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有条蛇尾巴(穿书)》 1、第 1 章 名无宗占地九万万倾,灵山巍峨,灵泉不尽,向来稳居仙门之首。 其中门系繁复,各峰各有其擅长的修道之法。 药峰,一阶灵田。 “乌梅,你怎么还在这,内门选拔快开始了,我们得赶快了。”史渺渺看着田里的女孩,出声喊道。 女孩大喇喇的蹲在田里,白衣粉衫沾着不少泥土,襻膊松散,广袖已经落下一些。 两颗圆滚滚的丸子发髻在脑袋上晃悠,听到声音转过头,明眸皓齿,灵动可爱。 乌梅从灵田里起身,手上还拎着几株品相良好的止血灵草,快步跑向师姐。 “来啦来啦,我们快走吧。”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将灵草放进玲珑袋里。 史渺渺也赶紧帮着小师妹弄干净衣服,几个净衣诀可算把衣服处理干净。 乌梅则赶忙取下襻膊,扑簌被绑的皱巴巴的广袖。 行至半路,乌梅终于变成出门时的样子,可爱的双头发髻,可爱的长相,可爱的粉色衣衫,像个刚生灵智的荷花妖,懵懂而又纯真。 史渺渺没忍住,抱住香香软软的小师妹,亲了一口。 太可爱了! 乌梅习以为常的挨了这一口,她已经习惯了,自从来到药峰,谁见她都忍不住波一口。 尤其是史渺渺,她现在的穿衣打扮全都是史渺渺在安排,像玩真人换装游戏一样,也不知史渺渺到底囤了多少亮丽的衣衫。 乌梅故作深沉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本该死去的她眼睛一睁一闭,没有到阴曹地府,而是穿进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修真里。 想她刚穿越,还没弄清楚情况,一柄带着寒光的长剑直直停在她面前,和她的鼻尖就隔着一根发丝的距离。 吓的她险些再穿越一次。 等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乌梅马不停蹄的跑去找了便宜师尊,抱着她老人家的大腿哭诉自己没有天赋,才疏学浅,实在不是修剑的料,让她走吧。 谁能想到她竟然穿成书中那个作天作地,最后被大师姐发现叛逃魔界,一剑穿心的小师妹。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趁现在她还没参和进剧情,她要离剑锋、离所谓的大师姐越远越好。 幸而便宜师尊大抵是看她哭的真伤心,放她去了药峰,绝对不是因为她把鼻涕眼泪全抹师尊的白衣服上了。 于是,她成功来到药峰,但剑修师尊也没把她除名,只当她去散散心。 哈哈,怎么可能,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剑峰了,她要种一辈子的田,她爱种田,种田爱她。 “师妹,你采止血草做什么,我们准备的止血丹,够参加内门选拔的师妹师弟们放干两次血了。”史渺渺好奇的问道。 乌梅一本正经的问道:“师姐,止血丹里是不是有一味冰凉草。” 史渺渺点头,这是最基础的药修知识了,冰凉草可激发止血草的药性,同时有止疼镇定的效果,炼制止血丹没有不加冰凉草的,算是一种固定搭配。 “那师姐,你还记得翩翩师姐吗,她上次吃止血丹,却发了红疹。”乌梅解释道,“不过大家都没在意,因为师姐运功一会便好了,但是我后面还是去找了师姐,发现师姐是吃不得冰凉草。” 史渺渺恍然大悟。 对她们这些早已开光的修者,丹药的某些不适效果靠运功便可解决,但对那些刚筑基的外门弟子,却是有些危险。 本身服药便是受了伤,要是还并发其他病症,怕是止的了血救不了人。 史渺渺赞赏的看向乌梅,出声道:“还是小师妹心细。” 乌梅看起来很想谦虚一下,但软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暴露了她被夸后的不好意思,看的史渺渺差点忍不住再捏捏她的脸。 可爱的小师妹就应该在她们药峰,剑峰打打杀杀的,伤到小师妹怎么办。 内门选拔一共分为三道,内测根骨,外测心性,最后由各峰长老掌眼收入门中。 今日的便是外测心性,有什么比独自历练更能测试一个人的心性的呢。 因而历练地并不在名无宗内,而是由长老选定的某个地方,每届测试地点和考核内容都不一样。 两人紧赶慢赶,还是晚了。 历练地已升起结界,史渺渺带着乌梅找人领了牌子,才进入里面。 药峰的工作,无外非炼药,送药。 今日内门选拔,少不得有人受伤,需要她们将药送到各位负责监管的师长们的手上。 历练地一共十一个山头,每个山头都两位师姐师兄镇守,避免出现意外。 送完药,两人也没走,在历练地里走动,看看是否有普通丹药处理不了的情况。 果然遇上了不能用止血丹的外门弟子,乌梅当即拿出止血草,弄成药糊帮这位弟子止住血。 监管的师兄出现,将这位无法再参与选拔的外门弟子带走。 一路上,这些外门弟子有的和灵兽打的火热,有的互相争斗的上头,还有炼药的、煮饭的。 乌梅嗅着空气里传来的饭香,差点都没忍住上前去蹭一口。 怎么会有人用这么简陋的条件做出这么香的饭。 史渺渺看乌梅小馋猫的样子都看笑了,说道:“你在此地等等,我去找点菌菇,不过是菌菇竹筒饭,你师姐我也会做,这次历练也快分出结果了,所剩人数不足十人,结束之后咱们就回去,让你尝尝师姐的手艺。” “好,师姐最好了!”乌梅连连点头,崇拜的看着史渺渺。 虽说筑基修士大多都已辟谷,不需进食,但乌梅到底是穿越过来的,还没辟掉口腹之欲呢。 乌梅便站在原地,等史渺渺回来,时不时看一眼正在煮饭的外门弟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外门弟子,只是她是由剑锋的逍遥仙尊亲自带回名无宗,因而破例在内峰修行。 但如果想真正拜入内峰师门,她也得经过内门选拔,这一届她没赶上,下一届内门选拔在百年后。 突然,正在搅拌汤锅的女孩猛地看向乌梅的方向,怒喝道:“什么人!” 乌梅被吓了一跳,正犹豫要不要出去。 这弟子好敏锐,竟然能感知到拿着令牌的她。 进山时拿的令牌,可不仅是用来通过结界的,还有遮掩行踪的法诀在上。 然而,下一秒,一道衣诀翩翩的身影从山头落下,站在外门弟子们的身前,也朝着乌梅的方向,横眉冷对的说道:“敢擅闯我名无宗历练地,找死。” 乌梅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 平地卷一阵无名风。 天,忽的凉了。 只见朗朗蓝天变的血红,草木低垂枯朽。 不知从何而来的哀哭声幽幽升起,让人无端脊背发凉。 伴随着尖细的唢呐声,吊死鬼开路,无头鬼抬轿,影影重重的厉鬼出现在墨林深处。 不知何时,这方天地只剩她一人。 乌梅控制不住恐惧的退后一步,却发现自己再也动弹不得,一只青白的手从身后垂下,轻巧的搭着她的肩,控制住她所有行动。 她只能被迫眼睁睁看着,轿子上穿着血红的枯瘦人影走下来,头骨念珠在他腰间碰撞出声。 “好有趣的命格,已经夭亡两次了么,这第三次我来帮你吧,我的万鬼幡正还差一个鬼王。”犹如磨砂的声音从男人嘴里发出。 什么鬼王不鬼王的,就算算上她上辈子也就死一次啊。 不对,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逃命,这个魔修不知道什么修为,但肯定比她这个筑基高。 乌梅脑中急转,还不等她多想两秒,魔修留着长长黑指甲的手掐上她的脖颈。 那力道毫不犹豫,直奔折断乌梅纤细的脖子而来。 乌梅绝望的抓着脖子上犹如铁铸的手,反派杀人前,不都爱放狠话的吗,为什么到她这里不一样。 颈椎在血肉里嘎吱作响,乌梅的手渐渐失去力气,要死了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穿越一次,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休得放肆。”女声凌厉。 一袭霜辉刺破血日,荡清这一片天地间的阴秽鬼物。 乌梅只觉一道清冷的梅香,随后脖子一轻,整个人跌到地上。 耳边似吵闹不休,嗡鸣不断,乌梅听不清,也看不清,充血的眼睛看什么都是一片血红。 她艰难的调动灵力,找回一点力气,从玲珑袋里摸出一枚回神丹。 混沌在消散,清明重回大脑,乌梅抬眸望去,周身一片是修士在和鬼物打斗。 无头鬼拿着断肢抽人,吊死鬼甩着大舌头,饿死鬼在地上乱爬,红衣厉鬼在恸哭。 师姐师兄,一剑又或是一符,各展手段,打的到处是血沫横飞,断肢乱溅。 好一副阿鼻地狱的景象,她要不还是再晕过去吧。 脑袋顶上似也有战场,乌梅只看的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和一道红色的身影。 “师妹!” 是史渺渺的声音,乌梅当即循声望过去,看见人的一瞬间险些热泪盈眶。 她想要朝史渺渺而去,史渺渺却在远处焦急的挥着手,那模样似在指她的身后。 乌梅也感受到背后的寒意,她只来得及祭出长剑挡一下,就被红影抽翻在地。 那红影又接连几下,乌梅狼狈的躲掉。 又一击,乌梅被打的中门大开坐倒在地。 半边骷髅,眼珠掉在外面的鬼物,狰狞扭曲的爬向她,红色的爪尖直冲她的面门。 史渺渺在大叫师妹。 乌梅眼中倒映着越来越近的寒芒。 奇怪,这鬼物的动作在她眼中怎么变的这般缓慢,慢到好像她一伸手就能将它洞穿。 唰—— 乌梅的手才刚动,一道如霜如雪的身影更快,雪色长剑在她手中轻巧的挽过,河清海晏的一剑,所有鬼物惨叫着消散。 熟悉的梅香扑在面上,乌梅愣愣抬头。 一道袅娜的身影,执着冰做的长剑,微微垂眸看她。 “大师姐!”有人在喊。 2、第 2 章 《问仙》讲的是一名叫颜折的弃婴,机缘巧合入道修仙的故事。 讲她可怜,被人弃于乱葬岗,又讲她幸运,被名无宗宗主藏锋道人捡到,并收其当关门弟子,从此走上修道一途。 得天独厚的根骨,光风霁月的心性,让她在修炼一道远超同龄人。 藏锋仙尊功德圆满,飞升上界后,颜折已经是名无宗上下名副其实的大师姐,其修为甚至比一些长老还要高。 但颜折对名利并不上心,她没有自立门府,开坛立道,而依旧只是一个名无宗大师姐,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美名。 她走过人间数万万里路,看遍三界山川名海,一剑河清海晏,一心无上大道。 故事的开始,便是颜折找寻到自己的道心成功筑基,身世那些是在后文里穿插讲述的。 这一看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所以乌梅穿书前,《问仙》都只有一个上册,只写到颜折因一个魔修破道、险些走火入魔。 乌梅其实很喜欢大师姐这个角色,喜欢到第一次从护士姐姐那读到这个故事,便央求母父买书带回给病房的她。 那本书被她来来回回看了不知多少遍。 可惜作者似乎是走实体书出版,于是,她到死都没有看到下册,也不知道后面的故事。 死前她还在可惜,谁料竟然穿进书里了。 一开始,她的确是欣喜,没有人会不欣喜可以亲眼见到自己喜欢的角色,她还可以见证大师姐未来的故事。 可偏偏她穿成了一个连小反派都算不上的炮灰,作为主角的大师姐对付她,甚至用不上第二剑的功夫。 原身是剑锋逍遥仙尊从人间带回的,因而受到不少关注,所有人都以为她天资卓越,会是从没收过徒的逍遥仙尊唯一弟子,原身自己也这么认为。 谁料逍遥仙尊将人带回来,并不亲自教导原身,还说原身并无修剑的天赋。 原身不服,参与内门选拔,再次站在逍遥仙尊的面前,请求仙尊收她为徒,仙尊仍是拒绝,自此,原身便彻底坏了道心,与魔族为伍,暗害仙门。 最终被大师姐发现,一剑穿心。 真的纯纯炮灰设定,因而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乌梅再喜欢大师姐,也没有想过找机会去见一面,谁知道她会不会被迫走剧情。 那时,她自己都没想清楚为什么一面也不敢见。 现在她知道了,有些人,见一面心便不随自己了。 比如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什么一剑穿心,她不信,她要像鬼一样缠着大师姐。 “小师妹?” 乌梅愣愣回神。 大师姐收剑入府,看着乌梅,如冷泉般的声音清浅问道:“小师妹,可有大碍。” 乌梅呆呆摇头。 大师姐看起来不太信,乌梅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是被鬼物吸了魂。 柳眉微微蹙起,大师姐还是俯下身,浅色的眼瞳倒映着乌梅的模样,修长白皙的手触摸上乌梅脖颈上的伤。 黑紫的痕迹与雪色相衬托,愈发显得乌梅伤的可怕,也愈发显出大师姐肤若凝脂。 乌梅受痛缩了一下脖子。 大师姐收回手,说道:“只是一些尸毒,并无大碍。” 眼看乌梅还坐着,大师姐竟伸出手牵着乌梅起身。 “魔修已被我解决,这一路不会有事了,和你师姐回去吧。” 离得近,乌梅才更加清晰的认知到大师姐的天人之姿。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美,更像一种意象,雪月最相宜,梅雪都清绝。 那拉着她的手更是冰雕玉琢,根根修长白皙,却并不瘦弱,反而有着力量感。 青丝由一支梅花样式的水色翡翠簪简单挽了个高发髻,垂落身后的长发随着师姐的动作倾泻流动。 有那么几缕若有似无的飘过乌梅的身侧,也带走乌梅的神思。 跟着史渺渺回去的路上,乌梅一会捂脖子,一会看着自己的手。 脖颈和手似仍留着另一个人微凉的体温。 乌梅突然就不能接受书中描写的未来,她那么好的大师姐竟然因为一个魔尊从风光灿烂跌落尘埃。 还险些道心破碎,就这么身死道消。 她不允许! 指尖似还残留着温热的肌肤触感,颜折不动声色的看向自己触碰过不知名师妹的手。 奇怪,这师妹不过双十之数,如何能与她有未尽的因果。 她在发现因果的那一瞬便靠近想要查探清楚,然而生死之际的一线因果很快在那师妹脱离危险后消失。 她二十载未回过名无宗,若要与她缠上因果,只能…… 罢了,因缘际会,是劫是缘,全由人心。 “大师姐,你在看什么。”一道青色的身影走到一侧问道,顺着颜折的视线,她自然也看到乌梅远去的身影,当即冷哼一声,“这不是前段时间练剑被我吓了一吓,便跑药峰去的小师妹吗,现在看来剑峰真不适合她。” 颜折只转头看了女子一眼,女子当即噤声不敢再多言。 其实大师姐并未干什么,甚至也从不在她们这些师妹师弟面前释放高阶修者的威压,但她们就是怕,又或者敬畏。 面对高山仰止的存在,能保持平常心相处到底才是少数,多数人只会下意识感到自残形愧。 青衣女子在那目光下,只感觉自己是个背后嘴人的小人,当即心虚又惭愧。 “小师妹?”颜折问道,“哪峰的小师妹。” 青衣女子忙回道:“之前是逍遥峰的,不过逍遥仙尊没收入内门,现下,是去了药峰的览华堂,算是览华堂的小师妹了吧,不过,今日是正式内门选拔,她在这里,说不定是后悔了,又想回剑锋来了呢,师姐问这个干什么。” “无事。”颜折轻声回道,片刻,又问道,“她,唤什么名?” “小师妹吗,唤乌梅,乌是乌木的乌,梅是梅花的梅,师姐,乌梅是有什么问题吗。”青衣女子的语调微微提起。 她从未见过师姐对谁多问过一句,也不怪她瞎想,是不是这师妹和刚刚莫名出现的魔修有所牵连。 颜折似无奈的看了女子一眼,温声回道:“好奇罢了,今日之事还需和各长老商讨,师妹,该回了。” 青衣女子应声。 两道疏影闪过枝头。 名无宗一共九峰,宗主之位九峰仙尊皆可自荐,前宗主藏锋道人飞升后,今甲子的宗主之位在药峰览华堂的览华仙尊身上。 今日之会,便由览华仙尊召集。 “这魔修怎么会知道我宗这次历练地的位置,每届历练地提前知晓者明明不过十数。” “那还不简单,那就好好问问知道的这几个,别是出了什么欺师灭祖的叛徒。” “也有可能是意外,毕竟历练地比不得名无宗有镇山结界,魔族妖物不敢靠近。” “唉,可惜魔修死了,不然交由鉴正峰,合该什么都吐露出来了。” “这些啖血食肉的魔修,就不该留,” 大殿里,众仙师各抒己见。 览华仙尊抬手,众人安静,她看着颜折问道:“清绝,你与这魔修交手过,你觉得如何。” 颜折思索出声:“这魔修仅金丹修为,清绝以为金丹期不敢擅闯我名无宗的历练地。” 历练地和名无宗虽远,但对在座的仙尊而言,也不过缩地成寸的些许距离,那魔修再如何都不可能逃掉,偏不幸撞上从那方向回来的颜折,提前身死道消。 不过也幸亏颜折在,不然少不得损失几个弟子。 览华仙尊点头,出声道:“我也以为此事更像意外,金丹期怎敢闯我名无宗的历练地。” “但此事到底给我们敲响了一个警钟,魔修近来势弱,我们竟放松了警惕。” 济世堂堂主出声道:“师姐不必言重,修道一途怎会顺风顺水,这些弟子正是需要磨练的时候,想来今日一事,会给予她们不少成长。” “是啊,览华,济世说得对,我们再看着,也不能一直看下去,有些结界还是需要新生的弟子去守。” 