握着手机有点焦躁。 她突然想起刚刚周伯安是被一通电话叫走,叫回了家。 从分开后,钟天野就没再联系过周伯安,她想不起来他,这很正常。 如果不是刚才周令颐来找她说话,钟天野估计现在也想不起来周伯安。 但是周伯安离开之后不联系钟天野,这很不正常。 甚至提醒钟天野早点回家的信息也没有。 ‘他在干嘛呢?’ 钟天野生平第一次对别人正在干什么有了好奇心。 她不死心的打开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打开微信,还是没有周伯安的消息。 钟天野退出和周伯安的聊天界面,发了信息给张万琴。 “我想知道南青这个地方如果体罚孩子,十几岁的小孩,会怎么体罚,会让人跪着吗?” 钟天野鬼神使差的想到了文化差异,万一这情况在南青很正常呢?她家里毕竟有外国人,还是在国外长大,教育孩子不一样很正常。 尽管从当时周伯安的姑姑的表情看起来这个情况好像并不正常。 “?你发烧了?” 张万琴回复的倒是快的很。 “谁家体罚孩子跪着都不这么正常吧,那也太变态了。” “如果是在自家长辈牌位前跪着呢?” “那更变态了好吗,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钟天野按灭手机,心脏通通直跳。 原来周伯安有病是家族基因,现在来看他们家没有一个人是正常人。 连周令颐也带着一丝诡异的体面。 钟天野也顾不上想周伯安遭遇了什么,她觉得自己招惹了不该招的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怎么办,以后该怎么面对周伯安,装不知道吗,可是她演技不好。 直接提分手?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他长的很帅,钟天野一想到他的脸,就有些不舍得,特别是想到自己和他分手这张脸会栽到别的人手里,她就痛心郁闷。 原来好色到一定程度真的有人可以对潜在危险熟视无睹。 钟天野终于明白古时候的美人计为什么可以成功了。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她那么厉害最后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就算没有,也是她作为外貌至上主义者的报应,她该的。 甚至电影还没引入主题,钟天野就在短短几分钟完成了逻辑自洽。 只是,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周伯安。 只说现在,她抗拒和周伯安见面。 第13章 萨摩耶 看完电影已经快要到凌晨了,春天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的,空气里漫着一层薄雾,感觉把眉眼都要染上水渍。 钟天野踢掉脚上的板鞋,衣服一路脱到客厅的沙发。 她斜身一躺便卧进了沙发,家里都已经睡觉了,只有客厅给晚归的钟天野留了一盏灯。 钟天野躺在沙发上,偏黄的灯光撞进她眼睛,紧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眼睛被灯光刺了一下。 下一秒,消息提示音响起,钟天野下意识以为是随懿,随手拿起手机,却看见了周伯安的消息。 “抱歉,家里有些事,刚才手机不在我身边,也没办法联系你,你现在回家了吗?” 很长的一句话,钟天野第一次看见周伯安发那么长的一句话,像是不一口气发出来就会被人误会一样。 钟天野轻咬了一下嘴唇,思绪有些复杂。 自从周令颐和她说了那些后,钟天野不免有时候多想。 手机为什么还能不在身边呢? 钟天野晃了晃脑袋,忍住自己不去幻想不好的事发生。 “我到家了,很累,准备马上睡了。” “你也早些睡。” 钟天野举着手机,手指快速打下两句话发送,她确实有些累,不想再和周伯安掰扯,也不想再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围绕在自己身边,准备敷衍几句直接结束对话。 “今天晚上很冷,如果吹风了晚上记得好好保暖。” “今天你带我去的那家餐厅很好吃,谢谢你。” “钟天野,我们下次还会出去的对吗?” 周伯安打字速度不快,不短的时间里发出去的消息都没有回音。 或许她真的睡着了吧。 周伯安只能这样想,只有这样想,心安才能掩盖过患得患失的焦虑。 “那睡吧,钟天野。” “晚安。” 发送完最后两条信息,周伯安将手机随意丢在桌子上。 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抬起手臂垂在眼睛上,原本就没开灯的房间让周伯安的视野陷入了很黑暗的环境。 他今天回来后又被罚跪了三个小时。 手机,钟天野没吃完的零食都被佣人拿走。 周伯安又这样自己一个人跪了三个小时。 但今天的三个小时比往常的任何三个小时都要难挨。 分开后因为无法确定钟天野的行踪,焦虑的情绪在脑海翻来覆去,被绞成千丝万缕缠上周伯安的心脏。 周伯安想到了今天会被丢在这个小房子里罚跪,但没想到来的如此突然。 昨天周彧年很早就出去开会,家里没人管他。 他的祖母宋春仪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还有一丁点人情味的人。 但也只限一点。 她也已经在与周彧年长年的相处中变得麻木冷漠了。 周伯安在家里像是一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他干什么也不会管,因为周彧年突然回家偶尔会让人给出去的周伯安通风报信,就比如这次,但是也仅仅是厌倦了周彧年发脾气。 每次惩罚都只有沉默无比的罚跪和禁闭,没有训话,更不会有人来解释原因。 周彧年抗拒和周伯安面对面单独说话,周伯安那张精致秀气的脸总会让他想起那个女人。 那个他认为害死他儿子的罪魁祸首。 一张张脸在脑海里闪过,周伯安只觉得恶心乏味。 一通电话打来,周伯安不耐的起身,来电的是姑姑。 她打电话让周伯安下楼,说在花园等他,要和他说些事情。 周伯安有些烦躁,刚想拒绝,周令颐就说是与钟天野有关。 “你去找她了?” 周伯安燥怒的语气太过明显,让周令颐也没想到的被吓了一下,在她印象中,周伯安和她妈妈一样,没有脾气,像机器人,起码温和。 很少有现在这样的情绪外露。 回过神来,通话已经被周伯安挂掉。 凌晨的天空星星都已经隐去,只剩阴冷的月亮。 “你去找她干什么?” 周伯安进到玻璃花房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周令颐也不恼,只是莞尔一笑。 “坐。” 看着与自己弟弟几分相似的脸庞,她的情感复杂。 其实她也回答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突发奇想去找了那个女孩。 可能只是嫉妒。 周伯安在钟天野旁边的状态是她逃离了这个家庭很多年之后才出现的状态。 她看的出来周伯安把这个女孩当作了救命稻草。 可是她十几岁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幸运,只有父亲的源源不断的规训和时不时的忽视。 凭什么? 又凭她是个女孩吗? 少年时的噩梦悬而未决没有得到治愈,强烈的嫉妒心驱使周令颐不愿看到周伯安在年少时就能找让自己喘气的浮木。 “我只是好奇,找她聊了聊,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撑着长辈的姿态,摆出一副关心样,似乎这样就可以掩盖自己扭曲的心思。 “你和她聊了什么?我不管你怎么想,她和我们不一样,别去打扰她。” “我当然知道她和我们不一样,要不然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不放手?” “我不过是说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看来她并不怎么了解你啊。” 想要破坏的心思暴露无遗,周伯安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眉眼间压着化不开的怒意。 在怒火灼心后,周伯安只感到彻骨的寒意。 他开始害怕。 自己病态的家庭会不会把钟天野吓走,可是他早晚有一天会出走的,就像周令颐一样。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看她的反应感觉她也不是很在乎。” 周令颐没有撒谎,她看的出女孩对她说的话只是有些惊讶,对这样的事情的惊讶好奇大过了对其本身家庭的探究。 某种意义上说,钟天野不是坏女人,她其实还挺单纯的。 但是周令颐也不认为在感情上周伯安是这个女孩的对手。 她深知这个侄子心思多,其实心也狠,但是钟天野自由散漫的样子和眼睛里透出来的淡漠不见得会真的在乎她这个侄子。 对于这件事,钟天野真的在乎,周伯安会惶恐不安。 不在乎,他也感到有些难过。 那还是不在乎好一些吧。 比起在乎这件事决绝的离开,还是不在乎的待在他身边好一些。 事情已经发生,周伯安不想再和眼前的周令颐浪费口舌,不用和周家任何一个人争论对错,因为他们都是疯子。 晨光微明,还没有教室内的灯光明亮。 今天高二七班的早餐时间早早结束,大部分人都在奋力读书,突如其来的英语测验让所有人不得不紧张起来。 钟天野坐在位置上发呆,她昨天回来的太晚,睡眠时间严重不足,已经懒的不想发出声音。 她已经感受到于燕的目光正闪着寒意盯着自己读书,可是钟天野就是懒的张嘴。 桌洞里还有周伯安送来的精致餐盒,已经被吃了个精光。 昨天发生的事似乎已经被钟天野抛诸脑后,她和往常一样,自然的和周伯安相处着。 可是周伯安不那么想,昨天晚上发出的一大段消息直到现在也没人回。 他急于见到钟天野想要知道她的状态和反应,不安和焦虑从昨天晚上笼罩到现在。 他等不及中午放学的那个时间,他要立刻见到钟天野。 第二节课下课的大课间操是个好机会。 可惜实验班的学生不用走到很远的操场去跑,他看不见钟天野。 跑操音乐响的越来越大声,实验班一班的队伍越来越慢。 周伯安直接脱离队伍向操场跑去。 古板教条的班主任有些懵,但是并没有阻止,或许认为周伯安临时有什么事又被教导主任叫去。 看,这就是好好学生这个形象的好处,干什么事情好像都有一层保护伞,好学生的滤镜永远好用。 周伯安慢悠悠的跑着,掐着点到达操场。 队伍已经陆陆续续解散,他看不到钟天野。 他逆着人流站在跑道旁的篮球场,太过引人注目,让周伯安竟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自己怎么那么冲动了。 南青一中的操场那么大,他甚至不知道钟天野的班级站在哪里就来找她。 好蠢。 周伯安低下头,嗤笑了一下自己不过大脑的举动,便准备老老实实离开。 感到肩膀被人轻微触碰,一转头,牵动自己情绪的人就在眼前。 极致的美貌是有攻击性的,但是刚刚跑完步的钟天野被冷风吹的鼻头红红的,满脸都是对于周伯安出现在这的疑惑,倒是消弱了平常的锐利。 不知道是上午十点的太阳太过晃眼还是眼前的人太过生动,周伯安当下竟看的有些不真切了。 “你怎么在这?你们不是围着你们教学楼跑吗?” 钟天野一边问一边扯了扯周伯安的校服,示意他赶快跟着走。 “我想来看看你。” 周伯安被钟天野拽着走的飞快,嘴上倒是说的慢吞吞的。 眼睛离不开钟天野,第一眼看见她全然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只想着自己能不能多看几眼,于是脱口而出‘我想来看看你。’ 钟天野有些局促,操场太多人了,她俩有些太过引人注目,这让钟天野有点不自在。 她俩谈恋爱只有随懿知道,哦,或许还有一个付嘉航。 钟天野不想成为一会舆论的中心,火速拉着周伯安去了操场旁边少有人走的小路。 “不要在同学多的时候来找我,我和你说没说过?” 钟天野有些无奈,双手抱胸,抬着头质问眼前比她高一头的少年。 “说过,我记得。” 但是埋藏在心底一夜的不安和想念会打败理智,即使被讨厌也要见面。 见面见的越早他就越心安,待在一起待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安宁。 但是这样的话不能说出口,她不会懂,甚至会厌恶吧。 “记得还来找我?你有急事吗难道?” 钟天野看着眼前的周伯安,他大概也是刚跑完步过来,鼻头也被风吹的红红的,眼尾也泛着粉红,头发前面应该被汗水浸湿了一点,低头看她时,泪沟尤其明显,像萨摩耶。 那种被丢弃的萨摩耶。 钟天野暗叫不好,美色误人,自己原则也差点动摇。 哎,不对,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有原则的人了。 算了算了。 美男当前,原则又算什么。 “非常想见你这算急事吗?” 周伯安手抬起来抓起钟天野的一只手腕,一起垂下去,顺势又牵起。 慢条斯理的动作做的温吞,看起来没有攻击性,不许拒绝的意味却明显。 “我觉得算。” 第14章 上大学 “我觉得算。”周伯安说完,钟天野的另一只手也被抓过来牵住,两个人面对面,手牵着手,周伯安弓了一点腰,钟天野眼睛稍微向上看就可以对视。 钟天野不知道这算不算情话,只知道每次这样的时候她都有点缴械投降的意味。 就比如现在。 在校园里,明明算很亲密的动作她也没有拒绝。 被少年的真诚的晃了神,就算再冷漠的性格也会被打动几秒。 但是也仅限几秒。 回过神来,钟天野挣脱了被抓着的手,又恢复抱胸的状态。 “那好了,你现在也见完我了,快点回去上课吧。” 边说着边加快了脚步。 她是真的害怕上课迟到。 刚才跑步偷懒,跑了半圈就从队伍里和随懿一起跑了下来,结果被级部主任逮了个正着,下一节就是于燕的课,她觉得级部主任会告状。 身后的周伯安默不作声,他观察着钟天野对他的态度,好像真的和往常一样。 算了,没有拒绝他就是值得开心的。 很早之前,周伯安就发现能猜到钟天野的心思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是因为心思多深沉或者表面有多会伪装,只是单纯的心里想法太过天马行空。 尽管他对此锲而不舍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自从发现钟天野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行为逻辑,并且根据小说三要素形成自己的不同的逻辑自洽之后,周伯安就没再为难过自己。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够了。 这好像很难,因为要求钟天野一直在一个人身边似乎对她来说是一种束缚。 就像现在眼前钟天野明明就在他身边,但是不抓着她,周伯安就总能感受到她似乎马上离开的信号,若即若离的无力感就这样包裹着周伯安的每一秒。 钟天野走的飞快,也没有回头过,感觉就算周伯安偷偷走掉她也不会发现。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钟天野教学楼的后门,她转过身来随便向周伯安挥了挥手,就进了小门,上了楼梯。 周伯安没来得及回应,钟天野就消失在他视野之内。 半举起的手轻握了一下,转身向周围看去,只有认清是在真实的环境中才能说服自己刚才不是一场美梦。 周伯安觉得钟天野就像海伦闪蝶,只是在他身边停歇,等下一个黎明来时,她就要离开,飞到亚马逊河,飞到一个他找也找不到的地方。 “铃铃铃~” 刺耳的铃声划破宁静,窗外晨光初露。 春天真的来了,太阳比往常出现的都要早。 钟天野抬手摁掉闹钟,准备睡个回笼觉,又惊醒今天是期中考的日子。 不情愿的起床,洗漱,心底的不安缠上心头。 前几天刚和语文老师夸下海口说期中考试语文一定能考到九十分以上,一定可以及格。 现在就已经泄气,昨天晚上突击积累作文素材,谁知刚看了没半小时就在晚自习呼呼大睡。 一会八点就考第一门语文,她已经不抱希望,甚至觉得这次会大翻车。 算了,等考完语文老师秋后算账的时候再想对策吧。 钟天野起的早,本来打算自己起来复习语文呢,可是一旦有了放弃的念头就再也学不进去了。 嚼着面包,给自己热个牛奶。 翘着二郎腿,坐在餐桌旁,给剩下的面包涂上花生酱,虽然要考试可还是心情好。 不说假的,说真的。 自从上次被周伯安的姑姑找过谈话之后自己的生活一帆风顺,除了上学捣蛋被老师惩罚之外一切都很好,很平静,很安宁。 周伯安终于懂事了。 随叫随到,但是不主动打扰,钟天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见面就不见面,他也没有意见。 这简直太爽了。 就这样爽爽的过了几星期,差点让钟天野忘记自己是个还要考试的高中生。 走进教学楼,每一个教室很吵,走廊上全是为了布置考场搬出来的书和杂物,原本宽阔的走廊现在容纳不了两个人并排走路。 走进高二七班,班主任还没来,但是都自觉的背着语文。 就连随懿也打开书来读着,钟天野觉得好笑。 “你怎么也认真起来了?” 随懿瞅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把书放下,又伸个懒腰。 “我这不没人和我说话,又睡不着嘛。” “不过我真的要认真了。” “为什么?” "我妈说,我要申英国的大学也要快考试了呀。我可能下个学期回英国了。" 钟天野坐下听到沉默了一瞬。 “怎么你不回去?你要在这里待高三一整年吗?” 钟天野有些懵,她还没考虑过自己的以后。 “可能我也要回去吧,再说吧,还早。” 在这里待久了,忘记自己其实是半路来的,总要回去的。 考试的时候感觉时间过的非常快,一科接一科的考,三天很快就过去。 高中时间是金子,学生们不敢耽误,老师们更不敢耽误。 成绩出来的很早,钟天野终于不是万年老三了。 她的语文轻松取得了62的高分,作文就占了45分,一举拿下班级第五。 惨不忍睹,无可救药,大失所望。 对钟天野来说却是意料之中。 她在做语文试卷时就感受到这次语文出的题不是她的菜,考的课外知识太多,不适合她这种菜鸟。 这次成绩倒是没有老师来找她谈话,倒是语文成绩被同学嘲了又嘲,甚至有别的班的慕名来参观她的语文答题卡的。 这就让钟天野有些烦了。 晚上放学时,周伯安一直有话想说,但是犹犹豫豫,不肯开口。 “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呀。” 钟天野被搞的不耐烦了,声调很冲。 “你的语文,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 一阵无语。 也对,年级前100名里偏科的大有人在,但是语文考那么低的神人却不是每届能看见的,她不出名就怪了。 “没事,我不学语文。以后去英国上大学。” 成绩出来以后她就打定主意去国外上大学,学物理,或者数学也行,反正只要不碰历史文学类的就行。 周伯安脚步一停,他本来就比钟天野走的慢,一停钟天野直接将他落在身后。 “怎么了?” “没事。” 即将走出校门,周伯安牵起了钟天野的手,大拇指在手背上来回摩挲。 “你想好确定去上什么大学了吗?” “没有呢,不过我反正是要学物理的。” 本来钟天野打算告诉周伯安她高三是要回去的,就算她不想回去,她祖母也是会要求她回去的。 不过,让人伤心的消息还是越晚知道越好吧。 她还是挺贴心的。 “我走喽,你回去早点睡觉哈。” 温热的手从自己手心挣脱出来,眼前的少女也在黑夜中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怅然若失的周伯安。 啧,他早该想到的。 钟天野进了家门,发现自家灯火通明。 自己爸妈今天的飞机,刚刚落地意大利,首先排除。 随懿刚刚和自己分开,进了她们家的单元楼,也排除。 谁?贼吗? 这个小区不是一向安保很好吗,楼下单元大门也有密码,怎么进来的。 我去,手段高超的贼。 钟天野开始紧张,心提到了嗓子眼,准备安安静静的退出去。 “钟天野!” 清亮的一声吓的钟天野踉跄一下,跌在了地上。 一抬头,一张明艳大气不施粉黛的脸正好笑的看着她。 “你干嘛?被我吓到了?” 郑青禾笑的直不起腰,想拉钟天野起来却使不上力气。 只剩钟天野一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死鱼表情。 “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钟天野没指望郑青禾能把她拉起来,自食其力的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我下午给你发信息了。你没回我。” “我在上学啊,姐。” 没错,郑青禾是她的姐。 不过没有血缘关系,两人的母亲是很好的朋友,小时候她们一起在伦敦长大,郑青禾大了她将近四岁。 "你上学不拿手机?我还以为你会带手机上学。" “我没那么不听话。” 钟天野嘟了一下嘴,她在郑青禾面前很不一样,和小时候没差。 如果她自己是她第一信任的人,那么郑青禾就是和家人一样可以第二信任的人。 “你怎么回南青了?” 郑青禾在国外就读一所顶尖的音乐学院,大一的时候就签了国外的公司,可惜天赋被资本辜负,唱片公司只要求她唱流行的电子舞曲,火的快,挣得多,从不过问她自己的想法和作品。 现在属于歌火人不火,甚至标上去的名字也是公司给起的艺名。 “我和那个公司解约了,学校也马上毕业准备了,回来休整一下——” “其实我是回来找你的。” 南青是她妈妈的老家,可是现在全家都在伦敦,在南青甚至没有房子,郑青禾没有理由回来。 怪不得,怎么偏偏现在回来了。 钟天野心里嘀咕着,她其实大概猜到郑青禾是因为什么来找她了。 “你先洗手。我给你做了夜宵,我们坐下说。” 郑青禾做的小馄饨比钟父做的还要好吃,香到钟天野忘记本来要进行的谈话。 郑青禾用手撑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钟天野。 “吃好了吧,我要说咯。” “乐队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钟天野嘴里还含着馄饨,抬起头尴尬一笑。 她早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忘记考虑了。 “给我一点时间再让我好好想想嘛。” “三天哦,三天给我答复,我就在这里待三天。” “好嘞,一定。” 其实钟天野心里根本没底,这件事要是发生了感觉会对她生活影响很大。 没有天翻地覆,至少,也回不到现在平静的样子。 第15章 当模特 月色中天,夜色融融。 随着钟天野不断的翻来覆去,睡衣和被子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有些睡不着,明明今天很累。 搞乐队这个想法在她回国之前在伦敦时郑青禾就和她提过。 因为她会弹贝斯。 其实说来也奇怪,钟天野一直觉得自己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的人,偏偏练贝斯练了好些年。 只是回国后没有怎么练罢了。 发给随懿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应,当初随懿看着钟天野练贝斯觉得帅,吵着也要学,但又不想学和她一样的,就选了电吉他。 两个人就这样在有点竞争的意味中坚持了那么多年。 郑青禾自然也邀请了随懿,但是显而易见,随懿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钟天野比随懿要了解郑青禾,她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会搞乐队一定会搞,她不当这个贝斯手郑青禾一定会找的到别人来当。 一想到这,钟天野心里到不是个滋味,酸酸的。 没有随懿的回应,却等来了周伯安的消息。 “你睡了吗?” 钟天野捧着手机,心里想笑,一想到周伯安一本正经说废话的样子就想逗逗他。 “睡了” 看着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不断变化她就能想象到周伯安不知道怎么应对着急忙慌的样子。 “干嘛?” 钟天野不打算逗他,她知道他没什么幽默细胞。 “我给你整理了语文的笔记,明天拿给你。” 什么啊,那么晚不睡就为了整理笔记吗? “我不说了我不学吗?应该用不着。” “没关系,先拿着,想学的时候就看看。” 周伯安这会回消息倒是很快。 钟天野不发一言的盯着屏幕。 不得不说,周伯安真的很真诚。 这股子又真诚又清高的劲儿钟天野还真没在其他男人身上见过。 只有周伯安,拿捏的特好。 钟天野知道周伯安其实心气很高,如果真的要说,他其实瞧不起大部分人,但是又不会让人觉得不够尊重,只会觉得这人特有教养。 钟天野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他那种家庭独特的feel吧。 刚想收起手机,周伯安一个视频打了过来。 钟天野纠结的想着要不要答应,但是一想到对面那张帅脸也没有纠结太久。 她在周伯安面前没有太在乎形象,直接接通视频,正躺在床上,双手举高拿着手机。 周伯安正襟危坐的坐在书桌旁,像是刚洗完澡,额头前有几缕头发被水打湿,塌塌的压在额头前。 嘶...... 怎么感觉身上也湿湿的,微透的白T怎么隐隐约约能看见胸肌的形状。 钟天野举着的手机距离自己眼睛越来越近,意图太过明显,被对面出声呵止。 “钟天野,你离摄像头太近了。” “哎哦哦,嘿嘿。” 在周伯安面前为自己辩解是无用功,钟天野只能笑一笑缓解一下尴尬。 “你怎么还没睡?” 钟天野顺势清了一下嗓子,自然的为聊天开场,倒没有为刚才行为的一丝害羞愧疚。 “我在忙。” 周伯安三个字说的极慢,语气轻轻的,像是哄人睡觉的语调。 "哦。" 钟天野随便应了一声,她对周伯安整天忙什么没有多少兴趣,什么比赛,又是什么社会活动的,她统统不知。 周伯安大抵知道她对这些没兴趣,也从来不主动说自己在忙什么,反正只要自己知道她在做什么就好,钟天野不想了解自己也没关系。 “你说我出道做明星会怎样?” 突然的没由来的问题让周伯安反应不过来。 “出道?” 他重复了一下自己抓到的重点,什么意思,她要去当明星吗。 不行。 这怎么可以。 出现有比我更爱她的人怎么办? 周伯安讨厌别人向钟天野诉说爱意。 但是她又是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 无边的酸涩在心底蔓延开来,心脏被搬上绞刑架,等待无声的宣判前就这样被不安绝望反复磋磨。 “就是我朋友搞了个乐队,想让我去当个贝斯手。” “她很厉害的,只是运气不好,要不然说不定现在早就成了那种大Diva了。” “其实吧,我想过当女明星,我这还有很多星探塞给我的名片呢。” 钟天野叽叽喳喳说着,没意识到对面的沉默不语。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对面的周伯安变的和刚才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哪不一样,但是就是不一样了。 神态,感觉和...... 泪沟。 钟天野发现只要周伯安的状态不对,他的泪沟就会格外明显。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当女明星?” 周伯安抬眼,长长的睫毛感觉压的眼皮很重,睁个眼皮都让钟天野觉得无力。 “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不去当女明星,行不行?” 周伯安看着屏幕里笑意盈盈的钟天野,第一次感到忒弥斯的公秤原来是偏向他的,被一句话解救,就这样走下绞刑架。 “好。” 钟天野看着屏幕里表情认真的周伯安,说完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莫名的性感。 周伯安的脸长的很成熟,和幼态完全不沾边。 在同龄人顶着幼稚的脸却带着青黑的胡茬还在长高时,他基本上已经是完全体了。 所以他认真起来的表情也很带感,起码会有成年人认真的意味在,而不是那种跟你小打小闹的感觉。 钟天野眯起眼睛看,心里默默的想。 她不可能因为男人就去放弃体验新人生的机会。 这不是欺骗,对她来说,贝斯手不算女明星。 所以她还是那个说到做到的钟天野。 “挂了,我好困,睡觉吧。” “晚安。” 周伯安没有再说什么别的,简单说了晚安,便看着钟天野挂断了视频。 他了解钟天野的性格,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永远没有定数。 就像她今天说要当女明星一样,可能下一秒就感到厌倦。 周伯安平复心情,一切都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算真的去当了女明星又怎样,他会揣上一把手枪,拿着一束玫瑰,坐上通往名利场的火车,永远待在她身边。 天气回暖,越来越热,繁重的羽绒服终于被彻底脱下,北方漫长的冬天终于结束。 随懿百无聊赖的咬着酸糖,心里装着事儿的她定不下心神。 想了一下,还是犯贱的将坐在旁边的打盹儿的钟天野推醒。 钟天野将卧在胳膊肘里的脑袋抬起,眼神迷离的看向随懿。 这次倒没发脾气,因为上课铃已经响了两遍。 “你给我说的搞乐队的事我得好好想想。” “当然了,谁不让你想了。”钟天野懒懒的揉了揉眼睛,边说着边打了个哈欠。 “主要吧,你知道,咱俩当时在伦敦遇见的那个模特公司的经纪人,最近老是给我打电话。” “什么?” “就是我们回国之前最后一次出去玩那次,他说最近为了时装周他们培养了一大批新生模特,他们想让我去试试。” “还有你,他们也问了你,但是他说联系不上你。” 钟天野兴致缺缺,脑海里回想着随懿嘴里说的这个经纪人,才意识到自己留了一个假电话。 “怎么?你想去试试?” 看着随懿说起这件事兴奋的样子,钟天野觉得面前这位或许真的可能去做模特。 “嗯,正好让我体会一下做公众人物的感觉,再让我考虑一下乐队的事。” “行呀,你去感觉感觉吧。” “你不去吗?你要是去做模特一定会火的。” 钟天野摇了摇头,她想过做拍戏的女明星,想过弹贝斯的女明星,就是没想过做模特那种女明星。 做个演员还能体验不同的人生,弹个贝斯也可以弹不同的歌,但是模特只能拍不同的平面和踩着恨天高走不同的台,本质上都是重复的工作。 钟天野觉得自己真去做了模特也会很快就厌倦的。 她赌随懿也是。 随懿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 在她决定真的去做模特的那天晚上就订了去意大利的机票。 她走的悄然,只跟钟天野一个人告了别。 面对随懿的准备出道,张万琴,卫今夏她们竟然没有很震惊。 钟天野好奇,她以为大家都会有很大反应。 结果反应最大的是付嘉航。 “她不出道可惜了呀,她长那么漂亮。” “对啊对啊,个子也高,身材也好。” “说不定她马上就火了。” 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课间闲聊,说的全是事实。 如果说钟天野的长相给人的感觉是从地平线升起的太阳,能把青山染成血色,那随懿就是薄云中的冷月,凛冽的光辉涂抹着无边的荒原。 没有随懿的日子变的有些无聊了,她也不怎么回信息,或许在忙吧。 但是周伯安很开心。 钟天野那些原本属于和随懿在一起度过的时间分给了周伯安。 钟天野本人应该都没有意识到,她只是感到无聊了就去找周伯安玩。 准确说,是周伯安看着她玩。 钟天野喜欢玩的周伯安都不能参与进去。 钟天野打游戏,他就在旁边默默看着,或者剥些水果;钟天野带他去麻将馆,他也坐旁边默默看着,时不时还要接受麻将馆里一起打麻将的阿姨们的打趣。 有时候钟天野很想去酒吧疯一下,她其实不喜欢酒吧里很吵闹混杂的氛围,但偶尔的放松钟天野认为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在南青,她没有人脉带着她一个未成年人进去酒吧。 或许付嘉航可以。 钟天野下意识不想和他牵扯太多,不管是从自己还是因为周伯安来说,她隐约有个意识就是她要和付嘉航保持距离。 不去酒吧也可以,南青一中放五一假期之前要搞三天的春季运动会,这下让钟天野有的放松了。 如果在伦敦上学时有一个运动会,钟天野会不屑一顾,什么也不参加,会跑出去玩。但是如果这个运动会在南青一中,钟天野高低要尝尝咸淡。 在无数重复枯燥乏味的上课日子里,不管规模大小的活动就像是上学时的暴雨天,是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变量,是平静的突破口。 为了迎接这浓墨重彩的一笔,钟天野琢磨着怎么也要报个项目,拿个奖牌,留个纪念。 第16章 偷情 四月底初夏,教室外面虽然不是明晃晃的晴天,但至少已有些繁盛的模样。 微风无雨少云,下午的太阳不像夏天那样酷热难耐,教室里很舒服,随懿走之后教室安静不少。 但也没有很安静。 高二七班纪律出了名的不好,即使年级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就在这层教学楼走廊尽头上,她们依然不知道收敛。 这几天运动会报名的事情搞得火热,没有几个人的心思在学习上。 钟天野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拿着圆珠笔在练习册上无聊的敲来敲去。 她在思考自己报名什么项目。 仔细想想,发现自己擅长的运动项目还挺多的。 钟天野真是想不到有一天在运动会上发愁竟然是自己选择太多了。 排球打的最好,但是学校运动会没有这个项目;短跑可以,她跑的很快,但是长跑不行;跳远也ok,她可以跳很远。 内心纠结的要死,没注意旁边投来的好奇目光。 “你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虽然嗓门不大但还是把钟天野吓了一跳。 转头对上付嘉航的脸,偏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清明。 随懿走后教室左边的最后一排只剩下了钟天野一个人,卫今夏和张万琴倒是都想过来坐着,但是于燕不同意。 因为钟天野自己一个人坐真的安静不少。 就是有点无聊。 她能聊天的就只有前面的李文文陈舒她们,可是她们在前座,聊天不方便,而且小姑娘们挺认学的,能聊的机会也不多。 那就只剩付嘉航。 就隔着一个过道,最后一排,地理位置得天独厚。 自从上次吃火锅被他撞见周伯安来接钟天野之后,他似乎一直不自然,钟天野总觉得他对自己心不在焉的。 但是她当时意识不是很清楚,转头去问周伯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得到答案。 周伯安好像很厌恶从钟天野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 周伯安有病钟天野知道,但是付嘉航在她这算正常人,所以俩人发生摩擦的概率很小。 钟天野懒得去深想,她也懒得去了解男人。 她倒是很大方自然,慢慢的付嘉航的态度也正常了不少。 而且比以前更热络。 “我想我到底要报什么项目。” “你还打算参加运动会呢,厉害了钟天野。” “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很垃圾?老子是运动健将好不好。” 在付嘉航的视野里,一个她一个随懿,在自己座位上不是吃零食就是睡觉,要不就是聊天,全班看着最虚的两位都在这了,他不怎么相信钟天野还会运动。 “说真的,你报什么项目?” “跑步吧,短跑。”钟天野放下手中的笔,挠了挠下巴,斟酌的说。 “你跑的很快?” “反正不慢。” “行,我祝你成功吧。” 对话随着班主任的到来迅速结束。 于燕在讲台上讲关于运动会的事,班级报名的任务交给了付嘉航,要求报名表最晚明天上午大课间就要上交。 “你帮帮我呗。”付嘉航压低身子,趴在桌子上,向钟天野说道。 “我帮你干什么,统计报名而已。” “我知道,这不是你是女生更好和她们交流嘛,到时候你来统计女生,最后给我说就行,我请你吃饭。” “就让我干活多的事是吧,行,我发发善心。” 高二七班女生居多,统计女生报名的情况真的不是很好干。 但是钟天野有私心,她想提前看看自己短跑的对手都有谁。 班里光是她知道跑的快的女生就有两位,别说不知道的了。 怎么办啊,感觉奖牌不好拿呢。 分针滴滴答答走着,班级里悉悉索索开始收拾东西。 外面天很黑了,教学楼墙外面的挂灯有很多小虫子在飞。 钟天野倒没有急着收拾东西,她还在核对报名表。 付嘉航懒散的坐在座位上等着钟天野搞完,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撑着脑袋看她。 钟天野认真安静下来的时候气质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攻击性减弱不少,看着也没有那么懒散随便了,更多的是平和坚定。 放学铃响,班级里很快一窝蜂的冲出去一堆归心似箭的同学,钟天野才意识到已经放学了。 她转头,脸上竟还带点歉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付嘉航笑了一下。 浅浅的梨涡被笑容牵出来,只出现了一瞬又消失。 付嘉航有些晃神了,上次火锅店被自己明确的心意,接着又被自己压在心底,现如今又在心里冒出。 心脏好痒。 没空去看付嘉航的反应,钟天野眼前只有密密麻麻的报名表,她确实感到有些抱歉。 自己本来打算好晚自习时间弄完报名表的事情,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也打不败睡意。 醒来已经快要接近放学,钟天野只能紧赶慢赶,毕竟是关系到全班的事情。 终于核对完最后一页,回过神来,付嘉航已经从自己的座位上坐到了以前随懿的位子上,钟天野的旁边。 “给你给你,就这些,你直接上报就好,应该不会再变动了吧。” “嗯,好。所以你报了什么项目?” 付嘉航依旧保持刚才那个撑头的姿势侧着身子看着她。 “一个200米,一个100米,一个4*100接力。” 钟天野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说。 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拿到奖牌,便多报了几项。 “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家吧。” 教室里只亮着后边的灯,前边的被刚才回家的同学关掉了。 屋里不算很明亮,让人看着昏沉。 钟天野穿好外套,站起来,就要和付嘉航告别。 “哎,等等我,这么晚了。外面都没有人了。我送你吧。” 付嘉航拿起报名表,背上书包就要拉着钟天野的胳膊向外走。 “不用,再说了不晚啊,实验班都还没放学,外面还有很多家长呢。” “还是我送你吧,不安全万一。” “你们男人早点回家待着我就安全了。” 钟天野摆摆手,挎着自己的小水杯和周伯安今天送来的餐盒就飞快走出了教室。 付嘉航待在原地没说话,心里不是个滋味。 刚刚忘记钟天野还有个男朋友了,他看见那个餐盒才想起来。 虽然两个人看着貌合神离,感情不和谐的样子。 特别是钟天野,完全不像恋爱中的感觉。 猜疑和道德在打架。 付嘉航想撬墙角。 算了,反正谈也谈不了多久,大不了他等。 