此话题结束,师长们准备聊些关于宗门的其他问题,颜折识趣的起身告退,却被览华仙尊留下。 “清绝听听也好,除非下甲子清绝也飞升了。”览华仙尊慈爱的笑道。 其他仙尊也是会意的笑出声来,便是掌管刑罚,向来最严肃的鉴正峰长老看颜折也满是骄傲神色。 不说同期的修者,便是她们这些老家伙,好些在修为上也比不得颜折,只要颜折想,下任宗主也未尝不可,只可惜颜折心思不爱落在修炼外的事情上。 大会结束。 几位仙尊和蔼的询问颜折此次下山收获,颜折一一答了。 少倾,仙尊们各回各峰,颜折才终于有空隙。 抬手招出本命剑——塑心。 颜折一路往剑锋去,只是目的并不是她居处的无悔崖,而是逍遥峰。 剑锋一共九峰三崖,分别对应剑锋的十二仙尊。 逍遥仙尊便居住在九峰之一的逍遥峰,逍遥仙尊惯好自由,整座逍遥峰除了日常洒扫的仙童灵物,别无她人。 颜折一路直奔山峰的居所,逍遥峰逍遥到连山门都未设,想找人直接去居所找。 敲门响了声,便代表人在,要是敲门没声,就说明逍遥仙尊又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又或者不想见人,下回来找罢。 颜折敲了门。 无声。 她站了会,才行礼退去。 3、第 3 章 史渺渺发现小师妹最近有点不对劲,这几日频繁的问日子,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问了也不说。 乌梅当然是在忙着回忆剧情啦。 之前没想着干涉剧情,便也没关注过大师姐的动向和现在的时间线。 现在不一样了,她要大干一场。 想到这,乌梅却突然沉思起来,奇怪,她记得自己将书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她印象里是这样的,可为什么真到回忆剧情的时候,好多地方断断续续的不连贯。 谁把她的记忆偷走了,乌梅抱头哀嚎,可恶! 嚎了一会,乌梅平静下来,接受自己可能有健忘症这个事实,那就从记得的地方想起吧。 比如她怎么不记得原身会遭遇魔修,难道因为是配角,所以这段剧情变了。 等等,这是因为她的出现把故事线改变了啊,要不是她,小师妹这个身份现在应该还在剑峰练剑呢,根本就不会去历练地,更不会遇到魔修。 而且魔修似乎是因为她才突然出现在历练地,什么夭亡两次,算上穿越,她也就死了一次,总不能把原身的也算在她身上了吧,学艺不精的魔修! 啊,游神了,越想越偏。 原书中,大师姐是什么时候与小师妹见第一次面来着,好像是大师姐从北面结界回来,去找逍遥仙尊时,意外碰上的。 才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逍遥师叔从人间捡回了一个名叫乌梅的孩子,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收入门下。 这么算起来,剧情已经到后三分之一了。 大师姐在找完逍遥仙尊后,便会再次下山寻找她修炼的机缘。 而这一次下山大师姐便会和魔尊开启不死不休的孽缘! 还有那什么大将军,妖界的某条青蛇,每一个都想破她大师姐的道,让她大师姐跌落凡尘。 啊啊啊!她不允许! 谁也别想越过她破她大师姐的道!她大师姐一定会功德圆满飞升的, 既然已经想清楚了,说干就干,乌梅哒哒的跑出门,去敲隔壁门。 “师姐,你醒了吗。” 史渺渺迷糊的声音响起:“进来。” 乌梅先探进一个脑袋,看到史渺渺在被子里睡成一团,勉强露张脸迷迷糊糊的看向乌梅的方向。 “师妹?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史渺渺说着,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示意乌梅坐过去,“要再和师姐睡会吗。” “我要回剑峰。”乌梅站在床边,豪气冲天的说道。 史渺渺蒙了一会,顿时不困了,人也精神了,她猛地坐起来,抓着乌梅的肩膀摇晃,大喊道:“师妹,你糊涂啊!” 乌梅犹如被雨打的荷叶,随史渺渺的动作摇晃。 “师、师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本来就是剑峰的啊。”乌梅被晃的出声断断续续。 史渺渺哪能不知道,她停下动作,终于正色道:“你是不是被魔修吓到了,觉得药修没用,可是,师妹,每条道途证道的方向都是不一样的,药修是以药正道的,而且你回剑峰才会时时与魑魅魍魉相处啊。” 等会,史渺渺突然反应过来,想起某人在大师姐面前不值钱的样子。 史渺渺的语气顿时更加痛定思痛:“师妹啊,那可是大师姐,想……这比你学剑还难啊,你年纪小不知道,咱们可都猜大师姐学的无情道心法,你知道无情道是什么吧,大师姐不可能有小情小爱的。” 某些小心思被戳破,乌梅脸晕红霞,辩驳道:“谁说我是要和大师姐那个……什么什么,我当然知道大师姐是无情道啊。” 心法对修者而言是命门,一般不外说,因而大家都只是在私底下猜大师姐应当修的是同已经飞升的藏锋道人一样的无情道心法。 乌梅不一样,她可看过剧情,知道大师姐修的是无情道,但她又不是准备去破大师姐的道,她是去防止别人破大师姐道的。 “你不懂,我自有打算。”乌梅高深莫测的说道。 然后挨了史渺渺一爆栗。 “算了算了,你去吧,有事就回来,咱们览华堂上下都很喜欢小师妹的。” 于是,两人便这样依依惜别。 要换了原身,肯定不敢就这样回去找逍遥仙尊说想回剑峰,但乌梅是谁啊,她是穿书的。 她可知道逍遥仙尊这个便宜仙尊其实对原身特别好,只是有些不着调罢了。 然而没想到就是这不着调让原身误会,因而走上错误的路。 名无宗,逍遥峰。 “什么!”乌梅不可置信的大叫出声,“仙尊,你——” 逍遥仙尊头疼的拿扇子抵住太阳穴,看着跪在她腿边的逆徒,无奈极了。 “这,一个月前,不是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再也不想修剑了,再修剑你就要横死剑峰了吗,我看你道心的确有问题,又从览华长老那听闻你在药峰过的潇洒恣意,这便刚把你的弟子牒转于药峰了。” “当然,你是我带上名无宗的,无论在哪峰学习,我都会看顾一二。” 乌梅顿时抱紧仙尊的小腿,吚吚呜呜的哭道:“仙尊,你人也太好了,你是乌梅这辈子的仙尊,就是,我要怎么才能回剑峰啊。” 逍遥仙尊放下折扇,流光衣衫随着动作折射出如水般的波纹。 “梅儿,你母于我有恩,我又怜你年弱遭逢大难,对你总是宽容些,带你回名无宗,让你在我逍遥峰,你说不愿修剑,我便和览华长老商议,让你去她那,但你——” 说到这,逍遥仙尊看了眼还和小孩子似的乌梅,虽说按她的年岁算,乌梅的确还是孩童,“——你到底没有修剑的心性,有些事强求不得。” 室内气息一瞬降到冰点,逍遥仙尊虽不循世规,但到底是一个仙尊,冷了脸后便让人感受到压力。 甚至怕吓到她修为低微的徒儿,逍遥仙尊的修为向来是刻意内敛的。 乌梅哭声一止,逍遥仙尊垂眸,到底还是吓到了么,是了,她第一次冷了语气和这孩子说话。 很快,逍遥仙尊便为她的想法后悔了,乌梅不仅没吓到,还得寸进尺的往上爬,抱住她老人家的大腿,嚎的更大声了。 “呜呜,仙尊,那我不回剑峰了,你可不可以让我和无悔崖的大师姐一起……” 乌梅眼前一花,咕噜滚出门外,大门在她面前关上。 “哎呀,我该去歇息了,药峰今日有课罢,梅儿,快回去上课吧。”逍遥仙尊的声音遥遥的从院里传来。 乌梅站起身,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这一巴掌给她从内院扇到外院大门外来了。 这下怎么办,她想到逍遥仙尊对原身蛮好的,但没想到这么好,还真给她疏通关系塞到药峰去了。 乌梅转过身,不等她再想什么,便看见一道素白的人影出现在小径尽头。 逍遥峰上,这条通往逍遥苑的小路,两侧种满柳树,仙峰不分春冬,柳树常青。 那些柔软的枝条与来人擦身而过,似闯入春日的一抹雪色,清冷绝艳。 “小师妹。”,走到近前,颜折微微低头,与乌梅打过招呼。 乌梅从美色中回神,拘谨的回道:“大师姐好。” 这感觉像是上课走神,突然被老师点名一般,心虚的厉害。 剧情竟然这么快吗,大师姐这个时候就来找逍遥仙尊了。 她还想着等她先回剑峰,再徐徐图之。 她这要怎么才能跟大师姐一起走剧情,提前蹲在大师姐的必经路上? 颜折面上不显,心中有些疑惑,这小师妹怎么一见她就呆。 想到其他师妹见她不自在的模样,颜折少了疑惑,这般比下来,这小师妹也算是好的了。 她冷心冷情多年,向来不关注她人,偏这小师妹总让她想起故人。 于是,她问道:“小师妹有何事要与我说吗?” 乌梅赶紧回神,回道:“没有没有,大师姐,你找师尊有事就快去吧,我就不打扰大师姐了。” 既然不想说,颜折也不强求。 她去到院前敲门。 那门仍寂静着,直到乌梅也看过来。 门响。 一柳树所化灵童来开了门。 颜折垂下目光,倒是意外欠了小师妹一个面子,若不是小师妹在,逍遥仙师可能仍是拒见。 乌梅看着人进门,转身在院外揪叶子发泄郁闷。 她要怎么跟大师姐一起出门啊? 乌梅胡乱想着,入神的揪着树叶,果然还是偷偷溜下山吧。 原著里大家都怕大师姐,觉得大师姐高山仰止难以靠近,但其实大师姐对师妹师弟们无伤大雅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大师姐只是不太会与人相处而已。 还没理出一个头绪,身后便响起开门的声音。 乌梅转过头,看见门里握着折扇的逍遥仙尊,和门外正在行礼的大师姐。 大师姐转头看她,朝她走来,轻声道。 “那我便二月初一辰时,在南门等小师妹。” 4、第 4 章 “颜折?你怎么来了。”逍遥仙尊摇着扇子坐回座位,抬手示意颜折落座,“还以为又是那逆子在敲门呢。” 颜折礼数周到的行礼回道:“师叔说笑了。” 这是逍遥峰,莫说一个院子外发生什么,便是山脚两只鸟雀吵闹,逍遥想看也能“看到”。 颜折刚坐下,灵童便上前摆好香茶和点心,颜折点头谢过。 “说吧,找我什么事。”逍遥仙尊也不寒暄,直接问道。 “烦请师叔为我一算道途。” 逍遥没有直接应下,她点着柳木的桌面,漫不经心的说道:“前几日的大会,那些老东西又给你压担子了?” “师叔言重,师长们都待清绝如亲传弟子,从未苛责过清绝,是清绝不敢辜负师门教诲,唯余修炼有所建树,能报师门大恩。”颜折语气认真的说道。 逍遥也不再多说,该说的她早说过,自她师姐藏锋飞升后,颜折更是一门心思的扎在修习上。 认真是好事,但颜折修为提升实在过快,修道这逆天而行的路途顺利本就说明了不寻常。 逍遥便也因此,不知装了多少次不在家,拒绝了颜折的请见,偏偏今天让颜折撞上乌梅。 乌梅刚从她这里出去,她转头就连门都不开,这不是说明她是故意不想见人吗。 罢了,颜折也算她看着长大的,做事向来有章程。 颜折心法偏门,但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事,自己都处理的好好的,比起门外那个,简直省心的像是种了一棵连水都不用浇的树。 逍遥仙尊便招手,几根瘦草丛窗外飘进桌上。 卜算法器有人爱用龟背、铜钱,也有人喜欢枯枝、瘦草。 不同人卜算出命的模样也不同,逍遥仙尊于卜算一道,看常人的命大多是一条线,劈成几分,延去不同的地方。 而颜折的命,有着无数条线,拧在一起,你纠我缠,看不出个主次。 眼中传来窥探天命的刺痛,逍遥仙尊反倒起了斗一斗的心思,终从那繁杂的线中找出一个线头。 “往南去,遇一人间将军止,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瘦草在桌上躺了一会,随后消散。 颜折起身行礼,谢道:“劳烦师叔窥命,可有师侄能为师叔解忧之事。” 逍遥看着即便是行礼也有几分风姿卓越的师侄。 到底是她师姐飞升后,留下的独苗苗,她不看着点谁看,逍遥刚想随意的摆手。 某个正在门外嘀嘀咕咕揪树叶的逆子偏在这时凸显存在感。 逍遥仙尊只好按着太阳穴说道:“还真有个需要你帮的忙,门外那个你最小的小师妹,最近不知犯了什么心魔,你带着一起下山看看,也好好磨一磨她的心性。” 颜折没有贸然答应,似在思索,她问道:“师叔可是看到什么了。” 逍遥仙尊摇了摇扇子,浅笑不语。 装的一副高深莫测,其实逍遥什么都没看到,她就是不想带孩子,正好丢给颜折,让颜折也好好操心修炼外的事情。 颜折点头,说道:“我知晓了,既是我与师妹有缘,自当一起走这一程。” 两人一齐出门,将颜折打发走,逍遥倚在门口看她那呆了有一会的逆子。 大师姐离开后,乌梅震惊的看着逍遥仙尊,跑过去,人未到声先出:“仙尊,你最好了!” 逍遥仙尊嫌弃的抵着乌梅的脑袋,免得人直接扎她怀里,刚想说别小孩子心性,但一想到乌梅还未及笄,这话未免不近人情,只能叹息着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开始掏东西,给这孩子一些傍身的灵器法物。 乌梅接着各种零零碎碎的符箓,玉佩,法卷,直到一把银白色的伞。 她惊叹的看着这把漂亮的伞,摸了摸,然后打开。 伞面似有金光流转一瞬,随后消失,看起来就是一把普通的漂亮油纸伞,但握着伞的乌梅能感受到手中存在的非同一般。 “这是护心伞,可挡分神全力一击,只要你不跑到你师姐找不到的地方,这伞足已护你无忧。”逍遥随意的说道。 颜折已洞虚圆满,整个人仙魔三界能从颜折手中伤人的不过十数,这伞也算是以防万一乌梅自己瞎跑吧。 “谢谢仙尊!”乌梅爱不释手的摸着漂亮伞伞。 逍遥似叹息,多说了一句:“这伞本准备你生辰时送你,想来是赶不上了,你拿着,修炼之事切勿急躁,我观你道心稳了些,但日后修炼还是要小心,大道三千,不必执着于一途。” “还有,今次下山,我托了你师姐好好磨练你心性,你……” 逍遥仙尊说什么,乌梅都是点头,再吹捧一句仙尊最好了。 直到一句:“你真是变了许多。” 乌梅整个人一僵,汗流浃背的抬头看向逍遥仙尊。 只见眉眼英气的女人垂着淡青色的眸子看她,良久,一句:“活泼些也好,回去罢。” 乌梅当即一松,千恩万谢的拜别仙尊,高高兴兴的回到药峰,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史渺渺。 史渺渺抓着乌梅的肩膀,沉重的说道:“师妹,师姐没求过你事,但唯独这一件,你能不能带我一起!” 名无宗上下谁不仰慕大师姐。 这事乌梅当然做不得主,倒是览华堂的大家从史渺渺那听说乌梅要和大师姐出去历练,纷纷送了不少好东西。 修者年岁动辄几百上千,十八不到的乌梅在她们眼里当真和孩童无异,少不得多看顾些。 乌梅一一谢过,她去逍遥峰之前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 按修真界的话来说,这就是机缘。 现在就等到二月初一,她就可以和大师姐一起出门了。 什么将军、青蛇、魔尊,看她把大师姐的烂桃花都掐掉。 谁也不能妨碍她大师姐的无上大道。 二月初一。 乌梅早早的收拾了包裹,卯时便等在南门,还好史渺渺坚持要送她,不然乌梅还真不知道名无宗南门在哪,毕竟她没记忆,这段时间也只在药峰来去。 也就是和大师姐下山才没费多少周折,《问仙》的世界背景设定和寻常修仙文不一样。 在大多修仙文里,修者入凡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在《问仙》里,修者是不得无故下山的,又或者说下界,想要下界,需要经过师尊、仙门层层批允才可入凡世。 下山之后,更是有诸多禁制,吧啦吧啦据说在玉牒里写了三千条,还在增加中。 乌梅要下山当然也拿了一个玉牒,只看了几眼就头晕眼花,感觉通篇都在说这不得,那不得。 不得无故御剑,不得无故使用灵力,不得在凡人面前随意使用仙法,不得…… 乌梅当时就把玉牒往香囊摸样的玲珑袋里一塞,睁眼说瞎话说都记得了。 而有大师姐的名头在,负责审核的人也没有怎么为难乌梅,看问出的几个问题乌梅都对答如流便放人了。 史渺渺送完人叮嘱几句之后便准备回去了。 倒是乌梅奇怪出声:“师姐,你前几日不才说要看大师姐几眼吗,怎么就走了。” 史渺渺下意识捂住乌梅的嘴,慌张的四下看了几眼,咬牙切齿道:“瞎说什么,给大师姐听到怎么办。” 乌梅扒拉开史渺渺的手,在嘴巴上比了一个封口的动作。 史渺渺叹气,名无宗上下的确仰慕大师姐,但慕之前更是敬仰,大师姐高山仰止,光注视就要花不少勇气。 也就乌梅年岁小,好像感受不到大师姐身上的孤远,不过也好,有大师姐照看着,乌梅也不可能遇到危险。 史渺渺走后,乌梅一个人站在山门处,这时才真切的感受到,她要和大师姐两个人下山了,外面的世界可比不得名无宗安全。 她能处理吗。 少年人的头脑一热,也只有碰壁的时候才能知道,到底是一腔热血,还是一时兴起。 乌梅抬手摸着脑袋上圆滚滚的发髻,这还是史渺渺大早上爬起来给她扎的呢,她突然就不慌了,览华堂的大家还有逍遥仙尊都在她身后呢。 日头渐起,山道上走下一人。 灰布麻衣,凤眼丹唇,素白的脸不染粉黛,清秀又带着一丝古意。 辰时,日头高升,艳阳穿透古木,从乌梅的身后一直照到走进光里的那人。 乌梅呆呆看了一会,直到人走到面前,才不确定的喊道:“大师姐?” 大师姐似也看了乌梅一眼,点头应着:“是我。” 乌梅跟着低头,看着自己荷绿的上衣,和荷粉的下裙,非常的明丽可爱,就是和大师姐不太搭。 “我是不是穿错衣服了。”乌梅问道。 大师姐温声道:“并无,只是认识名无宗大师姐的人太多了,有时我也会用些其他模样身份。” 像是想缓解乌梅紧张的情绪,大师姐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方舆图。 “从此往南走,有许多路,师妹,你来挑一条吧。” 原书这里怎么写的去了,乌梅脑袋空空的看向舆图。 完了,不记得了,偏偏大师姐还在等她回答。 乌梅硬着头皮继续看。 一眼看见什么浮妄城,旁边注小注,妖魔混居,还有什么春不到,要跨山跨水。 这都什么地方,她记得大师姐好像就是走的普通的路。 乌梅随后看到一个叫石头村的地方。 石头村,多朴实的名字啊,肯定就是这个了! 乌梅连忙指向石头村。 “选这条路吗?”大师姐确认到。 乌梅一边连连点头,一边转头看向大师姐。 若有似无的梅香萦绕着她,乌梅突然发现她离大师姐好近,近到发现大师姐的睫毛又长又翘,以及大师姐的鼻峰右侧有两颗淡淡的痣。 很浅的痣,若不是离的这么近,难以发现。 大师姐直起身,收起舆图,看着乌梅的说道:“那便走吧。” 说完,大师姐先一步走出山门。 乌梅愣了一下,加快几步匆匆追上。 路很远,也很安静,名无宗占地极大,就算是走出山门也不过半程。 剑峰上多是各种针叶林,药峰很少有大树,几乎都是各种梯田交错,而从山门向下走的这条路,沿路皆是古树。 高大,苍老,三人合抱都无法围住的树身直直的挺立着,浓密的树荫遮着大部分阳光,但也有一些碎金似的光从树叶的缝隙透进这一片天地。 乌梅是个有些活泼的性子,刚刚还想着老实点,安静不过半响,就开始搞小动作。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抬头看树荫,看阳光,又或者转头看树身,看树根,又或是不知名的草木。 偶尔也向前看看走路的大师姐,脊背挺直,行走间,每一步都仿佛尺量一般,仙风道骨、风姿卓越。 看完大师姐,乌梅就看脚下的路,那由一块块完整的不知名的灰石铺成的山路。 到颜折这个修为,哪怕不刻意去观察周围,乌梅的一举一动都几乎在她眼中。 她曾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修为上来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一切事物在她眼中纤毫毕现,无所遮掩。 她不理解乌梅好奇的景色特殊在哪,这些草木在她的视野里,如庖丁解牛,最细微的灵气流动也看的一清二楚,并无差异。 直到她看见乌梅的眼睛,那倒印着万物的纯黑眼眸,平凡寻常在那双眼里也熠熠生辉。 包括印在乌梅眼底的属于她的背影。 这一走,便是一直到天黑,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才停下。 乌梅早已腿酸腰软,额汗津津,全靠一口气吊着。 而身旁的大师姐好似只是在自家后花园走了几步,下山是什么样子,现在便还是什么样子。 不用深想,乌梅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脚程。 还好大师姐不仅没有说什么,还体贴的给了台阶:“我们这一路并不急,今日不如先歇息。” 此刻什么矜持都被乌梅抛之脑后,当即连连点头,被大师姐带去一家客栈。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小二很有眼色的立刻迎上来。 乌梅哪有吃饭的心思,只想立刻休息,反正她也不怎么需要吃东西,平时只是单纯的馋而已。 “好嘞,两间上房。” 洗漱完,乌梅已经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起,当即穿着雪白的里衣,钻进被窝,小猫似的蹭着柔软的锦被。 反正有玲珑袋这种方便的异世界法器,乌梅可是把能带上的都带上了,包括这一床锦被。 意识逐渐混沌,乌梅就要沉入梦乡。 铮—— 似是剑出鞘的嗡鸣声,如雪般沁透人的精神。 乌梅被惊醒,猛地坐起身。 刚才的声音怎么好像是来自隔壁——大师姐的房间。 这段路已经不在剧情上了,乌梅根本无法得知大师姐发生了什么。 但哪怕理智上知道不可能有人能伤到大师姐,乌梅还是披着外衫急急出门。 “大师姐!”乌梅敲着门喊道。 好一会,门才打开。 水汽、梅香、冰肌一齐撞入乌梅眼中。 女人随意的披着白色的里衣,青丝一半垂在胸前,水濡湿白衣,一半垂在身后,水珠顺着乌黑的发滴落,似滴打在人心。 沾水的面目显出难言的清冷,朱唇不点而红。 她站在半掩的门后,目光淡淡看来。 “师妹,何事这么急。” 5、第 5 章 乌梅顿时僵了,大脑一片空白,险些忘了自己过来干嘛的。 半响,才不自在的将目光从那些雪白的皮肤上移开,结巴的说道:“我刚刚好像听到剑出鞘的声音,过来看看大师姐是不是有什么事。” 大师姐拢了拢里衣,沾水的白衣更描绘出玲珑的曲线。 “多谢师妹关心,小师妹实在耳聪目明,方才不过是我在拭剑而已。” 乌梅也无暇思考沐浴为什么要拭剑,确认师姐没事后,便几乎同手同脚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颜折眼看着乌梅离开,才关门回房。 随着转身的动作,白色的里衣从心口渗出殷红的血迹。 颜折犹若未觉的褪去衣裳,沉入浴桶,袒露的伤口模样竟像是自己拿剑穿胸而过。 桌上沾血的本命剑——塑心仍在兀自嗡鸣,颜折抬手按住剑,安抚般说道:“我知道,这伤虽重,却能让我这一路安稳些,不至走在路上突现伤势,吓到小师妹。” 颜折感受着掌下渐渐安静的塑心,将其擦拭净血迹,收入内府。 这一程,或该去趟荒海魔都了。 乌梅回到房间,扑进被子,一闭眼就是大师姐出水芙蓉的模样。 啊,乌梅将脑袋猛地埋进枕头,她不会对大师姐起色心了吧,不可啊!她下山可是为了帮大师姐的搅黄烂桃花的,监守自盗是什么意思。 乌梅拿着脑袋撞枕头,好似这样能把自己撞清醒一般,然而撞了两下,被枕头柔软“攻击”的乌梅不知不觉睡去了。 东边才泛起鱼肚白,客栈楼下便已响起叫卖的声音。 乌梅睁开眼,赖床般蹭着被子,突然想起什么般,爬起床。 现在可不是在名无宗了,不能赖床,昨晚竟也忘了问大师姐什么时候出发。 也不知大师姐起了没。 犹豫间,收拾好的乌梅已经走到大师姐门前,抬起手就准备敲门,却顿了一下。 想起昨天的意外,但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打扰到大师姐了,总不能大师姐还在睡觉吧。 乌梅敲响门。 果然,大师姐温和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请进。” 乌梅推开门走进去,一眼看见坐在桌边的大师姐。 大师姐今日穿着一身墨色的衣裳,不知是不是乌梅的错觉,墨色显得大师姐更白了,一种即将消融的雪一般的苍白。 鼻峰上两颗本该浅淡的痣都清晰起来。 大师姐转头看着她,关心的问道:“昨夜休息的如何。” 乌梅当即开朗的回道:“睡的很好。” 大师姐点头,出声道:“那便启程吧。” 客房的布置明明都一样,可不知为何,乌梅感觉大师姐的房间要清冷些,站着房间里都感觉凉凉的。 出了门甚至感觉走廊温度高多了,有种回温一般的错觉。 乌梅下着楼梯,突然耸了耸鼻子,大师姐今天的熏香好浓,往日里要离的很近,才能闻到那极淡的带着冰雪气息的梅香,今天走在楼梯后面都能闻到了。 这是把熏香打翻在衣服上了吗,乌梅不解的思索到,总不能是为了掩盖其他的气息吧,大师姐需要掩盖什么。 乌梅猛然想起,书中写大师姐因根骨问题,寻常心法难以修炼,藏锋仙人特为大师姐寻了一名叫百面千身的罕见无情道心法,虽不直名无情心法,禁忌却与无情道心法无异,不得偏爱,不得私情,断缘舍欲。 同时还有严重的副作用,有些时候身上会凭空出现一些伤。 唯有修的圆满,才会不受副作用所扰。 这心法听起来似乎不是很好,却是大师姐唯一能修炼的心法。 大师姐是因心法受伤了吗。 心口不时传来尖锐的疼痛,颜折似毫无所觉的继续向前走着。 她如今的修为,哪怕不特意去感知,整个山楂镇也在她的“眼中”,自然也包括某个探头探脑的小师妹。 小师妹似乎被沿路的吃食吸引,一会看着她,一会目不暇接的看着各种小摊。 但颜折还是没有停。 修道的过程,本就是断尘欲的过程,尘欲越多,便越难走上大道。 小师妹的根骨,不该浪费在这些凡尘俗念上。 所以,当乌梅牵住她的手时,哪怕她“看见”了,却仍是感到诧异。 很久,久到除了她已经飞升的师尊,没有再敢这么随意的触碰她。 乌梅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询问道:“大师姐,我可不可以吃点早食。” 片刻后,乌梅开开心心的坐在抄手摊边,点了一碗抄手面,有面又有抄手。 “大师姐,你不吃嘛。”乌梅看向一旁静坐的大师姐,忍不住问道。 颜折看着眼角眉梢都是溢满喜气的乌梅,终是也发出了逍遥仙尊和览华堂大家一样的感慨,到底还是孩子,再多玩会吧,修道清苦,本就不是必须的选择。 “我已辟谷多年,吃不下人间的烟火气。”大师姐轻声回道。 乌梅似懂非懂的点头,随后从玲珑袋里拿出一瓶药,说道:“那大师姐,你帮我试一下这个回灵丹吧。” 回灵丹,一种基础的固本回元的丹药。 大师姐看了乌梅一眼,乌梅后背一紧,以为大师姐发现了什么,大师姐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从药瓶中拿出了一枚丹药。 褐色的丹药被捏在素白的指间,送入淡色的唇中。 “小师妹有心了,只是小师妹如何得知我有伤在身。”昨夜毕竟是意外,就连她自己也没料到。 乌梅总不能说我看过书吧,想来想去只能说道:“我闻到师姐今日的熏香似乎格外浓,脸色也过于苍白,猜的……” 颜折似愣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竟浅笑一下,说道:“昨日剑鸣也是如此,小师妹感知实在敏锐,我还担心这一路有照顾不到小师妹的地方,想来是我自傲了。” 乌梅连忙回道:“师姐过誉了。” 大师姐笑起来真好看,好似一尊完美的塑像活了过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吃完早餐,两人继续上路。 乌梅走着走着,突然偷偷停下,买了根冰糖葫芦,付完钱,回头发现大师姐已经走远,连忙追上。 路过橘子摊,又没忍住买了些黄橘和青橘。 三两次下来,乌梅的胆子越来越大,偷买了好些吃的。 一开始,她还担心大师姐制止她,但随后乌梅发现,大师姐虽不会制止她,但也不会等她。 不过也没什么,大师姐走的也不快。 她还是很容易就追上的。 直到出了山楂镇,乌梅终于安安稳稳的跟在大师姐的后面。 从山楂镇到石头村,有一条很长的黄土路,没有树荫,日光直直的照着,好在这个时节日头并不毒。 一眼望到头的黄土路,没什么其他的颜色,乌梅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大师姐身上。 一如昨日,脊背挺直,周身透着凉意,静静的走着自己的路,既不像她东张西望,但也不会让人觉着大师姐在走神。 就是很认真的在走路。 乌梅不知不觉也静下心来,随着大师姐安静的走着。 过了黄土路,便又是山路,树林苍翠,草木盎然。 今日似乎还有什么节日,敲锣打鼓的声响离着很远便听见了。 走得近了,乌梅发现这是一队送亲的队伍,所有人都在大笑,吹着、唱着,恭祝这一场喜事。 乌梅还得了把喜糖,妇人没给大师姐,似乎被大师姐清尘脱俗的模样镇住,手都递出去又缩回去了。 那矛盾的模样看的乌梅差点笑出来。 于情于理都得让一下喜事,两人便站在路边等送亲的队伍先过去。 红轿子摇啊摇,从乌梅面前晃过去。 呜呜噎噎的哭声影影错错的传入耳中。 又因为太细微,乌梅一时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到底是风吹树叶的摩挲声,还是真的有人在哭。 她抬头看向大师姐,大师姐也在看着那一行人,不是她听错了,真的是新娘子在哭。 这——这个事她们管吗,乌梅不确定,书中的确写大师姐除魔卫道,但那也是和灵异鬼怪有关的事。 而她自己,乌梅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管,这毕竟不是她上辈子的世界,不能报警,人际关系也还是局限的地域关系,她能把这个女孩带出来,但这个女孩接下来能去哪呢。 “有冤魂。”大师姐突然出声道。 乌梅一个哆嗦,她还以为是什么强抢民女,又或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的梁祝故事,结果竟然是灵异故事吗! 不过这也算坏事中的好事?说明大师姐会管这个事。 乌梅自以为想通关窍,期待的抬头看向大师姐。 大师姐竟也看回来,乌梅在那眼神下突然心里打鼓,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逍遥仙师曾托我照看小师妹修行,此事不如小师妹一试。” ……大师姐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乌梅在心底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 乌梅抬头看向大师姐,心如死灰再次问道:“大师姐,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大师姐点头,重复道:“逍遥仙师言你下山是为修行,此事正适合小师妹历练。” 乌梅一口气梗在胸口,现在这情况,是也不是,不是也是。 啊啊啊,便宜师尊果然没好货,让她一个刚筑基的小虾米下山修行,谁家正经师尊做得出啊,她还以为自己是下山观摩5d电影,近距离观看大师姐除魔卫道,顺便再做点自己的小事情。 没想到……她才是那场戏。 她来这个世界总共不超过两个月,剑法都不会使两个,这不是让她去挨打吗! 颜折修行已有近千年,常来往的师妹也大多比较稳重,又或许就算活泼些,也不敢在她面前过分放肆。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她面前,脸上色彩几经变幻,比民间所谓的换脸艺技都不遑多让。 最后,小师妹扯着她的袖子,仰头看着她,可怜兮兮的问道:“大师姐,你会看着我的对吧。” 大师姐低头,温和的说道:“自然,小师妹,我在。” 6、第 6 章 石三娘强压泣音,然而这样似乎还是不够,管事的尖耳朵竟还是从那锣鼓喧嚣中听到她这细微的声音。 嘭—— 男人的手狠狠砸在红轿子的横梁上,恐吓道:“石三娘,你是知道规矩的,再哭,若惹恼了山神大人,你家还得出一个人!” 石三娘哭声一窒,涂着劣质胭脂的红唇咬住手指,不敢再发出声音来。 山神祭祀,三月一次,这一次只要她成功了,家里就不会有事,妹妹也能好好的。 她不能失败。 一行人抬着轿子往山上走去,至一破庙前停下,随后,几乎没有停留,比来时更快的下了山,仿佛有鬼在后面追一般。 送轿的人走干净后,一路悄悄跟着的乌梅现出身来,她的灵力用的还是生疏,不敢跟近了,怕被发现。 乌梅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明明用了灵气去感应,却感觉怎么看都还是普通的破庙。 她下意识的回头是看跟在一旁的大师姐,大师姐默然不语。 乌梅只能自己再去观察。 破烂的好像要掉下来的匾上勉强读的出三个字:山神庙。 走进破庙,里面也没比外面好到哪去,蛛网遍布,不知名的断头泥塑神像端坐高台,红色的供台剥落红漆,露出腐朽的内里。 山神庙并不大,逛一圈也用不了一分钟,这山神庙竟破到连块蒲团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的东西了。 看来光看是找不出线索了,乌梅将目光放在庙外的红轿子上。 她走过去,迟疑了一下是直接掀帘子打招呼礼貌些,还是敲轿子,但是刚才路上这个女生好像就被吓过,还是掀帘子吧。 