邪恶的想法因为自信败下阵来。 初夏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明媚。 南青一中的春季运动会在那么舒服的一天开始了。 钟天野本来被选为班级入场的举牌子的,但是要绕场一周,她实在太懒。 况且她脖子上挂着相机,这样的运动会人生大概只有一次,她还想好好记录来着。 于是借帮忙统计报名表的由头,威逼利诱,临上场换成了付嘉航,成了全场唯一一个举牌的男人。 用曲别针别上白底红字的号码牌,胳膊挽着胳膊,队伍松松垮垮的就入场了。 高二七班经过看台时还引发了惊呼,毕竟帅哥举牌还是不多见。 “我就说,就该每个班选个最帅的帅哥来举牌子,多好看呢。” 钟天野在洪亮的进行曲下扯着嗓子向旁边的陈舒说。 比进行曲声音还大的是坐在主席台边上的念稿子的主持人。 “向我们迎面走来的是高二七班......” 嘹亮的女声穿过耳膜,钟天野下意识的向主席台看去,却被周伯安一秒锁定。 很可惜,她没看见他,也忘记了今天他也是主持人之一。 视线紧紧跟随,钟天野玩的忘乎所以,队伍走到尽头也没有得到回应。 而且她站的离付嘉航那么近,相机里会有给他拍的照片吗? 心里惴惴不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念稿子。 从操场下来后,偷摸拿出手机才发现周伯安给她发了很多信息。 “我看见你了。” “报了项目怎么没和我说?” “要水喝吗,别的也行,一会我从主席台下来给你去买。” “我去找你。” 校服外套遮着脸,钟天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打字。 “不用我不喝” “我报了短跑,一会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别来找我,我班主任在这” “而且这里太多人” 打完字抬头发现一阵周围骚动起来,听到温和熟悉的声音才发现是周伯安在代表学生讲话。 哟,这小子,自己那么忙还百忙之中想给自己买水呢。 末了,钟天野又添了一句。 “你那么忙就忙你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 按下发送键,抬头才发现张万琴的大眼睛正透过校服缝隙看着她。 “我靠,张万琴你有病啊!” “哎呦呦,给谁发信息呢。你到底和男神谈没谈。” "你管我谈没谈呢,管好你自己吧。" “一会200米预赛别忘了给我加油。” “行,肯定不忘,男神是不是也会给你加油?” “滚啊。” 付嘉航就坐在钟天野后面,只不过钟天野用校服盖着头遮阳办坏事没发现。 他也好奇钟天野在和谁发信息。 清润的声音从广播传出,平缓的语调,听起来很舒服,就和这五月的风一样。 什么嘛,一点也不和激扬的运动会相配,还不如让他上去讲。 付嘉航心里透出点不服气,转头向主席台看去,可惜,看不到。 还好,钟天野看着也不太在乎他 枪声响起,高一女子200米预赛就开始了,只不过是高一的,大家就看个热闹,没那么关心。 但是马上轮到钟天野了,她有点紧张。 她在伦敦的女校也每年都有Sport Day,但是那纯粹是玩的,没有开幕式和闭幕式,比赛的氛围没有那么浓重,也没那么正式。 钟天野被叫去检录处检录,她让陈舒把号码牌别在背面校服上,一会跑起来被风吹起来肯定很好看。 站在队伍里排队,心里胡思乱想,眼神乱飘,懒散的站着,除了个子高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很强劲的对手。 检录处就是用几张户外遮阳棚搭的,下面是从教室搬来的桌子椅子,人也乱哄哄的,干什么的都有。 钟天野跟着队伍往前走,来到棚子里面,核对姓名分配跑道。 “现在你们给我说名字,一会就上跑道了。” 又是这样温和缓慢的声音和语调,钟天野听到第一个字就想到那张精致俊逸又疲惫的脸。 一抬头,果然是。 钟天野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在那么多人面前好像在偷情。 班级里对她俩的恋爱心照不宣,但是学校里还是很少人知道吧。 但是为什么感觉周围人都在盯着我俩? 难道她们私底下给我俩拉郎配? 钟天野越想越不自在,周伯安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就感觉有越多的眼睛在看着她。 “名字。” 回过神来,周伯安已经拿着报表走到面前。 “嗯,啊,钟天野。” 第一次在周伯安面前装不认识还叫出自己大名,怎么感觉好羞耻,酝酿一下才得以说出口。 就这样站着做一下准备动作,马上就上场。 不过也挺奇怪的,怎么周伯安只用管她这一组吗,后面来人了也不闻不问的,只是拿着纸板乖巧的站在队伍旁。 广播已经通知高二女子200米预赛第一场马上开始,周伯安示意队伍向前走,钟天野已经无暇顾及他了,她慌的要死,早知道不报了,她一点也不喜欢比赛。 “别紧张,一会小心跑,注意别摔倒。” 周伯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了钟天野身旁,他压低声音,说的速度比平常快不少。 知道她不喜欢在人前与他牵扯,还故作自然将报镖举到脸前扇风。 可是,大哥,很明显哎...... 钟天野无语哽噎,干脆破罐子破摔“知道了知道了。” 声音大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哎,一会不知道在学校会被传成什么样。 面对前后投过来的目光,周伯安也只是安静的笑了笑。 站上跑道,枪声一响女孩们都冲了出去。 她跑的可真快。 站在跑道边上,周伯安边向前走走,边看着。 高高的马尾被晃的摇起,步子交替的飞快,背后的号码牌也被风扬起,反射出太阳的金光。 认真跑起步来钟天野才理解那句话。 跑起来是听不见声音的。 她是真的听不见。 脑袋里只有抓紧跑完这一个念头。 冲过终点线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厉害。 毫无悬念的第一,200米的距离也拉了其她人不少。 就是有点累,在终点线徘徊了一下,转头就看见班里有人下来接她。 卫今夏和付嘉航。 卫今夏手里拿着她的水杯,满脸欢喜的朝她走过来。 “怎么样?录下来没有?” “录了录了。好几个机位呢。” “那就行那就行。” 这种人生高光时刻当然要记录一下,要不然决赛可能就会很狼狈。 “哈哈哈哈哈,累的不轻啊,短跑女王。” 付嘉航拿着她的校服外套,吊儿郎当的说。 钟天野实在累的不行,懒的和他计较。 快要到中午放学,太阳正盛,钟天野抬起手遮阳,正准备回看台。 下一秒,校服外套被轻柔的盖在头上。 累的说不出话,钟天野只向付嘉航给予一个肯定的眼神,并竖起一个大拇指。 对面回了个标准美式大男孩爽朗的笑容,边跑去准备自己的200米了。 “钟天野。” “嗯?”听到卫今夏的声音,她不得不又停下脚步。 “嗯......那边的,是周伯安吗?好像一直在看你。” 钟天野往回看,发现周伯安还站在跑道旁,手里拿着一瓶水。 安静的站着,眼神幽怨又疲倦。 坏了。 第17章 出国吧 初夏的阳光不炙热,但正午悬在头顶也刺的让人睁不开眼。 钟天野站在200米终点线旁边,看着跑道旁站在看台下阴凉处的周伯安,校服外套还在头顶,阻挡了她的视线。 一阵风吹过,吹着周伯安的发丝扬起,身上的校服短袖也迎风吹着,显的周伯安整个人单薄又嶙峋。 在钟天野纠结要不要去找他时,周伯安只是沉默的转过身离开。 好吧,他或许又要误会。 但是还好,钟天野发现周伯安这个人虽然有病,很爱吃没理由的飞醋,但是非常好哄。 不哄也没关系,只要钟天野不理他,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自己安慰自己,最后还是会乖乖来找钟她。 “他怎么走了?” 卫今夏还没反应过来前因后果就被钟天野拉着胳膊走上了楼梯。 “不管他,好晒好热,快走。” 两个女孩一前一后在拥挤的看台向前挤着走,回到班里,迎接钟天野的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爽到了。 用竞赛的方式赢的感觉原来那么爽。 比别人跑的快的感觉原来也那么爽。 怪不得付嘉航整天心比天高,装逼大王,体育好就是不一样啊。 翻出自己的手机,想欣赏一下自己的飒爽英姿,信息弹窗却不断的跳出来。 “一会中午放学我在篮球场的那个出口等你。” “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人多的话你就晚点来找我。” 钟天野一只手摸上下巴,故作思考状。 从这几条信息倒是没觉得周伯安情绪有不对,也没来质问她刚才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开窍了,终于成长了? 这样最好。 想起刚才有些被冷落的可怜模样,钟天野秒回,答应了对面发过来的请求。 看到回应,周伯安熄灭手机屏幕,将脸抵在手机上。 刚刚为了和钟天野理所应当的见面,他找人把自己调去了检录处负责检录。 少年弓着背坐在椅子上,背后的肩线和蝴蝶骨紧贴着衣服。 从后面看,因为肩宽,看着是挺拔和宽厚的。 可是从侧面瞧,周伯安薄薄一片,跟着风摇摇欲坠。 这几天家里热闹一些,姑姑还没有离开。 她在争取把周伯安带出国的权利。 这个家对于周令颐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但是她也没有做到和这个家完全割席。 毕竟是这个家托举她到国外,给到的资源不能和她那个早逝的哥哥比,但是不算少,尽管父亲只是想把她包装的好一点,而不是指望她能做出什么大成就。 周伯安早晚会出国的,逃离周彧年是这个家庭里的孩子的求生本能。 但是因为周伯安父亲的早逝和他的身世,周令颐没有十足的信心敢确保周彧年会放他出国读大学。 她承认自己想把周伯安带出国大部分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她不愿看到周家培养一个扭曲的怪物出来顺利接手周家的产业。 她要争,争自己的那一份。 况且这个怪物竟然还把人生的希望托付到一个未经世事的女人身上。 在周令颐看来,周伯安又坏又蠢。 她对既得利益者没什么好同情的。 周令颐包装话语,说的好听,说服周伯安现在就跟着他去国外。 她对他说,只要愿意,现在便能摆脱这个充满丑恶的地方。 女儿了解父亲,因为被压迫的人能看到剥削者自身永远意识不到的弱点。 周彧年一辈子无非最重视自己的利益和面子。 自己的女儿不结婚不生子,这损了他的面子,但是在事业方面有着巨大成就,又弥补了这一点。 自家孙子能申到国外更好的顶尖大学,又何乐而不为。 常年身居高位也被蒙蔽了双眼,他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全部人,尽管女儿已经脱离了他的轨道。 野心的**被粉饰,周家现在有点家和万事兴的意味。 还剩十分钟就要响起放学铃,学校怕操场拥堵让高一的先行离开操场。 周围嘈杂的很,主席台上主任的声音还在通过广播源源不断的传来,伴着一圈一圈的回音。 周伯安心烦,微微皱着眉。 不安的心情被放大,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 周令颐抛过来的邀约他自从很小就期待过很多次,他以为姑姑是个好人,是在这个家真正有点在乎他的人。 可是随着长大,他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回来过,才惊觉这个家庭大概养不出善良的女人。 时间过的太慢又太快,他在这里待的快要对痛苦麻木了。 现在说能救他出去,周伯安已经有些不在乎了。 可是他在乎钟天野。 周伯安怀揣着心事走到篮球场门口,本想找个不打眼的地方站着等一下。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标注的是“小野”。 心落寞一瞬。 她又丢下我自己走掉了吗? 不抱希望的接起电话,传来的是少年元气的声音。 “周伯安,你向前面这个路口看!” 抬眼,钟天野举着手向这边招手,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马尾随着身体幅度一晃一晃的。 周伯安小跑着穿过人群,站在钟天野面前。 许是热的,钟天野的脸上红红的,出了一点汗,有几丝发丝粘在额头上。 周伯安抬头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的挣扎是无用的。 所有飘忽不定的想法在真实见到她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周伯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爱到这种地步了。 第一次见到她想认识的**就不断膨胀,最后第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则去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一次又一次的相处像往他破碎的心脏上钉钉子,虽然痛苦但是起码可以修补好。 他的心脏里面是空的,钉子钉进去,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证明这个世界不是虚无的。 周伯安当然知道钟天野算不上世俗意义上的好女孩。 她冷漠,少有同理心,嫌弃麻烦,喜欢玩乐,可以做到随时翻脸,甚至对某些事物有自己的极端看法。 幸好。 他是受虐狂。 受虐狂怎么了,至少不会去害别人。 与自己迅速和解,周伯安很平静的接受这一事实。 “走吧。” 钟天野说完手里水杯就被接过去。 蓝色的HelloKitty的水杯两边带有锁扣,可以像挎包那样挂在肩膀上。 周伯安也熟练的跨上水杯,又拿过钟天野肩膀上的校服外套。 两个人并肩走着,挨得很近,钟天野有点累,没有说话,至于周伯安,他本来也不说话。 钟天野自顾自的走,想起问他刚才看到自己跑的怎么样时,一转头,才发现周伯安走的比自己慢了一个身子。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钟天野被无厘头的提问搞的疑惑,斜楞着眼瞧着周伯安。 “什么我什么时候走?” “你不是还要备考吗,我知道你不会在国内上大学。” “怎么也要你们上高三啊,怎么了?” 周伯安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哦。” 钟天野心里大概能猜到周伯安心里想的是什么。 马上高三,凡是认真点的情侣应该都会想以后大学的事情,能考一个大学就考一个大学,考不了能考到同一个城市也是好的。 但是钟天野没想过。 她不觉得这段恋爱能持续多长时间,可能马上随着考学就会结束。 她也不觉得周伯安家里会让他留国内读大学,以他的能力完全够的上世界顶尖的学校。 到时候不是异地恋那么简单了,非常有可能两个人在不同的半球。 钟天野不能不承认自己接受这场恋爱是因为自己好色,周伯安在身边,还能赏心悦目,满足一下自己的好色需求。 不在身边,钟天野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谈的必要。 顶着阳光,周伯安穿过小花园向家里餐厅走去。 良好的修养让他总是保持挺拔的脊背,看着走的认真,心里的思绪却有一万二千。 他有些嘲笑自己。 明明知道钟天野不会为他停留,哪怕一秒可能也不会,自己还是不死心去试探。 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准自己的心思。 她逃避又沉默。 可是沉默会比说出来的真相好太多,起码她没有挑明不是吗。 周伯安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和钟天野待久了也会被她的思维方式影响。 遇到事情会往好处想。反正凡事自己怎么想开心那就怎么预设事物的发展。 主打一个唯心主义。 用过饭后周伯安去了书房找周令颐。 “如果我和你出国,现在就要走吗?” "当然,你考虑好了?" “嗯,我不跟你走。” “你现在不和我走,就是为了和那个女孩多待一点时间?” 周伯安站在气质强势的女人面前,嘴角绷直,他实在厌恶这些人和钟天野牵扯上关系。 “别傻了,她也会出国的,甚至比你走的更早。” “为什么非要把她当作救命稻草呢?” 见周伯安周身愈发的燥郁,周令颐见好就收。 “跟着我早点出去比待在这里强多了不是吗,在国外我不会管你。” “让你和我走,就是给老爷子一个保障,实际上你爱干嘛干嘛。” “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过期不候。” 周令颐的气质盛气凌人,常年在生意场上打拼,干什么都有一种强目标性。 她其实很自信周伯安会和他走。 因为她知道这个家的可怖之处,封建自私扭曲的父亲,麻木凉薄没有话语权的母亲,她在这个家忍了近20年才跑出去,周伯安肯定也忍够了。 拉上窗帘的房间是全黑的,周伯安拿着手机敲敲打打。 他心动了。 理智回笼之后就是权衡利弊。 钟天野不爱他,她不在乎他什么时候离开,也不在乎他去哪儿。 提前分别几个月好像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这期间呢,她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提前离开好像是最好的出路。 摆脱这里才有和她真正自由的可能。 至于分别的那些时日,他管不了了。 他要先自救,才能去爱她。 “我可能马上就要出国了。”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周伯安就感觉心脏被四面八方撕扯,很难受,像溺水,又像被太阳暴晒。 还没感受到濒死的感觉,消息就有了回应。 “那你出的好早,比我都早。” 看不出来她的惊讶,甚至后面似乎掩饰自己反应不够自然而加上的大笑脸都显得讽刺。 那他刚才在难受什么呢,期待她会装一下吗? 她不是那样的人。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吧。” “好。” 周伯安放下手机,无力的倒在床上。 床上的丝绸紧贴着皮肤,柔软又舒服。 他慢慢闭上眼睛,只想享受当下的宁静。 至少她没提分手。 但是他早已摸清她的套路。 分手的事,大概在他出国后发生。 真相残酷现实,周伯安不愿细想。 他只能说服自己钟天野大概也瞧不上别的男人。 远在彼岸,他什么也做不了。 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意志,他无权干涉。 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依旧孑然一人,所有人在她心里都老老实实在原本的位置上。 最后,他在跑回去,待在她身边就够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的审美会不会有变化,自己还能靠这副皮相靠近她吗? 不安和焦虑交织,和身下的丝绸一起包裹着周伯安,让他喘不上气。 算了,学习一下钟天野的精神胜利法吧。 把今天的担忧放到以后的以后,它就会消失。 钟天野嘴里还嚼着米饭,和远在意大利的随懿通视频,周伯安要出国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看见消息的一瞬,钟天野就没感到惊讶,就是疑惑走的怎么这样早。 她在南青一中本来就是借读生,早晚要走。 可是周伯安不是啊,而且他本来就在实验班里的国际班,这个时间点走她很疑惑。 不过早出去了也好,他家里看着不太正常,趁早摆脱了才好。 一想到自己即将不能近距离欣赏周伯安的脸,她就心痛。 毕竟是自己的男朋友,还是要相送一下吧。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钟天野在分手这件事上没有负担。 出国之后,两个人连视频都有时差,说不定谁先受不了。 运动会圆满结束,钟天野乐呵呵捧着自己的200米银牌和女子接力的金牌回了家。 明天就是五一假期,晚上的班级群很热闹。 高二七班的成绩不错,大家招呼着明天去聚一下。 钟天野很想去,但是她没时间。 明天要去送周伯安。 她怎么也没想到走的如此之快。 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第18章 一路平安 五月天,草长莺飞。 绿色的枝桠和高楼外的蓝灰色玻璃倒映在车窗。 南青城的一幕幕在眼前飞过。 钟天野坐在车内,赶去翠湖公馆。 周伯安说去接她一起去机场,她嫌麻烦,直接卡点打车去翠湖。 在文学里往往会为分别奠定哀伤的基调,钟天野却觉得轻松。 先提出离开的那个人是周伯安,不是她。 只要脸皮厚一点,她能有更充足的理由走掉。 下一个红绿灯转弯就是翠湖公馆的大门,钟天野提前发了消息给周伯安。 “我马上到你家,在翠湖公园等你。” 收到消息的周伯安还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其实他没什么好收拾的,衣服证件,除此之外周令颐给他准备的公寓里一应俱有。 这个家里确实也没什么好带走的。 周伯安坐在床上,转头看着这么多年获得的各种奖牌奖杯,轻轻叹口气。 小时候的他以为自己成绩再好一点,再多得一点奖就能日子好过一点。 但是随着长大他才发现宋春仪还是那样冷漠,周彧年只关心他的成绩,时不时想起来也是说教和体罚。 这么多年,在这个家他不管说什么都没有人听。 就算青春期试图用叛逆这个由头歇斯底里的大闹换来的也是在寒冷的腊月和父亲的牌位关在一起。 小阁楼没有窗户,只要关上低矮的门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便是周伯安大部分童年的记忆。 打开车门,钟天野的眼睛因为不适应强烈的太阳光紧闭着眼睛。 戴上猫眼墨镜,才能缓过来一点。 她对翠湖公馆这片地方不太熟,毕竟很少普通人来这里。 钟天野还在摸索怎么才能找到稍微凉快点的地方,手机铃声就响起。 “你到了吗?我去接你。” 接起电话,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到了,你来接我吧,我也找不到路。” 在翠湖公园的入口转了转,钟天野迫切的想找个阴凉地,因为她随便就套了个短袖和短裤出来,现在全身都很晒。 还在左右观望着,视野里就出现了周伯安远远跑过来的身影。 路程应该不短,他出了点汗,有几缕碎发被汗浸湿沾在了额头上。 “走吧,我带你去凉快的地方。” 周伯安微微喘着,边说着边牵上钟天野的手领她向里走。 钟天野是一热就很急躁的人,原本脾气和耐心都说不上好,天气一热,脾气更糟。 手被周伯安的大手包裹,热乎乎的,钟天野想也没多想就甩开了牵着她的手。 “太热了,别牵了。” “嗯。” 周伯安收回自己的手,垂下眼睫,默默把手放在后面,两只手相互搓了搓。 明明没出汗,为什么嫌弃自己呢。 钟天野抬眼看着有些失落的周伯安,墨镜下好看的眼睛眨了眨,没说话。 那怎么办呢,要怪就怪这鬼天气吧。 南青城的春季越来越短,夏天越来越热,不如以前那么宜居。 不过今天确实不正常,才五月初,热的有些离谱。 “你带我去哪?” 钟天野跟着周伯安走了快半分钟还在阳光下打转。 “带你去公园里面,里面凉快。” “这不就是在公园吗?” “这是公园外面,里面是翠湖公园的私人区域,户主才能进。” 钟天野真是对富人特权又开眼了,占据城市那么一大块好地皮的公园竟然还是私人的。 “哎呦喂,你平时居住环境不错啊。” 钟天野边登记边打趣着周伯安,她一想以前还会鬼迷心窍的心疼一下眼前这位大少爷就觉得自己好笑。 到底是谁要心疼谁啊。 要是她能有这家庭背景,别说家庭氛围有多严肃了,就算全是变态她也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享有钱乐。 被修建养护的草坪,胡中央的小喷泉,散落各处的雕塑,翠绿翠绿的高高矮矮的树。 还在欣赏景色的钟天野忽的想起来今天来这的主题,将手上一直拿着的小袋子递给了周伯安。 “诺,给你的送行礼物。” 送礼物是今天从家里临走前想起来的,总觉得自己空手去不太好,于是从自己刚买的项链中选了一个。 “谢谢。” “我们就从这里坐会吧。” 钟天野左看看右看看,选了个照不到太阳的长椅。 “你要去哪个国家来着?” “加拿大。” “哦。” 钟天野看出来周伯安兴致不高,她面对这种分别也有点无所适从,两人的氛围有点微妙尴尬。 “钟天野。” “嗯?” 钟天野每次听到周伯安认真的念自己大名都有些头皮发麻,他明明不喜欢喊自己大名来着,每次喊,钟天野总能感觉到他背后的浓烈的情感。 一个名字就能听出包含太多情感,钟天野不愿去面对,感情太重,她接不住,也很累。 “你想好申请哪个大学要和我说。” “不能骗我。” 钟天野转头,猛的撞进了周伯安认真的眼眸。 认真的,严肃的,不容置喙的,带有侵略性的神情。 原来他强势起来是这样的。 虽然语气依然是温和的。 但是钟天野还是不适应,她皱了一下眉头。 她不喜欢这样带有明显侵略性的眼神,刚刚认识的时候周伯安伪装的不好,常常暴露,让钟天野很烦,老是避着他。 周伯安也很聪明,摸清了她喜欢什么样后就一直在改。 与其说是改,倒不如说一直在扮演成一个钟天野喜欢的样子。 一不注意,本性就会跑出来。 周伯安害怕自己本来的样子被她看见,尽管周伯安已经极力让自己不受家庭的影响,但是基因这颗子弹怎么也躲不过。 钟天野就那么沉默的盯着周伯安,也不避讳他的眼神,双方更像无声的较量。 先败下阵来的还是周伯安。 眼睛里的攻击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怜悯和温和,就像往常一样。 “好,我一定给你说。” 钟天野说完还在盯着他的眼睛。 以前没发现他的眼睛有那么好看啊。 可是钟天野的眼睛在看向他时是没有温度的,能让周伯安信任的只有钟天野故作认真的表情。 周伯安感觉自己被卷进她眼底的无边夜色的旋涡,远离尘世,却也找不到可以依恋的土地,只能在里面懦弱的沉溺。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才能以最短的时间回到她的身边。 更不知道在这期间她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彻底丢掉。 周伯安低着头,阳光穿过树林被劈成丝丝缕缕射进他的心脏,把他的心又戳的千疮百孔。 他好帅啊。 钟天野看着一言不发的周伯安,心想着一个晚上不见怎么又变帅了,明明刚刚还没被他的脸迷惑。 他低着头,心里不知道想什么,眉头间有愁绪。 从上往下看,他的泪沟没那么明显了,只不过连着眼下一大片都感觉红红的。 自从认识周伯安后,如果有人问她这世界最帅的男人是谁,她不会再回答说爱德华弗朗了。 答案就在眼前。 可惜,这个全世界最帅的男人马上就要去加拿大了,不能待在她身边了。 有些东西等到快要失去了才追悔莫及,钟天野现在心里很后悔以前怎么不多多叫他出来玩好满足一下自己欣赏美色的需求。 “周伯安。” 周伯安听到钟天野叫自己的名字,思绪终于被拉回现实。 下一秒,自己的下巴被修长的手指抬起,钟天野将自己的唇瓣轻轻贴上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一种难言的情绪攀上他的心头,空悬的心脏落地,似乎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可是回应她已经变成了周伯安的本能。 双手揽过她的腰,将自己印上去,细浅的吻着,又将舌尖探入,对方有意纵容,唇舌纠缠。 这个吻和以前都不一样。 以前最多钟天野亲亲他的脸或者蜻蜓点水般亲一个告别吻。 钟天野心情很好时也可以被允许亲亲她的脸。 他出于尊重和珍惜都不敢妄动。 在快要失控的场面中,周伯安瞥见钟天野后面的纯白的大理石天使雕塑。 少女的天使形象,脸上挂着悲悯的神情。 周伯安闭眼,感觉自己好像在匍匐在天使像的脚下。 而神明也从高台走下,来到他的身边,安抚他所有的苦难。 美好的不真实,仿佛下一秒他又要重新回到神龛旁。 真是疯了。 坐在车后座的钟天野回想刚才的场面,有些鄙夷上一秒的自己。 像被激素控制大脑,久久不能让自己从激吻中挣脱出来。 也不知道她俩纠缠了多久,还是周伯安的一通电话把两人分开。 钟天野说不上自己到底是好色还是真的有点喜欢他,分别那一刻真的有些发自肺腑的不舍。 捧起手机,想给人发信息消解一下自己的情绪,却也不知道找谁。 除了随懿,她很少和其她朋友聊起周伯安的事情。 随懿在米兰时装周一炮而红,有时差就罢了,还整天忙的颠三倒四,所以两个人在手机上同步聊天的机会很少。 很多时候两边都是各说各的,随懿吐槽工作,钟天野吐槽学校。 手指在键盘上打字,打了又删,钟天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 还在组织自己的语言,远在意大利的随懿就先一步发来了消息。 “我真受不了了。” “?” “这个模特我真是做的够够的了,我不行了,我要回去上学了。” “怎么了?” “每天吃草,每天赶场,T台那么难走还得穿个大高跟,感觉自己像个物件。” “钱难挣,屎难吃。你要不回来好了。” 钟天野不会安慰人,只能说出话糙理不糙的话,让随懿抓紧回来。 她一开始就预估到了随懿不会干太久,新鲜感过去了大概率就会放弃。 “你要是没过够女明星的瘾去搞乐队啊。” 钟天野给随懿指了条明路,自己在郑青禾临走前答应了做她的贝斯手,可是随懿一直在犹犹豫豫。 “你说搞乐队会比做模特轻松吗?” “当然了,起码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对面的女孩好像被说服,久久没有回应。 关掉手机,钟天野望向窗外,南青城春天的景色看一眼少一眼,她想多看看。 车子慢慢停在了小区门口,钟天野下车打开手机,看到了随懿的回复。 “我去找青禾姐说一下,但愿还有本女子的位置。” 句子末尾还有一个哭哭表情,钟天野看着笑了笑,其实一直有她的位置,不过她确实应该亲自去和郑青禾打个电话,这才有打工人的态度。 回到家钟天野就趴在床上睡了个舒服的午觉,周伯安发来的已经登机的消息自然也没有收到。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让人的耳朵不舒服,起飞平稳后,周伯安就戴上了耳机。 发出的消息没有回应,不过他已经习惯。 转过头,将视野望向窗外,看着云层在飞机底下飘浮,已经看不见南青的城貌。 周伯安轻叹出一口气,这会让自己产生已经解脱的错觉,可一切才不过是刚刚开始。 回过神来,小心翼翼从包里拿出粉色的礼物袋。 拆开,一条坠着蓝色蝴蝶的金色项链静静躺在盒子中。 蝴蝶小小的,但宝石被雕刻的很精致,周伯安认出了这是海伦闪蝶。 巧合吗? 这种蝴蝶名字的来源引发特洛伊战争的光明女神海伦,象征惊心动魄的美,就像第一眼钟天野带给他的感觉。 自由,和平,美丽。 可是蝴蝶属于自然,不会永远待在他身边。 周伯安用手轻轻摸了摸反射太阳发出蔚蓝色光芒的的蝴蝶。 但这次蝴蝶没有走,而是陪他搭乘飞机飞往遥远又陌生的枫叶国了不是吗? 他沉浸在自己的浮想,带着期冀安静的跨过了北太平洋。 南青城的日落依山傍海,从床上爬起,钟天野才惊觉已经下午。 打开手机,显示已经下午5点42分了。 她是被饿醒的。 走出卧室,父亲在厨房忙碌,妈妈还没下班回家。 偌大的房子只有厨房的抽油烟机和油在锅里烧热的声音,这个场景在钟天野家太过稀松平常。 胡乱塞了几口面包,就被宋修然叫去厨房帮忙端菜。 被做成糖醋口儿的鲈鱼,用清明前后的龙井做了龙井虾仁,放了虾酱的蒜香四季豆还有色泽金黄的荷叶小米粥。 她的口味是被父亲养刁的。 菜被摆上大长方形的餐桌,中间的主位留给还没回到家的妈妈。 钟天野和宋修然面对面坐着,她正准备大快朵颐,父亲幽幽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你是不是开学就要考试了?” “对呀对呀。” 钟天野不担心自己考的怎么样,因为家里也不在乎,也很少过问,偶尔像今天刚刚一样,想起来就关心一下她的学习进程。 “你的语文要好好考啊,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了,嘱咐你要认真复习。” 宋修然好笑的看着女儿,其实班主任给他打电话时,他也有一丝窘迫。 自己是中国人,也是好大学出来的高材生,自己的女儿在中国上学也有挺长时间,可是语文一次都没有及格过。 钟天野表情僵了又僵,自己不在乎,可是有人在乎。 嘴上答应自己吃完就去复习,可是坐在书桌前,捧起语文课本,她又开始注意力涣散,看不进去文字。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能想起来去微信找人聊天。 可是在假期认学的在好好复习,不认学的在好好玩手机,没有谁会闲的去和每天都能见的同学聊天。 安静的通讯录只有属于周伯安的一个红点。 点进去,才知道他已经坐上去往加拿大的飞机几个小时了。 “怎么样?还有几个小时到?” “还有很久到,到了我和你说。” 几乎是秒回的程度,钟天野刚想夸一下飞机上的wifi不错,对面又立马送来一条消息。 “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钟天野看到这条消息挑挑眉,郑重认真的文字让她觉得周伯安是真的喜欢那条女款项链。 或许歪打正着,她只是随便捞了一条,连什么图案她都没看清,只知道是闪闪的蓝色。 他那么闷骚,说不定以后会私底下偷偷戴。 “不客气哦。” 想到自己今天中午分别时走的仓惶又狼狈,忘记给一个要踏上长途旅程的人最重要的祝福,钟天野紧接着又添了一句。 “祝你一路平安。” 第19章 取代他 清晨的阳光懒懒的透过窗户,却被钟天野卧室的窗帘全部挡住。 黑暗的卧室里床头的手机闹铃响了又响,被主人一遍遍关掉。 钟天野连眼罩都没摘就伸手找到手机凭着习惯按掉,闭着眼睛,意识却清醒。 设置5点半的闹钟本来打算起床复习语文的,可是全身的倦意抵抗不了温暖舒适的大床和毛毯。 纠结一下,心一横,胡乱扒掉眼罩,打开床头的落地台灯,直接捞起昨天晚上放在床上的语文书就开始看。 再次醒来已经快接近7点。 在教学楼爬楼梯的钟天野一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逞能,一边吐槽学校为什么要修那么多层楼梯,还有为什么自己不复习却背了一大堆书回家。 赶到教室,已经七点十分。 钟天野悄悄从后门进去,教室里高低音不断切换,大家都在卖力背着语文重点。 “抓紧进来吧,你于妈没在。” 钟天野背着大书包,弓着腰,路过付嘉航的位置被他好心提醒。 她这才放下心来,但是自己班级已经排完考场,一时间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付嘉航向他后边的位置指了指,又站起来帮她收了收桌子。 “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钟天野艰难的往下扒着书包,转头疑惑的问。 “我干嘛紧张,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复习?” 钟天野没接话,忍着自己没翻白眼。 付嘉航不是装,他的确学习很有天赋,没见他在学习上很用过力,成绩仍然很好。 和钟天野一样,属于天赋型选手。 但是又和她不一样,付嘉航不偏科,他的语文成绩甚至比他所有科都好,导致综合下来他的排名老是排在她前面。 收拾好书包,钟天野随手向桌洞一摸,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手一滞,才想起来每天来给她送餐盒的田螺小子已经在加拿大的国土上了。 怎么办啊,走的太急,没吃早饭。 一会考试不会难受死吧。 钟天野脸一瞬间拉下来,变化太过明显,让心思不细腻的付嘉航都看出来了什么意思。 他转身,从书包掏出来一个三明治,放在了钟天野的桌子上。 “我早晨不小心买多了,这个你吃吧。” 说完还用手摸了摸鼻子,没等对方说谢谢就转过了身。 他就是故意多买了一份。 前几天他就听说周伯安要转学去国外,可是他不确定这位男朋友什么时候走,又想起来他每天早晨都会来送餐盒。 他一走,那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又怕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等到钟天野来到确认无误后才送上自己的三明治。 其实书包里还有买给她的牛奶,可是太显刻意,付嘉航不好意思送。 他又不确定她俩到底分没分手。 说到底自己的道德底线绊住了行动的脚步,怎么可能真的去做小三呢? 钟天野看着桌上的肉松芋泥三明治,又看看付嘉航的背影。 怎么回事,他怎么看起来呆呆的,一动不动,像丢了魂。 钟天野不管他怎么突然变呆了,又或许是真的买多了,拆开包装就向嘴里塞。 嗯,还挺好吃的,本以为会腻,没想到还有黄瓜,挺清爽的。 只是想不到付嘉航也会喜欢这样可爱的口味。 时钟的滴答声在安静的教室中回荡,一天天的重复考试又让人感觉时间没有流逝。 期中考试在周四的下午已经全部结束,教室里吵吵闹闹的,比起对答案,钟天野更关心下午吃什么。 考了一天试,班里有不少请晚自习的。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七班的学生大多都是懒散的,于燕有些管不住他们,反正成绩还不错,便越来越放手。 钟天野跑到张万琴旁边,问她要不要去学校旁边的夜市。 张万琴看样子发挥的很好,直接应下来,拿上车钥匙,在放学铃响的前一秒就拉着钟天野跑出教室。 两个人骑着张万琴的小电动跑到不远的夜市买了很多吃的。 章鱼小丸子,梅菜扣肉锅盔,金丝牛肉饼,桂花糕,狼牙土豆和东北大碴子粥。 手上提了一大堆吃的,连书包也没背,看着像逃学出来的。 回到家,钟天野拿出手机就给小吃拍了一张照片分别发给了周伯安和随懿。 她谁都不指望哪个能更快回她的信息,这两个人的时差一个比一个大。 钟天野去洗了个手,回来又给张万琴发了信息。 “你到家了没?” 刚刚张万琴骑着她的电动车把她放在楼下,自己又载着一堆东西摇摇晃晃的骑着小电动回家。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化,15楼,张万琴提着大包小包敲开了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她爸爸。 “哟,俺家大学生回来了。” 几乎每次回家她都能听到父亲这样的调侃,她已经习惯。 “又买这些东西,不干净,我说多少次让你少吃点。” 父亲是一个能唠叨的人,有时候也像听不懂人话,记忆不好的人。 张万琴很少吃这些东西,可是父亲好像不知道,好像每次一吃他就觉得张万琴一日三餐都吃的这些。 母亲在厨房做饭,厨房巨大的轰鸣声让她还不知女儿已经回来。 弟弟在客厅看电视,和以前一样,转过头来看一眼便当作无事发生一样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蓝蓝绿绿的屏幕上。 “看你姐买的什么好吃的。” 父亲召唤弟弟来吃东西,张万琴嘴角一抽,她没想给弟弟带,她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吃,可惜今天父亲怎么下班如此早。 抽空给钟天野回了个消息,便抓紧去吃自己买回来的小吃,有弟弟在,他吃一口她就少一口。 饭桌上三菜一汤,张万琴家是正常小康水平,爸爸工作稳定,母亲贤良淑惠,在别人眼里也是幸福之家。 即使是弟弟的降生也没有分走爸妈的宠爱。 张万琴以前也是这样觉得,人应该知足。 可是张万琴的自我意识和领地意识极强,对不公正的事极其敏感,这是她天生的能力。 在她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东亚女儿的时候,随着长大增长的认知带着残酷的现实残忍的打碎了她的幻想。 伴随着长大的不仅是升学的压力,还有精神上的成长让她意识到自己痛苦的来源就是这个幸福的家庭。 父亲总是爱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他内心一些真实的想法,脸上挂着窘迫油腻又带着一丝认真的笑暴露了他拙劣的演技。 “没事,你姐姐将来是伏弟魔。” “你这么懒以后哪个婆婆会喜欢你。” “你腿那么粗怎么不减减肥。” 张万琴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语言暴力”。 她在这样的暴力下生活了十几年。 事实证明,五千年的传统父权教育子女的观念重重烙在他身上,可他接受的教育和新时代观念不容许他把这些想法付诸于实践。因此,他只好用玩笑的方法说出以试探女儿的态度,好像就在试探女儿的底线。 张万琴快速吃着桌子上的食物,吃完便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其实是个喜欢安静的女孩。 但是父亲的嗓门很大,弟弟的脾气不好,这个家总是很吵。 在她意识到她能逃离的唯一办法就是考上大学,走掉,她就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在努力学习。 在学校里学习很累的时候就会回头看一下钟天野,那是她想活成的模样。 话里话外打听过钟天野的家庭环境,没有过羡慕是不可能的。 本来她打算离这样太耀眼的人远一点,她们不可能是一路人。 但是钟天野好像有雷达,精准找到每一个对她有意见想远离她的女孩,然后自然的靠近,在说不清的嫉妒和爱中,自然的慢慢的陌生,认识,再熟知。 张万琴才惊觉,某些意义上,她们是一样的人。 都是能醒的人。 只不过一个有了具体的概念,一个还在模模糊糊探索。 但是能清醒也是一种能力,钟天野的性格就注定她不会是一个失败的女人。 意大利比南青城慢了6个小时。 钟天野嘴里还塞着章鱼小丸子,手上还沾着油,就收到了随懿的视频邀请。 这边是下午饭,那边是中午饭。 随懿绝望的捧着一小碗西兰花幽怨的看着吃的油光满面的钟天野。 没等把食物咽下去,钟天野就忍不住发出爆笑。 她还没见过这么狼狈的随懿。 没做好的妆发奇乱无比,背景是人挤人物挤物的后台,可怜的随懿坐在嘈杂的环境中嚼着没什么味道的西兰花。 “你笑个屁啊?啊啊啊啊啊!” “就吃这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还有力气在T台上走路的?” 钟天野实在受不了随懿这副挫样,一直笑,笑个不停。 “你给我等着,下个星期试用期到了我就回去。” 随懿是靠脸和台风爆红的,说实话,台步一般。 不管是各国网友的嘲讽攻击还是全凭一口仙气吊着的模特工作,都是随懿快速逃离这个圈子的理由。 尽管经纪人说着带意大利口音的滑稽英语三番五次想要说服她留下,可是随懿还是决定珍惜生命。 “周伯安已经走了?” “对啊。” “你和他提分手没?” “没有,怎么了?” “没事,劝你珍惜。” 钟天野看着随懿认真严肃的表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不是有点不喜欢他吗?怎么还劝我珍惜?” “咱有一说一,像这样洁身自好还聪明有教养的大帅哥打着灯笼都难找。我给你说,我这次出来玩可是长见识了,这些靠脸吃饭的男人没有一个老实的。” “不老实就算了,人品还差,感觉全是文盲,全都听不懂人话。” 随懿吐槽起来没完没了,忘乎所以,也不害怕在场是否有人听的懂,骂人的话像滔滔江水。 桌子前的钟天野的思绪却悄悄飞走。 周伯安自从昨天一直到现在都没和她联系。 在钟天野看来,这在周伯安身上有点反常。 不对劲。 第20章 我喜欢你 波音787在飞机跑道慢慢滑行停稳,周伯安疲惫的掀开眼皮,历经11个小时的飞行他终于来到加国这片土地。 商务舱的的旅客从容的下了飞机,周伯安也不再耽搁,给钟天野发了信息就拿好包走下飞机,蝴蝶项链已经被他戴在了脖子上。 银质的项链在粉白的后脖颈上被加国正午的太阳照耀,垂在胸口的海伦闪蝶折射出蓝色的微光。 姑姑家的司机是一位当地华裔,周伯安沉默的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街道在眼前闪过。 他以前是来过这里的,当时忙于参加比赛,竟没发现这座城市的天空那么蓝,那么好看。 车子拐进一个街区,独栋独栋的别墅互相离的远远的,在横平竖直的道路上行驶根本看不见行人。 终于,车子驶进一栋主调为灰色的房子里停下。 司机将行李搬到屋子里,周伯安下车后就站在原地盯着这座房子看。 为什么周令颐就算逃到了国外那么远的地方定居,还是挑那么灰扑扑的房子住,这个房子给他的感觉和南青的那个家感觉一样。 周伯安小时候就想过,将来有一天如果自己逃出去了,要住那种颜色鲜亮的黄色房子。 慢慢走进去,看到家具陈列几乎都是全新的,也没有生活痕迹,周伯安才明白这不是周令颐住的地方,这是单独为他准备的。 将包放下,就看到周令颐捧着笔记本电脑从二楼走下来。 “怎么样?这个房子还不错吧。” “谢谢。” 周伯安对这个房子说不上喜欢,甚至有些失望,因为就连这个屋子内部的装修也和他那间卧室风格相像,只有无聊压抑的黑白灰。 似乎察觉到周伯安的心思,她没再开始关于房子的话题。 周令颐走到厨房接了一杯水,将电脑放到大岛台上。 “我不想骗你,我想尽快把你接来是因为我有私心。” “你不是已经把我骗来了吗?” 周伯安面无表情的陈述着事实,可他自己也清楚,是他自己清醒的来赴了这场骗局。 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姑姑不爱他,甚至在家族资源抢夺上把自己看作敌人。 可是能够离开周彧年的诱惑太大,哪怕是短时间的,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出走。 “我患癌了。” “什么癌症不重要,我提前把你接来,只是想培养你接手我的工作。” 周令颐平静的看着他,说的缓慢,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她只是不甘心。 自己好强争胜了一辈子,不被父亲重视,不被母亲关心,整个家所有的东西早晚是她哥哥的。 在父亲的眼里,她连争的资格都没有。 在哥哥死的那一天,她第一反应是微妙的爽感。 这或许是他对父亲最好的报复。 确诊多发性骨髓瘤的那一天,她最先想的是自己打拼多年的事业该怎么办。 不甘心拱手相让,更不可能让周家那群古板迂腐的亲戚接手。 她独身生育的女儿那么小,周家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存在,又该何去何从。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周家那个和自己最像的人。 “我这个病,大概率没有治愈的可能,我希望你能接手我的公司,等我女儿长大,还给她。” “你想干什么,和谁在一起,我都会帮你。” “只要周彧年活着,你就别妄想你自己一个人能跑的掉。” “有了你爸的例子,你觉得周彧年会再放你走吗?” 周令颐每一句话都冲击着周伯安,她越平静,周伯安越烦躁。 自己命运的咽喉就这么轻松的被人扼住,周令颐高高在上的语气和周彧年一样令人生厌。 “脖子上的项链是她送的吗?很漂亮。” 白T上的蓝色蝴蝶格外明显,从第一面周令颐就注意到这个与周伯安气质相悖的项链突兀的被男孩挂在胸口前。 别墅的大门被沉重的关上,周令颐走的很快,只留周伯安一个人在空旷的房子里,仿佛就是在留给他独自思考的空间。 周伯安走到客厅,坐在柔软的黑色真皮沙发,手插进微卷的头发里揉了揉。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最好的路。 可是周令颐的公司和各种资源没有和周家做到完全割席,在各种领域都有合作往来。 这就意味着,将来他还是避免不了和他们接触。 周伯安从口袋摸出手机,计算着时差,想着这时候钟天野或许已经睡了。 打开手机,看着填不满的信号格才知道周令颐掐断了他和外界的所有联系。 倚着被锁死的大门前,周伯安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和他的父亲是亲兄妹。 想控制人的方法都是那么愚蠢粗暴。 回到岛台,才发现周令颐给他留了张纸条。 “想好了用二楼书房座机给我打电话。” 南青一中的老师都是高效率,成绩出的特别快。 周五的下午,本该因为接近周天而感到高兴,可是成绩单的张贴就注定人的喜悲并不相通。 钟天野看着拥挤的讲台,成绩单还没贴上墙面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等了一会儿,人群还是不肯散去,钟天野耐不住性子,站起来也想去看。 这次语文她估摸着发挥的不错,起码答案像是那种上过语文课的人能写出来的。 刚要站起来,就被付嘉航按下。 他力度不大,只是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钟天野的肩头。 “我帮你去看。” 陈舒坐在前面,这幅情景全部收入眼下。 “他什么时候人这么好了?” 在陈舒眼里,付嘉航是那种典型的B王,平常不太和班里同学说话。 她没想到钟天野能愿意和这种爱装b的男的玩,看样子关系还很好。 钟天野知道付嘉航心里想的什么,周伯安出国几乎全校都知道,他憋到现在行动也无可厚非。 “不知道,犯病了他。” 心思不能贸然戳破,想要结束的体面,最好悄无声息的用损友关系掩盖,最后又安静的做回朋友。 虽然钟天野不确定之后还能不能做回朋友,以前那些说喜欢过她的男孩,到最后都会恨她。 即使钟天野觉得自己没做什么。 随懿还把这种现象称为“恨天”。 这些男人恨钟天野冷漠无情,要求太高,软硬不吃,聪明清醒,自我太强,恨老天薄待,恨苍天不公,恨天地不容。 唯独不恨自己。 陈舒嘴里嚼着魔芋爽,桌子上还有一杯托钟天野给她带的奶茶,笑眯眯的看着钟天野。 “怎么那么开心?考的不错吗?” 钟天野看着眼前笑起来像小猫的女孩,不自觉也笑起来。 “因为你长的太好看了,我看着就开心。” 陈舒是个大颜控,她只要看见好看的人就高兴。 钟天野被逗笑了,“你也好看。” 赞美和赞美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夸你漂亮,带着不纯的目的,听了像屎里混着不值钱的永生花。 像陈舒这样的纯粹的夸人,钟天野听了10000次后,也想再听10001次。 下午没开灯昏暗的教室里两个女孩还在眯着眼笑,钟天野就被身旁的一侧阴影挡住阳光。 抬头,看见付嘉航闪现到身边,用夸张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我语文多少分啊?” 被看的心慌,钟天野说话语气不是很好,有点急躁。 “你自己估算一下。” “哎呀,我从来不估分,你快点告诉我。” “你猜猜,你猜一下嘛。” “烦死我了,到底几分?你快说。” “你觉得...” “钟天野,你语文考了89分哎!” 付嘉航话还没说完,就被飞奔而来的卫今夏打断。 89分。 历史最高分。 没及格钟天野也知足了。 因为这个分肯定不是班级倒数了,家长也不用被老师打电话了。 “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我去,我太厉害了。” 三个女孩蹦蹦跳跳的,全然把旁边的付嘉航当了空气。 平复下来,钟天野转头看了一眼,付嘉航僵硬的竖起一个大拇哥,露出梨涡笑了笑。 啧,男的就是磨叽。 拿着答题卡,心里美美的打开家门,她准备回去好好复盘一下这张卷子,说不定下次考她个98。 “宝贝儿,你回来了!快点,你祖母来看你了。” 听到妈妈的话,摆鞋子的动作一僵。 不怕,语文考那么高怕什么祖母。 “姥姥!你怎么回来看我来了!” 放下书包,就扑到祖母怀里。 钟天野在南青待久了,语言系统转换不过来,她很久没说过西语了。 “我当然是接你回去上学了。” 回去上学? 钟天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是又迅速想起来了。 她本来就是在这里借读的,因为妈妈工作的关系,两年前从伦敦来到这里。 下了晚自习已经很晚了,她和祖母和妈妈聊了聊天就被祖母催促着去休息。 洗完澡,坐在桌前,钟天野还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又要回去。 感觉第一次来南青上学的日子就在昨天。 她竟有点不舍得。 下个周一就飞走,竟然就剩明天一天周六的时间了。 钟天野没把自己马上就走的消息说给张万琴她们,分别的时候她怕表现的太冷漠,而且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只给随懿发去了消息。 除了说自己马上回去上学,更重要的是炫耀自己的语文答题卡。 哦。 还有周伯安。 一直到现在也没消息。 难道到了遥远的温哥华就想要冷暴力逼分手? 那这次算一直看人很准的她真的看错了人。 不管了,先炫了再说。 “我语文考了89分【贱笑】” 本想放下手机去擦面霜,结果对面竟是秒回的速度。 “好棒啊,宝宝。” 搞什么啊,怎么突然开始喊宝宝了。 远在千里怎么还亲昵上了。 看久了这两个字,钟天野竟还有些面红耳赤。 突然正襟危坐,咳嗽了几声,为了不让自己多想,钟天野控制下自己勾起的嘴角,面无表情的打字。 “你在那边怎么样?” 看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好像周伯安有很多事要说给她听。 钟天野还挺期待周伯安给她讲讲有关加国的东西,她还没去过那个国家呢。 “挺好。” 什么啊。 等那么久,就等来无关痛痒的两字。 他还是那么无趣话少。 钟天野有些不满的眯着眼,稍微嘬起嘴唇,像艾玛罗伯茨经典的bitch face。 看了一眼时间,她决定不再把时间浪费在和周伯安无聊的对话上。 想好说下线的措辞,就开始在键盘上编辑。 其实不用怎么编辑,面对这种情况,她从来不怎么伪装自己的真实想法。 反而有时候面对活生生的周伯安时,色心控制了大脑,倒让钟天野拧巴起来。 短短一句话即将发送,一张照片突然被对方甩过来,没有任何准备的钟天野惊的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 俯拍的视角,周伯安举着手机,几缕被打湿的黑发遮住了眼睛,但是又能看出来眼睛正湿漉漉的看着镜头。有些透湿的白T能清楚看见胸肌的形状,蓝色蝴蝶坠在□□中间。腹部被水打湿的彻底,微薄的布料紧贴着腹肌,被水打湿的衣服从照片上看黏黏糊糊,结果把腹肌的肌理勾勒的更为明显。衣服下摆的褶皱被堆在人鱼线上,下方露出一点的白皙肌肉上还流着水珠。 “我*。” 透白之间隐隐约约的粉色是什么。 乳晕吗? 钟天野脑袋停止运转,给人的冲击太大,她得缓一会儿。 “我起床洗了澡。” “你那边很晚了,赶快去睡觉吧。” 谁家洗完澡这样? 钟天野就这样捂着自己的嘴,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她不是没见过周伯安的腹肌,只不过那是一年前,她好奇心爆发就想看看周伯安到底是不是有漂亮的薄肌。 周伯安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一下,推推搡搡间没等钟天野上手他自己一下子就撩开了衣服。 “挺好看的,但是你要是再明显一点,再壮一点就好了。” 欣赏完后,钟天野给了他一个中肯的评价。 她没想到周伯安真的听进去了。 只是没想到健身的成果那么好,该明显的变明显了,该壮的地方也变壮了。 就连胸...... 都比以前大了。 默默点了显示原图,再保存到相册。 钟天野深谙对男人的儿童心理学,表现的好就要奖励。 可是周伯安远在千里之外,她亲不着,也摸不着。 那就说点他爱听的吧。 “周伯安。” “我喜欢你。” 第21章 宁向恒 高二七班期中成绩单还张贴在青草绿的公示栏上,只是没有人在光顾了。 钟天野走的很安静,周天上午在去机场的路上才发了信息给张万琴,接着又给付嘉航说了一声。 或许时间太早,所有人都在享受周天的懒觉,一直到登机也没有人回应她。 向外看,自己被飞机带到了云层之上。 钟天野拿起手机,向外拍了个照片,便给随懿和周伯安发去。 为了赶飞机起了个大早,钟天野眼皮快要支撑不住,伸手拿上眼罩,便进入睡眠。 钟天野不喜欢长途飞行,准确说她不喜欢任何长途旅行。 长时间的飞行让人精神萎靡,好在她睡眠质量够好,再难熬的时间睡一觉一眨眼就过去了。 祖父祖母在车前排开车,后备箱已经满满当当,钟天野只能和放不开的粉色行李箱挤在后排。 手机里消息一个接一个挤在消息框里。 钟天野挑几条随便回了几个萌萌表情。 面对分别,她自然也开心不起来,但是也并不伤心,只是从小表现的比较平淡,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冷漠的孩子。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缘的人自会再相见。 就像她和随懿,从小一起长大,每次都被分到一班,几乎干什么都能碰到一起。 又比如说郑青禾,虽然长大后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彼此的人生的重要节点从未错过。 钟天野一直觉得,命里注定的人怎么样都不会错过,以至于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怎么学会过要怎么维持一段关系。 她的精力和时间基本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说她冷漠自私,不近人情,她都能接受。 毕竟如果一个女人的名声是这样的话,好像也不是坏事。 随懿比预期回来的要早,两个人复学的速度很快,没几天就适应回了以前的上学节奏。 就是在吃饭上,钟天野怨气有些大,这里的饭食远没有南青一中食堂的好吃丰富。 除了当完模特的随懿吃什么都很香,就连她们学校的地狱食堂她都乐享其中。 每天的高热量让随懿的体重回升的飞快,很快就回到了从前正常的数值。 “你太瘦了,多吃点吧,看着怪吓人的。” “你是没见过模特脱离镜头下的样子,那才叫瘦的吓人。” 每次谈到这份工作,随懿就会和周围所有人大倒苦水。 从回来上学,一直到现在,几乎过了快两个星期,这份经历带给她的刺激还没消失。 随懿说什么都不会再回去做职业模特了。 “那你打算以后做什么?” 钟天野用勺子搅着碗里奶白色淅淅沥沥的奶油蘑菇汤,面无表情的问。 “不知道,先考上大学再说。” “我必须要努力学习了,你再约我出去玩我可不会答应了。” 随懿的学习成绩没有钟天野好,她的焦虑感回来之后随着即将升入Year 13不断加深,因为家里说要是申请不到一个好点的大学,她就没零花钱了。 这可万万不行。 “你笑什么?我学习又没你好,我当然要努力了。” “你呢,你想好申请什么大学了吗?” 停止了用勺子搅啊搅的动作,钟天野仰头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啊。” 回来之后,她只觉得无聊。 按理说,这里课外活动比南青一中多,课程安排也轻松一些,可是钟天野就是缺少一点激情。 学习努力了两个星期,即使在祖母的监督下也开始怠慢懒散。 或许是因为钟天野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目标没有理想的人,只是在南青时,所有时间被学校塞的满满的,她自己意识不到。到了这里,有了自己的时间,突然反应过来,她根本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努力。 快要期末考试,学校每到这个时候为了缓解学生压力总会有各种游学活动。 市里的天文馆正好要举行一个以星系为主题的科普类展览,根据自愿的原则组织这个周三全年级的人去参观。 钟天野终于提起点兴趣。 小时候就对宇宙黑洞的什么的感兴趣,可是没有耐心和足够的热爱去了解过。 初中时看的电影《星际穿越》带给她的震撼让她第一次思考自己是不是可能也会走上天文的道路。 可是那时的生活被虚荣和空洞填满,微小理想的苗头下一秒就被眼前的灯红酒绿浇灭。 3D时效技术把浩瀚的宇宙的搬在眼前,飞向45亿岁的太阳,穿越千万亿星系,抵达460亿光年之外,宇宙远远没有终点。 “无垠的宇宙中,我们活在无数的那个永恒的瞬间。” 这句话被放在整个展的最后一面墙上,钟天野看着这句话渐渐出神。 她有些不理解这句话。 得是什么样的瞬间有那么大的魅力将人生都定义。 “无垠的宇宙中,我们活在无数的那个永恒的瞬间。” 一道说中文的男声把她的思绪带回现实,钟天野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与同学走散。 转过头,看见自己身旁站了一位比自己高不少的男士。 周围没有人,钟天野带着疑惑用手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说话吗?” 那个人转过头来,才发现这是一张清秀儒雅的亚裔脸。 “喜欢天文?” 男人带着一副无边框眼镜,镜片正好折射着场馆的灯光,让钟天野看不清眼镜的形状。 “说不上吧,只是有点感兴趣。” 男人轻笑一声,钟天野对这个奇怪的态度不满。 “怎么了吗?” “如果现在只是感兴趣的话,那么将来你肯定会爱上它的。” “你喜欢天文?难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专家谈不上,只是工作领域有涉及。” 男人边说着话边彻底转过身来,钟天野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 眼尾略微上翘,高于眼角,内窄外宽。 标准的单凤眼。 男人气质很好,干净,内敛,儒雅。 但是钟天野不喜欢。 她总感觉眼前这位同时透着隐约的来自精英阶层的傲慢。 打开自己桌子上的小台灯,摆弄着白天从天文馆买的文创。 天文台星星戒指,一个地球的冰箱贴。 给戒指拍了张照,便给周伯安发去。 两人的聊天记录,零零星星的都是周伯安在问她在哪里,干什么。 钟天野一般晚上才回,在学校里她懒的回复这些有些无聊的信息。 不知道周伯安是不是每次都会计算时差,从来没有在该休息的时候打扰过她。 摆弄着星星的戒指,想起来周伯安应该喜欢天文。 因为他家里有一台天文望远镜。 “你喜欢天文吗?” “还行。” “那你大学想申请这个专业吗?” “我不能申请。” 钟天野看着这几个字,云里雾里。 “?” 看着对面发过来一个微笑的emjoy,钟天野耸了耸肩膀,没再追问下去。 “那你呢?” “你会读这个专业吗?” 钟天野挠了挠脸,面对提问,她也有点迷茫。 “大概吧。” 放下手机,钟天野扑到大床上,开始回想宁向恒给她说的话。 他说他是学天体物理出身的,只不过后来转行了而已。 钟天野对这个专业很好奇。 可是宁向恒只告诉她如果心志不够坚定,精神不够强大就不适合学这个专业。 接地气的说,如果老是想三想四,想一些虚无的东西,那就别碰。 钟天野想碰。 她正好相反。 她是实用主义家。 自己每天的心思和**太接地气,正好可以学一些看起来高大上的东西陶冶情操。 确定了方向,钟天野迅速锁定了全大英最好的天体物理专业。 北林大学的天体物理专业。 坐落在伦敦周围的乡镇,周围没什么娱乐的活动,交通也不算便利。 倒是适合搞研究,所以学术氛围浓厚,也看中学生的学术成绩。 那就它了。 有了要追赶的目标,钟天野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生活脚踏实地起来。 以前都轻乎乎的飘在天上,什么都没做成,还搞得自己也累。 每天从学校学完,回到家也要挑灯夜读,晚上伏案忙碌,白天抱着咖啡看书。 她原本不喜欢喝咖啡的。 特别是很苦的冰美式。 周伯安建议让她尝试一下喝茶提神。 武夷山大红袍、太平猴魁、西湖龙井、黄山毛峰、信阳毛尖。 都是他推荐的好茶。 都是什么鬼。 钟天野只知道统一冰红茶。 “你很喜欢喝茶?” “不喜欢。” 那他还那么了解。 周伯安不喜欢喝茶,茶的味道就是周彧年的味道。 被叫进书房背诵又臭又长的家规或者又要被说教的时候,满屋子都是茶香。 至于为什么那么了解,那也是因为小时候顺从讨好周彧年学习的茶道。 周伯安不喜欢喝茶。 他讨厌茶的味道。 认真起来的日子过的那么快,第一次感觉到时间不够用,钟天野就从Year 12毕业,放了暑假。 不想受祖母的管束,一张机票,她又从伦敦回到了南青。 可是国内高中放的晚,假期少的可怜,钟天野只好憋在家里玩,等陈舒她们放假。 在家里待时间久了,惰性就回来了。 钟天野学习学的心浮气躁,每天扒着手机期待有人给她发消息,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休息一下。 她没想到给自己发消息最多的是周伯安。 只不过还是那样无趣。 每时每刻问她在干什么,也很少分享自己的生活。 钟天野回烦了就很少去回应周伯安发来的信息,偶尔只是抱怨学习太累。 问起来,她总说自己在忙学习,让他安静一点。 周伯安很听话,每次安静90分钟后会再次发来信息。 钟天野发现规律后问他为什么每次都要隔90分钟,结果他说90分钟是成年人注意力集中的极限。 钟天野总觉得周伯安去了加拿大之后更有病了。 以前在微信上周伯安主动联系的次数说不上多,看的出来的克制。 可现在,完全就是情感依赖大爆发的样子。 钟天野不太理解他对自己的情感。 以前她猜是新鲜感加持,加上自己可能是对方审美的天菜,周伯安那个样子还有理由说的过去。 现在新鲜感慢慢退去,看不见也摸不着,怎么感觉他越来越爱了。 钟天野一想到什么情啊爱啊就一个脑袋两个大。 算了,爱一个人哪需要那么多理由。 他爱就爱吧,就算爱的是她那也是周伯安自己的事,她干嘛有情感负担。 想到这里,她总是轻松很多。 从高一开始,她就一直这么处理周伯安对她的感情。 周伯安对这个态度没有提出过任何异议,这么多年她也从未改变过,结果两个人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谈了一场时间不算短的恋爱。 钟天野不知道这段恋爱又将何去何从,但是她不在乎。 她只在乎过程。 对钟天野来说,婚姻不是爱情的终点,分手也不代表这段恋爱没有成功。 她只想看她在这段关系中获得了什么。 钟天野在家里每天吃了就睡,睡醒就学一会习,有时随手回几条周伯安的消息,再盼着张万琴她们放学就可以和她们聊天。 她离开之后,付嘉航没再和她发过任何信息。 甚至告知自己离开回伦敦的消息他也没有回应。 直到南青一中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前的晚上,钟天野才收到了付嘉航的消息。 “怎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我给你说了啊。” “怎么不提前说?” “有什么区别吗?” 两个人短短聊了几句便没有了下文。 聊的钟天野莫名的烦。 这些男人怎么都一个样,心里明明憋着话不说,问一大堆无聊至极的问题,好像想让对方口中说出自己想听的话,玩文字游戏玩的没完没了。 还是说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这样,又装又傲娇。 她又想起了在伦敦天文馆遇见的那个男人。 第一次见面,27岁的男人就向穿着高中女校制服的她要了联系方式,说有关天文的问题可以问他,他很乐意解答。 其实钟天野心知肚明。 她见过太多藏着龌蹉心思的男人,他们在出击时,尽管竭力掩盖自己的**,可是拙劣的演技和眼睛里的攻击性发出幽幽绿光,在钟天野眼里他们就是长着獠牙的恶魔,让她唯恐避之不及。 宁向恒不一样。 他演技精湛。 待人接物保持绅士的姿态,收敛自己的强势,再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或许是精英的必修。 同样发出自己其实也很脆弱,也会被伤害的信号,感觉又和周伯安完全不同。 钟天野给出自己号码的那一刻在心里埋怨自己没出息,可是自己就好这一口。 她不太确定自己的原则里有没有不能和老男人谈恋爱这一条。 但是她肯定不会和宁向恒在一起。 她玩不过他。 第22章 冬天 八月的太阳把炽热的火焰烧在南青城绿蓝色的土地和大海上。 知了在有限的生命时间里竭尽全力的鸣叫,融化的冰淇淋奶油滴在手上,街道上连流浪狗都要找地方乘凉,恼人的盛夏已经从七月走到八月,南青一中才终于放了暑假。 钟天野和陈舒她们终于约上烧烤,晚上的烧烤是夏天的**。 钟天野骑上小电车,从东城向西城赶去。 走到时,发现大家都丑了许多。 熬夜学习,压力山大,排名分数,甚至于原生家庭。 即将成为高三生的她们日子很不好过。 在一起吃饭时也多是抱怨吐槽。 钟天野点了几瓶冰啤,吃着烤串和生蚝,默默听着大家的苦水。 这顿饭结束的很快,夏天昼长夜短,大家都想在有限的夜晚争抢回属于自己的时间。 临走前,张万琴猝不及防给了钟天野一个拥抱。 其实只是女孩轻轻用胳膊拢了拢钟天野的身体,用手拍了拍她的背。 “下次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前给你一个分别的拥抱。” 钟天野内心没有情绪是假,心里空落落的才是真。 女孩们陆陆续续离开,钟天野和陈舒逗留到最后,在烧烤城旁的广场找各自的电动车。 两个人也不说话,钟天野被落寞的情绪淹没,奇怪自己怎么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似乎陈舒也不知道怎么告别,钟天野抬起头时,女孩摆了摆手就骑车离去。 钟天野无力的坐在车上,广场上灯光黑暗,她用手机灯光照着亮插钥匙。 眨眼的功夫,一束更亮的光打在钥匙孔上。 钟天野抬头,看见付嘉航拿着手机给她照着亮,另一只手还抱着篮球,克制的喘着气,脑袋上仔细看还有细汗。 两个人对视,付嘉航笑了笑。 圆圆黑黑的眼睛弯起来,在黑色的夜中显得更明亮。 “你怎么来了?” 这附近没有可以打篮球的体育场,她在偌大的广场,上百辆电动车中间,能被付嘉航精准定位就不可能是偶遇。 所以看见他的第一眼,钟天野的念头就是——队伍里有叛徒。 “我有话想和你说。” “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那我不能说。” 钟天野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把车推了出来,转动钥匙。 “你要说什么,不说我走了。” 付嘉航这才收起手机,又换了一只手拿篮球,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唯一的光线被灭掉,钟天野的脸随着附近烧烤城闪烁的灯光忽明忽暗。 他刚刚收到卫今夏的消息,纠结和犹豫中终于选择从东城的体育馆打车赶到这里。 一路上,他猜测着钟天野分手的可能性,又掂量着自己撬墙角成功的概率。 可惜,很渺茫。 他以为自己在钟天野心中有点份量,在整个南青一中,除了周伯安,就剩一个他。 前几天,他才从女生聊天的缝隙里捡到钟天野回来的消息。 他在心里埋怨为什么离开和回来都不告诉他。 就在刚刚看到钟天野不以为意的态度,才发觉一切的赌气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的独角戏。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安静的离开,不拖泥带水,不会浓重的表达自己的情感,脾气不好,没有耐心,但实际上对什么都淡淡的。 本来就没有的胜算因为没有回应她离开的消息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 “没事,就来和你告个别。” 钟天野有些惊讶,其实她有猜到付嘉航想来干什么。 甚至于她已经想好了怎么给出体面不尴尬的拒绝。 可是付嘉航不是周伯安,他不会抓紧一切机会试图让钟天野留在自己身边。 同样是天之骄子,付嘉航放不下自己的包袱,也没爱到那种程度,更不会和周伯安一样卑微的满足钟天野的所有要求。 他和钟天野一样,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 “我又不是明天就走,有什么好告别的?” 付嘉航哼笑两声,一只手伸出来帮钟天野扶了扶车子,笑咪咪的看着她。 “你知道吗?钟天野,其实你说话特冲,心里什么态度全写在脸上。” 听到这话,钟天野忍不住对眼前这个笑起来像陨石边牧的男孩翻个白眼。 “你看,我说什么,你还是那么不好惹。” “我翻个白眼就算不好惹,那我要是打你算什么?” “算你能打我。” 付嘉航嬉皮笑脸的说着,他不再奢求钟天野能对他有什么好态度,这是他该的。 明知道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自己还是心存侥幸。 可是付嘉航也是第一次在女孩面前那么拧巴,自从确认心意之后一直拧巴,甚至眼前还在拧巴。 他也没追过女孩,想谈恋爱也有大把人等着他选。 “你怎么回家?” “我可以顺路带你回去。” 思绪被打断,才发现钟天野已经把车调头准备离开。 付嘉航还是没能坐上钟天野的后座,看见女孩离去的背影,发丝被风吹的乱乱的。 再多的牵扯恐怕自己真的要坠入爱河,困顿于此。 就像周伯安,如果学校里的传闻都是真的,那他只能承认她俩天生一对。 钟天野洗了个澡,把烤肉味洗净,蹲在椅子上,边抹身体乳边安静的回想今天的事。 付嘉航突如其来的举动虽然莫名其妙,但是又冲散了她内心的空落。 钟天野不认为付嘉航是真的喜欢她。 更像是同类相吸,同样的性格底色,钟天野把这种性格不掩盖的表现出来,吸引了还操着人设的付嘉航。 她们还是适合做朋友。 “睡觉了吗?” 手机弹出消息,依旧是周伯安。 钟天野趴在自己腿上,拿着手机,歪着头,看着备注的“周伯安”三个字。 同样是长得帅学习好家境好,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呢。 基于现在的大环境,钟天野知道以后大概率不会再遇见像周伯安这样的人了。 这样热烈,真挚,真正对你好,甚至对你变得没有自己底线的人。 就算这样,钟天野也不想把自己全身心投入换来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对你好”本来就是伪命题。 这种好依附于他人的态度和想法,随时收回,并不值钱。 学会持久的,永恒的对自己好才是她要追求的真正命题。 9月开学钟天野升入Year13,自从南青回来后,她变得比上学期更努力。 努力到祖母都刮目相看。 她从小到大没尽全力做过什么事情,骨子里透着散漫,虽然父母并不要求她能做到世俗上的成功,但是周围的长辈也暗搓搓的说过这个女孩一看就成不了什么大事。 钟天野没觉得自己有多努力,她只是原来学习的时间太少,显得现在学的十分用功。 况且和张万琴她们比起来,她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她只是想顺利申请通过北林大学而已。 她的努力也比不上周伯安。 钟天野并不了解周伯安在遥远的加国过的怎么样,只知道他似乎比以前还忙。 因为他很少能有时间主动给她打来视频了。 没有隐瞒自己的目标,钟天野一开始就告诉了周伯安自己想去北林上学。 那次罕见的周伯安主动结束了聊天,很久之后发过来一个‘好’字。 钟天野总觉得他在温哥华过的不太好,可是她不问,他也不说;她问了,他也不一定说。 温哥华的冬天比南青肯定要冷的快,现在已经10月,马上就到11月了。 钟天野关掉手机,抬头看向窗外,10月的秋天是伦敦真正的秋天,潮湿多雨变成常态,乌云和阴天变得更加常见。 钟天野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她还要上学。 也不知道周伯安喜不喜欢这样的阴天。 11月,树木已经变得光秃,晴朗的蓝天在伦敦已经变的很珍贵。 钟天野早晨去图书馆,下午回来时,大概率一整天都看不见太阳。 在11月比砸到钟天野身上的毛毛雨还多的是周伯安的消息。 他的消息集中在太平洋时区的傍晚。 只是那个时候钟天野要么没醒,要么已经开始去上学主动把手机留在了家里。 他很少能得到及时的回应。 周伯安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上,空旷的房间只有时钟滴滴答答的响。 压抑一天的情感在温哥华最潮湿最阴郁的季节开始疯狂蔓延。 周伯安以前几乎没有想念的情感,因为那些人即使永远离开也不重要。 现在,他终于体会到想念的苦楚。 想念比爱更深刻。 爱很抽象,下一刻转瞬即逝。 而想念在每一个角落。 吃饭的时候想象钟天野就在旁边不停的说话;抽烟的时候想象把烟雾勾勒成钟天野那张脸的轮廓;喝酒时想到杰克丹尼,那是她爱喝的威士忌。 想念的热烈因为人终究不在身边,所以得到回应也不会安歇。 一点点写下的手机备忘录里的话是周伯安无处安放的内心的雨,负重感情的水分子又长途跋涉跨过太平洋,抵达欧亚大陆,成为打在钟天野身上的毛毛雨。 “我开始想念南青城了,也开始想念那所高中。最重要的是,我想念那个时候的我们了,钟天野。” “这里的11月很烦人,又潮又冷,天总是暗的,钟天野,如果你在的话,我会好很多。” “我总是想着你□□,钟天野,你会觉得我恶心吗?可是只有这样我能有一点开心的幻觉。” 长长的,翻不到尽头的备忘录是周伯安自己内心的狂风骤雨。 这片雨永远不可能下到伦敦和南青。 它永远笼罩着这栋灰白调的房子。 11月的伦敦虽然被阴湿包围,但圣诞的气氛全然已经弥漫在大街小巷。 已经亮起的明黄色街灯,到处有巨大红色的蝴蝶结,开始被装饰的松柏绿圣诞树,钟天野就每天在红红绿绿中等待圣诞假期的到来。 在路上偶然遇见很好看的装饰和风景她会拍下来发给周伯安。 钟天野觉得他在温哥华的生活太无聊了,生活的无聊放大了他性格上的无趣。 有时钟天野都觉得周伯安是不是都不出门,和人交流的能力都退化了。 她很想知道温哥华的圣诞节是什么样,让周伯安去热闹的地方拍几张街景,结果只发来了一张从家里窗口拍的图片。 可是很好看。 他发的图片是人家的门前与庭院。 数不清的led灯像钻石包裹着屋檐、窗框、廊柱和每一棵庭院的树木,巨大的圣诞花环被对称的挂在大门前,落地窗前还能看到巨型的圣诞树。 “这是哪里?” “这是我一个老师的家。” “那你呢,你在温哥华的家不装饰一下吗?” “不用装饰。” “周伯安,你在那边是不是没人管?” 钟天野熬着夜享受圣诞假期,边看着电影边用手机和朋友们聊着天。 她随手打下这句话只是因为她觉得周伯安一个人在异国,周围没什么亲人,倒是怪孤苦伶仃的,作为女朋友,必要时,她还是要表示慰问。 毕竟周伯安心理情况不稳定,她有点害怕他得抑郁症。 害怕他生病之后自己第一个跑路会被极端的记恨一辈子。 周伯安被困在这所房子里,感受不到什么圣诞节的氛围。 他很听周令颐的话。 周令颐对于死亡的害怕愈演愈烈,同时也害怕自己的设置好的路径有任何差池影响公司和她女儿以后的路。 所以在给周伯安请了家教老师一对一教学为申请大学做准备的同时,她已经让周伯安进了公司实习。 作为老板她很懂得怎么笼络掌握人心。 必要时给点甜头让人有支撑的**。 她答应元旦周伯安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找任何想找的人。 周伯安几乎每天都跟着周令颐在公司实习。 可是周令颐是一个很苛刻的人。 特别是确诊之后,她基因里的极端显露无疑。 每天对周伯安的精神折磨和言语上的打压已经似乎快要把他逼疯。 周伯安瞧不起周令颐。 这个说着自己最痛恨周彧年的人,在逃离那么多年之后还是变得和周彧年一样。 只会用精神吸血和捆绑打压来控制自己想控制的。 如果不是她能和自己合作帮自己逃离,如果不是她是一个将死之人,周伯安一定不会走这条路。 他会寻求别的解脱方法,哪怕极端也行。 同样是18岁,他没周令颐那么懦弱,还在贪恋所谓根本不存在的家。 周令颐似乎知道周伯安的心理状况不好,她也害怕脱缰,从一开始就搬出周伯安的软肋。 起初见到钟天野的第一面时,周令颐在心里还对此嗤之以鼻。 她不理解为什么周伯安就把这样一个女孩当成了救命稻草,长得漂亮,性格冷漠,家庭普通。 可是当可以利用这份感情屡屡得逞时,她每次都要心里默默感谢钟天野。 不理解没关系,管用就行。 在周伯安状态最糟糕的时候提出他可以去伦敦见一面那个女孩,他就这样在周令颐变本加厉的折磨中撑到了现在。 周伯安握着这一点希望在加国的夏天走到了冬天。 他希望冬天再走快一点,哪怕陷入无尽的夜也好。 只要走到新年,他就能幸福。 第23章 新年愿望 圣诞节的氛围还很浓厚,日历就要随着元旦的到来翻开新的一年。 圣诞节前后的那段时间周伯安变得更加忙碌,就连信息都变的少之又少。 但是钟天野能看得出他的心情有在变好,少得可怜的几条信息都散发着雀跃。 马上要到元旦,钟天野随懿还有朋友们商量着去伦敦眼看跨年烟花,几乎每天去市中心的各大商圈逛街。 爸爸妈妈也从南青回来放了年假,带了很多南青的特产,妈妈给钟天野买了很多新衣服,钟天野终于吃上了爸爸做的中餐。 这几天,她有些幸福舒适的晕头转向了。 因为灯光,夜晚的街区比白天更漂亮。 钟天野和随懿跑到了摄政街去看天使灯,红色的139巴士慢慢驶过,一遍遍的场景演了很多年。 钟天野待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祖母发来信息说做了巧克力可颂和法式焦糖苹果挞,还有她最爱吃的蓝莓蛋糕。 眼前漂亮的风景她每年都看,已经有些乏味了,打动人的永远是氛围。 但是祖母的甜品每年都吃,她还没有吃腻,留住嘴巴的永远是味道。 打车回家,吃到了蓝莓蛋糕,敦实厚重的蛋糕体,口感沙沙的糖霜,酸甜的带着果肉的蓝莓酱,一颗颗饱满的清甜蓝莓。 后天就是元旦,明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钟天野默默许愿,新的一年也能吃上这样的蓝莓蛋糕。 手机提示音响起,看见小红点,钟天野惊讶怎么周伯安从下午就开始断断续续发消息。 最后一句依旧还是那个问句。 “在干嘛?【笑脸】” 依旧遮掩不住的心情好。 钟天野发现周伯安心情好就体现在他会放松的发送各种笑脸的emjoy。 他很少有这种时刻,大部分都是很严肃正经的语气。 每次想到对方顶着一张成熟没有表情的脸发来一个萌萌的笑脸emjoy,钟天野就莫名的好笑。 “在吃蓝莓蛋糕。” 钟天野拍了下还剩不到一半的蛋糕发了过去,完整的蛋糕已经被她挖的面目全非。 温哥华时间这时候在中午,周伯安卧室里拉着窗帘,很暗很暗,又开着灯。 他倚在床头,点开照片放大。 原来她喜欢吃这样的蓝莓蛋糕。 她怎么那么爱吃蓝莓。 终于快到元旦,周令颐才给周伯安放了假。 他很久没那么清闲过,早早醒来却又不知道做什么。 给钟天野发了短信,又没有人回应。 她或许又在外面玩。 醒来吃了几片面包,喝了牛奶,就开始给别墅里的植物浇水。 浇完水又去读了钟天野高中留下的各种二手书,他全部带到了这里。 读完书去了厨房学做饭。 今天还是学了她爱吃的蒜炒西兰花。 今天比上次进步很多。 现在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终于收到了钟天野的来信。 “我明天跨年要去伦敦眼看烟花。” “你呢?” “我来找你。” “你去哪我就去哪。” 挖蛋糕的动作僵住,平地一声雷。 自己男朋友要来找她,钟天野的心情不是惊喜,更多是惊讶。 他俩已经很久没见了。 从今年五月分别,到现在12月,竟然已经大半年了。 钟天野有些无所适从。 她已经适应异地恋了,并且觉得这样的状态对于拥有周伯安这样的恋人来说刚刚好。 不知道怎么应对,钟天野没再回他。 说开心到雀跃确实也没到那个程度,说没啥感觉也不对。 她还是有一点开心的。 但是犹豫着是和随懿她们去看烟花,还是去陪周伯安。 是周伯安自己要来的,而且没提前和她说,就算她撇下他不管,去和朋友玩也无可厚非。 钟天野在这种事情上不怎么纠缠自己。 往年每一年都和随懿一起过,她们还没分开过,有时郑青禾也会回来和她们一起跨年。 匆匆一分钟,钟天野就决定要把周伯安撇下,至于他怎么办。 那看缘分吧。 钟天野默默在心里想。 有缘自会相遇。 在12月31日这天,街头简直是人挤人。 不过跨年的氛围倒是浓厚,黑色的夜,明晃晃的各种彩色的灯,人们举着香槟,放着音乐,早早在蓝区这里排队占位。 钟天野早上就给周伯安发了消息,说今天要和随懿出去玩不能去机场接他。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周伯安是几点的机票。 蓝区正对着伦敦眼,人气很高,还没到进场时间就有很多人排队。 让朋友占着位置,钟天野和随懿感觉肚子饿,跑去找吃的。 可是各大商店都已经关门,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一对夫妻推着小车卖西班牙油条。 只有这一家在卖,生意很好。 这东西也叫吉事果,寓意也很好。 在年末的寒风中能吃一口粘满热巧克力的热腾腾的吉事果,感觉新的一年也会这样幸福。 钟天野和随懿排着队,中途随懿却喊着要去厕所。 “啧,怎么又尿。你是不是尿频?” “哎呀我喝奶茶喝多了。” “快点去找厕所,快点回来,一会回去没位置了。” 即使朋友们在帮她们排队准备进场,可是蓝区人头攒动,朋友们很难帮她们占到位置。 接过热热的吉事果,给随懿发去消息。 转头看看,人太多太杂,竟还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钟天野打开手机找导航,才发现已经到了进场时间,她赶忙跟着导航走去。 到了蓝区,已经挤不进去前面,只能站到人群最外面等着烟花开始。 烫手的吉事果还在手里,随懿还没回消息,其她朋友挤在前面,她找不到。 自己一个人待的有些烦躁,挠了挠头发,又被人群向外挤了挤。 慌乱之中向后退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 钟天野本能的道歉,向后转头,刚准备抬手示意抱歉,就看见周伯安笑意盈盈的背着手看着她。 “什…么?” 看见这张脸,下意识说出中文。 她晃了晃脑袋,怕自己认错人。 下一秒,周伯安就接过她手里热热的吉事果。 “我帮你拿。” 动作自然,语气亲昵。 仿佛她们彼此不是许久未见,而且刚刚就在一起逛街的情侣。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下了飞机。” “哦。” 接着两个人就互相看着不说话。 周伯安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装套装内搭,白色的立领,黑色的暗纹领带,外面套了一件纯羊绒黑色双排扣柴斯特大衣,版型利落 。 还挺英伦风的。 视线从穿搭又光明正大移到那张脸。 如果说以前那张脸流露出来的是破碎和无力,那么现在这张稍显成熟的脸只有疲惫和平静。 他怎么有淡淡青色的黑眼圈了。 而且又瘦了。 看来温哥华的白人饭不好吃。 都瘦到脸颊凹陷了。 现在的气质很像日本片里被出轨的阳痿丈夫,无力又颓废。 但钟天野还挺喜欢的。 对上眼睛,发现周伯安也在看着自己。 他安静的看着,偏浅棕色的虹膜倒映着她的脸,眼神像爬山虎慢慢的缠绕满墙,也像冬季的冰川融化细细的流到干涸的土地。 钟天野感觉时间停滞,周伯安好像在她的眼睛里寻找着自己的归宿,没有言语,只通过眼睛就能摸到对方灵魂的边缘。 “嘭”的一声,烟火在空中炸开。 随着烟花的开始是人们的欢呼。 叠叠火光在天上炸落,雀跃的黄色,紫色把整片黑色的天空点缀的绚烂。 这样盛大的情形给普通人这一年无形又博大的安慰。 钟天野看着漂亮的烟花,转头又看了看周伯安。 他还在看着她。 烟火把整个天空照亮,钟天野终于看清他的样子。 变亮的天空让他流动的眼波有了涟漪的颜色。 钟天野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周伯安放在口袋里温暖的手。 烟火变幻,或明或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右边浅浅的梨涡,下一秒大手就攀附上来,勾手指变成了十指紧扣。 说不清什么情感,这一刻让钟天野心里塌陷一小块儿。 拿出手机,还剩一分多钟就到了新年。 钟天野掐着点,转身,轻轻给了周伯安一个拥抱。 衣服厚重,冬天的拥抱是坚硬的。 感受不到心跳,却能感受到彼此炙热的气息。 这一刻盲目的拥抱你,也只是想给你单纯的祝福。 扑倒周伯安怀里,他迟钝的反应着回抱,当臂弯拥住互相的脊背,钟天野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蓝莓果味。 这让她想到了昨天的蓝莓蛋糕。 “3!” “2!” “1!” 烟花倒计时和人群的呐喊一起走向新年。 “周伯安!我祝你新一年也能吃到蓝莓蛋糕!” 钟天野怕他听不见,一个字一个字喊的很大声,用中文,或许这里只有他能听懂。 周伯安歪着低下头,笑着把头埋在钟天野的颈窝蹭了蹭,凉凉的嘴唇还扫到了她的脖子。 钟天野感受到拥抱变紧,轻轻拍了拍周伯安的背。 不管他怎么想,钟天野只是想给他一个纯粹的拥抱和祝福。 因为在她眼里,周伯安是个好人。 她希望这样的人走到哪里,无论和谁都能过的幸福。 边走路边把吉事果吃掉,两个人贴的很近,胳膊挨着胳膊,走的都很慢。 跨过年就从人群中挤出来到了街道上散步。 钟天野突然意识到周伯安行动力很强。 说来就来,来看跨年烟火的人那么多,甚至不知道她在哪片区域,却还是来找她。 “人那么多,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漂亮的很显眼。” “哼。” 钟天野听到这样的漂亮话没忍住鄙夷的嗤笑出来。 许是异地太久,又或者是学习让人疯魔,她对这些情话越来越无动于衷。 自从分开的这些天,看不见周伯安那张脸,又要辛苦学习,她每天的状态就是平平淡淡,被磨的世俗**全无。 以前还爱看看女性向的日本小漫画,现在她已经很久没打开过网站了。 毕竟漫画里的男主再帅也没眼前这位戳她的审美点。 周伯安看着她反应,没说什么,反而安静的笑笑。 “哦,那个我给你说了我想去北林大学,我没骗你哦。” 吉事果已经吃完,钟天野边把食物袋收起来边抬着头和周伯安说话。 “嗯,我知道。” “所以,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周伯安脚步一滞,看着钟天野,眼睛里像装满了故事,而后又温和的笑着摇了摇头。 “还不知道。” 他还不确定周彧年会不会让他来伦敦上大学。 读金融已经是板上钉钉,而伦敦有全世界最好的金融类专业。 “你喜欢什么样的专业?” 周伯安思绪被问题打断。 他被问住,他从小学了很多东西,但是都提不起很大兴趣。 如果现在问他对什么最感兴趣,那就是做饭吧。 反正不是金融。 “我都可以。” 钟天野听到一如往常的答案,眨了眨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他一定是个狠人。 钟天野心里就这样想着。 对什么都可以,对什么都没兴趣,但是可以把每样东西都做到最好。 都可以和都不喜欢不一样的。 他的忍耐值很高。 周伯安是前者,大部分人是后者,因为不喜欢所以不会去做,因为都可以,所以什么都可以做。 周伯安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联想到他的家庭背景,钟天野也不觉得奇怪,被这种家庭培养成这样也不意外。 “周伯安,上了大学,就离家远了,可以做很多自己喜欢的事。” “不在家里人身边,就算被要求严格也会好很多。” “周伯安,我想给你说,压力别太大,其实人生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除了生死无大事。 钟天野把自己最信奉的人生信条说给他听。 她其实不了解周伯安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从以前的日常中猜到他在家应该待的不算开心。 周伯安快要出国的那段时日,他常常一到周末就会去她家小区接她出去吃饭。 小区里有很多流浪猫,来的第二次他就给小猫带了零食和猫粮。 如果钟天野迟迟不来,他就一直和小猫一起等。 她记得自己随口说过野外的小母猫很可怜,被公猫欺负,就要一窝一窝不停的生小猫。 后来被同一个小区的同学告诉,钟天野才知道周伯安单独来找过小猫抱它们去做了绝育。 她还未曾想过他也是细腻敏感的人。 她希望这样善良的人能过的开心的一点。 这样善良的人能过的开心,那说明这个地球还有得救。 “钟天野。” 说了一大段话,听到面前的人虔诚的叫了自己的名字。 周伯安伸手拉住钟天野,自己向前一步贴近,弯下腰亲了亲她的嘴角。 “谢谢你。” 动作幅度很小又很快,蜻蜓点水般的从钟天野嘴角移开。 亲完便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 钟天野看着眼前自己的初恋,也笑了笑,笑眼弯弯的说了声不客气。 周伯安,不管我们走到哪里,只要不是不欢而散,你永远是我最美好的初恋,我只希望你也能幸福。 钟天野想着,许下了自己在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第24章 德利斯 伦敦还在跨年的气氛中,距离中国年也不远了,唐人街已经挂上了红灯笼。 周伯安只待了两天就飞走了,钟天野以为他要回南青准备过年,结果还是飞回了温哥华。 这两天钟天野和周伯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早上9点多起床,10点多周伯安就在大门门口等着。 第二天来接她时,还被祖母发现,被请进家门一起吃了午饭。 钟天野家里观念都比较开放,没有早恋的意识。 甚至祖母和妈妈对于周伯安还特别满意。 周伯安离开后,钟天野险些沉溺于恋爱的浑浑恹恹中,这有些让她猛然惊醒。 不过还好,她还没把自己的情绪寄托在周伯安身上。 即使他离开,即使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她也并不感到难过。 钟天野有些怅然若失。 这次的甜蜜更像是be小说最后急转直下之前的**。 她发现这次能好好和周伯安相处,能对他很好,完全出于想对得起他的想法。 她有点喜欢周伯安,仅仅是因为周伯安是个大帅逼,性格不合也没关系,他很安静温和,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咄咄逼人。 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其他喜欢他的点了。 她和随懿吐槽,摸不清自己对周伯安的感情,总感觉什么不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最奇怪的点是根本谈不上喜欢周伯安就和他谈了恋爱,你简直是把他狗耍,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事实被戳破,钟天野有一瞬间的羞愧。 可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如果受不了,为什么周伯安不离开。 “怎么?你要欺负他到大学吗?” 钟天野看着手机上的这句话,无奈难受的感觉又缠上心头。 她清楚知道自己对于周伯安的热情和新鲜感已经开始消退。 高中一路走到大学,再从大学又走到哪呢? 结婚? 一想到自己和结婚两个字挂钩钟天野就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不可能。 她不适合婚姻,心里也隐隐对婚姻这个制度有些抵触。 难受的不是对这段关系的前路未卜,而是可恶的占有欲不愿将周伯安拱手相让。 无奈的也不是自己不知道是否该结束这段关系提分手,而是她喜欢会结束的关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结束的最体面。 各种细微的情绪密密麻麻的爬满心脏,让钟天野叹了口气。 一开始就不应该恋爱的。 现在越陷越深,生活快要被这种琐碎的情绪主导。 恋爱中的多巴胺她也能从别的地方获取。 唉。 钟天野抓了抓头发,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不再想这些。 人果然还是不能太闲。 放完假开学之后钟天野又忙了起来。 繁重的学习,准备各种申请大学的资料,高中的课外活动也不能少,在这样的生活里她很少去想那些东西了。 微渺恒定的努力或许是抵抗空虚孤独的唯一方式。 打破日常的是郑青禾的一通电话。 她在电话里说,下个周末要和未来即将合作的鼓手一起回来,介绍给她俩认识。 还在南青时,随懿快马加鞭的去找了郑青禾问她还有没有电吉他手的位置,就这样加入了乐队。 自从决定加入的那天,她和随懿闲下来时就会练一下贝斯和吉他,她俩可不想出道后因为业务能力不过关被叫花瓶。 时间过的很快,已经有了驾照的随懿开着车载着钟天野去机场接人。 两个人站在国际到达的航站楼,看着一波又一波人从5号门出来。 等的望眼欲穿,直到看到郑青禾终于慢慢走出来。 身边还跟了一个挺高的帅哥。 比172的郑青禾高出一个额头左右,头发稍微有些长,留着中分发型,看起来很青春洋溢。 没再仔细看,郑青禾先一步走到她俩面前。 郑青禾伸出胳膊抱了抱钟天野,又把跟在身后的帅哥拉过来。 “这就是我们的鼓手,Derorice。” “Hi!” 原来是帅姐。 近距离看她俩才发现德利斯是个女生。 浓眉大眼,高高的鼻子,嘴唇厚厚的看起来很性感。 不像白人,长相和钟天野有异曲同工之妙,像混血。 德利斯边说hi边摆着手和两个女生打招呼。 又转头看着郑青禾说“你说的没错,她俩真的漂亮。” 流利熟练的中文,甚至普通话口音比钟天野还要好。 四个人坐上车聊天知道德利斯来自美国,奶奶是华侨。 随懿开着车,钟天野在副驾驶上坐着,眼睛时不时的向后视镜看。 她真帅啊。 帅的让人高兴,让人舒服。 自信,阳光,开朗,不笑时带点攻击性,笑起来又和边牧大狗狗一样。 这明明是美国甜心。 “钟天野,看什么呢?” 郑青禾察觉到异常安静的钟天野,坐在后座伸出脑袋歪着头问。 “哦,嗯嗯,没看什么。” 钟天野有些窘迫的尴尬换来的只有随懿的嘲笑。 “那个,德利斯,你有对象吗?” 还是没忍住问出这个问题,钟天野直接向后看去。 德利斯听到这个问题明显一愣,笑着转头看了看郑青禾,和她邻座的郑青禾不变神色的看着前方。 “没有呢。” 微妙的气氛在车里散开,郑青禾只是微微笑着看着钟天野,没有人说话。 “哦哦。” 钟天野吃瘪,只能尴尬的坐好。 放下行李就去吃了饭。 饭桌上聊了很多,郑青禾她还在写歌,一旦写好确定,专辑很快就能出来。 她扒拉着盘子里切好的牛排,嘴上工作安排的利落,却看起来还是有心事。 乐队的出道专辑本该早就写好的,她却捡起了自己18岁没写完的那几首歌。 这些天郑青禾一直在写个人专辑的歌,这些歌她很宝贵。 大一签了唱片公司,才华却被否定,一直被要求唱公司给的流行电子音乐。 不温不火,付出那么多努力却没有半点水花。甚至在解约时,唯一自己一作的出道专版权差点丢掉。 她已经受够了。 郑青禾势必在世界乐坛拼下一个位置,有私心也无可厚非。 为了版权,她退而求其次,不再找大牌的欧美公司,找了韩国打造爱豆的娱乐公司。 他们需要闯美,她有制作能力,能提供打开市场的缺口,双方一拍即合,就这样和资本家签下了还算不错的合约。 为了乐队的曝光度和讨论度,她首先就找了钟天野,这样的外形和性格,什么样的流量也不愁。 甚至在已经找好吉他手的前提下,随懿又找来,她当即把那位“劝退”。无论外形还是性格,以前那位都太平凡。 几年的时间,她可能已经从纯粹的音乐人变成了一个商人。 说她利益为先,太过算计又聪明,她认。 在名利场上,不聪明灵活一点只能被拆吃入腹。 在自从打算和原公司解约后,她一直潜心锻炼自己的能力,打磨自己的作品。 就算这个圈子光怪陆离,坚守初心的人寥寥无几,她还是坚信实力作品才是底气。 在饭桌上,即使距离乐队出道的日子还远,她还是再三叮嘱两个女孩。 就算被人看作唯利是图的恶女,她还是想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 她有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把郑青禾和德利斯送回酒店,钟天野就回了家。 乐队的事情全权给了她俩打理,她和随懿也只是高中生,只能听从安排。 只是没想到会在韩国出道。 不过老老实实听从安排,要在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领域工作,让钟天野有些难受。 她披着毛毯,瘫在沙发上,还吃着冰淇淋。 划拉着手机,发现这几天周伯安的消息越来越少。 她想到周伯安,在准备大学的同时好像似乎已经开始在公司实习。 他是不是很累,累到连社交都困难。 怕打扰他的休息,钟天野没再主动给周伯安发去消息。 找到正当理由断联,钟天野心里竟然有些压不住的欣喜。 这些天,她三点一线的学习,也不怎么上社交平台,更没闲心去经营自己的恋爱关系。 但是她很开心,平静又充实的生活她求之不得。 周伯安看了看手机,已经晚上凌晨两点多,他刚从公司回来。 距离申请大学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和周令颐的博弈也越来越激烈。 周令颐固执于猜疑,控制欲强,面对身边所有的不稳定因素她总想把控全部。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信任周伯安。 即使签了合同,即使他已经在自己能力和精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她要求周伯安现在就做出成绩才能换来选择大学的资格。 无论在公司还是上课,他的手机被扣押,周令颐只给他一个已经编辑好只能工作的手机。 周伯安从牢房到了另一牢房。 钟天野随着他消息的减少开始逐渐从他生活里消失。 周令颐不止一次以钟天野相要挟,他保不准这群疯子都会做些什么。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无声绵长的思念压在每一个漆黑的夜里。 代价是他的血肉渐渐被掏空,时时刻刻像跪在神龛前。 人格障碍有一定的遗传倾向。 周令颐简直是他父亲的翻版,成了一个npd,又继承了她母亲麻木冷漠,而周伯安成了她的血包。 痛苦即将快要把他吞没,眼睛只能干涩的眨着,从远处看只是一团焦糊的黑暗。 内心的积雨云因为愈演愈烈的思念,变成了冰雹,下在这所灰白调的房子,周伯安没打伞,身上被砸的青一块紫一块。 天气明明已经开始温暖,他还总是生活在这样的坏天气里。 今年伦敦的天气特别好。 气温回暖,出了门就能享受和阳光拥抱。 钟天野已经接到北林大学的录取通知,她在全力准备一直到6月的考试,直到成绩放榜确认录取。 “我大概会去北林学天体物理。” 宁向恒几乎秒回的速度。 “嗯,很正确的选择。” “如果顺利的话,或许开学我们会再见面。” 钟天野看着这句话,心里猜测着他的职业。 不是专家,那肯定不是大学里的老师。 新生开学会见面的话,难道是学校的股东? 如果27岁人生是这样的话,那有些太幸运了。 “Novatech和北林天文研究院一直有合作,有活动我会代表公司去参加。” 似乎是猜到钟天野的顾虑,宁向恒末了又填了一句,主动交代了自己的工作背景。 Novatech。 钟天野不太关注经济市场的都知道这个最近几年迅速崛起的科技公司。 一家总部在英国的公司,让一个亚裔面孔出席各大活动。 宁向恒比想象中更厉害,也更精英。 时间走的速度和夏天来的速度一样快。 在南青城,6月10号,张万琴她们停下笔,考完了最后一科地理,终于,昏黄的,疲惫的,潮湿的三年在白炽灯滋滋作响的考场上结束。 南青一中大门外围满了来接考生的家长。 爸爸妈妈带着弟弟来了,捧着一束鲜花。 张万琴接过鲜花,上面卡片上用鲜红白边的字体写着“万事胜意”。 女孩闻了闻鲜花,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妈妈。 她长舒一口气。 妈妈,自从我开始变的敏感,我再也受不了微妙的琐碎的荒唐不公,也无法再自以为自己是幸运的东亚女儿。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开始走自己的路,见过外面的世界,拥有独立的能力过后,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 张万琴心里有些苦涩。 完成高考只是一瞬间的轻松,属于她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她又想到钟天野,一个完全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完全肆意妄为的女孩。 实话实说,自私,是她从钟天野身上学到的第一个品德。 不过钟天野不会认为自己自私,这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 她现在是不是也已经完成了目前人生最重要的考试,也开始准备走自己的路了呢? 张万琴拿到手机,一打开就看见钟天野在群里发的消息,她在祝大家心想事成,说自己也已经考完了试,可能会去北林大学学天体物理,希望这个大学不要让自己失望。 张万琴熄灭手机,没在群里说话。 她突然想起来。 钟天野看着懒散,但是毫不亏待自己,因为把自己看的最重要,似乎过去的十几年从来没犯过蠢,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钟天野一直在走自己的路。 第25章 新的开始 七月的太阳逐渐焦躁起来,空气中都是被阳光烤的干燥的味道。 钟天野和随懿搭上去往南青的飞机,准备好好享受一下这个无忧的暑假。 夏天的南青城,海蓝的透彻,草绿的油润。 高考成绩已经出来,还记得那天张万琴带着哭腔发来语音,说自己考出来了高三一年的最高分。 运气爆棚,上天也不会辜负坚韧的小孩。 来到南青的第一天,就和大家去吃了火锅。 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想祝自己以后的生活越来越红红火火。 一个包间,一张大桌子,围了一圈女生。 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没有人谈论成绩,只是在想象自己以后的去处。 钟天野认为成绩是**,除主动告诉她的张万琴,其她人的成绩她能猜个大概。 陈舒发挥正常,大概率普通的一本,卫今夏考的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卫今夏就坐在钟天野的旁边,看着兴致不高。 “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有。” 被突如其来的询问给吓一跳,卫今夏伸出白嫩的手,手上还戴着高考完妈妈送的金镯子,捂着胸口。 “那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 “都已经考完了,难道还焦虑吗?” 钟天野一边说着一边迅速起身把锅里的鸭肠捞起,生怕煮老了,那样就不好吃了。 “不是的,因为志愿的事情和家里有些意见不合。” “我想学法医来着,其实我从小对刑侦特别感兴趣。” “但是我爸爸妈妈不愿意,非要我报师范类的,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志愿改了,说女孩子要坐办公室,安稳一点才好,还说当法医以后婚姻会很难。” 卫今夏越说越小声,想法随着音量也有些摇摆。 “所以呢,你怎么想?” 钟天野吃完鸭肠,又赶忙从锅里捞贡菜,不行,贡菜煮老了也不好吃。 卫今夏看着钟天野忙不迭的样子,欲言又止。 “你要真想学没人能拦你。” “就算卡在最后一刻你也可以去网吧把你的志愿改回来。” “这事吧,没什么好不开心的,只要勇敢就行。” 钟天野终于嚼完最后一口贡菜,喝了小酒,有点上头,掏心肺腑的给眼前的女孩说了很多话。 就像两年前那个在体育室的下午一样。 “嗯嗯,我知道了。我回家再争取一下。” 许是吃的有点晕碳,卫今夏软绵绵的点了点头。 快三个小时的聚餐终于结束,她们还要去唱卡拉ok,但是钟天野喝酒喝的有些多,晕乎乎的,喊着要回家。 张万琴不喜欢吵闹的唱k,认命般的要将钟天野送回家。 明月湾距离火锅店挺近,张万琴拉着钟天野吹着晚风走在人行道上。 钟天野酒品很好,喝了酒之后脸上红红的,很安静,还笑眯眯的,看着甚至比平常都温和许多。 钟天野在后面慢慢走着,张万琴拉着她胳膊,脚步有些快,在前面走。 她时不时回头看看这个女孩。 她总觉得自己以后会和她越走越远。 张万琴从不奢求什么感情能从头走到尾,也不觉得人一定要有伴侣,朋友。 她自己一个人也挺好。 但对于钟天野,她总觉得遗憾。 是遗憾不相信能做一辈子好朋友吗,还是遗憾那天晚上没把心里话说给她听。 想了一下,她发现是在遗憾自己的保留。 为了不留遗憾,眼下又是个好时机,张万琴慢慢停下脚步,等钟天野走到自己身边。 “其实这些话我早就想在那天晚上给你说了。” “只是我怕尴尬,我怕说出来会影响你对我的看法。”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以为我是幸运的,一个很幸运的女儿。” “后来不知道怎么,我开始变的敏感,家里有时,不对,频繁的让我不舒服。” “直到有一次,我和爸爸坐在车里,他说,以后我把你养到大学毕业,你就结婚,给你几万块钱,就和我没关系了。” 张万琴依然清楚的记得那天下午,太阳发出的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父亲的话伴随着阳光一块刺了下来,一个刺到了眼睛,一个刺进了心里。 “钟天野,我可能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了。” 张万琴慢慢的说出来那个晚上她没敢倾诉出来的话,语调平常,好像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想过很多遍。 说完没敢看钟天野的眼睛,只一味的向前走。 突然被拉住,被拉进一个怀抱,还带着满身的火锅味和酒气。 “别难过,起码我们知道以后该怎么活了,不是吗?” 钟天野喝的有些醉,意识尚未完全清醒。 若是平常,钟天野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场景,她不太会安慰人。 但是现在因为酒劲,她只能顺应本能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告诉她别难过。 张万琴有些错愕,她没想到她会那么说。 “谢谢你。” 张万琴挣脱开钟天野的拥抱,她还是不适应这样的直接的情感表达。 就连倾诉都要趁着对方喝醉。 “钟天野,你真的是天才。” “我知道。” 钟天野一仰头,甩了一下额头前的头发,很骄傲的说完跌跌撞撞走进自己家的单元楼。 目送着钟天野离开,张万琴无声的又说了一声谢谢。 这次谢的是她自己。 没错,感谢自己的敏感和清醒。 因为只有醒过来才能知道以后该是什么样的活法。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醒来已经中午十二点。 钟天野捶了一下有点头疼的脑袋,依稀记得昨天张万琴给自己说了什么。 可是自己记性本来就不好,一喝酒就忘记了大概。 算了,应该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打开手机蹦出来的是随懿没完没了发来的消息。 点开,通篇都在说付嘉航。 大体看了一下,没看明白,钟天野按下一个问号。 下一秒,视频通话直接打来。 接通,屏幕上赫然出现了随懿的脸,她离摄像头很近,脸占据了整张屏幕。 “付嘉航追过你,你怎么不和我说!” 钟天野被怒气冲冲的质问搞懵,下意识说了声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没什么好说的,他应该没喜欢过我,追就更说不上了。” 钟天野反应过来,认真的给随懿解释。 她不认为付嘉航真的喜欢她。 从他开始有点暴露心意,行为上有些故意关照她一直到烧烤城的那天晚上,不过短短三个多月。 这期间偶尔的关心,故意找她聊天的时间变长,给她带早饭。 这算追人吗? 这也太廉价了。 或许仅仅只是某些瞬间让他对自己有了好感,低成本的尝试他又不会损失什么。 钟天野理解付嘉航。 从小被众星捧月,长大了在感情上从来都是被人捧着,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高傲的心气去追人呢。 钟天野往上翻了翻随懿给她发的信息,原来是在说付嘉航又谈上了恋爱,整个高三就换了三个女朋友,最后一个高考前就提了分手,甚至影响到那个女生发挥失常。 最重要的是,那天烧烤城的晚上不知道怎么被传了出去,还被传的五花八门,总之大概意思钟天野冷傲退痴男,让好男人变成了花心男。 什么鬼东西。 钟天野无语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回了一个句号。 如果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伤心,转头去伤害别的更多的女人,这怎么能说他本来是个好男人呢。 只能说他是个好演员。 为自己树立个痴情被辜负的形象,去干更荒唐的事,在自己编的人设里演的如痴如醉,演到自己都信以为真。 结果通篇故事下来只有所有的女人是无辜的,最无辜的就是那个辜负男人的恶女。 怎么能听信男人嘴里的女人形象呢,就算要看也要看女人嘴里的女人是什么样啊。 随懿说八卦越演越烈,就连张万琴和陈舒也发来消息,说很多人向她们打听。 钟天野发了个文字朋友圈。 我好无辜。 她懒的去关心付嘉航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表明态度就好。 “你怎么了?” “我现在在南青。” 发完朋友圈,第一个点赞的就是周伯安。 接着就看见他给自己发了消息。 上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个多星期前。 钟天野有点无所适从。 说不清是谁在故意逃避。 好吧,是她自己。 自从跨完年两个人的联系就越来越少 钟天野看的出来他很累,状态不太好,因为到了后期他就很少发消息了,发的内容也都是在引导她说,仿佛聊天打字都要花光他的所有气力。 钟天野也很忙,就没有过多的关注。 而且,这样的聊天很像她在自言自语,很无聊。 最后一次聊天定格在周伯安发来的晚安,后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就有了整整连续快三个星期的空白。 很诡异。 她们是情侣,这也不是冷战,也没有爆发争吵,谁也不提分手,谁也没做错什么。 就这样断联了这么长时间。 周伯安刚下飞机坐上私家车就看见钟天野没头没脑的发了一条奇怪的朋友圈。 他刚刚回到南青城。 可能是脱离周彧年视线太久,微信上更是对他的说教和指点敷衍至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威受到威胁。 他强烈的要求让考完试的周伯安回来。 周伯安就这样回到这个让他感到非常不适的城市。 “没事,那你回来了咱们见一下吧。” “下个周二,我来找你吧。” 钟天野回复的很快,好像有急事一样,快到发了消息立马退出聊天界面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她下定决心要分手。 钟天野咬着苹果,不想去看周伯安是否回复。 她是觉得这样有些残忍。 如果周伯安还喜欢她的话。 可是这段恋爱对她来说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现在,她从这段关系里什么也得不到。 甚至琐碎的时间里还会影响自己的情绪和精力。 这样就分开的话最好,没有狗血的剧情,没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只是,自然而然的分开了。 钟天野还是有点在乎周伯安的。 如果在随意点,她会直接在微信通知他分手,怎么可能会单独约他出来见面。 她想态度端正一点结束这场关系。 周伯安沉默的看着这几条信息。 几分钟过后,他平静的发送一个好字。 太过了解钟天野的性格,他大概已经猜到结局。 周伯安很无奈。 从元旦后,周令颐病情加重,对死亡的惧怕,对自己的不甘心,对资源的争抢,让周令颐有了心魔,折磨周伯安这个假想敌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房子里安了摄像头;建了一座和老家一样的小偏房,不过里面摆的不是他父亲的牌位,而是周伯安母亲的牌位;分给他带的小组最辛苦难啃的项目合同,做不好就会受到惩罚。 周伯安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只要有机会他就会反抗。 但是后来周令颐派人送来一沓照片,照片上每一张都是钟天野。 她去图书馆学习,在上学路上,和朋友出去玩,甚至在家里。 他很害怕。 周令颐疯魔的不成样子,他知道她不仅把她当成威胁折磨他的筹码,也知道周令颐在隐隐的,疯狂的嫉妒着钟天野的人生。 被肆意自由的人吸引好像是这个家族的天性。 