乌梅不假思索的撩开帘子,询问道:“你好——啊!” 询问声变成一声响彻山林的惨叫。 轿子里一身红衣的新娘子被挖去了双眼,干涸的血泪还挂在脸上,轿子四壁挂着各种动物的眼球,和着新娘子一齐“看向”乌梅。 也不怪乌梅惨叫,这一幕实在有些渗人。 声音才出口,乌梅就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地方也不知是什么地势,竟还有回声,把她那一声惨叫越送越远。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那本该被吓到的新娘子,似乎也愣住了,抬起空洞洞的眼眶看着乌梅的方向。 “对不起。” “抱歉。”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随后,两人一愣。 “你先。” “您请。” 明明是有些惊悚的场面,然而这样两句话,什么氛围也消解了。 新娘子竟浅浅的笑道:“抱歉,我吓到你了吧,这里该是石块山的山神庙,听你声音,年纪不大,是误入这里的吗。” 乌梅也赶紧道歉:“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真是太失礼了,我们不是误入的,我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新娘子似有些疑惑。 乌梅介绍道:“对,想问你一点是事情,对了,我叫乌梅,我还有个师姐在一旁,娘子怎么称呼。” 新娘子回道:“我叫石三娘,姑娘唤我三娘便可。” 乌梅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情况,石三娘颤抖着嘴唇出声道:“你们真的可以解决吗,山神庙真的不是神,是精怪吗。” 那石头村献祭的那些女子算什么,竟都是献给精怪吃了吗,她们甚至以为自己是为了家人为了村子。 女人的脸上血泪横流,看起来可怖又可怜。 乌梅赶紧拿出帕子,帮石三娘擦眼泪,劝道:“三娘身体被损害的这么厉害,还是要小心些。” 石三娘的伤,普通药根本无用,但能肉白骨的药都是高阶灵药,至少也要练气的修者才能服用,凡人贸然服用,只会爆体而亡,乌梅只能先给一些止血丹止住石三娘眼眶的血。 “我只是、想到那些姐姐妹妹忍不住伤心,多谢乌梅姑娘关心。”石三娘接过乌梅放到她手里的新软锦帕。 “而且,我如今的模样恐怕也无法帮到你。”石三娘说着,忍不住再落下泪来。 乌梅只得连声道:“无事无事,三娘告知我些情况便够了。” 偏生这时,上山的林子竟又扑簌作响。 有人上来了。 两人声音都是一停。 乌梅赶紧说道:“我先躲起来,三娘,等会再聊。” 石三娘点头。 一个看着比乌梅要小些的女孩从林子里冒出头来,径直奔红轿子。 女孩掀开帘子,伸手拉住石三娘的手,急道:“阿姊!我们快走!” 石三娘也是一惊,不敢置信的说道:“颜儿,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怎得还是这么耍性子,你一个人能走去哪,山匪流氓都能吃了你!” “我不管,阿姊,你和我走!”女孩拉扯着石三娘。 好在,石三娘记着解释乌梅她们的存在,女孩这才将信将疑的放下手来,问道:“那她们在哪。” 乌梅一旁都快纠结死了,偷看人家姐妹相处好像不太好,偏偏等会又似乎需要她出场,只能尴尬的听着石三娘介绍完她们。 于是,乌梅头皮发麻的从山神庙里走出,小学生似的举手道:“在这呢。” “你是——乌梅?”女孩猜道。 乌梅点头,倒是石三娘拍了女孩一下,出声道:“好生说话。” 女孩看起来不太服气,但还是说道:“你也知道农家人没有名字,我阿姊她们叫我颜儿,你可以叫我石颜儿。” “你要看村子对吧,我可以帮忙,但是你一定要救出我阿姊。”石颜儿毫不客气的出声道,“还有,你师姐在哪呢,我要见一见。” 石三娘忍不住拉着石颜儿说道:“不可对仙人这么无理。” 石颜儿哼了一声,余光中印着山神庙前的身影,穿着黛色的衣服,长得怪软的,眼睛又圆又亮,她可听说仙人都是仙风道骨的,她看着能行吗。 乌梅倒也不在意,说道:“我师姐就在庙里呢,那我们等会见了我师姐,把你阿姊安排好,我们就去村子可以吗。” 石颜儿勉强点头,走向乌梅。 山神庙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走到门口便一览无遗,包括站在断头神像边的那个墨色身影。 乌梅便见刚才还气性满满的石颜儿,见着大师姐便愣住,仿佛一眼万年。 等等,不是,不会吧,你也对我大师姐一见钟情了?!不可以!!! 还不等乌梅反应,石颜儿竟径直走向大师姐,神色复杂的看着大师姐,似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开口。 看着两人深情(大雾)对望。 啊啊啊!不可以对我大师姐出手啊!乌梅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直直跳到两人中间,打断对视。 两人一齐看向乌梅,乌梅被两道相似的目光震了一下,她这才发现,石颜儿竟与大师姐有着三分相似。 都是凤眼柳眉,眉目间有着相似却说不出来的味道。 等等,现在问题不在这,乌梅赶紧说道:“石颜儿,这个事情我大师姐已经交给我了,我大师姐她不会出手的,你有什么和我说,我可以的,我保证解决这个精怪。” 石颜儿看了她一眼,竟又回去看了大师姐一眼,最后转身朝着庙外走去,闷声闷气的说道:“希望你能做到。” 乌梅抹着不存在的额汗,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她光顾着剧情里和大师姐纠缠的几个天之骄子,却忘了大师姐风姿卓越,普通人自然也会对大师姐心动。 石颜儿已经在和石三娘交流,乌梅也想起正事,当即上前沟通,说想先送石三娘去山楂镇,找个大夫瞧瞧,顺便安顿石三娘。 石三娘拒绝了。 “三娘,这事不急于一时,你的伤比较要紧。”乌梅劝说道。 石三娘在此事上竟意外的固执,只摇头说着自己没事,让乌梅先去处理石头村背后的异象。 乌梅早将山神庙里外都看了一遍,没看出任何问题,她本来也准备接下来去村子里瞧瞧,看能不能找出问题来。 而有石颜儿在,就不用麻烦受伤的石三娘,也更方便。 确定石三娘要在山神庙暂待之后,乌梅用除尘诀将山神庙打扫干净,还放了两个小垫子留给石三娘和大师姐,随后和石颜儿下山。 这还在山路上,没走出几步路,石颜儿就突然看向乌梅,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喜欢你大师姐?” 乌梅震惊的看着石颜儿,这算什么,“情敌”宣言?!下一句不会是你大师姐我要定了,你不要再打主意了。 不是,你们才见了一面啊! 乌梅心底惊涛骇浪,脑中不知上演了几十集的狗血电视剧桥段,最后着急忙慌的说道:“你,我大师姐不可能喜欢你的!” 石颜儿呵了一声,怜悯的看着乌梅说道:“你最好别喜欢她。” 说完,石颜儿也不再说什么,一个人噔噔噔的往前走,像是把脚下的地当成某个不悦的存在哐哐踩,听的乌梅有些幻肢疼痛。 “……” 突然就不怕鬼了呢,这臭小鬼可比鬼讨厌多了。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和吃了炮仗一样,从见面到现在,就没见她心平气和的说过一句话,好像七情六欲就只剩一个“怒”, 两人沉默的走着,直至远远看见村子的影子,石颜儿转头看着乌梅,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就在这里等会,等天彻底黑了,我再来找你。” “啊?”乌梅疑惑出声。 石颜儿不等她回话,已经自顾自的走了,她是偷跑出来的,再晚要被发现了,而且村子排斥外人,乌梅想进去,得等天黑。 看着人越走越远,真的连头都不回一个,乌梅只感觉冷风胡乱的拍打着她的脸,留下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好可恶的小鬼! 可恶啊! 算上上辈子,乌梅第一次见到这种无理取闹的人,气的她险些再原地乱打一套王八拳。 可是气归气,乌梅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山道旁找了块草地等着,顺便又霍霍了几片树叶。 不行,还是好生气!她要还回去! 天彻底暗下来时,石颜儿准时出现在附近,拎着一个红灯笼,凌厉的凤眼就那么从摇晃的烛火后看过来。 乌梅感觉心跳好像停了一拍,和第一次看见大师姐的感觉好像。 不对,这个脾气暴躁的臭小鬼怎么可以和大师姐比!乌梅气的赶紧把脑子的联想打断。 “走吧。”石颜儿出声道。 乌梅走上前,伸出手,在石颜儿面前摊开,问道:“你吃橘子吗,很甜的。” 被剥开的青橘躺在乌梅手心,橘色的果肉看起来饱满多汁。 石颜儿看了乌梅一眼,她其实是有点饿了,尤其是一日两食,村里还讲究女子不得多食,石颜儿几乎没有吃饱过。 但是,为什么突然给她一个剥开的橘子,石颜儿谨慎的看向乌梅,红灯笼下,女孩本就柔和的面部线条更加柔软,一双圆圆的猫眼期待的看着她。 石颜儿鬼使神差的将手中的红灯笼递给乌梅,拿过橘子。 只一口,石颜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剩下的橘子,塞进笑出声的乌梅嘴里。 下一秒,两人一边瞪着对方,一边龇牙咧嘴的吐出嘴里酸的仿佛打了舌头一顿的橘肉。 “乌梅!” “石颜儿!” 7、第 7 章 “谁叫你对我那么不客气,我又不欠你的。”乌梅瞪回去,怒道。 石颜儿看起来想生气,不知想到什么,竟笑着看回来,说道:“那真是我错了,咱们先进村吧。” 乌梅顿时后背发凉,惊疑不定的看着石颜儿,已经有点想回去了,她觉得她解决不了这个事情了。 “哦,是谁不久前才豪情壮志的说能解决,现下就准备跑了?”石颜儿睨着乌梅。 乌梅顿时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石颜儿进村。 石头村,村不如其名,这里的房子竟然都是木头房子,家家户户外都挂了两盏红灯笼。 黑漆漆的路,再加上烛火映照灯笼的红光,着实有些诡异。 乌梅很想安慰自己没什么,但是这又不是她上辈子没有鬼的世界,这里是真的有鬼啊。 想到这,乌梅就越走越靠近石颜儿。 石颜儿还偏偏避着她。 乌梅顿时就知道石颜儿是故意的。 石颜儿知道石头村吓人,就是故意吓她,难怪刚才什么都没说,就赶着让她进村子。 又气鼓鼓的瞪了石颜儿一眼,乌梅强作镇定的四处观察,不怕,她现在也不是普通人,就算有鬼,指不定谁吓谁呢。 乌梅看向路两边黑洞洞的大门。 奇怪,这里的房子怎么都不关门,传说中路不拾遗的淳朴民风吗,但都有活人祭祀这种恶习,这个村子真的高尚吗。 乌梅看进黑暗深处,厅堂里似乎有一些方形的物体,还有点弧度。 等乌梅终于看清楚,顿时心跳一停。 是棺材! 这里家家户户,大门里都放着好几副棺材! “这是石头村的习俗之一,我们晚上睡在棺材里,大人们说,山神喜欢活人,喜欢有人陪着它,倘若不睡在棺材里装死人,就会被山神在夜晚带走。”平静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个时候在村子行动最方便,没有人敢在天黑后出棺材。” 乌梅下意识看向石颜儿,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石颜儿心平气和的讲这么长一段话。 下一秒,石颜儿看着乌梅,不屑的说道:“仙人是生活在什么桃花源里,怎么见着几副棺材,吓得都要掉眼泪的样子。” “你才掉眼泪。”乌梅底气不足的反驳道。 不过她一时也真不知道做什么,她也没降过妖除过魔,所以现在,她要怎么去找山神的真相呢,她在山神庙里没见到异常,所以才来石头村看看。 可除了诡异的习俗,石头村也并无异常。 凡精怪鬼物,各有各的气息,精怪有妖气,鬼物有鬼气,乌梅却什么气也没看见。 她只能把视线再次放回石颜儿身上,憋屈的问道:“你可不可以把你们村从祭祀来的事情都和我说一下。” 石颜儿看着乌梅,罕见的没有再怼人,而是直接说起来。 “那应该是三年前的事情,我们石头村是个小村,大家彼此知根知底,也都姓石,平日称呼便按辈分排,几个叔伯是猎户,就在石块山上打猎,平时歇也歇在山神庙。 三年前的一天,石五叔和石三伯上山打猎,只有石五叔一个人浑身是血的回来,石五叔说山神显灵想要娶妻,必须送女人上去给山神才行。 一开始大家都不信,只当石五叔遭遇意外吓着了,后来,又有人去了山上没回来,大家就开始相信了,就开始每三月抓阄从各家选一个女人,送到山上去祭祀山神。” 乌梅听到每三月这个具体的时间,忍不住问道:“活祭之后就再没出事了吗。” 石颜儿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说道:“是的,自从开始献祭,白天便再没人出事了,而晚上只要睡在棺材里便也会没事,只要献祭一个女人,就可以换来三个月的平安。” 乌梅不相信,哪有那样的神,肯定是某些精怪或鬼物,但非人的存在又怎么会听从这些村民的话,真的三个月不来进犯。 而且,现在她们晚上不就出着门吗,怎么没什么异样。 乌梅突然想到石三娘的眼睛,忍不住问道:“那三娘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三个月前的新娘子不接受自己被献祭,好不容易跑出来,却被家里的族兄出卖,不幸被发现,怕她再跑,他们把她眼睛挖了再送回山神庙,而那之后,大家担心影响祭祀,决定献祭的时候都把新娘子的眼睛挖了,再送山神庙去。”石颜儿的声音变得低沉,她想到她早早提议和石三娘离开这里,石三娘却不肯走。 石三娘说,不是她,也是村子里的其她人,甚至是石颜儿,既如此,她愿意接受被献祭的命运。 乌梅的心随着石颜儿的话沉下来,但很快她强打精神,那她就更应该快点找出问题所在,然后解决问题,就不会再有人被献祭了。 石颜儿在乌梅的要求下,带着她在村子里走了一圈。 乌梅却什么也没看见,到底是她修为的原因,还是是某些精怪有特殊的能力。 这两个原因决定了她思考的方向,修为原因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去请大师姐出马,但她更偏向是特殊的精怪。 大师姐不会给她出她解决不了的难题。 乌梅看向石颜儿,问道:“你说的那个石五叔在哪里。” 石颜儿指了一个方向,随后便带路走过去。 “你这个石五叔能说话吗。”乌梅问道,她有些担心人癫狂之类的,里不常写,这种遭逢灵异事件的人容易发疯吗。 石颜儿似无语的看了乌梅一眼,出声道:“能,不仅能,还能在发现是我们吵醒他之后,拿扫帚将我们赶出去。” 乌梅当然也考虑到了,所以她也没准备用寻常手段。 根据她多年看的经验,此人必定有鬼,不去找仙门百家求助,反而提出活人祭祀残害同村女子,她要好好盘问盘问当时发生的事情。 石颜儿将乌梅带到村子最里面的一栋房子前。 “是哪个。”乌梅走进院内问道。 石颜儿指着最大的那个棺材。 这些棺材并未完全盖紧,都留了一个透气的小缝隙,乌梅先掐了个隐息诀掩盖气息,才将棺材盖推开一些,同时朝石颜儿招手。 “干什么。”石颜儿走过去,压低声音问道。 乌梅却突然撸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莹润的手臂来,那手腕上带着两串交叠的红色手珠,衬的是肌肤丰泽。 石颜儿挪开视线,明明只是手臂而已,她却觉得一直盯着看不自在。 乌梅正不假思索的想直接把手珠薅下来,结果两串手珠缠绕,反把线绕紧,卡在手腕处一时取不下来。 有点尴尬,乌梅悄悄看了石颜儿一眼,好在石颜儿不知发什么呆去,没注意她这有些傻的行为。 乌梅赶紧找到手珠接口,摘下其中一串,也不等石颜儿再问什么,直接套石颜儿手腕上扣好。 石颜儿手腕似要细一些,这手珠套她手腕上显得余了些空隙,乌梅也不在意,只是叮嘱道:“手珠不要掉了。” 说完,她另一只手举起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银色风铃,悬在棺材上,垂眸敛目。 银色风铃无风自动,发出空灵的声响,虚幻感拉扯着神魂。 周遭一切在眼中渐渐模糊,唯有眼前人和她忘放开的手,清晰鲜明。 石颜儿感到头晕,颤动的视线寻求依靠般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只丰润白皙,一只纤细苍白,红色的手珠带着眼前人温热的体温垂在她腕间。 随随便便拉拉扯扯,不知羞…… 8、第 8 章 风铃名美梦铃,可以根据需要创造或引导他人生成一个梦境,然后在梦境里游玩。 