他开始减少与钟天野的联系,可是思念能水滴石穿。 他开始预见如果和钟天野彻底决断自己将会是怎样的行尸走肉。 如果在三年前,他没有遇到钟天野,他或许还能有自救的能力。 只是遇到她之后,自己的所有都围绕着她展开,三年来,他把自己的灵魂贴到她的身上,就好像自己已经从麻木荒唐的苦难中走出。 那时候的他沉溺在被拯救的快感,他没想过未来。 因为分别,迫使他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车子已经到了翠湖公馆的大门,门卫认识车牌号,毕恭毕敬的开门放行。 周伯安安静的看向窗外。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柏油路上,路两边都是修建好的草坪,大理石的雕塑,还有缅甸花梨木做的长椅。 这里的景象和翠湖公园的一样。 周伯安又无法抑制的想起钟天野。 她总是存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干什么,总能想起来。 在温哥华,周令颐明知道钟天野的存在,为了资源累积,一边又隐隐约的给周伯安介绍身世背景相当的女孩。 周伯安很无力,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后,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失去对任何事物和任何人的兴趣了。 内心死寂一般沉默又安静。 像个木偶,仅凭别人摆弄,连抗争的气力都消失了。 结束联系的最后一天,他刚和钟天野发完晚安,就打开备忘录写下了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句话。 “钟天野。” “我好像生病了。” 第26章 云巅市 南青城的七月实在太热,现在放了暑假,连热闹的街上都很少有人在。 钟天野边穿鞋边后悔自己说要出门去找周伯安了。 明明在手机上就能说的事,她非要搞个认真的态度出来,仿佛当着他的面郑重的说出来就是尊重他一样。 柏油路被太阳烤的感觉要化开,钟天野抓着车把手想把车门打开反而被烫了一下。 “这天儿真热啊。你们小年轻还出来玩,真行。” 钟天野刚上车司机大爷就开始扯皮。 “我不是出来玩的,我出来干正事的。” “哟,真有意思,啥正事?” 这大爷管的有些多,钟天野有点烦。 “补课,我明年高考。” 天气热的让人烦躁,大爷的车里更是有股隐隐的酸臭味,感觉钻进了大爷的被窝。 钟天野随便扯了个理由就假寐结束了对话。 开了一会儿,太阳终于下山,钟天野睁开了眼睛,车子已经行驶到翠湖公馆的门口。 她下了车,凭着记忆向翠湖公园的方向走,那里好看又凉快。 走到门口,她给周伯安打去了电话。 “喂,我在翠湖公园的大门这里,你来吧。” “好,马上到。” 周伯安来的速度比钟天野想的快的多,钟天野远远的就看见周伯安跑着过来。 走近,才发现周伯安现在憔悴的有些吓人。 刚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忘记。 钟天野看着周伯安,他颓了不少,眼下的黑眼圈比上次见他还要重,面颊凹陷的厉害,泪沟更明显了,肤色已经变的有些惨白了。 和高中的周伯安一点也不一样。 高中的周伯安虽然有时候会流露出疲惫感,可到底是意气风发的。 现在的他像个在潮湿阴冷的天气里会跑出来的男鬼。 “嗯..这些天你还好吧?” 钟天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看着这副惨状,她斟酌着话语。 周伯安听见这句话,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 “还好。” 语气里透着失望自嘲,不知道是失望自己的这个状态见到了钟天野还是失望钟天野的反应。 “那个,就是,你和我,不对,这些天咱俩…” 钟天野努力的在想怎么把残忍的想法包装一下,让它变得温柔一点。 起码不要让周伯安太伤心。 突然,手被另一只温热的大手牵住。 “说吧,没关系,我听你的。” 周伯安主动牵住了钟天野的手,他只想多贪恋一秒钟她的温度。 他一直在等钟天野说出分开的话。 从断联开始他就想到了结局,主动引导她说出分手,让对方卸下心里的负担,能让她离开的更轻松一点。 即使自己已经痛苦到快要神志不清。 “那我们还是分手吧。” 钟天野不再犹豫飞快说出这句话。 她早就意识到涉及感情的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要不然就会像司机大爷的扯皮,又臭又长。 到时候两个人说不定还会相看生厌。 “周伯安,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好起来。” “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走了,周伯安,再见。” 钟天野看着周伯安的眼睛一句一句说出来,钉在了周伯安的心里。 说完就挣脱被牵着的手,向周伯安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向来时的路走去。 分离的场面在周伯安脑海里演练了很多遍,他不想表现的像个怨夫,他想着装大度一点,钟天野就会念着他的好。 可决绝的话从钟天野嘴里说出,无望还是在不可抑制的蔓延,他慢慢在平静中崩裂。 钟天野走的很快,拐个弯,很快连背影都已经看不见。 周伯安的视野空空,只有大片的草坪,乔木和坚硬的雕塑。 无奈的有些绝望。 周伯安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和钟天野在一起。 比起未来厌烦他和他分开,他更想主动放手,给双方一个喘息的机会。 这样做不奢求钟天野对他念念不忘,起码可以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她的人。 走吧。 给我们一个新的开始。 你去见识世界,我去疗愈自己。 不管怎样,我们都会重新相遇。 钟天野这些天在家待的很舒服。 和周伯安分开的那天晚上,她有一点难受,像喝了一口酸涩的酸梅汤,没解渴,反而让人更想大口喝水。 心里空落落的。 钟天野很少有这种感觉,她的人生大多在平和中度过,要么开心要么难过,不管生活还是情绪都简单的像小孩子。 或许周伯安在自己心里真的不一样。 他带给了钟天野很多以前没体验过的感觉。 如果感到内心空虚,情绪总是被这样的事情绊住,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去读书。 考完试后,她不再看那些天文数字,她又拿起来书。 太阳把街上所有东西照的无处遁行,朝着南青的海打耳光,连带着整个城市都眩晕。 钟天野就待在舒服的空调房里,拿着书,断断续续的读着。 她看的大多是妈妈书房里的书,本来想着把高中那些读的囫囵吞枣的书重新看一遍,却发现很多被自己随手送给了周伯安。 《呼啸山庄》《百年孤独》她还可以勉强看下去,但是语文老师推荐的各种现代乡土文学,她是真的看不进去。 一打开书一股男味扑面而来,她躲都来不及。 还是钟朝盈女士的品味比较好。 书房里各国女性簇拥着,钟天野还是喜欢女人写的文字。 不过很可惜,她造诣不高,对读书的耐心也很有限,很多通篇辩证类的书她还是看几页就放弃。 随懿很多时候会从家里跑来找她玩。 她不爱看书,现在一心在找哪个凉快点的城市适合她们去旅游。 这是一早就说好的,在这里她们除了南青城,并没怎么出去玩过。 钟天野不着急这事,她懒的出门。 皇上不急太监急,随懿每天急的团团转,好像这假期下一秒就要从手里溜走。 历经将近五天的精挑细选,随懿终于敲定城市。 云巅市。 坐落在西南部,在高原上,多山多水多云雾,夏季也能凉爽如春。 随懿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想干什么立刻开干,想要什么东西也要立马得到。 只做了一下大体的计划,恍惚间,钟天野被随懿带着已经坐上了去云巅市的飞机。 云巅市是暑期大热的旅游城市,人算不上少,好在她俩旅游不是打卡出片式,所有人多的网红景点通通放弃。 兜兜转转,去了云巅市附近的村寨。 这里已经跟着政策的脚步开始大力发展旅游产业,有不少人家把自家小院改成了民宿。 随懿和钟天野拉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上,感觉轮子马上就要断掉。 好在终于在一家小卖部门口见到了民宿老板。 老板姓赵,本地人,不过是市里的,留在这个村子创业。 装扮干练,扎着一个底丸子头,素面朝天,却带了一个非常夸张吸睛的大耳环。 她开着一辆敞篷的三蹦子风风火火的朝着两个女孩开来,又三下五除二的把行李箱搬了上去。 随懿和钟天野挤在后边坐在放车里的小马扎上,行李箱随着颠簸不断滚来滚去,惊的两个女孩不得不用手去扶。 下午,太阳已经快要落山,这里开始有些冷了。 钟天野拢了拢外套,对着随懿忍不住大笑起来。 窘迫的有些好笑。 “没事!行李箱掉不了,不用管它!” 赵老板似乎察觉到,边开车边转头大声的喊道。 她的声音完全符合她本人形象,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钟天野自认自己嗓门已经算大,可是赵老板的嗓门抵得上她两个。 “你们是考完试来玩吗?” “嗯对,九月我们要去国外上大学了。” 随懿扯着嗓子和老板喊道,试图压过三蹦子发动机的声音。 “那好啊!你们到了外国也要介绍咱这里有多好玩!” “我们还不知道这里好不好玩呢!” 赵老板听后发出一段爽朗的笑声,两人一唱一和,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小院门口。 晚上八点多,这里的天才完全黑下来。 刚收拾完东西,老板就把她俩叫出来请吃夜宵。 云巅的小锅米线。 满满一大碗肉臊子,炸酱是炒出来的,放了八角,香叶,草果炒香,还放了很多自家做的酸菜。 路途遥远,钟天野和随懿肚子里早就已经空荡荡。 “老板,这太好吃了,还能再来一碗吗?” “不好意思啊,晚上我没有煮太多。” 两个人埋头猛吃,好吃到旁边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钟天野抬头才发现眼前坐了一个女孩。 小院里灯光不算明亮,她正好逆光,看不清女孩的面容,只在刚刚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哑哑的,闷闷的,又带点烟嗓。 只是说话太小声,导致钟天野没听清楚说了什么。 “她是小院隔壁家的女儿,平时没事会来我这打点零工,米线就是她做的。” 赵爽陪着腼腆的女孩解释道,爽朗一笑,拍了拍女孩的背,示意她不要太害羞。 “你们好,可以叫我拉薇。” 小院的墙壁不高,突然墙那边冒出一个脑袋,说着随懿和钟天野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我哥哥叫我回家了,你们吃好,明天还可以给你们做。” “好,谢谢拉薇。” 看着女孩站起来,发现她还穿着好看的民族服饰。 深蓝色的底色,鲜艳的花纹,脖子上的银饰随着跑动发出叮铃当啷的响声。 “原来她是少数民族。” 云巅市四季如春,即使在炎热的八月,清晨也要穿上外套。 随懿实在太墨迹,钟天野耐不住跑出来呼吸这里的新鲜空气,站在小院门口抬着头看云巅市的天空。 “这里紫外线很强的,小心眼睛。” 钟天野转头,对上一张轮廓立体,眉眼深邃的典型少数民族帅哥长相的脸。 看着不过十六七岁,普通话带着有些重的口音,得让人反应一会才能明白他说的话。 “我是拉薇的哥哥,你可以叫我阿木。” 兄妹俩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一个内向,一个外向。 眼前的少年带着爽朗的笑,小麦色的皮肤,单说类型的话,和付嘉航的感觉很像,其实他俩长的也很像。 可是又不像,付嘉航天之骄子的气质太过强烈,他是自信的。 阿木身上更多是纯朴的自然。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云巅是个好地方,来到这里,当地人的友善,慢节奏的生活,温和的天气能让赶路的人暂时忘记生活的烦恼,也能让钟天野这样的臭脸怪挂上好脸色。 每天吹着云海微凉的海风,数不清的白色雪山和蓝色湖泊可以去看,每天喝着当地产的咖啡豆做的咖啡,醇香浓厚,闲下来就去村子附近走走。 吃过桥米线、小锅米线、豆花米线、凉鸡米线,吃砂锅鱼、纳西烤鱼、香茅草烤鱼、吃腊排骨火锅、野生菌火锅、黑山羊火锅、牦牛火锅… 还有荞粑粑、菠萝炒饭、薄荷炸排骨,松茸鸡汤泡饭、各种洋芋小吃… 回去时,腰带都加宽了两格。 两个人提前向南青寄过去很多鲜花饼,火腿、云腿月饼、乳扇,还有芒果,人参果和油柑。 带回来那么多东西,钟天野在家整理时发现自己下意识给周伯安每样都带了一份。 没有多想,好像出于本能。 这些天,至少是在她的记忆中,周伯安这个名字根本没出现过在脑海里。 脑子想不起来他,身体却做出了第一反应。 她还是习惯他的存在。 周伯安要听从周彧年的安排在南青待到10月,到开学才能走。 周令颐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周彧年和宋宜春还是不知道自己女儿得了绝症。 周伯安默默的等着,他在等这个家真正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周彧年喜欢叫周伯安陪着他下棋,打高尔夫。 可是周伯安不喜欢这些东西。 以前迫于权威和惩戒只能乖乖答应,还伪装的自己很喜欢的样子。 现在他不在乎了。 从他回来之后,这个家没有一天安生过。 周彧年几乎是每天大发雷霆的状态,怒骂着周令颐带坏自己孙子,又怨周伯安母亲给他带来的所谓的劣质基因。 周伯安喜欢去后山飙车,飙升的肾上腺素能让他暂时摆脱痛苦。 还喜欢玩枪,屋子里很多真枪,有些是初中就有的,大部分是高中弄来的。 以前还藏一藏,现在有时候直接摆在桌子上。 现在他到处搞投资,在周令颐公司实习挣的钱成了他现在的资本,钱生钱,即使周彧年停了他所有的卡,周伯安也有很多钱。 他看见好看漂亮的宝石就买下来,钟天野没有耳洞,就只做成项链,手链和戒指。 他现在也会被周彧年强制性的送去神龛前父亲的牌位跪着。 每次一到这个地方,周伯安就两眼一闭,把蒲团当枕头,睡在**的地上。 这样做是因为他猜如果钟天野遇到这种事,她就会这样做,这样做似乎自己能舒服一点。 不服管教的下场就是周彧年又动用了武力。 和小时候不一样,周伯安长大了,周彧年又太老了。 只能依靠保镖把周伯安牵制住。 直到周伯安拿着枪打穿了一个保镖的肩膀,又用枪抵着周彧年的脑袋。 枪里子弹还有很多,手指下面就是扳机,恨意在瞬念之间爆发。 不行。 杀人犯怎么能再和她在一起。 周彧年急火攻心,晕倒后送到了医院。 确诊了心脏淀粉样变性。 这种病隐秘又致命,医生说预后很差,如果不进行心脏移植,一年内死亡率很高。 宋春仪带着周伯安站在病房外,神色从开始就没有变过,还是像个木偶。 “每年都安排体检,以前没发现异常吗?” 听到医生的询问,宋春仪表情才有松动,眼睛看着医生,像毒蛇。 “没有。” 把眼光转向病房,冰冷的回复医生。 医生意识到自己多问,迎和了几声就赶忙逃离现场。 周伯安沉默的看着宋春仪的背影。 他没想到她和自己一样恨他。 第27章 命运的馈赠 病房内不知道是什么仪器发出一声一声有规律的提示音。 宋春仪的脊背还僵着,周伯安不发一声的站在背后。 宋春仪作为周家的女主人,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管,包括丈夫的身体。 隐瞒体检结果,偷天换柱,把这种危险的病拖到现在,宋春仪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给周彧年留,她只想让自己丈夫名正言顺,干脆利落的死掉。 “周伯安,做事别那么着急,希望或许就在下一秒。” “也别脏了自己的手。” 宋春仪没有转头,第一次跟周伯安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谢谢。” 周伯安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本能的想感谢。 这声谢谢不知道是说给宋春仪的,还是说给自己的,或是说给上天的。 宋春仪没有应声,只是转身离开。 周彧年病倒,时日不多,即使做了保密工作,还是让各怀鬼胎的周家其他人知道。 周彧年的弟弟们已经迅速赶到公司总部争夺股权。 整个周家的产业似乎马上就要被瓜分殆尽。 周令颐连夜赶回国,在会议桌上舌战群儒,可是在周家,能上桌的全是男人。 周令颐把周伯安拉来,可他太年轻,没有太多经验。 打官司已经是板上钉钉。 周令颐很高兴,如果通过司法手段,自己和女儿都有继承权。 但是周彧年中途醒来,意识清楚的立了遗嘱,那她和女儿只能得到一些短暂的财富。 周令颐病情不稳定,处理完这里,找好代理律师,她立即回国。 临走之前,三个人在圆桌上吃了饭。 宋春仪肉眼可见的放松,破天荒的说了很多话。 她不说自己为何变成这样,只说自己很欣慰,自己的两个小孩,还有周伯安,都很像她,而不像周彧年。 像她一样爱自由,爱权力,爱抗争,而不是被古板教条洗脑,活成像周彧年那样自卑又自大的人。 周伯安听到这话内心鄙夷,她常年的冷漠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小孩,兄妹两个实际上都继承了周彧年的疯,一点也不像宋春仪。 自己的父亲疯到囚禁自己的母亲,姑姑疯到软囚禁自己。 周令颐临走之前也没和母亲说自己得病的事实。 她知道宋春仪的过去,作为女儿,她能理解。 母亲最想要的是自由,好不容易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不想让母亲伤心。 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女人年轻时被爱情的誓言哄骗,骗到家里,生了小孩,精力只能被允许用到主持家里的事务,自己家的权势也成了男人稳固地位的工具。 一日复一日,自己的心气就这样被消耗,慢慢的在这个男人身边耗竭完自己的生命。 她想过杀死枕边人,无数次。 可是她又狠不下心,又无数次念着周彧年的好,他可能爱自己,只是有点疯。 看到体检单子上出问题的那刻,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她已经66岁,老天在命运的最后终于眷顾她一次。 家宴吃完后,周伯安就回了房间。 路上被周令颐叫走。 “来之前我病情好了很多,这里的产业我最多只能帮你管几年。” “我想说的是,你安心去上学,这里你不用操心。” 似乎想到了什么,周令颐又自嘲式的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是你还要帮我把我女儿那份管好。” 这是周令颐临走之前和他说的最后的话。 他当然在乎,他也在乎钱和权。 他不是一个没有**的人。 钟天野喜欢钱,他自然要多多赚钱。 想到钟天野,他没想到命运的馈赠来的那么突然。 周伯安有些后悔分手了。 暑假一眨眼就溜走,北林新生开学已经十月。 随懿学习成绩不如钟天野,去了另一所伦敦附近的大学。 不管是发小随懿还是玩的好的同学贝琳达和德拉尼都没有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开学第一天家里把她送到附近买好的小公寓,又一起报到后便离开了。 开学日的第二天依旧很热闹,钟天野便跑到校园里假扮老生凭着昨天逛校园的记忆给新生和家长们指路。 只要闲下来她内心就有点彷徨,这其实是她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父母出远门去上学。 即使姥姥家就在伦敦,妈妈的工作不几年也随时调回来,悬着的心没有归属感, 钟天野在偌大的,古朴的,肃穆的北林闲逛,这里实在是太乡下了,周边几乎什么娱乐场所也没有,唯一可以去逛的除了公园,就是一家私人的小型天文馆。 怪不得北林大学研究院硕果辉煌,把人扔到这种偏僻村子,除了搞研究还能干什么。 钟天野逛着逛着又转回了学校的中央广场。 并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宁向恒。 他西装革履,看着像在和学校方面的负责人攀谈着,侧过脸,脸上还挂着典型君子温文尔雅的笑。 钟天野想也不想就想略过。 可是腿比宁向恒的注意力慢了一步。 “你还真的在这。” “嗯,校方邀请公司来参加开学典礼。” “怎么?直到现在才相信我?” 宁向恒褪去刚才与合作方交谈的商务风,在钟天野面前似乎比刚才放松。 “不是,只是没想到能恰巧遇见你。” 宁向恒爽朗的笑了笑。 “以后你们学校规模比较大的活动我都会在,你们学院更是。” “是吗?那有什么口风我可以从你这里提前知道吗?” “当然可以,能告诉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钟天野听见这话笑了笑,假意的客套中掺了几分对资源追求的真心。 她不把宁向恒当朋友,他看着也不像一个自己的追求者。 比自己快大了将近十岁,她有时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和面前的男人相处。 好在她也不关心自己在宁向恒心里的形象,只要给出的好处是实打实的,她可以不在乎。 开学典礼过后便是上课。 北林大学一学期只有八周,一年三个学期,从大一开始就是高压的学习环境。 无数个夜晚,钟天野都在想自己怎么走到这种境地的。 高中在南青上了两年,起早贪黑。 大学来北林继续起早贪黑。 钟天野同性缘很好,很快在各种活动和聚会上交到了性格相近的朋友。 钟天野不喜欢参加英国人无聊的party,感觉像在坐牢,甚至在路上就已经犯困。 年轻英国人的party会喝很多酒,但是是干喝,一杯接一杯,越喝越兴奋。 还聊很多话,聊的内容很无聊。 她去参加party的目标很简单,就是看看有没有和自己一样想法的人,交个朋友。 交上朋友后,她几乎便没怎么去过。 最近上专业课,钟天野老是碰到一个女生。 有时候带着头巾,有时候不带,总是自己一个人,行色匆匆。 洗的干净但是很陈旧的衣物,老派的笔记本和书包,鼻梁上架着笨重的眼镜。 这样也阻挡不住她的美丽。 钟天野是一个肤浅的人。 能被她第一眼注意到,除了漂亮只能是漂亮。 终于,在物理课上,她们坐到了一起。 不小心对视上,钟天野发现她有一双好看的绿眼睛。 “嗨,我的红笔没墨水了,可以借我一下吗?” 和漂亮的人交谈像是本能驱动,钟天野就这样对着阿迪莱说出她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两个人自然的交流起来,钟天野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她对她没有印象。 阿迪莱,来自一个不富裕的小国,在他们国家,她属于公费留学生。 政府给了学费补助,生活费要自己负责。 她能省就省,住着学校历史悠久的学生公寓,从来不参加任何聚会,每周末下午再去超市购买临期黄标的食物,到公共厨房完成自己的三餐,空闲的时候就去打零工。 除了学习就是琢磨怎么花更少的钱。 阿迪莱兴奋的给钟天野说着自己是怎么抢到便宜的临期食物,又是怎么有时候在伦敦地铁逃票成功的。 她没有很多心思,所以说话并不遮掩。 其实是一个单纯灵动的女孩。 钟天野邀请她以后小组作业可以一起做。 因为她瞥见阿迪莱的笔记,她似乎不习惯无纸化学习,不带电脑,每次带草稿纸和本子,上面用铅笔记的密密麻麻。 钟天野最近有些烦躁。 生活事情太多,不止学习,大学生活的琐碎让她每天头疼。 还有周伯安。 开学第一天,他就联系了她。 钟天野才知道他申请了圣斯威辛学院,有着全世界最好的金融学,这所大学坐落在伦敦市里,但是距离北林大学不算太远。 他约她见面。 钟天野还以为和他的故事已经结束。 她不想在感情这种事上花费太多精力,一连着几天没回信息,像是忙着忙着把周伯安给忘了。 周五的晚上,翻到聊天记录,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逃避。 “他还追到伦敦来了?” 把这件事发给随懿,没想到她反应还挺大。 “不过看高中周伯安对你那赖样,好像也不奇怪。” 钟天野觉得好笑,拆开一包薯片,问随懿“什么赖样?” “就是那种一辈子都要赖在你身上的感觉。” 钟天野看着脱口秀看的心不在焉,刚刚随懿说的话一直在心头盘绕着,让她的思绪很混乱。 周伯安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这种性格有时候老是让钟天野觉得她俩的故事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可她也不想再给周伯安这个人套上滤镜。 她不想自作多情的认为周伯安上圣斯威辛学院就是为了她,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金融学,伦敦没有她,周伯安或许也会来。 所以周伯安发消息说自己在伦敦,她不意外,也不感动,就是觉得,意料之中。 她逃避的是自己对周伯安的感情。 她害怕一见面感受到的又是周伯安剖开心脏,沉重的,血淋淋的感情。 尽管他已经藏的很好,可是下意识本能的眼神,动作,就像滚烫的铅,把两个人都沉甸甸的坠着,自己对他不好,忘记他,忽略他,趾高气昂的指使又或者突如其来的冷暴力,他又带着自虐般的快感再一次拥上她。 钟天野有时候被这样的感情烧的神志不清。 她不喜欢这样的状态,她喜欢时刻清醒。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她还是答应了见面。 周伯安已经提了车,开着一辆黑色的奔驰。 钟天野不了解车,她只认识奔驰和宝马。 哦,还有五菱宏光她也认识。 她到的时候,周伯安在车附近的花坛边的长椅坐着。 两个多月不见,两个人都没有太多变化。 不过钟天野能感受到周伯安身上那股无力疲惫感淡了许多,和以前比,他现在看起来没那么沉重。 周伯安看着钟天野,朝思暮想的轮廓就在眼前,透过钟天野清凉的眸子,他能看到俩人的未来。 坐进副驾,钟天野观察着车里的内饰。 嗯,应该比她妈那辆奔驰贵不少。 “你想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周伯安的语气还是和从前那样温和,钟天野每次把选择权交给他时,他也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 “行。” 周伯安带着钟天野去了一家做墨西哥菜的餐厅。 烤鸡肉香肠脆皮塔可,玉米饼包裹着烤肉,鳄梨酱,配着洋葱、香菜、莎莎酱和柠檬汁;用鲜虾辣椒制成的阿瓜奇菜,酸辣清爽;还有金枪鱼炸玉米饼,墨西哥牛肚汤,贝壳面包,三奶蛋糕。 钟天野还点了一瓶墨西哥的国酒,龙舌兰酒。 周伯安了解钟天野的口味,默默的将香菜都挑出来。 其实周伯安比钟天野更讨厌香菜,他甚至连味道都不想闻到,但是钟天野很怪,不吃香菜,却想要香菜的调味。 每次周伯安将香菜挑去,这盘菜他便不会再动。 “周伯安,你叫我出来见面想干什么?” 钟天野喝了一口酒,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周伯安看。 她很想知道现在的自己对周伯安是什么感情。 “想看看你。” 周伯安见钟天野碗里牛肚汤见底,拿过来,捞起汤匙,又给她盛了一碗。 他不着急。 周伯安了解钟天野的性格,她不是很快就能回心转意的人。 但是她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三个月前她能想分手就分手,三个月后说不定她就又能回到自己身边。 现在与高中不同,南青一中的男生只知道打游戏和学习,留着青黑的胡茬,皮肤上还有青春痘,不注重外表管理的男生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可是北林不一样。 长的好看的,成绩优异的,性格同样温和的大有人在。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足够了解她。 钟天野喜欢什么样的他就成为什么样的。 没有底线,没有原则,甚至到快没有自我。 可是能怎么办呢。 在你身上见到过完整的我,就从未打算过放手。 第28章 留宿 周伯安把钟天野送回去已经是晚上。 吃完饭,她们又在附近散了一会步。 钟天野太想摸清自己对周伯安的感情,所以无限延长与他相处的时间。 只可惜,一直到分别钟天野也不坚定。 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 说喜欢,好像也没浓烈清楚到成这样的程度。 不过钟天野清楚的知道眼下自己不想谈恋爱就是了。 明天还有很多课,还有很多课后作业,甚至还有社团活动,她忙的要死,没功夫恋爱。 接下来的几天,周伯安没再怎么打扰她,只是每天在手机问她累不累,今天过的怎么样,甚至还邮来一个快递,里面是只有在中超才能买到的零食,还有一个金项链。 底下的吊坠是个金框碎钻形的“F”,项链的锁扣是“Brave”的制样,传统的鱼钩扣被做成了“a”的样式。 Fernanda这个名字被他知道还是上次跨年周伯安来家里吃饭那次祖母喊她他才知道的。 费尔南达。 在西语里是勇敢的冒险者的意思。 钟天野把项链拿在手里,真心实意的浅浅笑了一下。 周伯安审美还挺好的。 黄金也能被做的这么时髦。 她很喜欢。 心不在焉的在课上记着笔记,内心纠结着要不要去赴约。 宁向恒给她发信息说Novatech和北林研究院合作研究的人工智能机器人马上上市,准备开展,邀请她来看展。 人工智能不在她的专业范围内,她也不感兴趣。 合作的也不是北林的物理研究院,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邀请她去看展。 可是她对宁向恒感兴趣。 钟天野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出击。 好奇着就把邀约应下,现在又有些后悔。 可她还是在周末的下午准点到达了会场。 随便穿了身休闲装,就在会展上闲逛。 逛了一会,她就兴致缺缺。 会展上还有免费的下午茶可以吃,她领了一个冰淇淋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歇着。 宁向恒忙完挤出时间去找钟天野,远远就看见女孩吃着冰淇淋,低头玩手机,松垮的坐着,还翘着二郎腿。 气质和周围格格不入,导致在人群中异常凸显。 他看出来钟天野对这个会展不感兴趣,打消了刚刚准备带她去发布会的想法。 走到她面前,结果对方玩手机玩的太沉迷,还没发现。 “钟天野。” 听到有人轻轻喊自己名字,钟天野抬头,看见宁向恒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的站着。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立马站起来,结果宁向恒很快走到旁边坐了下来。 “怎么?觉得没意思?” “对,没想到有点无聊。” 钟天野也不绕弯子,她打车赶来到这边有点累了,吃完手里的冰淇淋就准备回去了。 宁向恒低头笑了笑,又用手扶了扶眼镜。 “工作总是无聊的。” “可能因为你自己讨厌这份工作吧。” 钟天野边说边站起来,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吃完,她要准备回家了。 至于一开始来的目的已经因为吃了甜甜芒果味的冰淇淋抛诸脑后。 “没啥意思,我先回去了。” 半响,宁向恒才反应过来,要开车送她回去。 他刚才在想钟天野的话。 他在这个行业抓住了风口,年纪轻轻就做出一番成绩,因为这份工作获得了财富,声誉,名望,在职场上意气风发,春风得意,还没人想过说他讨厌这份工作。 讨厌吗? 绝不。 但是喜欢,肯定也说不上。 可是成年人哪有这么多选择,他能做到现在的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车上,宁向恒问她将来想干什么。 结果钟天野说如果可以,她宁愿上一辈子学,也不想去工作。 “那我祝你能有这种选择的机会。” “谢谢啊,虽然不太可能。” “你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想上的大学被顺利录取,现在学着自己喜欢的专业,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被无聊的工作裹挟。” “我幸运是因为我努力。” “还有为什么你觉得我以后就不会做一份无聊的工作呢?” 宁向恒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撑在车窗,等着红灯变绿。 “直觉。” 直觉觉得钟天野只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世俗的条条框框约束不住她。 也是这样的直觉让宁向恒在天文展主动走向她。 宁向恒承认一开始确实因为漂亮对她感兴趣,但是现在,他想了解不仅仅是眼前这张美艳的脸。 人格上的吸引会比外表更疯狂也更悠长。 晚上钟天野有些饿,冰箱里的物资所剩无几。 她散着步准备去附近超市买点吃的。 回来时却遇见了阿迪莱。 她一个人拖着大箱子,艰难的迎着风走。 她和阿迪莱性格说不上相投,也就在课堂和作业方面上有些交流。 她俩照面打了个招呼,钟天野就打算走掉。 可是看出来对方的窘迫和无助,钟天野还是调转了方向。 两个人拖着大行李箱到钟天野的公寓已经快晚上九点。 阿迪莱很不幸,遇见的舍友是一个天天晚上带人回来开party,每天在宿舍叮叮当当搞健身的高能量姐。 她喜欢安静,又内敛,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不和终于爆发,阿迪莱不敌对方,脑子一热,就收拾东西出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钟天野,她都想好要在伦敦地铁凑合一晚。 钟天野做了好吃的中餐招待她。 自己手艺有限,就做了两道家常菜,酸辣土豆丝和西兰花炒虾仁。 阿迪莱吃的很香,钟天野从她这里得到了很高的情绪价值。 阿迪莱一直在和钟天野吐槽自己的舍友,她不满的情况有很多。 说她不自爱,老是和很多男人约会;不检点,穿着暴露。 钟天野默默听着,她不敢苟同也不去附和。 她能理解阿迪莱,从她自己的穿衣打扮就能看出,她思想保守,道德教条老派,这是她的生长背景决定的,很难短时间内改变。 阿迪莱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激动,整理一下情绪,就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第二天阿迪莱很早起床准备去学校解决换宿的问题。 钟天野起床后没看见她的影子,却发现昨天没洗的碗已经被洗好收起来,厨房和客厅的卫生都被她收拾一番。 睡在沙发上盖的毛毯被整齐的叠起来,放在一边。 桌子上有一盒饼干,包装上的语言钟天野看不懂,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 “这是我家乡的味道,你也尝一尝。” 钟天野不知道作何反应,打开手机,给阿迪莱表示了感谢。 消息一同涌进来的还有张万琴和周伯安的。 开学之后张万琴和她联系不算频繁。 这几天她军训结束,正式开始大学生活,分享欲有点强。 她说自己加了学生会,要努力让自己绩点高一点,还想要奖学金,还想保研。 她一边吐槽学生会事多的学哥学姐,一边埋怨自己活的很累,可当钟天野劝她放弃,她又不同意。 这就没意思了,钟天野敷衍几句就关掉聊天页面,内心有点惆怅。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不了解张万琴还是她变的太快,她以为她会开开心心没心没肺活着,就像高中那样。 谁知道她现在也在乎这些,也会为这些苦恼。 和她聊天越来越没意思。 同样最近主动热切联络她的还有周伯安。 只不过还是高中那一套,依旧没意思的很。 他还是学不会分享自己的生活,只关注钟天野随时随地在干嘛。 无论谁的信息钟天野回的都不勤快,北林学习氛围太浓厚,课从早排到晚,有时候甚至周末还有课,她很累。 终于又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拿平板找了部电影。 《乱世佳人》里斯嘉丽拿绿色的绒布窗帘包装自己,在去找白瑞德的路上。 手机页面不断亮起,钟天野捞过手机,点开看见周伯安和宁向恒几乎同时给她发了信息。 一个约她周末出来吃饭,一个约她周末去看画展。 谁也没答应,火速拒绝掉所有邀约,她要好好睡个没人打扰的懒觉。 不知道宁向恒对自己有什么误会,老是邀请她去看一些高大上的展,钟天野不感兴趣,她觉得无聊至极。 想着想着一股暖流涌出,钟天野一个鲤鱼打挺,未经大脑思考就跑向厕所。 穿上安睡裤钟天野又跑回床上,电影没按暂停,斯嘉丽已经被白瑞德揭穿,跑去用美色作为筹码勾引了妹妹的未婚夫弗兰克。 她读过《飘》却没看过电影,钟天野很喜欢斯嘉丽。 钟天野的眼皮快要撑不住,却还是想强撑着看完整部电影。 在昏黄的天空下,斯嘉丽举着手让上帝做她的见证,她发誓不会屈服,不会让家人挨饿。 钟天野默默在屏幕前陪着斯嘉丽起誓,下一秒就抱着平板睡着。 在梦里,她梦见自己变成了斯嘉丽,宁向恒变成了白瑞德。 她们两个人同样暴烈自私又以自我为中心,在梦里,白瑞德张着宁向恒的脸,老是用刻薄的言语刺激她,让钟天野很烦躁。 比梦里情绪更真实的是痛经。 早晨的钟天野是被痛醒的,她忘记提前去吃止疼药了。 肚子的肉感觉想要把她绞死,她又不想满屋子去找止疼药,僵持不下,钟天野一直在床上躺尸。 提着力气打开手机,想找随懿过来陪她。 却看见周伯安连着发了很多消息。 他又给她买了很多吃的,问她什么时间合适给她送来。 钟天野痛到不想睁眼,也没力气打字,给他发了条语音。 “你现在就来,6楼310。” 声音很虚弱,说话断断续续的,说完就把手机扔一边。 痛到忘记时间,钟天野没想到周伯安来的这么快。 艰难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撑不住弯下腰去。 身体被眼疾手快的周伯安扶住,钟天野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就这样被他拖到床上。 眼前出现一杯温水和一粒止痛药,钟天野像抓住救命稻草迅速吞下去,喝水还被呛到。 一边呛着一边向后躺去,钟天野闭着眼,还能感受到温暖的大手在轻轻拍打自己的后背。 钟天野又沉沉睡去,睡梦里没再梦见斯嘉丽和白瑞德,梦见了自己的妈妈。 醒来已经是中午12点,钟天野不是自然醒的,她是被周伯安给叫醒的。 他叫她起来吃饭。 钟天野在睡梦中就感觉自己被轻轻摇了摇,迷迷糊糊睁眼,就看见周伯安坐在床边。 “起来吃饭吧,经期不按时吃饭胃会更不舒服的。” 钟天野坐在餐桌前,看着桌子上的狼牙土豆,番茄牛腩,蒜炒西兰花,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 怎么全是她爱吃的。 “你先吃,锅里还有红枣小米汤,我去给你盛。” 钟天野的公寓一点也不大,餐桌面前就是开放式的小厨房。 钟天野嚼着大米饭,看着周伯安的背影,心里有点难受。 自己似乎有些太绝情了,以后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都要对他好点。 吃完饭,钟天野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发现房间里好像也被周伯安给打扫了。 桌子上零乱的东西被摆好,沙发毯子被叠好,地面像被拖过一样一尘不染。 钟天野转头看向阳台。 啊。 衣服也被洗好晾好了。 这时候周伯安洗完碗低着头擦着手出来,抬头两人撞上目光。 钟天野看着自己的前男友,这一刻感觉特别幸运。 不是谁的前男友都这么善良的。 别人的前任拿出来简直是案底,她这是田螺小子来的。 看着前男友善良的面相,钟天野没赶他走,周伯安就不离开,就这样两个人待到了天黑。 “卫生间有条蓝色毛巾,你要洗澡的话用那个吧。” 钟天野洗漱完出来后,有点不自然对着周伯安说,说完就跑回了床上。 “好。” 周伯安答应的时候表情懵懵的,像听不懂主人指令的小狗。 客厅的沙发太小,睡不下周伯安。 钟天野自觉的把床让出一半,又放了毛毯在床边。 和前男友同床共枕很奇怪,但是钟天野做的理所当然,做的坦坦荡荡,她似乎不觉得奇怪。 周伯安出来时,钟天野已经戴着眼罩熟睡。 他慢慢把屋里的灯都关掉。 屋里黑的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这是周伯安第一次在全黑的环境下睡觉。 他讨厌黑暗,周围的黑暗会让他想到神龛前跪着的那些时刻。 周伯安轻手轻脚的上床,又帮钟天野塞好被子,慢慢躺下。 他是讨厌黑暗,但是现在不会了。 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尚能描清钟天野的轮廓。 在冷透的月光下,他安静的享受着对方分享的体温。 第29章 挑明关系 天气彻底转冷,公寓的窗户开着,周伯安身上只有一个毯子。 周伯安手撑着身体,看向旁边空空的床铺。 昏暗的房间只剩他一个人。 周伯安摸起手机准备给钟天野打电话,转头听见了大门钥匙转动的声音。 抬头,迎上钟天野不解的目光。 “你去哪里了?” “我?我今天上午有节课。” 钟天野边脱厚厚的棉服边说话,又弯腰把鞋子摆好。 把包放下,她站在客厅,有些无措。 钟天野今天早晨很早就出门,去吃了个英式早餐。 煎培根,煎香肠,煎番茄,黑布丁,烤吐司和焗豆子。 美美吃完,拿着一杯热拿铁就去上了连续三个小时的大课。 上完课就和随懿在约定的麻辣烫店见面吃了午饭,顺带着去Ben’s Cookie买了曲奇。 回去的车上,想着周伯安可能醒来已经离开。 可回到家已经快接近下午一点,他竟然懵懵懂懂才醒。 “你才醒啊。” 钟天野没话找话,昨天被痛经折磨的没力气,也没心力想那么多,好了以后倒觉出和前男友共处一室的尴尬了。 “嗯。” 周伯安应声后就去厕所洗漱。 原来他头发不打理有点自来卷。 钟天野看着顶着一头卷毛走进卫生间的周伯安,莫名的有些好笑。 她坐到沙发上吃着曲奇,玩着手机。 周伯安整理完来到她身边,沙发有些小,两个人离的很近。 因为昨天他表现太好,钟天野还是没出声立刻把他赶走。 可是狭小的空间内感情亲密度被无限放大,忙了一上午,钟天野想拥有清爽的私人空间。 一个人总是轻盈的。 钟天野刚想说点什么,周伯安就站了起来。 “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锅里还有小米汤,下午热一下喝了吧。” 他穿上机车风的棉服,背上书包就离开。 快到钟天野还没想好怎么感谢和告别。 公寓楼下,周伯安坐在车内。 她还是没有变。 昨天对他的依赖完全是生理期的激素在作祟。 她还是喜欢随时随地的抽离,还是那么清醒,那么聪明。 他下了车,去公寓楼街对面的咖啡馆买一杯冰美式。 咖啡馆的打工小妹已经认识他,因为自从10月份开始,这位大帅哥时不时跑来咖啡馆,拿着电脑,一坐就是一下午。 昨天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甚至咖啡都没有做好。 绑着脏辫的女孩熟练的做着咖啡,内心猜测着周围是不是有他喜欢的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来最近的一个新面孔。 漂亮的不可方物。 坚毅的又有攻击性的美。 英音说的不是很标准,说快了甚至还带点西语的口音。 她只来过两次,两次都点了半糖的拿铁。 可是第一次她就记住她了。 男孩接过冰美式,礼貌的说了谢谢。 如果她俩还真是一对,那还真的般配。 钟天野的午觉一下睡到下午快五点。 她是被饿醒的。 打开冰箱,发现被塞的满满当当。 新鲜的蔬菜,肉蛋奶,果汁和啤酒。 还有一瓶杰克丹尼。 物资太多,她平常又不做饭,她很苦恼怎么能快速消耗不浪费。 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给某人打了电话。 很快,门铃响起,打开门,是阿迪莱。 她热闹的进门,说要自己做饭,让钟天野尝尝她的手艺。 炖的牛肉软烂,酱汁不像咖喱那样多汁,油脂和香料的风味浓缩包裹在肉上,味道强劲又辛辣。 又用辣椒,洋葱,肉桂,丁香等各种香料做了鹰嘴豆抓饭。 简简单单两个菜。 在饭桌上,钟天野终于鼓起勇气问关于她的头巾。 今天她就是带着来的,只是一来到就脱下。 “我其实不喜欢带头巾。” “它包裹着我的耳朵,让我听这个世界听的不清楚。” “在家里爸爸面前我一定会戴,但是现在出来了我就不戴了。” “今天戴是因为外面很冷。” 很明显,她没那么坚定的宗教立场,对于头巾,更偏向于实用。 倒让钟天野想不到,她以为这样保守的女孩是会好好遵循真主阿拉的教义。 “那你以后会回你自己的国家吗?” “当然。” “报效祖国?” 钟天野猜到阿迪莱千里之外来求学的目的,笑着说。 “不算吧。” “这个我没想过。” “其实我觉得我的祖国不爱我,准确来说他不爱任何一位在坎拉喀的女性。” “虽然我感谢我的政府给我机会让我出来读书,但是给优秀的人更多机会本来就是应该做的。” “你懂吗?这是我应得的。” “我想回去,是想帮助更多优秀的女性获得她们应得的机会。” 阿迪莱的眼镜反射着暖黄的灯光,眼中的光却不昏暗。 钟天野第一次听到这种观点,被对面女孩的精神世界惊的还没缓过神来。 她突然直面了自己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样的女人,她一开始竟然浅薄的认为她保守,老旧,固步自封。 任何一个从小地方走出来,走到世界顶尖学府里来,不管怎样都值得让人敬佩。 阿迪莱是值得让人敬佩的女性。 自从那天晚上,钟天野和阿迪莱走近了很多。 只不过阿迪莱似乎习惯独自一人,钟天野很少打扰。 她也喜欢自己一个人不被人打扰的清净生活。 可是出众的样貌,有些刺头的性格,优秀的学习能力有关她的话题总是围绕在校园里。 自己的ig设了私密,却还是收到大量私信,甚至有很多人注册了微信来加她的好友。 翻译器出来的公式化中文让她看一眼就嗤笑。 她原以为选择北林这样重学术的大学的学生都会质朴老实一点,可是她忘了北林的名声是由理工科顶起来的,至于其它专业的含金量只能说见仁见智。 可到底是名校,无论哪个专业课业都很重,很少有人真的付出时间和精力来真的追求钟天野,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除了前几天的Chris。 她被阿迪莱邀请去看了她们社团的法庭模拟,在活动上见到了这个金发碧眼的赛级白男。 身材威猛高大,长相说不上精致帅气但也算端正,主要是气质突出,很像美高的橄榄球队长。 第一次见面就被他搭讪,可是钟天野实在对这类人提不起兴趣,反应冷淡。 结果像是挑起了对方的征服欲,一连一个星期不停的骚扰她。 最后她扯谎说自己家庭传统,是东正教的信徒,他才罢休,并且再也没找过她。 他的演技甚至算不上精湛,却还是自信的觉得她会上钩。 甚至在这短短一个星期内他也没有放弃别的□□关系。 钟天野懒的和这种人纠缠过多,对这样的人感到气愤只会消耗自己的心力。 真正的美貌不会被埋没,她在北林待的时间越长名气反而越来越大。 甚至已经传到其它学校。 比如圣斯威辛学院。 周伯安在周围同学嘴里就曾听说过钟天野的大名,他们在他身边猜测着她到底来自哪里,是中国还是日本,又有什么血统,到底有没有男朋友。 他们谈论的次数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很有分寸也不过分,他没理由制止,只能转移话题。 可每次周伯安心里就很烦躁,同时心底又有微妙的爽意。 他不喜欢别人聊起她,可是在他们对她好奇捉摸不透的时候,他几乎对她了如指掌,甚至还是她的前男友。 酸涩暗爽的心态像钟天野在心底给他挠痒痒。 以至于让他又蠢蠢欲动。 微信上的话变多,给她送礼物送的越来越频繁,几次约她出来吃饭,开车跑到北林只是去送新定制好的项链。 钟天野猜到他的意图,对他的态度从正常掉落到冷漠。 真不是故意的。 钟天野每每想到周伯安,就会用这句话安慰自己,她真不是故意的。 开学事情太多,大课要好好听,作业要好好做,休息的时间一半留给随懿她们每周末都去约饭,一半留给自己享受独处。 她真的抽不开时间。 规律平静的生活被郑青禾发来的歌曲demo打破。 她说差不多已经写好出道专辑的全部歌曲,就等她和随懿这个假期去往韩国参与歌曲录制。 钟天野点开名为“born this way”的demo,这也是她们这次专辑的名字。 听着建立在强劲、不间断的4/4拍鼓点上,她内心也有点不平静。 她对这首歌寄予厚望,她希望这能改变郑青禾的人生,她那么有才华,她值得。 一连听了几首歌,听的她有些倦怠了。 闭上眼,手机还放着音乐,她慢慢趴在床上睡着了。 在睡梦中她梦见了郑青禾,她大获成功,自己的专辑也获得了最佳奖项;还梦见了阿迪莱,她学成归国,建了学校,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还有张万琴和陈舒,她们似乎都做到了自己最想做到的事。 唯独自己和周伯安没有结局。 在梦里她们一会分开一会又在一起,周伯安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好像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 她竟然还梦到了Chris。 在梦里他扯下虚伪的绅士面具,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眼看自己就要被他雄壮的身材撞飞,梦被闹钟惊醒。 钟天野清醒了好一会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梦。 接下来几天很幸运,她没再做梦。 日子又回归到了平常。 一天下午,她又被阿迪莱邀请去看法庭模拟,上次是金融诈骗案,这次是性骚扰案。 法庭模拟的社团活动看的人不多,她也是阿迪莱不想场面太冷清邀请来凑数的。 在这里钟天野又见到了Chris。 原来他是法律专业的。 他打个招呼就没再和钟天野聊过天,即将离开的时候,反而被阿迪莱吸引了目光。 今天阿迪莱穿的不再那么严实朴素,稍微打扮了一下,卷了刘海,涂着口红,散着头发,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 钟天野在后排站着,默默看着Chris在阿迪莱面前表演。 意外的是两个人看着聊的还挺开心。 等阿迪莱走到自己身边,她没忍住好奇问他俩聊了什么。 阿迪莱如实相告,说只是聊了聊刚才法庭上的事。 钟天野对此管不了什么,只能劝阿迪莱离Chris远一点。 晚上钟天野吃完最后一口泡面,准备收拾碗筷,看见手机页面亮起。 看见发来消息的人她大脑还短路了一瞬。 宁向恒。 钟天野感觉和他联系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 他说自己最近这一个月都在出差,现在回来了想要请她吃饭。 看着眼前的泡面,她只想蹭一顿吃点好的,下一秒便答应。 上完下午的大课,自己提前去了约定好的餐厅。 是一家法餐厅。 宁向恒赶来时钟天野已经吃上了前菜。 “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宁向恒脱着大衣入座,又边笑着问。 “本来就是你请,我自己来就好了,又不是很远。” 钟天野很实在。 在宁向恒面前犹未实在。 她知道宁向恒是老狐狸,她只是一个大学生,耍心眼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她也不想装得自己很成熟,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样直白一点不知道宁向恒怎么想反正她很舒服。 无花果酱鹅肝烤面包,香煎鸭胸土豆泥,黑松露蘑菇奶油汤配水波蛋,法式现烤苹果派配香草冰淇淋。 钟天野先点了自己想吃的,所以她的餐要比宁向恒的上的快一些。 他的生活品质应该很不错,这家餐厅价格不菲,味道很好,他好像常来。 “这一个月过的好吗?” “还行,很累。” 钟天野大抵真的饿了,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嘴里塞满食物。 “北林的节奏很快。” “如果选择在北林读研究生的话,会更累。” 没有回应,钟天野嚼着东西东张西望的,又好像在发呆。 这家餐厅装修很好看,她应该是在看装潢。 “嗯?” “没事。你继续吃。” 宁向恒笑着摇了摇头,又伸出手给自己杯子里添了口红酒。 钟天野其实已经吃饱,如果对面是周伯安,她会立马走掉。 可面前是宁向恒,他刚才说了很多,钟天野能回应的很少,她既不感兴趣也不了解。 他请了一顿昂贵的晚餐,但是从钟天野这里获得情绪价值却寥寥无几。 “宁向恒。” “是不是都是女人围着你,说你想听的,做你想看的?” 钟天野在开口恭维附和一下宁向恒说的和表达感谢作为这场饭局的结束之中选择了问出一个有点冒犯的问题。 宁向恒一怔,随后又低头笑笑。 “怎么突然说这个?” “好奇,我就问了。” 宁向恒的视线扫过钟天野的脸,又向其它方向看去。 她很少化妆。 每次见她几乎都是素面朝天。 最多涂一个口红,刷一个睫毛。 可浓艳的脸越素反而越美丽。 “你怎么就不认为这就是她们想说的,想做的呢?” “都是成年人了,做法的背后都是自己的**,不是吗?” 钟天野听到这几句话,手里叉子还在戳着牛肉。 无聊。 宁向恒也不过是一个把别人对他的迎合当成理所应当的上位者。 不过他倒也是直白,起码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钟天野坐在副驾,一路无话。 她有些后悔戳破窗户纸了。 那个问题问出之前两个人还可以表演前后辈关系,问出之后两个人模糊的关系走向被挑明,或许谁也控制不住事态的发展。 宁向恒毕竟在学校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得罪了他,这会对她不利吗? 钟天野歪着头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路灯。 灯光侧影随着车子向前行驶一遍一遍打在她脸上,让她的侧脸一遍一遍在宁向恒眼前放映。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是一个公开公平公正的好人。” 宁向恒又笑眯眯的,他笑起来更像狐狸,看着不怀好意。 “我为什么要有心理负担?我走了,再见。” 车子停在了钟天野公寓楼下,钟天野边开车门边说着话。 “嗯,再见。” 宁向恒笑着摆摆手,钟天野看着这张狐狸脸,砰的一下把车门关上。 感情线挑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荒谬。 招惹一个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人,她太后悔。 她又想到那个梦。 梦里她变成斯嘉丽,宁向恒成了白瑞德。 大概是同类相吸吧。 但愿他真的和自己一样是个好人。 钟天野只能这样无力的想。 第30章 想你了 床头留一盏台灯照亮,钟天野躺在床上,在平板上翻翻找找打算找部电影看。 可是她有些心不在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满意的。 灭灯睡觉,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走马灯回忆这几天。 她原以为宁向恒是个有趣的大人,可惜他也没能免俗。 周伯安人太偏执,对她好的快没底线,让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也有些累。 可能男人就是无趣。 从小到大,她能体会到的鲜活情感大部分是女性给予的。 既然都一样,还不如找一个最符合自己审美的。 秀气的,精致的,立体的。 钟天野意识渐渐模糊,脑海里周伯安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接下来几星期,她会时不时的梦到周伯安。 有时候梦的内容很简单,两个人只是待在钟天野的小公寓里,什么也不干。 但有时候梦的尺度有点大,钟天野醒来时还面红心跳。 她把原因归结为学业压力大,没和谁提起过做的梦。 只是再见到周伯安的时候多少有些不自然,比如不再像之前那样直白看他的脸了。 幸好学业繁忙,她们见面不多。 北林一学期只有8周,一年三个学期,钟天野觉得自己永远在考试周的路上循环。 第七周,她每天背着重重的书包去图书馆学习,虽然北林的教学周少,但是学习的内容只多不少,钟天野聪明但是在北林也算不上第一梯队,只能埋头苦学。 按照北林大学的规定,期末考试进行时学生还要穿着宽大的学士服应考。 在12月7号这一天,她终于考完最后一科。 从考场出来,她便把宽大的学士服脱下,接着便接到了阿迪莱的电话。 她的语气很焦急,坎拉喀的口音越来越明显,重到快要听不明白她说的话。 “你说的慢一点,我这很吵。” 话说出去让钟天野都觉得惊愕,她还没听过自己这么柔软的语气。 挂了电话,钟天野急急忙忙向回赶。 北林每次放长假都催命般的要求住学生宿舍的学生立刻搬出去,要给那些来参加研学活动的初高中生腾出来宿舍。 阿迪莱没想到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仓惶的收拾好东西离开,机票太昂贵她不打算回家,本来计划好假期去打零工。 “进来吧。” 钟天野弯下腰给阿迪莱拿了双拖鞋,又帮她把行李搬进来。 不大的公寓瞬间有点拥挤。 “我在这里借住一晚就走。” 阿迪莱满脸歉意的收好自己的东西,却等不到对方的回复。 “你就住在这吧,我低价租给你,就帮我看房子打扫卫生了。” “明天我就走了。” 钟天野接了杯水递给阿迪莱,不急不缓的说着。 自己不住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在这里租房子可不便宜,买下这个小公寓要比租房子划算。 “你能去哪?短租房更贵,去收容所吗?” 钟天野面无表情的说,连续的考试让她看起来很疲惫,已经无心社交了。 阿迪莱没再推脱,默默放好行李,又走到厨房准备做点什么。 钟天野瘫在沙发上,抬头望着白色天花板。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多管闲事了? 还是因为对阿迪莱的一点点敬佩之意让她这样做呢。 反正她想帮她。 “你今天也考试了,这么累别做饭了,就泡面吧。” 阿迪莱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端着涮干净的锅,慢慢扯起嘴角,笑了笑。 “好。” 晚上,公寓外的路灯很亮,却照不进钟天野的公寓。 她睡觉喜欢全黑的环境,换成了全遮光窗帘。 手机屏幕的白光突兀的在黑暗中闪着,阿迪莱已经在旁边打地铺睡下,钟天野捧着手机准备给周伯安发个信息。 去韩国这个事情她还没和他说过。 她也不知道这个假期他准备去哪。 “我明天就去机场准备走了哦。” “回南青吗?我送你。” “不是南青,去韩国。” 也不知道周伯安每天在干嘛,一直玩手机吗,几乎每次都是秒回的程度。 钟天野皱起眉头,看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就莫名的烦躁。 有他在,自己好像就不能清爽的走掉。 “去韩国录歌,就是那个乐队的事。” “这个假期能不能回南青我也不清楚。” “很晚了,睡吧,晚安。” 钟天野不想让烦躁的情绪蔓延,也不想再看到周伯安的任何情感包袱,只得快刀斩乱麻,简单解释便想结束这场对话。 “好。”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等了一会,周伯安终于又再次发回信息。 每次都这样,每次钟天野不耐烦的时候他就会主动压抑自己的情感,只是顺从的回应钟天野说的。 钟天野关掉手机,虽然她很不喜欢看见和周伯安分离的场面,因为每次周伯安在她面前流露出的情绪都会让她心里感到内疚,甚至有点难堪。 但是免费的Uber她拒绝不了。 嗯。 还是大奔驰。 笨重的大行李箱被周伯安轻松的搬下来,他转过身还想拿稍微小一点的那个却发现早已经被钟天野搬好。 钟天野围着红色格纹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接过行李箱,她打算简单告别就离开。 “不用送我进去了,就在这里吧。” “拜拜。” 钟天野拖着两个行李箱艰难的转过身,却被身后的人叫住。 “钟天野。” “怎么了?” “没事,祝你在韩国待的开心。” 钟天野听见笑笑,朝周伯安招了招手就向航站楼走去。 周伯安视野里的钟天野渐渐消失,眼睛被冷风吹干,干涩的一眨不眨的盯着。 最后干巴巴笑了一下,又无力的抬起手揉了揉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理所应当的认为她会回南青,他也打算回南青的。 记忆被捡回,他想起高中的时候钟天野问他,她去当女明星好不好,她还说自己乖乖听话她就不会去。 可是她认定的事情怎么又会为了他改变。 事到如今,他只能自私的想这个乐队要是无人问津就好了。 可是那样她会不会不开心。 希望她件件事都能心想事成,可自己又想独占她的快乐。 周伯安在病态的循环里越陷越深,反而越来越甘之如饴。 算了。 还是希望她开心吧。 钟天野开心最重要。 钟天野落地韩国,第二天便去了公司,签了合同。 她已经找了律师帮忙看过合同,也不知道郑青禾怎么和他们谈的,她和随懿都拥有很高的自由度和话语权。 在录音室工作的新鲜感很容易就散去,这里的吃食和人让钟天野觉得更有意思。 芝士鸡蛋炸酱面,蒸出来的手工泡菜饺子,和年糕炖一起的辣鸡爪,牛肉紫菜包饭,公司对街有时会有小摊来卖辣炒年糕和鱼饼,还有红豆馅的鲫鱼饼。 这里的人也很有意思。 钟天野从来到公司第一天就能感受到隐隐的不同角度的视线聚焦到她身上。 直到休息室里放满礼物袋和零食,里面还有用韩文和英语写的小纸条。新注册的kkt不断接收到好友通过的申请,她才缓过神来。 不是说爱豆不能恋爱吗? 甚至仅仅在第三天,和一个戴着口罩身型很高的男人挤公司电梯,手机收到了陌生人的隔空投送,对方礼貌的问她kkt是多少,或许ins也行。 她不确定对方是练习生还是已经出道的爱豆,只感到无语。 她不追星,因为高中陈舒她们很多女生追星,她多少了解一点。 也知道班里追星追的厉害的那几个至今母胎solo。 原来不谈恋爱的只有粉丝。 你们的欧巴都已经用上隔空投送来搭讪了。 有没有人管管呢。 钟天野几乎拒绝了所有人的搭讪,她不想惹火上身。 但是命运的安排不允许她低调。 几乎一天24小时蹲在公司门口的私生饭早就注意到这几位新晋的美貌。 一觉醒来,钟天野靠着一张高清的偷拍图已经上了韩国热搜,甚至美趋和世趋也有了她的身影,更不用说国内。 “大发,在DS公司蹲到了神颜。” 原帖子把钟天野的脸吹的天花乱坠,钟天野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大家都在猜她是不是DS即将推出新女团的王牌,可公司却吊人胃口久久不回应。 好在她不是爱上网的类型,网上的风声她不太关心。 远在南青的周伯安默默将路透图保存到相册。 他对钟天野出道这件事没再说过什么,他知道这样做只会给自己减分。 尽管他不安的发狂。 不断安慰自己,妄图给自己洗脑这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命运的齿轮或许就被网络一潮高过一潮的热度推着改变。 他勉强维持现状,对话框里和以前没差。 白天在公司表面扮演着沉稳老道的管理者,心里却朝着自己几个股东叔爷骂‘老不死的’,还要时不时在周彧年的病榻旁演演孝顺的孙子,心里却想着他怎么还不咽气。 他在尽职尽力的表演。 疲惫里唯一的慰藉是钟天野和他只有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差。 太阳先在她那边升起,抚摸过她的阳光又照在自己身上。 这会让周伯安觉得她们起码气息同频,这个世界也不是虚无的。 钟天野好像挺忙,回应的他回的并不及时。 多数集中在晚上。 钟天野一直在录制各种东西。 她是四个人里最没经验的。 拍专辑海报,拍mv,拍物料,摄像头对着她,她一开始非常放不开。 好在陪在她身边的都是熟人,不过半月她就暴露本性。 忙完这一阵子她和随懿还有时间回一趟南青。 大一上学期结束,她和张万琴她们已经很久没见。 约了饭,见面发现大家变化其实不是很大。 除了张万琴。 她学会了化妆。 其实化的很好。 但是钟天野有些接受不了,只能躲避目光不去看她。 在她眼里,张万琴化妆,就像是一只小狗被用上了人类的化妆品那样别扭。 整个饭局上喊着“出片”,又讨论着减肥,后半段饭局上只p图不说话。 她喜欢自然女张万琴,不喜欢这样的张万琴。 将话默默憋在心里,她什么也没说。 因为这样的张万琴看起来很开心。 卫今夏看起来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原来她谈了恋爱,但是又分手了。 并且听了父母的话还是学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进了学生会,每天干着无聊的事情。 李文文也是。 钟天野安静听她们讲,原来大家在大学过的都不开心。 大人嘴里的‘上了大学就好了’是骗人的。 甚至大学的自由度还不如南青一中。 每个人嘴里都怀念着南青一中,尽管上学的时候骂学校一个比一个狠。 可是所有人都承认,南青一中给这一群一无所有的少年构建了一个乌托邦。 模式化的生活反而让我们自己更像自己。 一样的着装,一样的娱乐,一样的在小卖部的买的零食,一样吃着食堂里的麻辣米线,甚至生理期都会同频。 又一样期待着秩序外的狂欢。 改变不了现状,避免伤感悲秋,话题又扯到别处。 付嘉航又谈了恋爱,在大学里认识的。 他上了国内顶尖的学府,学校里人才济济,长的漂亮又优秀的人比比皆是。 高考前被付嘉航提分手的那个女生还发了朋友圈内涵,可是很少有人真正理解她。 付嘉航上了那么好的大学,大家似乎普遍认为她配不上他。 他刚上大学就谈上漂亮的同学院的优秀同学好像理所当然。 饭局在八卦和打闹中结束,随懿和钟天野在街头散步打算慢慢走回家。 吃饭好一会没看手机,打开手机,看见付嘉航发来信息。 “你回南青了?” “对,你怎么会知道?” “看见别人朋友圈了。” 钟天野挠了挠脖子,不知道付嘉航突然联系他目的何在。 “要见面吗?我请你吃饭。” 钟天野没忍住冷笑一声,她可不想答应有女朋友男生的邀请。 “别忘了看看工作的消息,经纪人给我说你老是信息不回。” 随懿在旁边看着手机提醒钟天野。 她挂了梯子,打开kkt,发现没什么工作的消息,反而骚扰她的特别多。 有几个属实长的好看的爱豆和模特她没忍住答应了好友申请,但是平常也不怎么聊天。 倒是对方孜孜不倦,知道她看不懂韩文,用翻译器出来的人机中文或者蹩脚的英语也要和她聊。 她翻了翻感觉很好笑,随便挑了几条敷衍的回复,又无语状的收起手机。 一抬头,竟然已经走到南青一中附近。 学校大门紧闭着,能看见最外边的教学楼,楼里灯火通明,高三已经开学,大概在上晚自习。 东边是明德楼,楼里都是尖子生。 曾经周伯安也在这栋楼里学习。 看着这栋深橘色的教学楼,一些记忆又涌上心头。 她只去过一次。 早晨早去了半小时,为了给周伯安藏生日礼物。 可是她不知道周伯安坐哪,只能狼狈的找座位表。 直到班里第一个同学到来,才给她指了指位置。 太尴尬,她仓皇的下楼,结果正巧碰到来上学的周伯安。 钟天野本来想给他个惊喜,所以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在周伯安问她来这干什么时,她随便扯了个理由。 “我来上厕所。” 便穿着笨重的棉服跑掉。 事后想起来尴尬的要死,怎么鬼神使差说自己来上厕所呢。 明德楼离大门那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憋不住了才来的。 钟天野越想越想笑,站在南青一中大门外,给它拍了张照片。 本来打算发给周伯安。 突然惊觉,从分开以来,反而想他想的多了。 共同经历的太多,生活里就会有意无意的想起他,甚至梦里也在想。 果然人和人之间有太多共同回忆,彼此像被502胶水粘住,羁绊太深,从手腕静脉伸延到心脏里,融进血液,想起对方已经像呼吸一样自然。 周伯安。 我可能真的有点想你了。 第31章 重归于好 冬天好像是灰色的沉默。 临近开学,钟天野先去了祖母家歇脚。 祖母家的街区道路两侧草坪光秃秃的,树干也是,显的很空旷。 把行李箱推进屋里,钟天野没脱羽绒服就坐到沙发上发呆。 省钱坐了经济舱,歪着脖子睡了将近9个小时,现在全身不舒服。 手机叮当作响,看了看又是周伯安发来的信息。 上次路过南青一中门口想起周伯安,内心突然百感交集想把他叫出来请他吃饭。 第二天又被外面的冷空气拦住,又将他放了鸽子。 或许是那次她的主动让周伯安感受到自己的回应,他比自己在韩国时都要热络许多。 “你什么时候来伦敦,我去机场接你。” “我都已经到我祖母家了。” “怎么不和我说?” 钟天野撇撇嘴,她好像更习惯独立,脑子里很少有麻烦别人的意识。 “下午你来找我吧,我这次真的请你吃饭。” 钟天野还惦记着那顿没吃成的饭,但其实她更想见周伯安。 其实不如说想见周伯安的那张脸。 小韩的男人人均会打扮,看着精致,实际脸蛋一般,看多了也就那样。 周围的练习室和爱豆也不是没有帅的,只是钟天野感觉他们营业感太重。 脸上扑满脂粉,好像时刻在演着自己的人设。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人那么爱不施粉黛清新脱俗的大美人了。 周伯安就是这样的大美人。 出水芙蓉,清辞丽曲。 钟天野开眼看世界看的越多,越发现周伯安真的没有代餐。 钟天野让周伯安停在自家门前,带着他去吃了街区周围一家从小吃到大的披萨店。 店主是意大利人,手工做的正宗玛格丽特披萨。 “我以前每个周五放学都会来吃这里的魔鬼披萨,最后打包一个牛肚包回去当夜宵。” 周伯安笑着看她说话,又帮她把披萨切好。 两个人很放松,简单的披萨拖拖拉拉吃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临走钟天野不忘打包了两个牛肚包,一个分给了周伯安。 两个人拎着打包牛皮纸袋,慢悠悠晃在街边走回家。 钟天野在周伯安旁边指着不同的建筑介绍自己生活过的痕迹。 公园里的秋千和沙堡,开了很长时间的面包店,一家麦当劳,街区道路旁边的长椅。 直到走近一栋白色教堂。 周伯安慢慢停下脚步,看着教堂顶上立着的十字架。 “怎么了?”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进去唱过歌呢。” “我小时候参加过一个公益性的唱诗班,会去教堂里唱歌。” 钟天野停下脚步,又指着那栋教堂说着自己的童年。 “嗯,我知道。” 周伯安低下头看着钟天野,安静的点点头。 “什么嘛,你怎么会知道。” 钟天野还以为他不知道怎么回复所以又在无聊的附和,表情带点嗔怒的意思质问他。 “钟天野。” “高中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小时候我就见过你,就在一所教堂里。” 寒风还在冷冽的吹,吹乱了钟天野的头发。 发丝遮挡住她的视线,只能断断续续看见周伯安的表情。 他浓烈又静谧的情感安静的灼烧在他的眼睛里,眼神流转之间的波动好像能托起整个宇宙。 他的母亲后来成为了基督徒。 被丈夫带到陌生的国家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去各地的教堂做祷告。 周伯安记不清在哪所教堂遇见的钟天野。 或许就是这里也或许是别处。 只记得那天他被母亲像往常一样关在车里,车门忘锁,他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跑进教堂就看见一排排穿着白色的诗班袍的小孩子,衣服上还有红色的十字架。 他们好像已经结束了演唱,只是站着。 周伯安一眼就看见了钟天野,她站在中间,两侧麻花辫绑在脑后成了一个低马尾。 她在里面最漂亮。 漂亮的一眼就让人注意。 也最不老实。 一会抓耳挠腮,晃着脑袋,一会转头去跟别的小朋友说话,被年纪大点的小孩提醒她又摆出无所谓的无辜状。 和他每天总是念叨坏人都会被主打入地狱,每天毕恭毕敬的祷告祈求主来解救自己的母亲不一样。 她看起来并不在意上帝。 唱诗班下台,小朋友们一个一个走下来。 他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温柔笑着牵起女孩的手,还给了她一个棒棒糖,一大一小走进讲道台后面的房间。 原来不尊敬主不会被打骂。 那天母亲发现他跑进教堂又对他冷眼相待,父亲也因为母亲心情不好迁怒于他。 那时候因为父亲的偏执,母亲的精神状态已经非常不好,时常咒骂父亲和他都是应该下地狱的疯子。 那她呢。 那个教堂的女孩呢。 她看上去谁都不在意,她也会认为自己是疯子吗? 只有六岁的周伯安只会问题,不会思考。 他自己一个人被关在房间里时脑子里时不时想起那个小女孩。 高中第一次再看见她时是在迎新大会。 他在主席台上坐着,那么多人里还是一眼锁定了钟天野。 她和小时候很像。 长的像,感觉上也像,性格也没太大变化。 她站在队伍末尾,依旧不老实,校长讲话不听,和身边的同学说着小话,自顾自的用手挡着嘴巴以为这样就不明显。 后来有意无意的总是看见她。 在操场,在食堂。 他偷瞄,每次装作自然,可是在钟天野眼里他完全暴露。 他不信缘分,父亲说他自己和母亲就是缘分的奇迹,可是母亲被这缘分逼疯。 自己也是疯子,他怕自己重蹈覆辙。 可是**在心里不断蔓延,开始啃□□神意志,爆发出的感情足以把喜欢当场杀死。 冲动被一次次偶遇唤醒,不再犹豫,他去要来她的联系方式。 再到后来他被邀请去她祖母家吃饭,看见钟天野小时候的照片。 小小一个人,笑的那么开心,穿着宽大的唱诗袍,袍子上有红色十字架。 钟天野怔怔的看着周伯安,脑袋木到发胀。 周伯安还在安静看着她,他说完没再做更多的补充,说的多了钟天野或许会因为嫌麻烦离开他。 “是吗?那还挺巧的。” “以前怎么不和我说?” 钟天野回神,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更惊讶的是周伯安当时年纪那么小,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至于两人的相遇,她倒没怎么觉得震惊。 “说了你会觉得我是疯子然后跑掉吗?” 钟天野没想到周伯安会那么问,张了张嘴巴,双眼瞥向别处,良久才回答。 “为什么那么说?我只觉得你记忆力很好。” “那如果我现在给你坦白一切,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钟天野。”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周伯安的话紧跟着钟天野的话说出,像是蓄谋已久。 语气的急促又像窒息过后找到救命的氧气抓着不放手。 钟天野,如果我坦白一切,坦白我基因里名为偏执的缺陷,坦白我对你所有的爱,渴望在你的脊背上安放自己的灵魂,坦白我对你所有的**。 你会取笑我,回避我,还是对此感到生气,转过头离开再也不和我见面? 周伯安心里的想法被夜晚呼啸而过的风带走,最后只留下秒针嘀嗒的声音。 钟天野沉默的时间越长,他内心时钟的声音越快越清晰。 “好啊,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 在发条紧绷即将快要断裂的时候,他终于得到解脱。 大概是即将独身一人又一次身处不熟悉的校园,钟天野总想身边有个熟悉的人可以陪伴。 从答应周伯安在一起,到现在正式开学,其实他俩相处和以前几乎一样。 搬回公寓,房子已经被阿迪莱打扫干净,并且还做了很多饭菜等着钟天野收拾完行李可以吃上热乎饭。 阿迪莱看着心情不错,比大一刚开学见到她时感觉很不一样。 更大方自信也更成熟。 “假期过的很开心?” “还不错!” “其实Chris一直有在帮忙照顾我,带我去了伦敦很多好玩的地方,圣诞夜带我看了烟花。” “总之就是见到了更多不一样的世界。” 钟天野听到这个很久没出现过的名字,皱一下眉头。 “阿迪莱,我明白你的心情。” “但是他真的不适合你。” 钟天野放下手中的勺子,语气有些认真。 “我明白,我会有分寸的。” 钟天野和阿迪莱算不上很熟的朋友,只能点到为止。 但或许是火中送炭的缘故,在阿迪莱心里钟天野好像变亲近了很多。 “那你下个学期怎么办呢,我不可能一直救济你。” “我知道,谢谢你,我有办法。” “那就好。” 阿迪莱在饭桌上兴致勃勃的说这个假期她去打工,去做义工,听女性讲座,还听了那些建了学校的慈善家的演讲。 “要是这些慈善家在我的家乡建女校就好了。” 钟天野默默看着她手舞足蹈的讲,周围的氛围像被海里刚升上来的太阳照着,闪闪发光。 钟天野一直很敬佩这样有目标,有理想,坚定走下去的人。 郑青禾是这样的人,张万琴也是。 她有时候就觉得做这样的人可能累点,但是也不错。 或许以后她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回学校没几天,宁向恒又发来信息说要带她去吃饭。 钟天野没犹豫的答应了,她觉得宁向恒尽管自身很优秀,但是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己的烂桃花。 各种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 这次他带着她去了一家湘菜馆。 油爆猪肝,剁椒鱼头,回锅肉,鱼香肉丝。 味道还不错。 “你很能吃辣吗?” 钟天野没什么胃口,吃的很慢,抬头问宁向恒。 “还行,应该没有你能吃辣。” 