连着那两串可以感应彼此在梦境中位置的红玉手珠,都是史渺渺特地为乌梅从器峰淘来的小玩具。 虽说是个小玩具,品级不是很高,但石五叔只是个凡人,足够了。 乌梅收起美梦铃,眼前已不再是石头村石五叔的院落里,而是一处荒野,但也并非全然不眼熟,瞧着像石块山的地貌。 但具体是哪就不知道了,乌梅转头去看身为本地人的石颜儿。 石颜儿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两人握着的手。 乌梅赶紧放下,解释道:“怕进到梦境不同的地方,这才牵着的。” 石颜儿似哼了一声,然后看起周围,打量了一会才说道:“这似乎山神庙后方的位置,你的仙法是何原理,我们现在魂来此处,还是身在此处,就站在这等?” “你就当我们在做梦吧,不过是在石五叔的梦里,我让他做那天和石三伯到底发生何事的梦。”乌梅解释道,“我们的身体还在石头村里,放心,只是做梦而已,若有异常,摇个铃我们就醒了。 还有,我们不在原地等着,梦境是一个范围,我们要找到做梦的主人,也就是石五叔,才能得知发生了什么。” 就像沉浸似电影一样,得找到剧情发生的地方。 两人只向前走了几步,便听到断断续续的人语声。 从一片萧索竹林传来,乌梅和石颜儿对视一眼,不假思索的走上前。 前一秒还是艳阳天,下一秒只是一步之差,两人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雨淋了个透心凉。 乌梅茫然抬头,看向树叶缝隙间的天空,刚刚不是还是晴天吗,怎么就突然瓢泼大雨了。 用灵力在两人头□□了一个屏障,继续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找去。 “该死,怎的下雨了,只能下山了。”男人两颊凹陷,颧骨高高凸起,一双眼睛又暗又浑浊,好在乌梅在棺材里瞧过一眼,这个说话的就是石五叔。 石五叔愤愤的丢下手中的器物。 石三伯叼着被雨浇湿的烟斗,也是一脸烦躁,下雨了,山林环境复杂,再继续打猎容易有危险,只能先下山了。 两人一边收拾起陷阱,一边乱骂着这次怕是毫无所获。 幽弱的低吟声突然传来,石五叔和石三伯两人都是一惊,警惕的盯着声音来源,直到那声音又大了一些。 是女人的求助声,似乎还不止一个。 “三哥,咱们还是下山吧,山林间哪来的女人,怕不是精怪。”石五叔脸颊颤抖,透出一点惊惧。 石三伯也是常打猎的,自然也懂的,没准备停留,直直准备着和石五叔下山。 “姐姐,怎么办啊,这山林间谁能来帮我们啊!”女子娇弱的哭泣声,让人听着便觉得可怜。 一道略温柔沉稳些的声音回道:“妹妹,怪我贪柴火,你自己先下山吧,这山林久留不得……” 姐妹哭哭戚戚的声音幽幽传来。 唯有乌梅听着后背发凉,她的目力比之凡人要好些,因而能一眼看到声音传来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石五叔梦境没有生成的原因,那传来声音的地方可没有人…… 再一联想奇怪的大雨,乌梅反应过来,梦境是以石五叔的视角重现的,也就是说,在石五叔的视角里,雨是突然下的,声音也是突然有的,再联想之后发生的事情。 似乎也不难猜出,这个时候,石五叔、石三伯两人已经陷入不知名精怪创造的幻觉里。 半刻钟后,色壮心胆的两人还是走回来拨开林叶,一眼瞧见树下两个美人。 他们装的衣冠禽兽,说自己是山下的猎户,愿意帮一帮姑娘。 石三伯将行动不便的姐姐背在背上,妹妹跟着石五叔,不住的感谢两人好心肠。 两人被捧的心神晃荡,朝着山神庙走去。 一开始,两人只感觉自己力大如牛,有女娇娘在身上,再走远些都没问题,直到足足走出一个时辰还没走到山神庙。 石五叔和石三伯两人脸上渐渐显出一丝恐惧,偏那娇柔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官人,怎么还没到地方,我们都累了。” 石三伯大叫一声,猛地将背上的姐姐甩下,朝前跑去,石五叔也是头都不敢回,朝前逃去。 两人在大雨的山里跑散了。 乌梅带着石颜儿自然是追上石五叔,他才是做梦的人,石三伯那里石五叔是没有记忆的,梦境想来也不会演绎出来。 石五叔拿着柴刀,惊恐的在原地转圈,那妹妹的声音却仍在耳畔响起。 “五哥哥,你怎么突然跑了,你三哥还把我姐姐丢下了,这是怎么了。” “啊!”石五叔发出凄厉的惨叫,拿着柴刀闭眼乱挥,“给我滚远点,臭娘们,杂种,狗娘养的!” 俗语常言,精怪也怕人气,石五叔梗着一口气乱骂,妄图吓退精怪。 那声音果然一停,石五叔紧张的睁开眼,却瞧见不远处,那女子正阴阴的看着他。 顿时肝胆俱裂的转身跑去,然而无论怎么跑,那身影如影随形的在余光里。 终于,他迎面遇到一道身影,恶向胆边生,他拿着柴刀便砍了上去,一刀、两刀…… 直砍的面目全非,手指脱力,他才喘着粗气放下刀。 却发现那尸体怎么看都不像女子,那身形,破烂的衣衫,分明是——石三伯。 石五叔手颤抖着掉了柴刀,低头看自己满身鲜血。 乌梅猛地牵住一旁石颜儿的手,那手也在颤抖。 石颜儿看着乌梅苍白的侧脸,嘲讽的话到嘴边,却咽下,转而说道:“你不是说都是梦境吗,你怕什么。” 乌梅没看着石颜儿,只说道:“等会不要离开我太远,这不是我们的梦境,我的梦境是根据石五叔所想生成的,他倘若真的陷入幻觉杀了石三伯,那我们看见也是他幻觉的模样,不会出现真实,我们不知何时出现在别的梦境里了。” 还不确定到底是别的梦境,还是幻境,这两者可有着天壤之别。 梦境无非就是吓人,找到梦境核心便能出去,谨记着不要随意攻击便好,幻境则是相当于另一个独立的小世界,里面的存在能直接伤害到她们,因而能攻击防御。 两人声音才落下,那喘着粗气的“石五叔”重新拿起柴刀,带血的脸缓缓转向她们的位置。 那双眼睛像狼又像鼠,贪婪又可怖。 一瞬间,身份变幻,旁观者变成猎物。 乌梅险些泪洒香江,只能牵着石颜儿开跑。 身后追着的“石五叔”渐渐地没了人样,变成四肢着地的野兽模样,张着狰狞大嘴,发出可怕的嚎声。 “现在怎么办!你行不行啊!”石颜儿大喊道。 乌梅绞尽脑汁,说道:“让我想想啊!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是我的梦境啊!” 我的梦境…… 乌梅醍醐灌顶,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此处是何处。 但只要美梦铃一摇,若是没有反应,则说明她们早在进入石五叔的梦之前便已经被精怪拉入它的梦中,又或者是进入幻境中。 若有反应,则说明还是在石五叔的梦境里,精怪不过是在石五叔的梦境基础上在操控梦境。 其实,还应该站着不动,给“石五叔”咬一口,看会不会受伤,就能确定到底在梦境还是幻境里,但是这个“石五叔”太可怕。 要是是幻境,这一口下去她会残吧。 不敢再胡思乱想,奔跑间,乌梅拿出美梦铃,用灵力催动,在心中默念口诀,同时想着梦境结束。 一心三用的下场就是乌梅余光中看到“石五叔”,却已经来不及躲开,被他扑到腿绊到在地。 好在,她倒之前记得松开石颜儿的手。 “乌梅!”石颜儿急急停下,毫不犹豫的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冲回来。 乌梅一脚蹬开“石五叔”,晃动手中的美梦铃。 刹那间,天地倾倒、变幻、 流动的颜色里,乌梅扑向石颜儿,两人一齐跌倒。 狼狈间,回过神,石颜儿被乌梅压在身下。 “还好,差点咱们就分开了。”乌梅爬起身,忍不住有些自傲,看她反应多迅速。 在第一下摇晃美梦铃,发现无法离开梦境后,转而便立刻摇晃了第二下,变幻了梦境,还记得赶紧抓住石颜儿,免得梦境变换,她们分到梦境不同的地方。 现在这情况可不好分开,危险的很。 石颜儿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乌梅说道:“我可真不觉得现在的情况还好,你这是仙法失效了吗。” 乌梅只能尽量简单解释现在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的梦境现在被精怪控制了。”石颜儿看起来有些哀莫大于心死。 乌梅赶紧说道:“你别急,要是真有危险,我大师姐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石颜儿似冷笑一声,说道:“但愿如此。” 乌梅顿时不乐意了,说她就算了,怎么能不相信大师姐,当即辩驳道:“你是不知道我大师姐,我大师姐高山仰止、光风霁月、惊世脱俗,空前绝后,那是你不认识她,我知道我看起来不靠谱,反正你怀疑谁都不能怀疑大师姐。” 石颜儿看着乌梅眸光复杂,最终沉默一会不再说什么,而是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乌梅顿在原地,一边思索,一边出声:“让我想想。” 她这简直比半吊子还半吊子,在药峰一个月根本没来得及学什么,她现有的一些修仙知识还是全靠的原著。 突然,乌梅开始翻起玲珑袋,竟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 《梦境入门到入土》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石颜儿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放弃治疗。 簌簌的声响又响起,乌梅紧张的看向声音来源。 石颜儿跟着一起看去。 她们现在又是在一处竹林里,但位置变换,便是石颜儿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石块山哪个地方。 簌簌的声响停下,便是人声。 乌梅悄悄扯了扯石颜儿,说道:“咱们跟上去。” “为什么?”石颜儿问道。 乌梅解释道:“上个梦境我就发现了,你石五叔似乎对山林里的女子这个意象格外心慌,最开始石三伯想看情况的时候,也是石五叔想直接离开。 所以反正也要变换梦境,我就换了一个你石五叔在石块山和女子有关的梦境,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反正我们也在梦境里出不去,有危险我就再摇铃。” 片刻后,两人悄悄上前,便看见石五叔背着一个女子朝着山神庙而去。 还是有雨,只不过是稀稀疏疏的小雨,山神庙里点着一个小小的火堆。 女子一被石五叔放下,便哆嗦着蜷起身体靠近角落,但她也不忘和石五叔道谢:“石五叔,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在这山上真是一时半会下不去。” “害,都是临村的,谢什么,你怎么一个人上山了。”石五叔捣鼓着火堆,细看却能发现的他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女人那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的衣裙。 “今日无事,我就想着摘点果子什么的,没想到一下子走远走深了,还不小心跌到腿了,等会,我一定让我娘好好谢谢你。”女子不好意思的说道。 两人又闲闲的聊了几句,石五叔问道:“也不知道桃娘子家里商议了婚亲没。” 桃娘子感到不对劲,但看在石五叔是救命恩人的份上,还是依言回道:“还没,我娘说我还小,不急着婚嫁。” 石五叔图穷匕见:“那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桃娘子诧异的看着说出话的男人。 石五叔紧盯着桃娘子,说道:“这话本里不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正我未娶,你未嫁。” 桃娘子绞着手指,仓皇的看着石五叔,她已经感到危险,偏偏石五叔坐的位置正在山神庙的大门处。 她只能期期艾艾的说道:“你和我爹差不多年岁,我怕是太小了。” 石五叔靠近桃娘子,压低声音磨着嗓子说道:“就是年纪大才好,才知道疼人。” 他直直盯着桃娘子,心思急转,这些女人惯看家世,他要是凭家产,再几年也不定取的上媳妇,这桃娘子虽然一般,但胜在年岁小,也还行。 但放了她回家,就算有着救命之恩,她家怕也是难缠,不如…… 9、第 9 章 咚—— 丢出去的石头虚幻的穿过石五叔的脑袋,掉在地上,发出只有乌梅和石颜儿能听到的声音。 乌梅气的脸涨红,却无法改变什么,这里是梦境,这一切不过是情景重现。 她看着石五叔身躯笼罩桃娘子。 电光火石间,桃娘子拿过一旁烧的噼啪作响的柴火,狠狠打在石五叔身上,石五叔痛嚎出声。 桃娘子却也没错过机会,照着石五叔的脑袋又是一下,那烧的碳化的木棍断了。 乌梅的心随着突变的情况上下,犹如过山车一般。 桃娘子也不犹豫,趁石五叔吃痛,转身便朝着山下一瘸一拐的逃去。 乌梅一边跟上,一边恨不得拿脚绊到该死的石五叔,然而她的一切行为都只是穿过虚影。 很快,受伤的石五叔追上人,两人在林间厮打着。 直到石五叔捡起一块石头,怒上心头的他拿着石头狠狠砸在桃娘子的脸上,一下,两下——他猛然惊醒。 看着身下头脑破碎,寂静的尸体,他愣住,随后惊慌失措的赶紧跑开了。 留下乌梅和石颜儿沉默的站在尸体旁,还是虚影,她们连为她敛尸都做不到。 “这是真的吗?”石颜儿问道。 “这是他记忆构成的梦境。”乌梅声音低低的回道。 不一会,石五叔又跑回来,竟是想毁尸灭迹。 血迹会被山林的虫蚁野兽,又或是一场雨都能消解一切痕迹。 他只需要将尸体处理,石五叔自言自语般的念叨着,他拖着尸体在林间走着。 直至一处山谷。 石五叔站在崖边确认尸体已经处理,乌梅和石颜儿站在不远处。 不过片刻,那尸体死而复生从崖下爬上来,当着两人的面将石五叔撕的粉碎,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朝乌梅和石颜儿“看”来。 但她并没有攻击两人,而是抬起手指着山谷。 “什么意思?”石颜儿问道。 乌梅思索一会,突然走上前,竟抓着桃娘子的手往自己手臂上招呼。 石颜儿可是亲眼看见桃娘子的利甲是如何将石五叔撕的粉碎,现下看那鲜红的指甲被乌梅拿着往自己雪白的手臂上招呼,吓的喊了一声:“乌梅!” 那指甲却未伤乌梅分豪,足以撕开人骨的利甲现就像普通的指甲一般,滑过乌梅的皮肤但并没留下任何痕迹。 乌梅抬头看向桃娘子,出声道:“谢谢你,不过我暂时不准备从这里离开,我还不知道魅在哪,从这里离开这个梦境,也只是去下一个梦境。” 大师姐所说的冤魂想来是这些冤死的女子了,桃娘子指的方向应该也是离开这个梦境的地方,所以乌梅准备等天亮再离开。 因为她已经知道作祟的精怪是什么了。 魅,山间精气所化的精怪,常做花草模样,善用梦境、幻觉,并无直接攻击的能力。 硬要比喻的话,就像大王花,它靠幻觉让人迷失走不出,然后腐食尸体,一般在夜晚发出带幻觉的香味,日光会分解它的香味。 这算是最不危险的精怪了,被迷惑的人只要走到有阳光的地方,就能离开幻觉,走出山林。 除非被意外杀死。 乌梅将自己的推测讲给走到一旁的石颜儿。 石颜儿沉默的坐在乌梅旁边,如果是魅,它本身并无伤害人的能力,那之前送亲的女人岂不是被饿死,又或者被豺狼咬死。 桃娘子不知何时也在乌梅身边坐下。 三人排排坐在悬崖边上。 真奇怪,她挺怕这些灵异鬼怪的,却不怕桃娘子,还能和桃娘子这么近的相处,是因为桃娘子也是受害者,她莫名觉得桃娘子不会伤害她们吗。 “你们会处理石五叔他们吗。”石颜儿出声问道。 乌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诚实的说道:“我不知道,我第一次下山,等我们出去我就去问大师姐。” “问你大师姐,我还不如去求山神庙里不知名的神佛。”石颜儿声音平静的说道。 或许是石颜儿的表情太过平静,那双眼里的情绪又太过复杂,乌梅没有急着为大师姐辩驳,而是疑惑问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大师姐,是因为我吗,我知道我看起来不着调,但我大师姐真的不一样,她特别厉害,也特别好,我仙门没有人不喜欢大师姐的。” “你……”石颜儿的话被乍泄的天光打断。 眼前虚幻的蓝天白云被耀眼的日光一寸寸穿透,周遭的一切似飞舞的泡泡炸开消失。 眼熟的断首神像旁,一道墨色的身影静谧的坐着,仿佛青灯古佛常伴她身,出尘脱俗,比之残像更像一尊活着的神佛。 乌梅下意识想跑过去,明明才一晚,她却觉得很久没看见大师姐了。 直到身旁传来动静。 乌梅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现在山神庙前,身旁是石颜儿,不远处是昏迷的石五叔。 想起什么一般,乌梅转头问石颜儿:“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石颜儿脸色阴沉的回道:“没什么,看你的大师姐去吧。” 乌梅无语片刻,哪知道石颜儿又在生的什么气,不过看见大师姐心情良好的她,也不准备和石颜儿吵,当即哒哒的跑向山神庙。 人还没到,乌梅已经迫不及待的出声道:“是魅对不对,大师姐,石头村背后的精怪是魅。” 大师姐睁开眼,温和的看着乌梅说道:“师妹聪颖。” 乌梅在大师姐身前停下脚步,呆呆看着大师姐。 这一刻,垂首落下轻柔目光的大师姐真的好像布道的神佛,以她神性吸引着世人为之皈依。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弃大师姐去皈依魔尊呢,乌梅简直难以理解。 也怪她不熟精怪种类,要是其她熟练些的修道者,恐怕一到石块山便能看出端倪,她还要经过好几个梦境才能确定,难怪大师姐选择留在山神庙,因为她转一圈肯定要回来的。 “大师姐,是你把我们留在这里的吗。”乌梅又问道。 幻觉会让她们梦游般走进深山,应该不会凑巧停在山神庙前。 大师姐微微额首。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乌梅又问道。 大师姐看着乌梅,反问道:“小师妹觉得呢。” 乌梅不假思索的说道:“收敛尸骨。” 颜折微微一愣,大多修者这时候该是去杀精怪,她这个小师妹似乎格外心善,也不知是好是坏。 得到大师姐的首肯,乌梅当即去和石颜儿说自己的打算,顺便将昏迷的石五叔捆好,还下了点药,让他不至于半途醒过来。 听到两人谈话的石三娘也想去,但实在有心无力,只能留在山神庙。 就还是乌梅和石颜儿两个人。 根据梦境的位置,尸骨应该在山谷的位置,乌梅带着石颜儿下了山谷。 幽蓝的花海灿烂的盛开着,细看却能发现这些花长着人脸,是魅。 原来梦境中桃娘子指的地方,不是梦境的出口,而是提醒乌梅魅在山谷深处,可惜乌梅没理解。 不过,现在也不迟。 乌梅拿符掐诀,火海吞噬所有的魅。 蓝色消失,只留下泥土的黄色,以及森森白骨。 有石头村的,也有路过的旅人的,很多。 魅只腐食血肉,骨头和衣物几乎完整的保留在原地。 石颜儿辨认石头村的尸骨,乌梅则去捡其他人,好在她还有空着的玲珑袋。 八、九,石颜儿怎么数都少两具尸骨,难道她们是逃了吗,石颜儿心情复杂的想到,想她们真的逃了是开心,但又担心是出了其他问题。 最后,石颜儿和乌梅说了这个事情,乌梅也是下意识高兴的出声道:“说不定是还活着,和你跑来找三娘一样,她们也被自己的家人救走了。” 可是,乌梅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石头村送亲并没有人留在山神庙守着,除了那个逃跑意外被发现的新娘子,其她的女孩竟都没有想跑的吗。 是不想跑,还是跑不掉? 嘶—— 乌梅长剑出鞘,险险挡住突袭。 一条人腰粗的土黄色蛇吐着信子,兽瞳里人性化的显露出对于偷袭失败的失望。 是魑,常为各种兽类化的精怪,喜食女性。 它才是罪魁祸首吗!乌梅紧张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大蛇。 魑爬行着,土黄色的鳞片让它停动间几乎融入地面的颜色,只有一双红色的眼睛时不时显现,可怖的盯着两人。 又是一次袭击,乌梅下意识躲开,那蛇头却微微一偏方向,直朝石颜儿而去。 乌梅冲上去,却赶不及,只能看着魑张开狰狞大嘴笼罩石颜儿。 怪她不好好练剑,一遇到对战就总想躲,总想逃,这要害了石颜儿怎么办,乌梅眼泪险些掉下来。 “别怕。” 梅香笼罩,冰冷的手覆在她颤抖的手上,帮她握紧佩剑。 “看清楚。”清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石颜儿狼狈的躲开了魑的袭击,乌梅被带着站在魑的身前。 魑直起身子,庞大的身躯笼罩在上空,张着狰狞巨嘴咬来。 堪比乌梅人长的毒牙闪着寒光。 乌梅吓的眼睫颤抖,要不是大师姐握着她的手,她的剑能抖的更厉害。 大师姐似叹息一声,她本想指点乌梅剑法,但看这模样,她一松开手,乌梅就能被魑震的佩剑脱手。 魑咬下来。 大师姐握着乌梅的手,引导她抬剑格挡,借力旋身起跳。 魑眨动着血色的兽瞳,似乎有些疑惑这个猎物怎么好像变厉害了。 它也不再忍,每一次张口袭击,都冲着吞下乌梅而来。 乌梅下意识后退,更深的撞进大师姐的怀里,顿时一僵。 “小师妹,有我在,别怕,只是一条魑而已。”大师姐安抚道。 乌梅仰头看着巨大的魑,这题是不是超纲了! 感受到乌梅的害怕,颜折正准备放弃这次教导时,却感受到乌梅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 “我可以。”女孩自我鼓励般嘟囔了一句,随后出声道,“请大师姐指教。” 等乌梅自己握紧剑,大师姐便抽离开。 魑下扑。 乌梅感觉自己手背被点了一下,拿剑垂放的手猛地上挑,划过魑的上颚。 “基础剑法一共十三式,分别是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我会带着小师妹走一遍,此后还需小师妹自己熟悉。” 魑的攻击很简单,大师姐却能一边引导魑的攻击,一边带着乌梅过一遍基础剑法。 巨蛇受痛发狂,招式越发混乱,狠狠咬下嘴,乌梅感觉自己手腕又被一点,上挑的剑势横放、格挡,施力,挡住攻击的同时,后撤远离蛇头的攻击。 被人带着跃起,踩在蛇头上,一道力量抵着她握剑的手,下刺。 却又在咫尺之间,那力量收回。 “小师妹,这便是七寸。” 乌梅定神,自己刺下这一剑,鲜血四溅。 一只素白的手伸在她面前,张开的屏障为她挡住污秽。 墨衣白肤,清艳绝伦,仿佛只要在那道身影之后,天地崩塌都伤不会被伤到分豪。 乌梅看着大师姐,只觉得自己的心扑扑直跳。 爱上大师姐这件事简直是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 大师姐琉璃般浅色眼眸垂首看来,乌梅莫名心虚的移开目光,终于想起某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存在。 石颜儿! 10、第 10 章 山谷对修者来说并不大,乌梅没一会便找到石颜儿。 在一山石凹陷处。 石颜儿靠着山壁,双手环抱面无表情的看着乌梅。 乌梅顿时头皮一紧,干巴巴的问道:“石颜儿,你没事吧。” “运气还不错,没缺胳膊断腿。”石颜儿语调冰凉的回道。 乌梅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期期艾艾的道着歉,石颜儿也没再说什么,两人继续收敛尸骨。 而有大师姐在,这个工程也瞬间结束。 纤手捏诀,清风卷起尘土,轻柔的露出白骨。 大师姐看向乌梅,乌梅福至心灵的将腰间的玲珑袋解下递过去。 尸骨便都被大师姐收进玲珑袋里。 大师姐递回玲珑袋,轻声问道:“小师妹接下来是打算将尸骨送回各家入土为安吗。” 乌梅迟疑的点头,她是这么想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安,或许是因为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吧。 之后,她们便带着石五叔一起回到石头村。 如报丧的乌鸦,她们走到哪,哪便响起悲伤的哭声。 乌梅有些不知所措,好在石颜儿能处理。 石头村所有人都渐渐聚到祠堂。 石五叔被栓在祠堂里,他在大喊自己冤枉,有人怨恨他,有人体谅他。 这个时代法律并不健全,大家还是惯用私刑,就像石五叔,真正决定他下场的,是村里的族老们。 族老们却拘谨的看着乌梅,小心的询问道:“仙人,您的意思是?” 要是乌梅两人只是凡人,族老根本不会过问,可偏偏是两个有着仙法的修者,决定一个凡人生死不过一句话的意思。 他们甚至不敢去询问颜折,而是问看起来好说话些的乌梅。 乌梅哪知道怎么处理,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大师姐。 大师姐今日一身素衣,容貌是修饰过的常人相貌,却仍难掩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息。 “我们不得干涉人间世事。”大师姐清浅的回道。 魑、魅是她们的管辖范围,而涉及到凡人惩处,是凡人自己的事情。 乌梅知道这个道理,毕竟若无约束,那些动则开天劈海的修者大能想要偏颇、私心一个凡人,在人间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可是……她看向石颜儿、石三娘,又看向那些悲伤的女子亲人。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被大师姐问是否送回尸骨时的不安来自何处,原来她的潜意识在担心石五叔得不到惩罚,就像现在。 石五叔辈分不低,不然活祭也不会那么容易实行,而这样一个小村子,只要族老想保下石五叔,石五叔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族老们看起来也惯会见风使舵,听闻大师姐不会管他们的事,当即安排人说要请她们下去休息,不敢再劳烦她们。 乌梅心情复杂的先跟着石三娘回了她家。 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不等乌梅询问,石三娘便自己解释道:“娘爹走的早,我从小和颜儿相依为命长大。” 或许也是心有郁结,石三娘突然说起她和石颜儿小时候的趣事。 而院外,石颜儿看着颜折,似气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的事你一点都不会干涉是吗!” “是的。”颜折平静的回道。 只有两个字,就连多一句都没有,石颜儿看着女人垂下她那状似悲悯实则凉薄的目光。 “我所有的情绪和记忆都回去啊,你是恨自己吗。”石颜儿不可置信的问道。 颜折还是那副模样,回道:“是以,我从不强求。” 好一个不强求,让她们这些分身无亲无缘,只有一条归途,最后说一句不强求。 石颜儿举起手,颤抖着指着院内,口不择言的说道:“那我就找她!她一定会帮我,我要你欠她!” “到底是我欠她,还是因你,让她与我产生不知结果的因缘,你确定如此?”颜折声音清浅的反问。 屋内,一无所知的女孩还在和石三娘聊着天。 石颜儿垂下手,绝望与怒火在她胸膛里翻涌,似要喷涌的火山,也更像被封寂前最后的哀嚎。 一想到这些情绪,颜折会一个不落的体会一遍,石颜儿又觉得荒谬的想笑,要论自虐,谁比的过名无宗大师姐颜清绝。 石颜儿不想再说什么,她其实知道不会有结果,只是人在愤怒之时,惯爱做些无厘头的事情。 就像她气急,感性会想她不归位,让颜折也急一急,可理智会告诉她,颜折这样的人,是不会急的,她一次不归位,那便抹除再来一次,直到她这代表“人怒”的分身彻底被驯服。 石颜儿颓然转身,便见乌梅从屋里跑出来,双眼亮晶晶的,湖绿的衣衫在她身上正好,像是深春提前而至,驱散她心中的寒冬。 “石颜儿,我想到了,咱们去报官吧,有县长什么的,石头村也包庇不得石五叔,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告到底!” 女孩说的认真,摸样光彩照人,风偏爱的吹拂她的裙角,湖色潋滟。 石颜儿感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再升起的愤怒,似乎也在这一刻平息了,她想,她至少不用担心眼前的女孩,她的心动会随着归位一同传达给颜折,乌梅帮她的因果也会留给颜折。 说完,乌梅便转头看向大师姐,可怜兮兮的央求道:“大师姐,我们留下吧,那什么,这也是缘分,咱们修行不就讲究一个缘吗,我不会用仙法的,就用凡人的法子解决事情。” 颜折垂眸看着乌梅,似在思量,最后点下头。 乌梅当即开心的看向石颜儿,说道:“那我们现在先去山楂镇,我已经帮石三娘收拾好东西了。” 石颜儿怔怔的似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只言了一句:“谢谢。” 乌梅瞪大眼。 这可是石颜儿这个暴躁小鬼的谢谢,这含金量可不一般。 乌梅的表情实在太好懂了,石颜儿没忍住出声道:“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那表情。” 嘿嘿,乌梅也没在意,看石颜儿吃瘪的样子,她反而更膨胀了,在脑子里编排了一把乌道长惩善除恶,救济世人的中二戏码。 也是刚刚在和石三娘聊天,顺着话再次提起送石三娘去山楂镇看大夫,乌梅突然想到的,虽然现在这个时代地方封闭,各过各的,一个族老都和皇帝一样,但本质上还是有更高层的。 村之上是镇,顺着一想,乌梅便想到既然她们不能干涉凡人的惩处,那就用凡人的法子——报官,让镇长来处理这件事。 一层层报上去,她就不信没有一个清明的母父官员能处理这件事。 这才有了她想出办法,出来报喜,就是好像打断了石颜儿和大师姐的谈话,也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 乌梅突然警觉,石颜儿不会还对大师姐有想法吧!也是她没注意,竟然留下两人独处了! 接下来,为了防止两人相处,乌梅干啥都带着石颜儿。 山楂镇,先带石三娘看大夫,然后让大师姐留下照看,她和石颜儿是找衙门。 找上门才被告知,石头村不属于山楂镇的管辖范围,石头村是平沙镇的下属村落。 回去找大师姐,看舆图才发现平沙镇这么远,按凡人的脚程,得走上三天三夜才行,难怪石头村无法无天,原来真的是天高皇帝远。 但问题不大,她可不是凡人。 当即跌跌撞撞的御剑带石颜儿去了平沙镇,一趟下来,两人都是衣衫凌乱。 “干什么!都说我有把握!”乌梅气鼓鼓的整理衣服说道。 石颜儿也是瞪大眼睛,指着乌梅的剑喊道:“你御的破剑,我要不是抓的紧,差点被你摔死,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两人打打闹闹的找去了平沙镇衙门。 县衙竟然还不想管,让衙役将她们赶出去,两人不肯,推搡间现场乱成一锅粥,直到有人趁乱竟想打乌梅一棍,被石颜儿挡下。 长剑出鞘,锋芒直指县衙的喉间。 这些人哪能想到乌梅并非凡人,当即各个吓的瑟瑟发抖,那些碰过乌梅的衙役更是吓的手中刚推过乌梅的棍子掉在地上,直跪在地上求饶。 乌梅被推的本来想生气,可这些人跪的太快,她又只剩不知所措。 而县衙也当即变了口气,连连表示这个事情他一定处理到底。 乌梅愣愣收回剑,大师姐那句不会干涉人间事再次在她脑海中回荡,寻常达官显贵在人间都有着左右黑白的能力,更何况她们这种超脱世俗的存在呢。 她无法再对这些人发难,只能苍白的说要秉公办案,对着被伤到的石颜儿也只剩道歉。 石颜儿睨了她一眼,一副你傻了般的表情说道:“你道什么歉。” 平沙镇实在太远,来处事的衙役光是来便花了两天,处理事情,带人回平沙镇又是几天,最后升堂办案又是几天,这还是在县衙抓紧的情况下。 此间事了,一下便是半个多月后的事。 但总算解决。 石头村前,石颜儿将一串红玉手珠递还,出声道:“我要不还,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东西在我这。” 乌梅倒没忘,这可是史渺渺送她的礼物,就是这段时间不是没找到机会和石颜儿要吗。 接过红玉手珠,乌梅拿出一条檀木手串。 “这是?”石颜儿诧异的问道。 “送你的,那天在平沙镇看见就感觉适合你,我还给三娘准备了礼物。”乌梅说着,从玲珑袋里拿另一个礼盒,给石三娘准备的是一些吃食和药材。 石颜儿带亮色的珠玉也不丑,但那纯粹是人好看,还是这种木质手珠适合石颜儿。 其实,乌梅还想到了大师姐,大师姐也适合木质的,但大师姐不像她什么鸡零狗碎的都往身上带,除了衣裙和发簪,大师姐身上清清静静,什么也没有。 送完礼物,乌梅也没多说什么,挥挥手转身小跑着跟上大师姐。 青山绿水,有缘总会再相逢。 第二日,石头村便有一丧事。 纸钱和丧乐一路直到石块山。 按石三娘身前所愿,石颜儿将她埋在石块山一处竹林。 送丧的人都离去,只剩石颜儿仍留在原地,她静静的靠着坟包。 一直到天色轮换,夜幕深沉,繁星和月色落下惨淡的光线,耳边除却风声虫鸣别无他物。 石颜儿转动着腕间的檀木手串,耳边的声音都静了,她似有所感的抬起头。 颜折踏着月辉而至。 “你别太伤她,她是我的朋友,也算是你的朋友。” 颜折靠近,淡声道:“她对我没有除却师姐外旁的心思,我伤不到她。” 