钟天野此行赴约本就揣着目的,话迟迟未能说出口,心里有心思,也听不进去宁向恒都说了什么。 “怎么了?看着心不在焉。” 宁向恒早就看出来,不过他不在意,每次钟天野出来见面她看起来都挺心不在焉的。 “我有男朋友了。” 钟天野一吐为快,说完的瞬间放松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宁向恒。 宁向恒看着对方的笑,没有谈了男朋友还答应单身男人邀约的羞愧,也没有戏弄他的意味,只是纯粹的在为自己坦白的开心。 他明显怔了一下。 钟天野在他眼里,笑的天真又残忍。 宁向恒不明显的做了个深呼吸,发出来一声嗤笑。 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认栽还是在笑自己愚蠢。 什么段位在天生的冷漠面前都无能为力。 “嗯。” “所以呢?” 宁向恒迎上钟天野的目光。 女孩看着他,和第一次见面一样,什么感情也没有。 “嗯?没什么,就是给你说一下我有对象了。” “不是单身。” 钟天野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好像是因为和宁向恒这个危险人物划清了界限。 明明自己对他感兴趣,却碍于对方的社会地位和能力又不敢太感兴趣,现在好了,可以用自己不是单身这个理由名正言顺的让自己远离。 宁向恒笑了笑,面容带点无奈。 “年轻人就是这样,总要多尝试。” “试多了,就会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 他慢悠悠的说着,眼里仍然带着笑意,语气却带着不甘和冷意。 钟天野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无非在提醒她和周伯安可能不过是镜花水月。 可惜他只是稍微有些了解钟天野,却不了解周伯安。 钟天野懒得再回复什么,她吃的太多,撑的要死,已经没什么说话的**。 回到公寓,她勉强把自己塞在小沙发上躺着,大概是晕碳,迷迷糊糊的睡着。 醒来时发现桌子上放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各种东西,身上还被盖了温暖的毛毯。 她一猜就知道周伯安来过,确认关系后,公寓的钥匙就给了他一把。 “给你打电话没接,就去找了你。” “我去的时候你身上很凉,醒来给自己冲一杯感冒药。” “太晚了,我先走了,门给你锁好了。” 钟天野看着他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又翻了翻通话记录。 五个未接来电。 这个周伯安,不接电话真就一直打啊。 钟天野拿开毛毯,去翻袋子里看他都买了什么。 各种零食,牛奶,甚至棉条和卫生巾。 钟天野拿了包薯片拆开吃了起来,窝坐在下面的地毯上,心里想。 如果周伯安不那么粘人,正常一点,一千个一万个宁向恒也比不上他。 第32章 结局 天气还没回暖,冷空气依然游荡在人群中间。 北林偏僻,寒风穿过百年教学楼外的罗马柱,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吹进没关门的屋里。 钟天野缩了缩脖子,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坐在学校法庭的旁听席的长椅上。 她又被阿迪莱邀请来看法庭模拟。 这次又是金融诈骗案,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人特别多,旁听席后面都站满了人。 她听的晕晕乎乎,又冷又困,专业性的名词她一个也没听懂。 作为被告人的辩护律师Chris在上面滔滔不绝,憋红了脸,说到激动的时侯甚至还挥舞着手臂。 阿迪莱兼修了法律,她现在坐在法庭书记员的位置,正看着Chris侃侃而谈。 钟天野坐在最后的角落,她这样逆着光看阿迪莱看的不清楚,可她迫切的想从阿迪莱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距离太远,Chris站着,正好挡住她。 审判结束,钟天野关掉手机,原告赢了还是败诉她也不知道。 站起来去找阿迪莱,却看见阿迪莱和Chris聊的热切。 钟天野默默在旁边站着,无心听他们的聊天内容。 终于阿迪莱走过来找到钟天野,一转头Chris已经不见。 钟天野不想再说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力。 即使阿迪莱真的和chris在一起了,她也无权干涉。 “我看见你在打盹,要是觉得无聊以后就别来了。” “上次我看你看的很认真以为你也很感兴趣。” 阿迪莱表情带点歉意。 “嗯,上次因为那个案子很精彩我才看了进去,这次金融案我听不懂。” 上次关于性骚扰案件的辩护很精彩,她起码能听得懂,也更能共情。 不远处社团成员招呼阿迪莱,他们社团等下要一起去吃饭。 “我们一会去吃饭,你去吗?” 钟天野整理了一下围巾,耸耸肩膀。 “不去了,你去吧,好好玩。” 迷迷糊糊的度过一下午,她现在脑子里很散漫,也疲于社交。 她俩待的时间有些长,Chris忍不住凑近过来提醒阿迪莱聚餐时间。 他故作轻松的给钟天野打个招呼,其实钟天野早就不在乎,尴尬的只有他自己。 手机响起,周伯安说要来接她去吃饭。 钟天野没在逗留,简单打了招呼就走掉。 餐厅里装修的金碧辉煌,比宁向恒上次带她去的那家法餐厅还要奢华。 钟天野吃着可丽饼,眼睛盯着周伯安。 心里想着随懿给她说的八卦。 随懿和她说,周伯安家里出了很大的变故,好像他爷爷还出事了。 可是这个周伯安什么也不和她讲。 感受到炙热的目光,周伯安抬头。 “怎么了?” 他轻声轻语的问,顺势又给钟天野切好一小块牛肉。 “你家里都还好吗?” 钟天野慢悠悠故作自然的问,可对面还是明显一怔。 “我爷爷生病了,姑姑也是。” “不过不用担心,都还好。” 听到这个消息,钟天野有些不解,怎么都生病了还能都还好? 随懿可是说的他爷爷好像病的很重,难道她情报有误? “那你呢,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啊。” 周伯安笑眯眯的,身上的轻松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挑了挑眉,没再多问。 想起以前周伯安对于他家里怪异的态度,似乎和家里关系不太好。 她并不想过多了解,只要没来影响到自己,周伯安的家庭坏境她并不在乎。 回到公寓,矮矮的茶几上放着平板,两个人挤在一起看电影。 已经深夜,周伯安没有要走的意思,钟天野也没有赶他走。 平板上《恋恋笔记本》已经演到结局,Allie已到老年,得了阿尔兹海默症,Noah一个人留在医院照顾,最后牵着对方的手共赴黄泉。 这电影是周伯安找的,他似乎很喜欢看。 但钟天野却觉得奇怪。 这电影男女主在一起的过程太狗血,男主色诱,又做了小三,女主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大部分男人在看这部电影时都会带入女主被绿的未婚夫,虽然这是部高分影片。 “你喜欢这部电影?” “喜欢。” “只有两个人白头偕老不好吗?” 原来他代入的是做了小三的男主。 钟天野没有立刻回答,她其实不理解在爱情里向往白头偕老。 爱是流动的,特别是在性缘关系里。 今天她爱他,明天他就爱上她。 从年少到白头偕老未免太理想主义。 她俩还在高中时周伯安就时不时表达对白头偕老的向往,现在大学,她以为他会成熟一点,可是依旧如初,不想打击他,钟天野没说什么。 只是转移了话题,问他喝不喝热红酒。 钟天野起身去拿了一瓶红酒煮开,这是她在超市里随便买的最便宜的。 接着放了削好的苹果和橙子,又加了冰糖和肉桂。 这是她爸爸教给她的方法,没有苦涩和酸味,只有清甜。 暧和的房间,温热的红酒,空气里也染上葡萄酒气,让人昏昏欲睡。 钟天野热的脱下外面的卫衣,只剩里面一件紧身的打底。 周伯安已经先去洗澡,今晚她又默认他可以不离开。 挣脱理性的桎梏,像太阳雨那样突然。 把腿搭在他的肩上,放任自己沉溺这暴雨天,在彼此中达到情感的高峰,他在她面前从不伪装。 “周伯安,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 “周伯安,把我头发撩开。” 整个重量压在他身上欺负他,却还是趾高气扬的指使。 终于平息,两具**美好的年轻□□躺在温暖的被子里,温热的体温让互相取暖。 钟天野背对着周伯安侧躺,后面的人用手臂紧紧拥着她,整个身体贴在她背后,气息撒向她的脖子,厚厚的嘴唇贴在她的肩头。 她现在进入贤者时间,没心思给他做after care。 每次进行时他很听她的话,可是结束之后他表达出来的感情太炙热,烫的钟天野受不了。 能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又一个拥抱。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周伯安有课早早离开,钟天野睡眼惺松的打开手机。 阿迪莱刚刚发来信息说想要借好看的衣服,因为下午Chris要约她出去吃饭。 钟天野看见这条消息没有什么惊讶的申请,只是平静的问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阿迪莱却说没有,她俩之间只是暗流涌动,她也很清楚她和Chris没可能。 可是慌乱的少女的心事还是出卖了她,她竟忘了钟天野有175,而她只有164,很难有她合身的裙子。 钟天野看着手机笑了笑。 “你还是很紧张,对吧?” “或许你可以来我家,我来给你化个妆。” 半个小时后,阿迪莱就跑来钟天野的公寓。 说是化妆,其实她自己技术也一般,只是遮瑕,睫毛和口红。 可是阿迪莱本来就好看,绿色的眸子拿掉眼镜摄人心魄,今天她大衣里穿了一条棕绿裙子。 很有民族风情的一条裙子,很适合她。 她来到餐厅,脱下大衣,等着Chris到来。 可是却等来了Chris的一帮朋友,有男有女。 她似乎把聚会误会成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约会。 她们把阿迪莱叫上去二楼的酒吧,她看还有很多社团的同学,放下警惕,穿上大衣,跟着Chris上了二楼。 二楼的景象和一楼完全不同,阿迪莱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Chris贴心的带她去了三楼露台吹风。 她俩开始聊起原生家庭,Chris吐槽自己父母对自己非常严格,还说自己以为阿迪莱是坎拉喀私校里出来的女生,没想到一路读的公立还申请到了公派留学生的资格。 露天橙黄的灯光照着阿迪莱的脸,晚风吹乱了阿迪莱的头发。 她刚才被劝着喝了不少酒,或许可能已经有些醉了。 Chris直勾勾的盯着她,越靠越近。 凌晨三点多,钟天野被一通电话吵醒。 没看清来电人是谁,她便接起电话。 “怎么办,我,我被人性侵了。” 对面带着哭腔,说话下气不接上气,精神状态好像已经接近崩溃。 钟天野看清来电人的名字,脑子里炸开一道白光,炸的眼前发麻,也终于把她炸的清醒。 “什么?!什么?你慢点说。” 钟天野迅速从床上爬起,狼狈的套上衣服,嘴上还安慰着阿迪莱。 知道她今天下午和Chris出去的,她已经猜到事情经过。 阿迪莱还在Chris公寓附近的公路上晃着,凌晨很冷很冷,她的旧大衣根本不顶事,但是她极度恐慌,在一个陌生的国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衣的扣子没扣,慌乱和害怕已经让她注意不到寒冷。 电话传来钟天野的声音,她让自己在附近打车去最近的警局报警,她不久便到。 钟天野奔下楼,心里还侥幸的想这不会是Chrish恶劣的让阿迪莱捉弄她的恶作剧,可是阿迪莱从不骗人。 北林偏僻,这个点她很难打到车,无奈她打给了周伯安。 冲进警局,她透过玻璃窗看见坐到会议室的阿迪莱。 头发是湿的,沾带到她的脖子上,蜷缩的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发抖。 钟天野抬眼看了一眼表,早上的四点四十六分。 她推开门,慢慢坐在阿迪莱的旁边。 阿迪莱还在机械的回答警官的问题。 “餐厅的账单能证明你们喝了许多酒对吧?” “同学和应侍生能看到你们在**,也看到了你和他单独去了三楼对吧?” “接着在他家,也只有你们两个的空酒瓶对吧?” 已经秃顶的蓝眼警官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阿迪莱每一个问题都支支吾吾给不出回答。 她无法反驳,这就是事实。 可她被侵犯也是事实。 不知道是酒精还是Chris的话,她迷迷糊糊跟着他回了家。 接着,Chris又从冰箱拿出酒,倒在杯子里。 她只喝了一小口,便喝不下去,Chris便把这些酒又倒在自己的杯子里。 然后,他们开始亲吻,裙子被脱掉。 阿迪莱想阻止,可是没有力气。 后来,胸罩也被脱掉。 被禁锢在床上那一刻,阿迪莱猛然清醒。 她态度坚决的说No,却被Chris粗壮的大腿抵在床上,双手被他用一只手就能压在自己头顶。 她不断大声的拒绝,Chris像听不见。 再后来,她被侵犯。 双眼空洞,身体被钉在床上,灵魂早就被绝望吞没。 Chris开始打鼾,阿迪莱看见他竟然已经昏睡。 她跌跌撞撞跑向浴室,用还没热起来的水就开始冲洗自己的身体。 洗的时间太长,皮肤已经开始变红,不知道是自己用力搓的还是热水烫的。 阿迪莱狼狈的披好自己的衣服,走到街边,打开手机,她不知道要打给谁。 看见钟天野的名字在最上边,她慌乱的打给了这位和自己交情并不算深厚的同学。 在警局看见钟天野,她的心情也并没有被安抚起来。 意识被钟天野大声打断警官的声音唤醒,场面一时间寂静的有些恐怖。 警察出去,说让她们冷静一下。 钟天野将自己厚实的大衣脱下,披到阿迪莱的肩上。 良久的沉默。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律师,我也可以帮你联系。” 钟天野低着头说话,声音有些沙哑,阿迪莱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说话。 缓慢,疲惫,又带着悲悯。 “他爸爸就是法律顾问,妈妈还是公司高管。” “我,我有点担心。” 阿迪莱眼睛看向窗外,她没有底气。 她接触的法律知识让她知道这场官司的胜算很小。 可是,就这样让Chris这个□□犯逃过一劫吗? 就这样让他毁掉自己现在的一切吗? 她的理想呢,她的公平呢? 坚韧的性格还是让阿迪莱准备打这场艰难的战争。 她打了电话给妈妈,并提醒妈妈给她保密,她不能确定父亲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钟天野被阿迪莱劝走,虽然不知道刚才打电话给她的契机是什么,反应过来后阿迪莱对深夜打扰钟天野还有些歉意。 钟天野素面朝天,头发凌乱,眼底还有淡淡的疲倦,从警局走出来时表情还没恢复自然。 很明显,到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新闻里的□□案就这样发生在她的身边。 周伯安不知道事情经过,他只知道大概,他也不清楚阿迪莱和钟天野的关系熟到何种地步。 他帮钟天野穿好外衣,牵起她的手。 “要走么?” “走吧。” 冬天天亮的很晚,现在天色还是黑的。 车上一路无话,钟天野无力的坐在副驾,沉默的看着窗外的街景从眼前经过又消失。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看着进了家门就忙前忙后的周伯安,钟天野坐在地毯上,抬着头说话,要将周伯安赶走。 门啪的一声响,小小的公寓里只留下钟天野一个人。 她开始慢慢的接受事实。 在空白,挣扎后紧接着的是不安。 阿迪莱会赢得胜利吗? 她不管哪方面对于Chris来说都出于下位。 打官司吗?律师费怎么办,她的精力足够她支撑学业和官司吗? 她需要的是一个真心实意的道歉和对□□犯应有的惩罚,而不是一场法律纠纷。 可是法律面前才有公平。 公寓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照进来的一点微弱的光。 钟天野开始上网查资料,看的越多她越灰心。 有坚持维权长达789天却还是败诉的,大部分胜诉的受害者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而□□犯得到的惩罚却让人失望。 法律面前真的有公平吗? 窗外的路灯断电,公寓一下陷入黑暗。 审讯室的灯却亮的刺眼。 阿迪莱坐在摄像头面前,又讲一遍自己被性侵的经历。 警官不断的问细节性的问题,她开始答不上来。 经历造成的痛苦为了保护自己被大脑选择性忘却。 警官是个大块头,隐没在黑暗里,只能看到阴影。 阿迪莱只想快速结束这一切。 第33章 离开 从事情发生,报案,取证,初步调查。 已经过去五天。 阿迪莱的状态比钟天野想象的要差。 她以为阿迪莱会一直坚强,只不过贞洁的观念在她心中刻下的烙印太深,深的让她走不出来,倔强孤傲的性格又让她想要获得公平。 压垮阿迪莱的是她父亲的到来。 母亲没能如约保密,终年被困在厨房的妻母在听到女儿的不幸第一反应是女儿的贞洁,惊慌失措下还是将事情说给了她的父亲。 父亲借钱买了机票飞到伦敦。 见面便甩了女儿一巴掌。 阿迪莱消失的很快,她没再联系钟天野,消息也不曾回过。 Chris家里好像给了阿迪莱父亲很多钱平事,两张机票,阿迪莱和父亲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她们都还没走进那个法庭。 接下来几天钟天野都心神不宁,她曾想过或许因为维权付出的代价太大,阿迪莱承担不起,从而放弃。 也曾想过命运会给阿迪莱这样坚强勇敢的人机会,在无数个日夜后能维权成功。 都没有。 整件事情发生到结束甚至不到一星期。 Chris依旧如初,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阿迪莱太孤僻,事情发生的太快,在学校里也很少有人知道。 钟天野连阿迪莱是休学还是退学她都不知道。 她还是正常的上下学,完成小组作业,做饭,给公寓打扫卫生,睡觉。 阿迪莱从开学到离开,她们见面交流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实在算不上相熟。 甚至可以说阿迪莱都不怎么了解她,只知道她是天体物理系的学生,只知道她性格算不上好,在北林大学北门附近的贝克利新街有一个小公寓。 钟天野同样算不上了解阿迪莱,她不明白为什么阿迪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和Chris走近,也不理解那天晚上为什么会打给她求助。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们或许不会再见面了。 这件事的发生对于钟天野的冲击太大,像承重墙在无声的崩塌,卷起了她内心巨大又窒息的尘埃。 阿迪莱的离开打开了钟天野一个从未认真审视过的认知牢笼。 随懿看她状态太机械,像灵魂出走,周末搬进钟天野的公寓说要陪陪她。 随懿不认识阿迪莱。 她听了事情以后只有一瞬间的惋惜,随后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无奈。 她只希望钟天野能好起来,别受影响。 在随懿眼里,钟天野本来就是无辜的,半夜被叫起遇上荒唐事,之后忙前忙后为阿迪莱也奔走过,得到的却是不辞而别,一场空的官司。 郑青禾说的没错,随懿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有些冷漠的过分。 公寓里冰箱还是满满的东西,随懿不怎么会做饭,拿了面条做了一锅番茄鸡蛋面。 她把两个碗端到餐桌上喊钟天野过来吃饭。 “吃吧吃吧。” 随懿拌了拌碗里的面条,眼睛一直在观察钟天野的表情。 她看起来和以前其实没什么区别。 “你真的没事吧?” 钟天野将碎发挽到耳朵上,抬头看了看随懿,笑了笑,可看起来嘴角是向下的。 “我真的没事。” “就是这样的事发生的距离我太近,有些难受。” 这件事的发生向无数个细小的刀片划到钟天野的身上,内化的伤痕疼痛让钟天野在彷徨中渐渐清晰。 如果是她呢。 她有勇气站出来昭告世界自己被侵害了吗,有勇气去面对一遍遍的取证吗,有勇气去必须回忆经历的痛苦吗? 阿迪莱,她,还是面前的随懿,所有女性都生活在不公的法律体系下。 微不足道的日常生活也都是同一根权力绳索的纤维。 法律被一代又一代男人定义,在性暴力案件中不去质疑错误的法律体系,而是坚持拷问受害者,问谁还有勇气能一直坚持为自己维权? “我理解你,别多想了。” 随懿安慰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可是除非亲身经历,否则完全的理解就是傲慢的。 所以钟天野没资格要求阿迪莱坚强,更没资格要求阿迪莱在这样的法律体系下选择一次又一次走进法庭。 钟天野没再说话,吃了几口面条就转移了话题。 “这些天里周伯安没来找你?” 随懿已经吃完,在钟天野面前用牙签没形象的剔着牙,随口问了问。 “他啊,他一直有来。” 这几天周伯安时不时会来公寓,大多时间钟天野不在,他会给公寓打扫一下卫生,又把冰箱填满。 在手机上也孜孜不倦的提醒钟天野吃多一点饭,不要贪凉。 甚至天气升温要减衣服也要和钟天野说。 尽管她这几天没怎么回过他的消息。 下午去车站送了随懿回学校,钟天野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回家。 现在天黑的时间变晚,黄昏停留在天上,夕阳把天际线染成琥珀色。 将视线收回,低下头又撞进一个琥珀色的眼睛里。 周伯安提着一个袋子站在公寓楼下的单元门口。 “怎么不上去?” 周伯安手里还握着钟天野公寓的钥匙。 “打算上去来着,远远看见你了。” “所以你就一直站在那里等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在楼梯上走着,钟天野的钥匙扣上铃铛发出叮叮铛铛的响声。 “你把随懿送走了?” 周伯安没接话解释自己站在冷风里等她的原因,生硬的转移的了话题。 “嗯,进来吧。” 钟天野边打开门边说话,又侧身让步让周伯安换鞋。 两个女生在一起两天没出门,屋里乱糟糟的,桌子上的泡面都还没有收拾。 “唉。” 钟天野一进家门就摊在沙发,深深叹了一口气。 从车站走回来并不近,她有点累了。 周伯安脱下外套,里面穿了一件紧身的黑色打底衫,把肌肉的形状勾勒的清清楚楚。 他走进厨房穿上了自己不知道哪次带来的围裙就开始收拾房间。 看着旁人给自己搞卫生钟天野倒是心安的很。 对于让周伯安看到自己邋遢的样子她也不羞愧。 “周伯安,你是不是有洁癖啊?” 弯腰收拾泡面盒子的周伯安一愣,转头看向钟天野。 “干净舒适的环境能让人心情好起来。” 温吞熟悉的语调在耳边响起,钟天野抬起头看着周伯安,又因为躺着只有脖子支撑的脑袋,下一秒又将脑袋放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 “我真的没事,你们不用太担心。” 这件事之后,只有钟天野身边几个人知道,随懿,郑青禾,周伯安。 她们最近对待钟天野的态度实在是小心翼翼的可怕,生怕这件事也给钟天野带来什么创伤。 甚至郑青禾担心她的状态要把专辑的发行日推迟。 可是钟天野没那么脆弱,她们也误会了她和阿迪莱的感情其实并不深厚。 只是阿迪莱这样的女孩太不一样,又很常见,注定要在钟天野里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就像郑青禾,像张万琴,在无数个思想成长的节点给钟天野添了一把柴,火烧的旺旺的。 钟天野实在惋惜,戏剧化的生活让她这些天有了对生活的解离感,所以才看起来魂不守舍。 冰箱被翻了一遍,周伯安开始做下午饭,小锅里不知道在煮什么东西,呼呼的冒出白色的热气。 钟天野走过去想帮周伯安打下手,可是碰到凉水的那一刻又跑了回去。 没洗的青菜就这样泡在水池里,周伯安向沙发上又躺回去的钟天野看了一眼,**的直视里带着点浅笑。 小炒猪肝,番茄炒牛肉,桂圆小米汤,都是补气血的食材。 钟天野问他为什么没有素菜,周伯安说马上考试周了平时更要好好吃饭,要吃红肉。 “这段时间我来给你做饭吧。” 钟天野听到没忍住笑出声来,刚喝下去的小米汤差点呛到自己。 “周伯安,你没有课吗,你没有考试周吗?” “我可以很好的养自己,你不用来照顾我。” 钟天野知道他一直想搬进来,或者在她俩学校中间距离找一间房子。 可是他不嫌麻烦,钟天野还嫌呢。 她或许也有些接受不了长时间的与周伯安处于同一狭小的空间里。 周末的时候他会来住上两天,这两天她俩不怎么出门。 小公寓里住上两人其实很挤,让钟天野被挤的更厉害的是周伯安。 平常做沙发上要挤一块,做地毯上也要挤一块,睡觉不用说更要挤在一起。 还有周伯安很喜欢直勾勾的看着她,每次和他对上视线,看见他**的眼神,都让钟天野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没穿衣服。 这个学期和他又在一起,他学会了伪装,不再把自己浓烈的情感释放,只是动作语言更直白。 钟天野知道他故意在收敛,她本以为这样两个人能慢慢走到一种她理想的状态,彼此之间独立一点,虽然是情侣,但是也不用太亲密。 可是本性难移,周伯安再怎么学会伪装也遮掩不住自己的原始的动物性。 占有,掠夺,侵略。 钟天野讨厌看见这些特质,特别是从男性身上。 今天的月亮很亮,天黑的浓稠,好像打开窗一团团的黑就会像海浪那样翻涌过来。 钟天野的小公寓已经被关了灯,窗帘被紧紧拉上,钟天野也被周伯安紧紧抱在怀里。 钟天野不知道为什么周伯安会那么讨厌黑暗的坏境,有时又对光线很敏感,睡觉时却要留一个暖光的小灯。 她喜欢全黑的环境睡觉,所以每次睡觉都带上眼罩。 视线被完全遮挡感官的感觉就会放大。 她能感受到周伯安的每一个动作,从背后抱住她,手指摩挲她的手背,捏一下她腰间的肉,温热的气息在耳后异常明显。 啧。 她有点烦了。 每次睡素觉都这样,周伯安好像有什么入睡困难症,每次动来动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很晚才起床。 “周伯安。” “最近考试周你先别来了。” 钟天野本想提醒他老实点,话到嘴边就改了主意。 她可不想在复习完一天的晚上还要和周伯安睡一起。 背后的周伯安没反应,沉默一瞬后将自己与钟天野分开一点,说了声好就没再吭声。 第二天起来,他已经走掉。 钟天野还以为他破天荒的生了气,可是看见桌子上的早餐,她知道周伯安还是那个周伯安。 接下来的时间钟天野把自己泡在了图书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学习的动力特别足。 在草稿纸上推演公式,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宁静的白噪音。 从图书馆出来,借着路灯的光才发现光秃的树上已经长出新的枝桠。 已经三月了。 钟天野被期末周搞的焦头烂额,竟错过了三月的好风景。 伦敦的三月是最好的时节。 晴天很多,北林公园种满了樱花,在三月去看学校公园的樱花是每个北林学生的都会做的事。 白粉色的樱花树下,开始绿的平整草坪,深绿色的北林湖。 周伯安提过几嘴说这个地方很漂亮。 可钟天野没带他来过。 那里总有很多情侣,周伯安是想让她带着自己过来玩吗? 钟天野迎着风在黑夜里走着,自从阿迪莱那件事之后周伯安像把自己的需求全部隐藏,很少和她提要求。 甚至有在和她刻意保持距离。 好像在极力证明他不一样,又好像在别扭什么。 反而这样让钟天野觉得不舒服。 她其实早就走出来了,接受事实的速度堪比火箭,承受能力一直是她的强项。 因为周伯安的刻意远离,钟天野的忙碌的考试周,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要分别的时候。 她们的专辑要发行了,在她们落地韩国的第二天中午就要全平台上线。 因为乐队里有两个全职大学生,所以乐队的大部分活动会安排在假期。 考完试,她和随懿就要去机场飞到首尔。 希思罗机场的航站楼前停着一辆黑色奔驰,后备箱处站着一个身形优越的男人,他在搬行李。 钟天野收好护照夹,接过周伯安推过来的行李箱。 “这个假期你要回加拿大吗?” “不,我回南青。” “行,我如果有时间会去找你的。” 钟天野的头发被风吹乱,其实一缕挂在耳夹上。 她慢慢理好头发,又将提包放到行李箱上,向前走了一步。 双手挂在男人的脖子上,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谢谢你,周伯安。” 她是真心实意的想对眼前的人说感谢。 不论是阿迪莱想要打官司他一直用自己人脉帮忙联系律师和机构,还是阿迪莱离开后他温吞的陪伴。 离别前的氛围更让人说的出真心话。 感谢比告别好听。 周伯安回应拥抱,用手轻拍了几下钟天野的腰。 他现在回应钟天野不像以前那样迟钝害羞。 “不用谢。” “走吧,登机了给我说一声。” 周伯安不喜欢听钟天野给他说谢谢,他觉得太生疏,他也没觉得他做了什么有必要让她觉得感谢。 可是他不敢表达太多,有时候拐弯抹角的他自己都想笑。 害怕再分离所以竭尽全力把自己变成她理想里的模样,可是敏感脆弱的内心又让他感到有些绝望。 他总不能装一辈子。 像他父亲那样,装了不过三年就败露,可是那时候母亲沉浸于爱情带来的名利,好像知道了也装作若无其事。 直到某一天她真的忍不下去,想利用车祸让自己脱身,结果最后两败俱伤。 看着钟天野离去,背影走的利落又高调。 他不想悲剧重演。 他只能做个坏人。 谁懂第一次看《初步举证》这部电影给我的震撼 一直想阿迪莱这个人物和她身上发生的事写在这样的言情小说里会不会太沉重,但是想说的东西太多,有机会就想表达,所以控制不住写下这样的情节。 想来想去还是没把这段改掉,希望不要太沉重突兀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离开 第34章 被监视 三月的韩国景色也很好看。 同样满街的樱花,可还是好冷。 怕冷的钟天野还是套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打车去了公司。 在公司听了全专,看了mv,又听经纪人介绍了最近的活动。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对这个乐队胸有成竹,好像下一秒她们就要爆火全球。 可事实好像真的如此。 在飞机还没落地,官网就放了专辑宣传照,宣布明日伊甸乐队正式出道,专辑将全平台发行。 仅靠照片就上了热趋。 钟天野的身份也终于曝光,她不是练习生,也不是什么女团爱豆,竟然是个贝斯手。 宣传照上她挂着贝斯,穿了一个无袖的黑色短T,下半身套了一个松垮的牛仔裤。 故作凶恶的表情将脸衬的更有攻击性。 极致的美貌太让人惊艳,还没展示出真正的作品,美貌已经被人们送上神坛。 第二天专辑正式发行,mv也同步上线。 每天数千万的播放量,在超过50个国家的音乐排行榜上连续数周居榜首。 在流媒体时代,电台点播率和下载量居高不下。 走红的太快,钟天野反应不过来就被拉到风口浪尖。 好在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无所谓外界,也不怎么关心别人怎么说。 除了走在街上偶然会被人认出,生活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 和把明星当工作的郑青禾不一样,她和随懿都属于这个圈子的边缘人物,除了在舞台上表演,其余工作和她俩没什么关系,也不用她们操心。 生活的节奏和以前一样,烦恼也一样。 出道后随着爆红的还有各种来套近乎的人。 早在没出道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上钟天野的练习生或者爱豆们愈发的献殷勤。 她疲于应付,很少回消息。 “听了你们的歌,很好听啊。” 钟天野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倚在墙上,看着手机。 李周元发来加上kkt后第一条消息。 她差点把他忘了。 可是他一来消息,钟天野又能立刻想起他的那张脸。 因为他很像周伯安。 长的不算相像,可是气质和感觉简直一样,甚至连名字的感觉都很像。 周伯安气质更疲惫精致,李周元更忧郁温和。 他还挺特别的。 钟天野默默想。 加上kkt后竟然一直以来没和她发过消息。 聊天界面已经点进去,钟天野没想好要回什么。 真是讨厌。 韩国人喜欢用的kkt聊天软件居然会显示已读未读。 随懿明显更不喜欢kkt,工作消息来了不小心点进去显示已读也不能再装死。 她还在旁边吐槽,钟天野却收起手机。 不知道回什么索性就不回了。 让人发现已读不回也没什么。 精神放空,手机提示音却不停响起,吵的钟天野心神不宁。 是周伯安。 他说自己听了歌,还说歌里她的贝斯的声音很好听。 钟天野看见这条消息后忍不住笑了。 “你能听到贝斯声?” “听的到。” “认真用心听的话,就会听到。” 周伯安在打下这一句话时,音响还放着伊甸乐队的歌,只不过没有人声,只有单音轨的贝斯。 播放的时间太长,甚至琴颈震出的低频让他胸口有些发麻。 周伯安已经回了南青,这几天他周围全是钟天野,伊甸乐队的消息。 他唯一庆幸的是钟天野对娱乐圈的名利没兴趣,她们还可以在既定的道路上慢慢走,谁都不偏航。 每次想到这里,因为钟天野现在被太多人认识的现实所带来的微妙酸涩感都能被安全感包裹,能够让他平静一点。 可是外界的种种因素周伯安控制不了,钟天野也避不开。 李周元和他的组合最近巡演结束,每天来公司准备新的回归专辑。 很巧,他们的练习室和钟天野她们排练的练习室互为隔壁。 钟天野发现李周元也是卡着点打卡上班的类型。 她和随懿两个人最近老是在公司电梯里碰上。 李周元很会搞穿搭,而且穿的很有自己的风格。 即使今天没有拍摄任务,他也会搞的很好看的来上班。 黑框眼镜,亨利衫不扣脖颈前的扣子松松垮垮的穿着,外面套了一件剪裁很好所以价格不菲的黑色大衣,深灰蓝色的细围巾当作装饰品垂下来,耳朵上还带了细圈耳环。 他一直走的文艺忧郁风。 随懿在电梯欺负他听不懂中文吐槽他每天像来走秀,导致她俩穿的像两个流浪汉。 钟天野听到随懿说出的话根本来不及阻止,她不确定李周元能不能听懂中文。 因为他还听很多中文歌。 吴青峰,许茹芸,安溥他竟然都知道。 不过他神态如常,钟天野才放下心来。 她无聊时会去看李周元的ins,浓浓的文艺风,给粉丝分享的歌单里她看见了这些歌手。 练完琴的间歇,钟天野又想起那份歌单,找出来,去听了许茹芸的《我留下一个生活》。 AirPods挂在耳朵上,钟天野听着歌去隔壁茶水间找饼干吃。 找来找去却找不到自己想吃的。 正思索着是要拿一份华夫饼还是回去吃包里的巧克力,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大理石桌面将一包饼干推过来。 钟天野抬头,李周元低着头淡淡的看着她。 其实李周元的个子算不上高,如果钟天野穿一双高跟的靴子她俩基本能平视。 “尝尝这个吧,很好吃。” “谢谢。” 他用英语说着,语调特别平,听不出什么口音,反正不是韩式英语。 钟天野收下黑金色包装的巧克力饼干,道谢之后就转身离开。 她既不想和他牵扯上什么关系,也害怕他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回消息。 好在都没有。 李周元没再说什么,送上饼干拿了瓶水便前后脚跟着钟天野离开。 好甜。 他送的巧克力饼干好甜。 他的口味和自己的风格怎么会这样割裂。 钟天野咽下最后一口饼干,又喝了口水,默默把只吃了一块饼干的包装盒塞进了书包。 接下来几天钟天野很忙,快要变成空姐,各大音乐节,音综都有伊甸乐队的身影。 郑青禾是雷厉风行的领导者,而且团队里很多人是郑青禾从以前那个公司带过来的,大家磨合的很快,做事效率很高,气氛也很好。 只是这几天有些怪。 德利斯在柏林音乐节演出期间和女朋友出去玩被拍,现在舆论正在网上发酵。 很明显团队打算冷处理。 因为德利斯换女朋友换的很快。 作为爱人,她绝对算不上合格。 郑青禾或许是害怕德利斯以前的风情债找来影响团队发展,又或者因为别的,这几天两人在冷战。 可是郑青禾比起冷战,更喜欢火拼。 大战在回酒店房间的电梯里就开始。 郑青禾嫌弃德利斯私生活太乱,伤了太多女孩的心,嘲讽她以后要在热搜上常驻。 德利斯却骂郑青禾养鱼,钓着帅哥们却不下嘴,到了韩国更是肆意妄为。 钟天野和随懿在战火纷飞的夹缝中被电梯从1楼带到23楼,门一开便争着要走,肩膀撞到一起,撞的生疼。 两个人的过往和感情,没有人知道。 只是现在还是那样别扭。 吵完下一秒便能正常工作是成年人之间最有用的体面。 巡演快要结束,伊甸的热度也慢慢降低,可积累的资源和关注度很可观。 还剩几天时间就要开学,钟天野纠结要不要回南青一趟。 “你想我吗?” “你说我要不要回南青?” 钟天野打字给周伯安发去消息,这些天他俩联系并不多,他似乎很忙。 不过钟天野的消息他回的很快。 “我很想你。” “演出累吗?” 钟天野看着界面出现的特效小星星,心里掀不起一点涟漪。 她很累。 连续的行程短短一个月已经快要把她对乐队的三分热度消耗,幸好她只用演出,拍拍公司给粉丝的物料,其余的不在她工作范围之内。 “累啊。” “那我们直接开学见吧。” 钟天野撑着疲惫的眼皮打下最后一行字便关了手机,接着便睡去。 只和首尔有一个小时时差的南青也已经晚上十一点。 时针滴答滴答走着,偌大的房子只有宋仪春的房间还亮着灯。 自从周彧年生病,她偶尔想起来会去医院看一下还在昏迷的丈夫,平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干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周彧年醒了,把周伯安叫去医院,直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钟天野发去信息时他刚刚从周彧年的病房里出来。 周彧年昏迷了那么多天他终于还是醒了。 把周伯安叫去病房,说自己已经立了遗嘱。 他几乎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股权都交给了周伯安。 已经古稀之年的老人强撑着力气嘱咐周伯安。 在他眼里,周伯安是他唯一的后代。 即使生命快要走到尽头,他仍然不忘记埋怨周伯安的母亲。 “给你安排了见面,明天你去见一下。” “不该接触的人不要接触。” 周伯安默默听完,他当然知道周彧年说的是周伯安。 他怕他走上自己父亲的老路,找一个门不到户不对的妻子,最后又为这个女人疯魔,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周伯安默默握紧拳头,手心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有些害怕。 既然自己的一举一动周彧年都知道,那他会对钟天野做什么呢? 会做对母亲一样的事吗? 母亲在国外时就被人跟踪,有一次竟险些死在子弹下,所以被限制的不能出门,终年被困在周家的阴影下。 那钟天野呢? 周伯安不敢在往下想。 不行。 