石颜儿不再说什么,她摘下檀木手串,小心的放在地上。 “至少留着这个手串……” 话音落下,那个怒气横生的女孩如萤火消散,从此人间再无石颜。 颜折垂眸看着檀木手串,那目光冷淡如今晚的月色,她脚步未曾停留半分,转身走向山谷。 她今日来还有另一件事。 山谷深处传来幽幽的哭声。 “求求你了,仙人,我不想走,我只是想再回去和亲人告别一次,求你了。” “只要一眼就好。” “仙人!” 那日乌梅收敛尸骨,颜折便感受到这些冤魂蠢蠢欲动,将其暂封于此。 似察觉到什么,那些哭声变得更凄厉。 “仙人!我们都是被害的啊!只是想回去见亲人最后一面而已!” “你囚我们与于此,还要如此狠心。” “你会遭报应的!” 颜折置若罔闻的抬手,塑心出现在手中。 塑心剑第七式:送君轮回。 冰做的长剑划起风,那些风犹如最温柔的三月春风,吹拂过山谷,哭声逐次消失。 皓月微明,梅雪清绝。 11、第 11 章 颜折收剑入府,转身离开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山外某处。 一会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从天上落下,大约是入夜了,也没扎两个浑圆的发髻,只绑着两个简单的小揪揪。 乌梅看见大师姐也是一愣,好嘛,两个本应该歇下的人不约而同的出现在石块山。 “小师妹,你来何事。”大师姐问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原因,乌梅觉得出声的大师姐有些朦朦胧胧的,给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乌梅一边想着,一边也不忘老实回道:“我来给桃娘子她们送点东西。” 说着,乌梅从玲珑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经文,说道:“都是各家为她们手抄的经文。” 这倒是颜折没想到的,她没注意的地方,乌梅竟还有时间和这些人交流颇深。 但那些纸,颜折看的分明,其上并没有灵气,只是抄录着经文的普通纸张。 乌梅拿着经文靠近山谷,终于后知后觉这里没有她想见的人……鬼了。 她转头看向颜折,问道:“大师姐,是你将她们送入轮回了吗。” “……是。”大师姐应声,只见乌梅沉默一会,开始烧经文。 她们一站一蹲,直到乌梅烧完所有经文。 “大师姐,她们会进入一个好的轮回吗。”乌梅抬头问道。 颜折目光落在山谷,温声回道:“我未曾窥探她们的功德,轮回一事便是天机峰也难以卜算,小师妹莫要执念与此。” 乌梅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就像上辈子大家遇到无可奈何的伤心事情,总会寄希望于鬼神,希望这些人下辈子能过好,又或希望她们在另一个世界能过好,不过是一种聊胜于无的精神寄托。 只是理智能想明白,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了感性去想一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还有,大师姐真是行走的修仙道德标杆,这个标杆内的事义不容辞,标杆外的事情就算摆在大师姐面前,大师姐也不会多看一眼,一板一眼的回答了她这个世俗的“闲聊”。 乌梅看着大师姐,大师姐的目光仍落在山谷里,琉璃般浅淡的琥珀色眼瞳在月色下流转着一种近乎金色的神性色泽。 “大师姐,你还好吗。”乌梅突兀的问道。 颜折终是转回目光,落在乌梅身上,女孩的表情实在太好懂了,反而让她感到疑惑,她问道:“师妹觉得我在伤心?” 乌梅犹豫着点下头,她说不上来,明明大师姐和平时一样,甚至比平时更清远,但就是觉得大师姐似乎心情有些低迷。 便是颜折也觉得新奇,竟然有人问她伤心与否,她微微低头,像是问今天天气一般问道:“小师妹,你喜欢我吗?” “喜欢!”乌梅不假思索的答完,才意识到不对,啊啊啊!她这嘴比脑子快的坏毛病! 颜折却心中微松,她见过太多喜欢,含蓄的、奔放的,无一例外,他们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是胆怯的,不会像小师妹这样毫不犹疑的回答出来。 只有像岑清莹那一般,只把她当一个格外喜欢的大师姐,才能和人聊时谈到喜欢她时不会支支吾吾,难以出口心中欲念。 颜折俯身牵起乌梅,用了一个净衣诀,将“小花猫”处理干净,乌梅自己都没发现衣服沾了烧经文时的灰屑。 女孩的体温总是偏高,颜折牵着她的手就像握着一个手炉,暖的她指尖发烫。 看乌梅站稳,颜折便松了手,出声道:“明日还要赶路,该回去休息了。” 乌梅点头,发现大师姐好像只是随意的岔开话题,虽然话题有点奇怪,不过看大师姐的样子,没把她的喜欢当回事。 一种松了口气,但又没太松气的。 什么嘛,真把她当小孩子了吗,按她这个年纪,在凡间孩子都有两个了!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她不是为了帮大师姐修道下山的吗,她现在的心情怎么好像真的喜欢上大师姐了。 乌梅脸颊墓地发烫,看也不敢再回头看大师姐一眼,赶紧招出剑,晃晃悠悠的跑了。 甚至没意识到大师姐都没跟上。 颜折落后一步,抬手从林中招来一物,檀木手串被她攥在手心。 似无声叹息,感受着胸腔里不曾停息的激烈情绪,颜折收起檀木手串。 她会留着,但无法像石颜儿一样带着,一身清冷带点东西总是明显的。 至于乌梅,本就是她的师妹,倒也不至于身为“人怒”的石颜儿分身还特地提醒她。 从今日起,直到她彻底消解“人怒”,恐怕会可能做些不太符合她行为的事,好在不在宗门,想来不会有被人发现异样的风险。 颜折凭空踏出一步,缩地成寸回到歇息的客栈,她走后,一道金光落在石三娘的墓上。 若有识货的修者,便能认出这是送福经,和凡人抄录的毫无灵气、用作心理安慰的经文不同,这是一张真正能聚福的符箓。 乌梅在半路才发现不见大师姐,疑惑的回到客栈,就见大师姐比她还要早一步在客栈走廊,顿时赶紧打完招呼回自己的房间。 时间不早了,比起睡觉,修炼似乎更适合解乏。 筑基之后的修者不需要睡眠,修炼比普通的睡眠更能提神凝气。 但乌梅修炼总是修不了一会。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别人下山修行都是一日千里,就她偏偏怎么都修不动,在名无宗的时候是筑基一阶,现在还是筑基一阶。 丹田好像被水泥灌了一样,无论她怎么按照名无宗基础心法去感应天地灵气,这灵气都只在身体外转圈,就是不到身体里来。 不应该啊,原著里,原身能通过内门选拔,虽然比不得顶级的根骨,那也是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啊,。 为什么到她身上就不行了,难道是因为她是外来者?! 那她也是魂穿啊,又不是身穿,碎碎念一会,想不出所以然的乌梅准备倒头睡大觉,反正也修炼不动。 躺平在床上,乌梅看着镂空雕花的床顶,说起来,她们这样走去辽国,还能赶上那什么辽国将军的剧情吗。 不会等到辽国,剧情已经到她不认识的地方了吧,虽然也算阴差阳错让大师姐没和大将军相遇,但是那个贺将军怎么办啊,没有大师姐,她会没事吗。 原著对大师姐去辽国的路程也就三两句话交代,毕竟重点在辽国,中间有些重复的打怪剧情便留白轻轻带过,让读者自行想象。 因为大师姐都是这么下山历练的,行万里路,看万里山河,顺便处理路上遇到的妖魔鬼怪。 第二天,乌梅是被大师姐喊起来的。 果然熬夜就是容易赖床。 乌梅打着哈欠处理好自己,跟着大师姐再次出发。 时节渐入深春,到处都是绿油油的。 乌梅看着自然景色,从玲珑袋里摸出一个青橘,只吃了一瓣果肉,便双眼发亮的追上大师姐,喊道:“大师姐,你尝尝!” 喊完,才想起大师姐不吃东西,也是和石颜儿待了半个月的习惯使然 乌梅刚想讪讪收回手,大师姐便取了一瓣橘肉,送入口中前似停顿了一下,唇齿间有记忆般回忆起某种极酸的味道。 直到橘肉的清甜味在唇舌间漫延。 是甜的。 看着大师姐柔和了几个像素点的面容,乌梅开心的说道:“甜吧!” 吃青橘就是这样,像开盲盒一样,有的是特别酸的,而这个是她吃青橘来最甜的一个。 真是奇怪的视角。 颜折平日看乌梅不过是一个顶着小师妹头衔需要看顾的存在,如今在消化石颜儿记忆的融合期,看乌梅便觉清晰入理,一颦一笑都如此清晰的印入她的眼中。 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妥,颜折收回目光,再次向前走去,过了这段融合期便好。 乌梅也不在意,大师姐就是这样嘛,温和但寡言。 她一边继续吃着剩下的橘子,一边跟着大师姐向前走去。 哼哼,可惜石颜儿没这个口福。 谁叫石颜儿脾气不好总气她个倒仰,酸橘子她吃了,肯定有石颜儿一份。 不过她乌梅心肠大度,决定既往不咎,回来的时候顺便到石头村看看石颜儿和石三娘吧。 或许乌梅自己都没注意到,石颜儿作为她遇到的第一个同龄人,其实已经被她当做朋友。 接下来这一程路,因为是从平沙镇出发,方向偏了些,乌梅便和大师姐重新规划了路线,虽然要翻山越岭,但下一站会是一个人间的大城市,还是辽国的领地。 乌梅还是很期待的。 “哎呀,小妹妹,哭什么。”穿着红布的女人妖娆的倚在乌梅身旁,妩媚多情的笑道。 另一边,裹着蓝布条的女人挑起乌梅的下巴,状似怜惜的说道:“这张小脸,哭花了可就不好吃了。” 乌梅顿时眼泪流的更凶了,恨不得原地大喊一声大师姐,我不行了。 走山路肯定要夜宿山林,这一路上,厉害点的精怪大师姐会直接出手消灭,但是弱点的大师姐觉得乌梅能解决的精怪,就会直接消失让乌梅一个人面对。 这次实在是大师姐高估乌梅了,乌梅不仅没打赢蜘蛛精,还直接被蜘蛛精们绑回了蜘蛛洞。 这些精怪们刚化形,徒有人的外表,没有人的行为,各个身上挂着几块布就晃来晃去的,乌梅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闭上眼还会被蜘蛛精搬开眼皮。 呜呜。 其中一个挂着粉布条的蜘蛛精瞧着瞧着,突然一口咬在乌梅的脸上。 乌梅吓的一僵,好在蜘蛛精下一秒松开口,和着其她蜘蛛精认真的商量道:“这味道也太甜了,我都不忍心一次吃完了,咱们要不还是留着她,每天就割一块肉慢慢养着吃吧。” 活阎王——!乌梅瞳孔地震地看着粉蜘蛛精,人间衙役都没你会用酷刑! “好主意,好主意!”五颜六色的蜘蛛精们竟都纷纷附和。 然后,七手八脚的开始扒起乌梅的衣服。 “先把衣服去了,养在咱们的巢里。” “今天是先割条腿下来吃好呢,还是折只胳膊。” 蜘蛛精们手上动作不停,七嘴八舌的讨论起乌梅的十八种吃法。 乌梅只感觉自己是被雨打风吹的小白菜,死死的攥着衣服,徒劳大喊:“你们别这样!我不好吃的,我、我等会就除了你们!呜呜。” “哈哈,姐妹们,你们听见没。”蜘蛛精们笑的花枝乱颤。 “今日就先吃了你这张看起来甜滋滋的嘴,哎呀,你的唇肉和舌头想必也是美味极了。” 粉蜘蛛精的脸现出原形,布满刚毛和闪着寒光的口器冲着乌梅,几十只复眼各个都印着乌梅惊恐的模样。 “大师姐!” 12、第 12 章 群魔乱舞的蜘蛛洞,近在咫尺的蜘蛛口器,一切就像断网的影片暂停。 随后,如风吹雪般消失。 大师姐一身丹墨,干干净净走进乱七八糟的蜘蛛洞,看着乌梅,似无奈:“蜘蛛畏火,有火符便是练气——” 颜折话语戛然而止,乌梅扑进她的怀里,干嚎道:“师姐,你怎么才来,我差点就被吃了!” 别听蜘蛛精们说得好听,要像片烤全羊一样把她片着吃,实际蜘蛛捕食并不是直接吃下,而是会用毒液将猎物完全腐蚀成液体,再吸干猎物。 一想到这惨烈的死法,乌梅的干嚎当即真情实意掉下几滴眼泪来。 颜折顿了一下,才想起安慰人,抬起的手却僵住。 乌梅一身衣衫被蜘蛛精撕的破破烂烂,露出洁白的肩胛和圆润的肩头,颜折似被烫到一般收回目光,乌梅那乱发的脑袋还直往她怀里蹭。 一件外衫兜头罩住乌梅。 乌梅扒拉下外衫,露出脸,看着没有外衫遮挡,露出修身服饰的大师姐,白色对襟上袄,搭黑色刺绣下裙,显得身形修长,清简又漂亮。 嗯,感觉哪里不对,乌梅意识到大师姐为什么丢件外套给她,当即面红耳赤的拿大师姐的外衫牢牢裹住自己。 大师姐不愧是大师姐,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平静的说道:“我在外等你。” 人一离开,乌梅赶紧换了一身新衣服,一边扎头发,一边喊道:“大师姐。” “何事。”颜折走进蜘蛛洞。 乌梅一边捋着长发,一边指向洞穴深处,说道:“刚才那些蜘蛛精在商量怎么吃我的时候,好像听到她们有说,有个还没吃下去的食物,里面是不是有需要帮助的人。” 颜折微微点头,率先一步走进洞穴深处。 乌梅赶紧跟上,终于在路上绑好头发。 这个蜘蛛洞简直像老鼠洞,四通八达,要不是有大师姐在,还真没那么容易找到地方。 抚开垂落的蛛丝,乌梅猝不及防看见满室的人皮在晃荡,那些人皮的脸上还活灵活现的印着死前惊恐痛苦的表情。 “——”乌梅的发出卡带般微弱的一声。 不该放松警惕的,这些吃人的蜘蛛精的住处能是什么正常住宅! 继续往里,乌梅小心的避开无风自动的人皮,终于在最深处看见被蛛丝包裹的巨大的茧。 大师姐直接劈开最里面那个。 一个人形,仿佛充气娃娃一般,没有骨头的“滑”到地上。 苍白肿胀的皮肤,凌乱的黑发扑散在地面。 乌梅只看了一眼这犹如巨人观一般的画面,便赶紧移开目光,指着其他茧问道:“大师姐,这些不用打开吗。” “里面都已是人皮干尸,只有她是活的。”颜折一眼扫过去,说道。 乌梅当即震惊的看向地上那个“巨人观”,活的! 这真的还活着吗!? 仿佛为了回答乌梅的想法,那人形突然抽动一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乌梅顿时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去看情况。 初级诊断她还是会一点,虽然会的不多,毕竟只在药峰待了一个月,史渺渺只来得及教她一些简单的理论。 将手搭在女生的手背上,乌梅用灵力去探查女生的身体情况。 这,没有骨头!血肉和骨头都融为一种液体,这也是女生现在模样如此可怕的原因。 能活着都是奇迹,要不是女生体内的某种禁制强硬的吊住她一线生机,也让蜘蛛精们暂时没有办法吃她,女生这个模样早无力回天。 “师姐,怎么办。”乌梅仰头问大师姐,这情况需要高阶灵药,她没有那么高阶的药。 颜折递出一瓷瓶。 雷惊酌只觉得头疼欲裂,一时茫然不知身处何处,今朝何夕,直到感觉到有人似乎在靠近她。 前尘种种浮现脑海,五颜六色的蜘蛛精,剧烈的痛楚,濒死的绝望,眼未睁,雷惊酌悍然一掌拍向来人。 一道更强的冰寒之气打的她倒退,翻身滚下某处高台。 乌梅看着女生被大师姐一个拂袖震下石台,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赶紧出声道:“你别急,蜘蛛精的毒把你的眼睛也融了,回生丹还要过些时候才能修复你的眼睛。” 雷惊酌的动作一顿,不敢置信的问道:“回生丹!” 回生丹顾名思义便是活死人肉白骨,至少五品的灵药,甚至能用作小宗门的镇宗之宝,虽对她来说不至于,但也是极其珍贵的灵药。 女生赶紧原地行大礼,出声道:“在下雷惊酌,幸得道友相救,方才冒犯之举实在抱歉。” 雷惊酌也不是故意的,乌梅便也接受道歉,将人扶回石台坐着休息,还顺便把昨晚从蜘蛛洞里搜罗出来的东西摆在雷惊酌的手边。 “我也不知道哪些是你的,你自己感应一下。”乌梅出声道。 雷惊酌道谢,闭目摸索,好在还真让她找到自己的乾坤袋,从里拿出几颗药下肚。 不一会,雷惊酌终是能睁开眼睛看人。 一个气质凌冽似寒冰,只是目视都感觉到冷意,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样貌和气质竟有些不协调,那孤高的气质,总觉得女人不该是那副长相,虽然也美,却美的普通。 另一个倒是生的粉雕玉琢,看着便让人心生亲近,尤其是一双眼睛,如猫眼般又大又圆,澄澈而明亮。 想到刚才说话的声音清灵可爱,雷惊酌不假思索的先朝向乌梅,再次行礼道谢,并出声问道:“两位是要去哪,如若不急,请允许我邀请你们同我回一趟宗门,以谢大恩。” 乌梅也是好奇的看向雷惊酌,紫色的眼睛唉,好少见。 想了想,觉得目的地没什么不好说的乌梅,回答了雷惊酌的问题:“绿羽城。” 雷惊酌顿时眼神一亮,回道:“那真是巧了,我与同门便是在绿羽城历练,只因我草率追敌才落到这地步,既是绿羽城,不如一起出发。” 乌梅看向大师姐,大师姐从刚才起便没有出声,现下见乌梅望她,才轻声道:“无妨。” 