他最好死的快一点。 周彧年已经躺下休息,周伯安临走之前站在他病床前站了良久。 眼里的恨意和烦躁像要把床上的老人烧透,视线不断在呼吸机和显示屏上切换。 焦躁被手机传来的信息打断。 他最后瞥了一眼病榻上的老人,最后又轻手轻脚的出去。 钟天野问他想不想自己。 情绪被开心替代,嘴角终于扯出一个微笑。 他实话实说。 他很想她。 钟天野和他约定开学见。 周伯安靠在墙边,看着窗户里护士给周彧年换药水瓶。 手里拿着手机来回转着把玩。 如果注射的是高浓度□□呢? 他可以很快就死掉的吧。 他死了,所有人就都解脱了。 钟天野已经落地,拖着大行李箱被祖母祖父接回了祖母家。 可是一路钟天野坐在车里也不觉得踏实。 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从首尔跟到伦敦。 钟天野向车后面看去,只有等红灯和他们同样停着的一辆辆车。 她不自觉挠了挠后脖颈,心想可能这几天自己睡的太少,出现幻觉了。 “Honey。” 祖母轻声喊她。 钟天野回神。 “怎么了?” “我认为你应该多多休息。” “嗯,我也觉得。” “还有就是…” 祖母支支吾吾,和祖父交换着眼神。 “你在外面有认识什么奇怪的人吗?” “怎么了?” 钟天野疑惑,坐正,又向前倾了倾身子。 “祖父和我觉得我们的房子好像被人监视了。” “自从昨天开始。” “想到正好你要回来,我们害怕是冲你来的。” “缘由还没搞清,但是我们已经去了警察局备案。” “这几天不要出门。” 祖母皱眉,叮嘱钟天野注意安全。 其余的祖母没再过问。 可是钟天野心里不安,她迅速锁定有可能的人。 周伯安。 准确说是他家里的人。 她的社交圈很简单,除了周伯安家里比较复杂,其余都是普通家里的小孩。 直到今天,她也只知道周伯安家里有权有钱。 至于达到了何种程度她也一无所知。 钟天野马上给周伯安发去消息。 “你家里最近还好吗?” 周伯安收到这条信息时又在医院。 周彧年今天早晨因为突发的气喘而惊醒,又引发了呼吸困难,现在抢救后又进了icu。 医生很努力,在周伯安面前滔滔不绝讲治疗方案,听得让他心烦。 之后又收到了钟天野的消息。 害怕的情绪又绕上心头。 钟天野很少问过他家里的事情,一下飞机就关心他家的情况太过反常。 他大概能猜到。 周彧年的手法就是这样。 卑劣,不堪,无耻。 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似乎普通人的生命,价值,自由什么都不是。 不能再等了。 他太害怕失去了。 第35章 新生 南青城今天不是很平静。 突兀的在三月下了一场暴雨。 天空低垂,乌云压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大雨滂沱中,行人匆忙躲避。 一时间街上的行人少的可怜,每条街道上都空荡荡的。 可医院还是忙碌。 雨滴砸在医院玻璃窗上,把窗户砸的噼啪作响。 一行人沉默的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最里面打头站着的是宋仪春。 周彧年昨天夜里凌晨四点半被医院宣告死亡。 走的突然,可是也符合病情规律。 最后医院宣布的死因是病情恶化导致的心源性猝死。 周伯安穿着黑色西装站在窗户前,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大雨打在眼前的玻璃上。 他的两个大伯显然愚蠢又冷漠,对于周彧年的病情既不关心也不知情。 不过也好,这样做的能更顺利。 昨天晚上周伯安临走前,将高浓度的□□注射进周彧年的输液管里。 因为强烈的刺激性疼痛,让周彧年从睡梦中惊醒,他苍老的手挣扎着抓起输液管,惊恐的看着周伯安。 整个过程安静又迅速,直到最后周彧年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伯安站在旁边,垂着手臂,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彧年痛苦到尽头。 最后周彧年死的很不好看,表情极度扭曲,还保留着惊恐痛苦的神情,脸色也因为瞬间的血液循环障碍变得灰白。 这么多年来,这是周伯安第一次看见他不体面的一面。 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刺耳的长鸣警报提醒着周伯安面前的老人确实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手里。 周彧年已经断气,警报还在不停的响,周伯安走过去关掉电源,又无力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老人的尸体。 结束了。 从他出生,从父亲认识母亲那刻起,从宋仪春嫁给他那刻起的勒在所有人脖颈上的绳索终于断了。 他感到一种失重的轻盈,灵魂从锈蚀扭曲的躯体里释放。 可是自己杀了人她会怕我吗? 周伯安打破禁忌的罪恶感只存在两秒,他更害怕钟天野对他的看法。 他不想对钟天野有所保留,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家里全是疯子,包括他自己。 这个念头的出现要比杀人更尖锐。 医院那边周伯安早就安排妥当。 宋春仪在早晨接到医院的电话,她没想到周彧年死的那么快,她以为还有一年或者两年时间。 可走到医院看到周伯安,她已然明了。 很快就签了死亡通知书,她很平静的接受了医院对外宣告的死因。 众人已经散去,他们更关心的遗嘱要在明天宣布。 宋春仪慢慢走到周伯安身旁。 她头发花白,自从周彧年病倒她没再染过头发。 “你太着急了。” 声音沙哑,表情严肃又麻木。 “嗯。” 周伯安冷漠接过话,转身看向和自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却不熟悉的祖母。 自己的父亲长的很像她。 多情的眉眼现在却变的苍白。 “谢谢。” 周伯安给宋春仪道了谢,谢她这么多年偶尔的关心,也感谢她没有追究自己荒诞又罪恶的行径。 他其实不确定宋春仪对周彧年的感情。 她不像自己那么恨他。 可是他不敢再等,如果宋春仪拎不清,他也不介意再做一次恶人。 “你真就那么恨他吗?” 宋春仪缓缓在周伯安耳边问,声音像从枯井深处泛起,也听不出感情。 周伯安没说话。 她可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 周彧年想过杀掉他母亲妄图相逼着他的父亲回来,可是母亲没能如他所愿死掉,儿子又被逼的疯魔,病态的把母亲囚禁。 后来周伯安出生,母亲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冷言冷语的嘲讽,可心情好时又能做个温柔的妈妈,把他搂在怀里。 再后来车祸,可父亲却活了下来。 母亲在icu里没能挺过第三天,就被医院宣告死亡。 父亲死在了母亲的身上,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他手里还拿着手枪。 周伯安清楚的记得那天父亲要带他一起去医院看母亲,还说他们一家马上要在天堂团聚。 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把周伯安一个人丢在了家。 故事结局太惨烈,周伯安不想再去回忆。 他只一万遍向上天祈祷悲剧不要重演。 而虔诚的人总能得到上帝的眷顾。 伦敦的樱花还没有败,淅淅沥沥的开着。 马上开学,钟天野在做一些准备工作。 比如换了一个新书包,新笔袋,还做了新的美甲。 她把美甲拍照给周伯安发去,问他好不好看。 简洁的法式美甲被钟天野随手一拍拍的糊糊的,根本看不清还有什么图案。 她其实也并不想要周伯安的评价。 只是最近他太安静,搞的她心里很慌。 就像自己做错事终于被他发现,可是当钟天野一遍遍检阅自己发现自己没有对不起他的事,也不知道心虚感从何而来。 约定的时间被周伯安推迟,他说家里有事,可能要晚来几天。 钟天野已经开学,身份的转变让她有些不适应。 自己有时候会被认出来,当然是在外面街上的时候。 在北林,大部分学生都是低下头干自己的事,并没有那么多人在意你。 遇到偶遇的粉丝,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 这让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被打扰。 网上有帖子冒出来说她性格不好,为人冷漠,有上热搜的苗头就被公司公关联系撤下。 郑青禾没说什么,她知道钟天野改不了天生的性格,只能劝她不要被这些东西影响。 让钟天野没想到的是李周元给她发来了消息。 自上次被送巧克力饼干后她俩就没再联系过。 “还适应吗?我是指出道之后的生活。” 钟天野看见这条消息确定他是刷到那篇帖子了。 “不怎么样。又能怎么办。” 她今天有早十晚三的连续大课,精神萎靡,没好气的发过去自己心里的实话。 “kkkk还以为你喜欢这份工作。” “没关系,他们就是这样,其实没有人会愿意去了解真实的我们,不符合他们的期待,他们就会失望。” “不用在意那些,请一直开心下去吧。” 李周元发来一大段韩文,随后又用英语解释说自己只有用母语才能表达出这样的话。 钟天野耐着心一条条翻译,她开始好奇。 李周元珍惜粉丝的名声在外,可是宠粉劳模。 那‘他们’也包括爱他的粉丝吗? 这些爱豆明星可真有意思,出道了被公司包装一下就能收获成千上万甚至更多人汹涌的爱意,工作体面,前途无限,做错事有人溺爱,做的好又被一层层的滤镜包裹,人格魅力被吹的天花乱坠。 私底下却又在呻吟着没有人愿意真正了解他。 可真实的你值得让别人去认识你吗? 值得他们跨越千里,花光手里的钱去见你吗? 钟天野脑子里闪过无数张爱豆的脸。 真心被胭脂包裹,人设被公司包装,脸蛋被聚光灯照亮。 粉丝的真心换的来真心吗? 突然觉得和李周元的对话索然无味,她索性关闭对话框,看向已经被写满的黑板。 果然,只有亘古不变的真理和数字才让人心安。 终于快要结束连续几个小时的大课,讲台上已经头发花白的教授佝偻着背写下最后一个公式。 随后她又要简单介绍了一个实习活动,打开幻灯片,屏幕上的内容一页一页闪过。 Novatech? 钟天野精准的看到合作单位。 这不是宁向恒所在的公司吗? 教授在上面滔滔不绝,总结下来重点就是大一学生的名额只有两个,自主报名,最后录用由公司和校方共同决定。 其实大一学生去实习活动无非是干一些简单的杂活,可这是Novatech。 超新星的科技公司。 如果自己简历上有它的水印那会变的很好看。 果不其然,教授介绍完之后课堂有些沸腾。 钟天野手撑着后脖颈,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 她不打算与那么多人争抢名额,光是上课已经要把她精力消耗掉。 回到公寓,她打开灯,坐到门口就开始休息。 今天又路过了每次法庭模拟的那栋教学楼。 准确说,她每天去上课都会经过法学院,而每天心思放空时都会想起阿迪莱。 接着是Chris那张眉高眼深,涨红的脸。 异样又难受的感情每次纠葛在心里,她常常对此感到无力,像细小的鱼刺卡在喉咙。 有时想起阿迪莱说过的话,她的生活,她的理想好像都停止了。 奇怪的动力在推着钟天野向前走,就好像以后要走的路在延续已经离开的人的生命。 钟天野坐在换鞋凳上,头抵着后面的墙,随手扎的丸子头被压低。 如果是她呢? 这次的实习活动她一定会争取吧。 去看看真正的职场环境也没有坏处吧。 晚上10点多报名表通过邮件发送给校方,钟天野揉了揉脖子,只暗自心想最好不要遇到宁向恒。 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三月马上走完,周伯安才从南青飞回来。 第一天他就开车来了北林说要接钟天野去吃饭。 上车饺子下车面,钟天野又让周伯安开车进了市区去吃兰州牛肉面。 稀薄的几片牛肉,劲道的面条,钟天野放了不少辣子,有些辣的过头。 吃的太专注没注意对面几次想说话又闭上的嘴。 周伯安起身去冰柜给钟天野拿了一瓶可乐,又自然的从对面坐到了她的邻座。 “干嘛?” 喝了可乐戒辣,清醒一点,钟天野敏锐捕捉到周伯安的异样。 “我爷爷去世了。” 像嘴里倾倒快乐水的动作停住,表情像是突然听到周伯安说自己参加过二战一样僵硬又懵逼。 “什…什么?” 钟天野不确定的又问一遍,她还是不太能接受周伯安在这种场面就把这样的消息告知。 甚至上一秒他还拿了纸巾帮自己擦了一下嘴。 周伯安表情太自然,甚至有些愉悦,仿佛刚才是在开玩笑说自己参加过二战。 “哦。” “节哀啊。” 钟天野吞吞吐吐憋出来两句话。 既然周伯安都不在乎,她也没必要装作痛心惋惜。 不过她实在好奇周伯安和家里的关系。 “那你还好吗?这些天在家里是在处理事情吗?” “嗯,不过我很好。” “小野,我和家里关系很淡薄你应该知道。” “我对你坦白,不想对你造成负担,只是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我家里正常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有点疯病,能远离尽量远离。” “如果你实在好奇,我可以给你说。” 周伯安侧头看向钟天野,语速稍微有些快,像是赶时间抓紧把这一段翻篇。 钟天野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快要吃完的麻辣烫,良久没说话。 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是没对他家庭情况好奇过,可是她不敢问。 在钟天野的认知里,周伯安这个人已经病态到一种地步,如果让她知道他的生长经历或者是基因背景,她会觉得他会再次打破上限,让钟天野更进一步见识到他的可怖。 周伯安也是。 所以两个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一个守着秘密,一个不去多问。 “以后等你想说再说,永远不说也可以。” 骗你的,其实永远不说最好。 钟天野对和男人聊原生家庭这样的话题没兴趣。 她根本不在乎周伯安受过什么童年创伤。 她只是害怕这背后塑造出的人格她接受不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调整童年对自己的影响是个体的责任。 没有人的父母是完美的。 这样说可能过于理性冷漠,但钟天野确实是这样想的。 “哦,对了,我报名了一个实习项目,如果我被选上我会很忙。” 钟天野搅动着碗里的汤汁,拿的有些多,她不太想吃了。 她将消息转达给周伯安,话里话外不过是要让周伯安知道,对她能把很多时间分给他这件事不要抱有太多期望。 实际上在没选上的这段时间她也忙的飞起。 为了选拔,教授布置了很多实操性更强的作业,作业的打分会算到最后的成绩。 钟天野抱着笔记本每天三点一线,公寓,教室和图书馆。 打开手机,想要从朋友那里收获一些轻松的乐子,可收到的也是抱怨。 陈舒因为水课太多没时间学英语六级烦闷,张万琴每天和学生会的牛蛇鬼神打游击,卫今夏又和男朋友闹分手。 还有体测,校园跑,班会,讲座,大小的琐事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一起,把人困在里面快要慢慢腐化掉。 原来大家长大之后都不开心。 高中的我们快乐的那么纯粹。 钟天野关掉手机,不再去想长大的意义。 赋予太多意义只会让人生陷于虚无。 她现在需要的是睡眠。 第36章 戏弄 日子陷入一遍又一遍的循环。 提醒钟天野时间流逝的是败落的樱花和开始发芽的银杏树。 这些天很少有人来打扰她,她过的平和又安静。 偶尔和随懿去逛街,又或者和周伯安去吃饭。 她和周伯安的偶遇照已经在网络上流传开,因为不习惯在公共场合亲密,是不是情侣让粉丝难以下定论。 钟天野不打算回应,周伯安是素人,这样的事情已经算暴露他的**。 给新闻添一把火的是郑青禾。 她和男友的约会照片被狗仔曝光。 这本来没什么的,可是她的约会对象是当红爱豆郑泰允。 两个人知名度都高,钟天野那件新闻的热度迅速降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郑泰允恋爱。 伊甸乐队前几天刚拿了影响力最高的阿波罗音乐奖,郑青禾风头正盛,这种花边新闻她不怎么在乎,也影响不了她。 在钟天野调侃式的发去问候,郑青禾正在录音室录制自己的个人专辑。 “谢谢啊,一下子就没人在意我了。” “滚啊。” 她听起来心情很好。 “不过,你真和这个爱豆谈恋爱了?” “平时你们怎么交流?你韩语说的也不好吧。” “你怎么对爱豆感兴趣的?” 钟天野在通话里一口气问了太多问题,让郑青禾无语的好笑。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些问题,几句话就转了话题。 因为钟天野不是真的好奇,她也并不在乎郑青禾在和谁谈恋爱。 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郑青禾和谁认真过。 钟天野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课,微信却闪出一个新的联系人请求添加为朋友。 “我是李周元” 钟天野看着手机上的文字,惊讶于他能把自己中文名字的字正确打对。 通过请求,对面立刻发来一条消息。 “kkkkk你果然用微信用的多。” “kkt上你从不回我。” 李周元或许情绪有些激动,直接发来了韩语,钟天野看不懂,只能一句一句翻译。 她只好给他说能不能发英语。 “饼干好吃吗?” 她的字还没打完,李周元又发了一句中文。 钟天野看着屏幕,觉得好玩。 她和周伯安的照片全网满天飞,她不信他没看到。 现在又来刷存在感什么意思? 她还以为他们不会再来找她。 kkt上依然有不少男爱豆给她发信息,不过她很少看,他们都没有李周元看着顺眼。 李周元也是唯一一个想到注册微信来找她的。 可惜。 巧克力饼干不好吃。 忙忙碌碌快要半个学期,看着北林的樱花完全败落,取而代之的是杜鹃和鸢尾。 实习项目的选拔终于快要结束,结果却要等到和期末成绩一起发布。 钟天野好烦。 这公司的腕也太大了。 不过是招两个干杂活的大学生,程序繁琐,临到最后还在耍大牌。 还搞了一个预选名单,虽然钟天野在名单上,但是她已经后悔了。 踌躇不决间,宁向恒联系了她。 这是上次她决心远离他之后,宁向恒第一次主动和她联系。 或许是有关实习项目的事,他可能看到了预选名单上有她的名字。 宁向恒应该很忙,把见面地点约在了北林的一个咖啡馆。 他拿着公文包从有司机的车上下来,风尘仆仆的走进来,钟天野就知道他是来北林有工作顺道正好约她见一面。 宁向恒坐下,没点东西,又把眼睛摘掉。 “你报名了Novatech的实习项目怎么没和我说?” 他开门见山,语气还带着工作时的严肃强势。 “为什么要和你说?” 钟天野自然的反问,没想太多,她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要给宁向恒说。 告诉他然后让他给自己开后门吗? 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这样做是会有代价的。 没想到钟天野会反问,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宁向恒低下头嗤笑一声。 他的表情带点尴尬。 “没事,你告诉我,或许我可以给你的申请简历把把关。” “谢谢啊,不过大一的学生简历都差不多,最后还是要看谁的实践作业做的好不是吗?” “对。” 宁向恒看着钟天野笑着,表情又从尴尬转为无奈。 “你们北林的实习项目基本是我带,希望到时候我们能见面。” “好啊,看我们有没有缘分咯。” 钟天野拿着汤匙搅了一下刚端上来的拿铁,语气没在乎的说道。 她才不觉得自己能选上呢,平时作业做的和满是假发片的秃头一样,看着完好无缺,实际上风一吹就全散了。 宁向恒很快告了别,张扬的银色阿斯顿马丁在校园里呼啸而过。 钟天野看着窗外,手拖着下巴。 宁向恒这个人无论气质还是做事风格都看着内敛低调,却开着这么高调的车。 原来他也是表里不一的人。 学期正式过半,忙完Mid term钟天野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周伯安是怎么平衡时间的,他为什么永远那么有空闲。 从他们学校开车来到北林至少也要半小时,可是他几乎能每天来给钟天野做饭,时不时还给她搞卫生。 周伯安只在周末会在钟天野的公寓里过夜,平常到点钟天野打开电脑准备学习他便会识趣的离开。 直到有一天,钟天野和他说如果累可以不用回去,他便每天都赖在了她的公寓里。 白天开车去上课,下午又开着车回来。 东西一点一点的搬到了钟天野的小公寓,好在东西不多,她竟也没意识到他们这已经算同居。 下午三点,今天好不容易没课,钟天野坐在桌子前吃着零食看电影。 这时候的南青大概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张万琴她们或许都已经上床准备睡觉,微信群里总是很热闹。 她在群里说话的次数慢慢变少,只安静的看着群里的聊天。 退出去发现宁向恒又给她发了消息。 他约她出去吃饭。 他明明知道她有男朋友。 钟天野吞下一口酸奶,正襟危坐。 思考着是什么契机让宁向恒又忍不住对自己出手。 难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误会? 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她体面的拒绝,是想和宁向恒之间有个体面的走向和结局。 毕竟她得罪一个位高权重的精英社会人士没有好处。 她也有私心。 可能以后宁向恒会是自己的跳板,也可能是一个宝贵的资源。 就算不能利用,他作为一个公司的高层,社会工作经验丰富,钟天野也想从他身上学走点什么。 宁向恒没再回她,钟天野也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时间已经来到六月,伦敦的气候还算宜人,除了有时候突然下雨。 钟天野周末被周伯安缠住,也因为多变的天气她不是很想出门。 所以她和随懿已经很久没见了。 当随懿愤愤不平的找来她的公寓,钟天野还没睡醒。 一条腿搭在周伯安裸露的腰上,他宽大温热的手掌还捏着自己的大腿肉。 睡眼惺忪的被电话吵醒,随懿告诉她自己就在街对面的咖啡馆,限她十分钟内下来。 要见面的时候,钟天野第一次有些不自在。 踏进咖啡馆前,拿手整了整稍显凌乱的头发,又拉高衣领,把脖子上的痕迹盖住。 随懿对周伯安颇有怨言。 她对这个人没什么看法,只恨他占用了钟天野太多时间。 钟天野答应她以后每个周末都要见面后,随懿才勉强开心起来。 她还没来过北林。 随懿让钟天野带着她逛一逛学校,去看北林有名的玫瑰园。 两个女孩穿过校园,先是学校的主干大路,路的尽头是建筑气派宏大的数学研究院。 接着又是图书馆。 再然后是法学院。 钟天野眼睛扫过法学院的一排排罗马柱,又接着转过头来,吐出一口气,给随懿介绍说左拐就是物理学院,后面就是玫瑰园。 随懿压根没看学校漂亮的景色,从走近法学院开始,她小狗样的眼睛一直紧盯钟天野。 看来她还是没完全放下。 随懿以为钟天野和周伯安恋爱,身边能有个人陪着,她的状态能快点回到以前。 看来周伯安也不管用。 随懿身体贴着钟天野走,越贴越近。 小狗很担心你。 “钟天野,我们今年暑假再去一次云巅吧。” “嗯?” 她突然扭转话题,把钟天野搞得懵懵的。 “今年夏天又热又长,我们去云巅避暑。” “好。” 钟天野没犹豫的答应了,关于云巅她回想起来的全是平静和快乐。 那是她最想拥有的状态。 六月的玫瑰进入盛花期,钟天野却无心欣赏这景致。 考试周正式来临。 她学的昏天黑地,自然忽略了周伯安。 明里暗里的让他搬走,狭小的空间在高压环境下显得愈发拥挤,钟天野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在家里学习。 周伯安没说什么,很听话的搬走,只不过只拿走了几件衣服,剩下的东西他都留在了钟天野家里。 日常用品,羽毛球拍,还有一个存在感很强的黑色斗牛犬样式的音响,甚至毛巾也没收起来带走。 钟天野没发现这些痕迹,一心准备考试,她只想快点结束期末考试。 可是熬过期末周,经纪人又一声令下把她和随懿叫去韩国。 无非是出演几个音乐节和拍些物料。 郑青禾趁着热度忙自己的个人专辑,暂时没有心力去管乐队的后续发展。 两个人在韩国倒不是很忙,偶尔收到时尚活动的邀请,但是这样的名利场去了一次后钟天野在心里就认清自己不喜欢当明星。 所有人虚与委蛇的向上社交,妄图攀附更高的平台。 可是她讨厌惺惺作态的逢场作戏。 从那次以后,她和随懿需要时就去公司拍东西,闲下来就在首尔每条大街小巷里溜达,然后被无数人偶遇发帖子在网上。 知道她回了韩国,kkt上那群人又蠢蠢欲动。 钟天野有些后悔通过他们的申请了,所以只要工作没有需要,她就不上kkt。 只是她忘了微信上还有个李周元。 这天晚上她和随懿刚回到宿舍就看见李周元发来了信息。 “你回首尔了吗?” “感觉怎么样,工作不忙吧。” “我请你吃饭好吗?” 官方的中文让她看不出是他学习的成果还是用的翻译器。 “你是去学中文了吗?” “kkkk对,怎么样,有进步吗?” 她用英语把话发给对方,得到了一句韩语。 “如果是真的话,那你进步了很多。” 钟天野看着买来的薄巧冰淇淋已经被随懿吃完一个,有些急不可耐想要结束这场寒暄。 刚要关掉手机,对方又紧接着发来一句话。 “所以,跟欧巴去吃饭怎么样?” 点开翻译,看见李周元自称欧巴,这一秒,她真切感受到了文化差异。 钟天野并不习惯韩国严苛的前后辈和年龄关系,但是在这里,她确实应该喊李周元‘欧巴’。 尽管他只比自己大两岁。 可是他出道早,工作经验都已经快五年,确实在他们那个圈子算前辈了。 “??。” 知道的韩语为数不多只能让钟天野干巴巴的回应。 不要。 不要和你这样的人出去吃饭。 还嫌自己的体质不够腥风血雨吗? 如果被拍,被骂的是自己还是他? 为什么他敢约自己出去吃饭呢? 是因为经验丰富不会被拍还是根本不懂只是心大? 钟天野不知道李周元是怎么想的。 她和周伯安被偶遇过好几次,偶遇照片全网都是,已经被大众默认为情侣,难道他看不见? 他故意的。 李周元是对自己有绝对自信的那类人。 他不关心钟天野有没有男朋友,就算有,他也有足够的信心去撬墙角。 李周元点着万宝路的蜜桃双爆,吐出烟圈,穿着无袖的黑t坐在自己电脑桌前。 手机上屏幕壁纸里钟天野胡乱绑了个底丸子,在茶水间,正仰着头喝水。 他偷拍的。 他就是那么大胆又恶劣。 看着手机里被钟天野回绝的消息,他拿烟抖了抖烟灰,又往上吐气吹了吹挡眼睛的刘海。 掐灭香烟,他不耐的咬起嘴里的肉,显得面颊更加凹陷。 “我马上要离开首尔,去云巅城旅游了了。” 云巅? 中国的一个城市吗? 黑暗的卧室只亮着电脑屏幕,他计划着今晚开直播。 “啊,听说中国的云巅市景色好像很不错呢,好想去一次啊。” 李周元在直播里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说的自然又随性,让人看不清他的目的。 他好像只是来戏弄这个世界的。 第37章 再回程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起飞,穿过云层,舷窗外静默而辽阔。 随懿和钟天野挤在经济舱,前后座狭窄的空间让两个高个子屈着腿,钟天野的腰因为笔直的靠背又酸又疼。 她搞不清是来放松还是来受罪。 但一切的不耐都在飞机降落在云巅的土地上消散。 走出舱门,钟天野就感觉一丝凉意,已经晚上,有先见的人已经穿上了薄外套。 两个女孩拖着行李箱走在漂亮的异乡,终于到了酒店打算休整一晚,明天要去赵爽的那个小院。 钟天野已经收拾好躺在床上,随懿洗完澡抱着衣服出来。 她关了灯,看见没有任何光亮,轻手轻脚的上床。 “钟天野,你睡着了吗?” 她轻声问,又从平躺转过身来对着钟天野。 “没有,我很累。” “哦,我还以为你不玩手机已经睡着了呢。” “钟天野,我们在云巅好好休息休息吧。” “什么也不想,就好好的玩。” 随懿小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 “你到底想说什么?” 随懿的状态太柔软,钟天野感受到她的异样,从背对着她侧躺改为平躺,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嗯…你还好吗?自从那件事之后。” 一阵沉默。 原来随懿一直在关心她的状态。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好呢?” “因为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我会害怕你想的太多。” 钟天野向下握住随懿的手,她俩一起长大,从小形影不离,即使最微小的变化也能被对方捕捉到。 “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人总是会变的,没有人能一直站在原地。” “我只是,只是…” 只是她也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对于这件事调理的很好,她和阿迪莱也算不上很亲密的朋友。 可是对方在钟天野眼中太耀眼聪明,对自己的影响已经潜移默化的足够改变自己看世界的角度。 所以对方的失落她才会那么在乎。 “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 “变了,但是变好了。” 钟天野眼睛又闭上,这是在告诉自己。 “那就行。” 得到肯定答复的随懿转过身,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沉沉的睡去。 听着立刻呼吸均匀的气息声,钟天野无奈的笑笑。 行吧。 坐在赵爽的三轮车上,穿过绿色的稻田。 这里的绿色饱满又鲜亮,阳光清澈又强烈,下面一大片一大片的绿,上面一大片一大片的云。 在小院门口搬行李时,钟天野终于见到了隔壁的男主人。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看着有些凶,面色潮红,眼睛浑浊,有很重的黑眼圈。 男人只是扫了一眼她们便离开。 进去小院,拉薇和一个中年妇女在打扫院子的地面。 拉薇看见客人便跑过来迎接,她认出了钟天野和随懿。 她身后的妇女也来接过行李箱,拉薇说这是她妈妈,叫茨满。 女人身型很矮小,已经被女儿矮半头,说话也带有很重的口音,外地人听不明白。 但是收拾的很体面整洁,头发用银钗子盘起,上面还别了蓝色的花。 就是眼睛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有些肿。 拉薇很热情邀请她俩去她家吃饭。 又给她们煮了小锅米线。 家里被茨满收拾的很干净,虽然不大,但是东西收纳的很有条理。 钟天野好奇茨满名字的意思,便询问拉薇。 “在我们这里就是清新和生命之源的意思。” “那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就是芦苇的意思。” 她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腼腆,给钟天野随懿展示了自己做的手工,用扁竹编的各种篮子,用花编的花环。 戴着花环刚要自拍,微信却弹出消息。 “我来云巅了。” 接着是个韩国风味的贱萌无辜表情包。 钟天野定睛一看再看,确认无误后才觉得李周元也是个神经病。 可是也不能自认为他就是来找自己的。 不过有几个韩国人能知道云巅这地方,又有几个韩国人会对这里感兴趣。 “你在哪里?我可以来找你吗?” 好吧。 李周元这个疯子就是来找自己的。 “不行。” “为什么来这里?” 钟天野明知故问。 “我好不容易有假期也想旅游放松一下。” “你对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不行’。” “为什么不能来找你?” “害怕被拍吗?” “怕什么,我们又没在date。” 钟天野气的无语哽咽,发去一个白眼emoji。 “kkkkk开玩笑啦。” “真的不能告诉我你的地址吗?” 钟天野直白的拒绝,那边也不恼。 他说看缘分。 有缘自会相见。 云巅城的天空总是蓝蓝的,相距万里的同一片天空下,南青的这几天很阴郁。 周令颐的病情稳定,来南青处理公司和遗产的事宜。 因为周彧年的遗嘱,公司的大部分股份给了周伯安。 很明显周令颐很不满意,她胁迫着周伯安把股份转让出来。 两个人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互相视为仇人。 宋仪春还是和从前那样不问世事,面对家庭资源的抢夺她从不插手。 家里乌云密布,被压的喘不上气。 周伯安同意将本来就该属于她的财产移交,可是这个女人野心太大又自视甚高,要的太多。 但是周伯安不是小孩子了。 周令颐常年在国外,在国内的公司根本没有话语权。 眼看着自己想要的捞不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又要失去,她又搬出来钟天野。 周伯安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把钟天野作为自己的软肋来胁迫他。 可是上一个对她有危险的人已经被他亲手杀了。 如果早知道周彧年会患病,他就不会早出去,去加国那么远的地方。 亲身把梦魇了解,靠的还是他自己。 说起来,周令颐也得感谢他。 “如果你再提她,我会找机会见一面你女儿。” “她在雪松山上小学对吧。” 周令颐怒目圆睁,瞳孔放大,眉头紧锁在一起。 “疯子!” “那是你妹妹!” 周伯安听到这句话,反而觉得她和周彧年果真是一家人。 都那么相信基因的力量,只要有相同的dna好像就能让所有人为他考虑。 愚蠢又恶毒。 “什么妹妹?没有人知道我有个妹妹。” “你的那份我会还给你,但是别想要的太多了。” “好好珍惜你能陪在你女儿身边的这几年吧。” 说完,周伯安转身离开,只听到周令颐丢掉体面的痛骂。 骂他是个杂种,骂他和他的妈妈一样自私虚荣。 他是杂种,那她的女儿又是什么? 周伯安能理解宋春仪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女儿了,她和周彧年实在太像了。 一楼的动静一清二楚,宋春仪在楼上喝茶,默默听着她女儿骂出尖酸刻薄的话语。 她叫周伯安上楼,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替我女儿向你的母亲道歉。” 周伯安抬起眼皮,怔怔的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 “如果不是她,你母亲也不会遇见你父亲。” “或许这么多人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周伯安又低下头,关于自己父母的过去他已经查清。 对于以前,他不是很想知道的那么清楚。 他们都已经死了,再多的怨念都嫌得自己可怜。 “所以,事已至此,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 “别像你父亲那样,因为执念成了疯魔。” “公司和我女儿那边,我会帮你处理的,就当那么多年我对你太过冷淡的补偿吧。” 宋春仪说完就请周伯安离开了,甚至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对于这个祖母,周伯安对她没有多少情绪,他也做不到完全信任她。 现在在这个家里,宋春仪和周令颐大概才是最亲的人。 周伯安没听宋春仪的话,他还是照常去公司上班,和那些沾亲带故的老迂腐们扯皮。 因为他要赚很多很多钱。 钟天野喜欢钱,也喜欢花钱。 或许未来她不爱他了,他还可以用钱当作筹码挽留。 周伯安不知道宋春仪怎么和周令颐谈妥的,总之,她接受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份权益,便直飞回温哥华没再打扰过他。 生活变得轻快又安静。 饱暖思淫欲,生活平静后,周伯安对钟天野的思念愈加浓烈。 他频繁的联系钟天野。 其实只是一遍遍打开对话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每天晚上七点,周伯安会定时打来视频。 有时候钟天野在饭馆吃饭,很吵,听不清对话,周伯安就看着视频静静的看她吃饭。 有时候钟天野在小院忙着做些什么,弄扎染,扫地,逗猫,她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其实不怎么和他说话。 大多数视频时间不超过半小时就会被钟天野挂掉。 30分钟的视频时间,周伯安能看见20分钟她都在和随懿说话。 她喜欢安静的男人。 周伯安只能这样想。 但是思念成疾,他提出去找她,又被她拒绝。 理由是随懿在。 也是。 在她心里,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比较重要。 高中是这样,到了大学还是这样。 周伯安当初知道随懿和钟天野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是形影不离的程度后他疯狂的忮忌过。 可后来又说服自己朋友可以有很多,可爱人只能有一个。 他就这样调理自己,不断强调自己在她心里的独特性。 可在钟天野心里,友谊才是最纯粹的爱情。 她一想到婚礼上的誓言和现实的荒谬,“和爱人白头偕老”这样的话她就想笑。 但是“有一辈子的好朋友”这种好事还是有很大可能降临在每一个普通人的身上。 她和随懿就想当一辈子好朋友。 虽然听上去像小学生的屁话。 可是她是认真的。 深蓝色的夜晚广阔无边,挂着一个明黄的月亮。 两个女孩走在回小院的路上,鹅卵石路硌着脚底板,像按摩,有些舒服。 随懿还在钟天野耳边哼唱一段意大利语的歌,只是她当模特时和一个男模特约会时学的。 曲调轻快又温柔,整首歌慢慢又淡淡的。 一阵带着音乐老鼠啃食的突兀声打断了静谧的美好。 那是钟天野的手机铃声。 “你能不能把这个给换了,真幼稚。” 钟天野没理,接起电话,电话那端是周伯安。 随懿幽怨的看着,她真的有些烦。 自从来了云巅,周伯安几乎每天都要打来电话。 一开始频繁的发信息,钟天野不怎么回,就改成打来视频电话。 什么都问,像监视狂。 甚至提出来来云巅找钟天野见面。 她看着钟天野兴致缺缺的和周伯安分享今天发生的事,隔一会就会提到她。 随懿怎么样,随懿又怎么了。 她心里暗爽,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周伯安会不爽成什么样子。 她老早就看不惯周伯安。 她以为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他陪在她的身边,她会好起来的快一点。 可惜没有。 钟天野看着也不像喜欢他的样子。 没用的人就要踢掉,省的留在自己身边浪费时间。 电话结束,她俩也已经走到小院。 随懿憋着坏心思,决心要干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