于是,三人便准备一起出发。 乌梅和大师姐先走出洞外等着,雷惊酌身上还只穿着一件乌梅给她套的衣服,少不得要换一件。 片刻后,一身利落红衣的雷惊酌走出来,那红衣上似还用金线绣着繁复的某种烈日纹。 昨晚巨人观的时候,乌梅都没敢仔细瞧,现在才发现是一个长相帅气的小姐姐,扎着一个高马尾,搭着身上红衣,一副英气勃发的模样。 雷惊酌自然而然的和乌梅交谈起来。 乌梅好奇的问了一句雷惊酌的衣服,看着有点眼熟也不知道为什么。 雷惊酌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有些讶异,她穿着这身有自己的考量,眼前两人虽是救了她,但到底不知底细,她这才穿了宗门的校服。 大宗门的校服,便是身份的象征,能让一些人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好好考量考量,能否承受的住大宗门的报复。 雷惊酌不动声色的看了乌梅一眼,确认女孩不是装的,看起来竟真不认识她这身衣服。 “这是我悬日宗统一的弟子校服。”雷惊酌思索着回道,她衣上的金丝纹样是只有内门弟子才能用的图案,不过她并未说出来。 这下便轮到乌梅震惊了,还好雷惊酌似乎只把她的震惊当做对悬日宗的震惊。 偏偏雷惊酌礼尚往来的问道:“道友师出何门。” 乌梅磕磕巴巴的回道:“我、我和、师姐是散修。” 怎么会是悬日宗,这么巧的吗! 这不是和名无宗有着世仇的那个宗门吗。 这事还要从大师姐刚在修真界闻名开始,天之骄子大多傲气,自然有很多自持天赋,觉得大师姐名过其实的同龄人。 其中一个便是悬日宗的宗门之子——倪燎源,百年金丹,当之无愧的修真奇才。 更是掌握悬日宗的悬日掌法,并融会贯通,创造属于自己的掌法,一时风光无限,有着悬日通天倪燎源的美称。 偏生这样还是被光风霁月颜清绝压一头,倪燎源自然不服气。 几次来找大师姐切磋武艺,这才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人,但这倪燎源也是奇葩,被大师姐揍的反而喜欢上大师姐了。 如果只是简单的倾心到也没什么,毕竟被大师姐风姿折服的人怕是能从名无宗之北排到荒海魔都之南。 但这倪燎源偏生了心魔,爱不得到偏执地步,只因一舞女与大师姐有着三分相似的外貌,他便觉得低劣如蝼蚁的凡人也敢长得像他心之向往之人。 竟将舞女虐杀,丑闻一时震惊整个修真界。 但这事却难以处理,倪燎源可是悬日宗宗主之子,更有着卓越的天赋,不出意外来日是要继承悬日宗的。 悬日宗、尤其是悬日宗宗主肯定不会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更不会放弃一个百年金丹的天之翘楚。 一个凡人舞女、一个修真界天之骄子,这样的天平从一开始就不平等。 不用出谁去大肆宣扬,大家都心知肚明悬日宗会死保倪燎源。 但颜清绝站了出来,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者,在她眼中都是一样的,既然仙门或多或少有各种顾虑走不出第一步,那她来。 那也是颜清绝成名一战,孤身,一人、一剑,踏入悬日宗,捏碎倪燎源的金丹。 悬日宗当时气的镇宗大阵都拿出来,要对付大师姐,被随后赶到览华仙尊等人拦住。 而她要去的辽国的事情,也和着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可不是什么罗密欧朱丽叶之类的相爱相杀,是真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那种,知道雷惊酌的身份,乌梅当即给自己扯了一个散修的身份。 天呐,还好她没有校服,不然雷惊酌睁开眼,看见名无宗校服,说不定就不是无意的一掌,而是要真要和她们打起来。 虽然雷惊酌也打不过大师姐,但是这场面也不是乌梅想见到的。 听到乌梅的回答,雷惊酌虽然不太信,却也觉得能解释,难怪乌梅不认识悬日宗的校服,原来是散修。 看看乌梅,又看向走在前面的颜折,雷惊酌夸道:“散修能到此修为,道友实在天资卓越。” 乌梅尴尬的笑了笑。 好在后面聊起了其他的,比如历练途中遇到的妖魔鬼怪,那乌梅可有话说了。 “哈哈,没想到乌梅你也这样,我能叫你乌梅吧。” “可以,真的,那只狐妖竟然是一只臭鼬妖,我当时就哭了,被熏的……” 喧嚣的热闹从身后而来,明明没有亲眼看见,颜折好像能想到乌梅眉飞色舞的模样。 无论是石颜儿也好,还是这个雷惊酌,到底是待在她身边太闷了,但乌梅却从来也不吵着她,这方面倒是意外的乖,一点不像平时古灵精怪的模样。 有雷惊酌在,大师姐也不好让乌梅历练,有大师姐出手,那几乎没有精怪能撑得住大师姐随手一扫,甚至都不用出剑。 一路顺风的到了绿羽城。 雷惊酌和其他悬日宗弟子汇合,她们听闻雷惊酌的遭遇也后怕不已,在听到乌梅师姐拿了回生丹救人更是震惊。 顿时连连感谢乌梅两人。 乌梅推脱两句,便推脱不动了,大师姐更指望不上,大家都有眼,不敢缠着大师姐,一个劲的缠着乌梅。 最后,当天便留在绿羽城,虽说本来也要在绿羽城歇息一晚。 天色还早,雷惊酌便邀请乌梅两人逛一逛绿羽城,大师姐拒绝了,便是只有两人去逛,乌梅正好也想去看看,她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 至于其他人,都被雷惊酌安排去处理蜘蛛洞的后续,那里面的人皮啊,要找亲人敛尸吧,还有要确认里没有其他漏网的精怪吧等等,事情也不少呢。 乌梅也是看出来雷惊酌其实是她们这一行五人里的小头头。 路上,雷惊酌再次提起邀请乌梅去悬日宗。 乌梅哪敢啊,当即拒绝道:“真的不用了,我师姐救人的时候,没想着要回报。” “乌梅,那至少留个羽标让我给你传信吧,救命之恩你们不在意回报,我却是不能不在意的。”雷惊酌认真的说道。 乌梅将目光从吃的上挪回来一点,好奇的问道:“羽标是什么。” 雷惊酌一顿,因为这个问题,算是彻底相信乌梅是散修了,竟然不知道羽标,羽标虽说对高阶修者没什么大用,但对她们这些刚入道修行没多远的筑基期修士来说可方便的很。 雷惊酌当即和乌梅解释了一下羽标的用途。 乌梅恍然大悟,这不是手机吗,还是一个只能打电话的老年机,还有各种地域限制,比如在秘境里收不到,要出来才能收到别人传的信。 但在这个交流全靠驿站送信的时代背景,羽标也算是凡人想都不敢想的超前黑科技了。 乌梅也拒绝,她也好奇羽标的样子,新奇玩意她都感兴趣。 正巧,绿羽城是一个修士生活的城市,更巧的是,就有修士卖羽标,雷惊酌当即带乌梅去看羽标。 当然是在乌梅买完吃的后。 乌梅一眼看中了一根流光溢彩的墨蓝色羽标。 “道友好眼光,我做羽标这么久以来,也是第一次做的这种晚夜幽荷色彩的羽标。”卖家天花乱坠的夸道。 晚夜幽荷,又是没听过的词。 乌梅当即不耻下问:“晚夜幽荷是什么。” “是一种极美的荷花,是一种用语言无法解释的美,据说如若你在水中见到美到让你不愿回到人间的蓝色荷花,那便是晚夜幽荷。”雷惊酌解释道。 这形容,乌梅看向雷惊酌问道:“你也没见过吗。” 卖家笑着插话:“道友有所不知,这晚夜幽荷又称忘川荷花,见到的才是少数,据说每一个见到的人都是死生一际,不是大机缘便是大劫难。” 这卖家也是深知卖东西的套路了,一个东西要怎么卖的贵,那就是编一个好故事,总有人会为故事买单。 乌梅偏还真喜欢这根羽标,莫名喜欢,但那个价格,纵使她没买过羽标,但看雷惊酌的表情和卖家鸡贼的模样,也知道这价怕是虚高了。 虽然没机会出过医院,砍过价,但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乌梅当即装作对那根羽标一般般的模样,瞧起了其他的羽标。 还真让她瞧见一根心动的,那是一根通体雪白,唯有羽尖一点青色的羽标,让她一下子想到了大师姐。 但大师姐用不上吧,而且不好送,送礼物向来是送实用,或者不实用但可以用作装饰品的。 应该没有人送不实用,又不是装饰品的礼物。 那根据说是晚夜幽荷颜色的羽标乌梅最终还是买下来了,雷惊酌想要付钱,乌梅拒绝。 走出摊子两步,乌梅还是回去把那根白色带一点青的羽标也买下了,能送的出就送,送不出就……算了,她自己留着。 大师姐应该不会嫌弃吧。 13、第 13 章 颜折擦拭着塑心,雪色的长剑竟表现出人般的恰意。 突然,颜折闷哼一声,却不忘抬手按住想嗡鸣的塑心。 塑心的身上显出一种愤怒的色彩。 “无妨。”颜折轻声说道,抬手便布下结界。 片刻后,血色从她的衣衫下浸染而出。 颜折垂落目光,自收回“怒”之后,如今只剩人身、妖身、魔身在外。 人身、妖身都好收回,魔身却不知沾染何执念,执意不肯回归,不仅如此,魔身一直在寻觅取代她成为本体的方法,这次怕也是魔身找到了妖身,两分身争斗,扰的她一路不清净。 在颜折伸手拿剑时,塑心躲开了,整个剑倚在角落,嗡鸣着不赞同。 对本命剑来说,恐怕没有比沾染自己主人血更可怕的事情了。 颜折却不得不用塑心,只有塑心能伤到她。 一人一剑对峙,好在没一会,身上突兀出现的伤口停住了。 颜折换了身衣服,用了除尘诀处理干净房间,浓郁的梅香却一时散不去。 那是她血的味道。 推开窗,正巧看见乌梅和雷惊酌站在客栈前似乎在聊些什么。 颜折坐回桌边,等了一会,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等乌梅来和她打招呼,以往无论是出去也好,回来也罢,又或是干些什么,乌梅总是会蹦跳着来和她打声招呼。 并不把她当一个难以接近的仙尊,而是一个偶尔也可以撒娇的同门师姐。 心中似有惆怅,但她淡情多时,即便有情绪翻涌便也不强烈。 和雷惊酌道别,乌梅一时没有直接回客栈,刚才回来的路上,意外聊到了雷惊酌的下一个目的地。 竟然是辽国,真的巧过头了。 在辽国的原著剧情里,是下山寻找机缘的大师姐意外救下被敌军围住的贺将军,本以为只是一个寻常的举手之劳,却没想到牵扯出一个惊天阴谋。 贺将军的绝境,乃至整个辽、灵两国的战争竟然都是人为推动的。 自大师姐在悬日宗千军万马捏碎倪燎源的金丹后,大师姐是出名了,真正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悬日宗却遭受重创,犹如被钉住七寸的蛇,江河日下。 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悬日宗虽跌出几大宗门之首,却也是其他小宗门需要仰望的存在。 所有人都以为悬日宗经此一事之后会老实做人,悬日宗表面也是如此,除了不待见名无宗外,倒也真没再出什么事。 没有人想到悬日宗宗主——倪付泽丧心病狂至此,为了倪燎源,更为了之前一时的风光无限,竟然暗中勾结魔族。 众所周知,魔修修炼少不得血肉、灵魂,平时他们还得自己一个个杀,但如果有凡人国家间的战争,便有数不清的冤魂尸体。 因此寻常百姓痛恨不已的战争,却是魔修们最喜欢的节日。 倪付泽便是和魔族做交易,他推动辽、灵两国的战争为魔族创造耗材,魔族为他儿重塑金丹。 而为了让两国打起来,倪付泽花了几年的时间暗中侵入两国政权,最后用一镜妖控制贺将军,让她亲手杀了贺家上下七十三条人命,最后嫁祸给灵国。 那一夜,贺将军肝肠寸裂,作为贺家最后一个活人,她登上将军之位,带军出征灵国,成为日后闻风丧胆的贺阎罗。 等等,登上将军之位,乌梅突然反应过来,书中是从大师姐的视角去描述贺将军讲述自己的过去。 但贺将军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将军,她在最初只是一个受尽家族宠爱的世子。 所以说,现在时间线应该是在什么都还没开始发生的时候,贺将军还是一个世子,辽、灵两国还没有开战,还没有尸横遍野。 雷惊酌她们在其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呢,是悬日宗从现在开始就在布局的棋子吗。 乌梅抬手摸着脑袋上的发髻,想绑一个滚圆的发髻是需要的时间,下山以后,她自己绑头发是绑的越来越随意,现在就是扎了两个揪揪。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是因为那时的她其实还没把这个世界当一个真实世界吧,她还像在看一本。 所以她没有意识到书中没有写到的地方,时间也是在流逝的,这些被她纸片化简单称呼的角色也有着她们的一生,她们的故事。 在《问仙》里,颜折是主角,但在那些人的故事里,她们是自己世界里的主角。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不是一本书。 在名无宗时,那些人在她眼中还是薄薄的纸片化形容,包括她自己,那时形容起来也是一个炮灰女配。 说起来,她初衷不是想搅乱大师姐的桃花吗,如果贺将军没有这些悲惨的经历,如果贺家还在,如果不是陷入敌军被大师姐救,贺将军她也不会喜欢上大师姐,然后和大师姐纠缠。 乌梅双眼一亮,就这样,就提前去,她救下被镜妖控制的贺世子,大师姐也不会被未来的贺将军纠缠,也能专心修炼无情道。 还有悬日宗,只要她能把大师姐带过去,大师姐肯定会像原定的剧情一样看穿悬日宗的阴谋,甚至阻止两国的战争。 不会有人受伤,不会有人流血,不会有悲伤的故事。 乌梅哒哒的冲到大师姐门口,抬起的手停住。 等等,她要怎么和大师姐说去辽国啊。 在大师姐的视角里,大师姐又不知道她要的机缘在辽国,她只听从逍遥仙尊的指示往这个方向走,现在带出来的小师妹突然说不要走这条路,中间一键跳过去辽国,怎么想怎么奇怪,不太可能答应吧。 而且她也不可能和大师姐说她知道后面的剧情吧。 这、怎么和大师姐说这件事啊。 乌梅放下敲门的手,左转转右转转。 还好她和大师姐的房间在最边上,不然她在走廊磨蹭的功夫不知道要挡多少人的路。 这一转,转到眼前的门突然打开。 大师姐清冷的看过来,问道:“师妹,你在干什么。” 乌梅心虚的站直,她都忘了修仙世界,像师姐这种修为的人,除非刻意屏蔽,不然就这扇木头门根本挡不住大师姐的感知。 “我、我……”乌梅支吾一下,突然福至心灵的看向大师姐,“师姐,三月三是我的生辰。” 颜折不明所以的看向乌梅,生辰是人出生的日子,凡人庆祝每一年的这个日子,是因为她们大多年岁不超过百数,修者似乎不太需要这个。 “师姐。”乌梅睁着眼胡说八道,“这是我的及笄礼,在凡人那,女子一生就两个最重要的日子,一个是婚姻大事,另一个就是及笄礼。” “我知道修者和凡人不一样,我们的年岁比之凡人不知悠长多少,我以后可能会学会忘却时间的长度,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期待这个日子。” 期待每一个节日,每一个特殊的日子,将悠长普通的时间刻画成一个个记忆深刻的片段。 乌梅说着说着,想起上辈子她死在生日之前了,生日蛋糕还在路上,大家都守在病房,她们都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一个生日了。 乌梅也知道,所以她被特批熬夜了,大家守着零点,等着给她过她十八岁的生日。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及笄礼也是十八呢,又一个十八岁生日。 乌梅抬头看向大师姐。 颜折抬起手,轻抚乌梅的发顶,回道:“我知道了,你别哭,我们去辽国。” 乌梅下意识抬手抹眼睛,随后震惊的看向大师姐,大师姐竟然骗人,吓她一跳,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哭了。 得到大师姐的准信,乌梅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甚至等不到第二天,跑去找了雷惊酌。 颜折回到房间,刚才那双含泪欲泣的眼睛浮现在她脑海,那一瞬间的悲伤好似被那双眼也传到她的心中。 倚在窗前,恰好看到乌梅跑出的轻盈身影,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 颜折愣怔半响,清浅一笑。 她竟然被一个小师妹,甚至都没流出的眼泪唬住了。 14、第 14 章 辽国皇都离着绿羽城有着十七城的距离,这也是为什么乌梅想和雷惊酌一起走的原因。 雷惊酌她们带了悬日宗下发的传送阵,乌梅想蹭个顺风车,不然等她和大师姐走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乌梅就和大师姐待在绿羽城,等雷惊酌她们处理好事情,弄好传送阵。 传送阵被设置在一处山头。 乌梅迎风而站,有点幻视上辈子在科幻电影里看过的量子穿梭,要是前面有一个金属的大圆圈就更像了。 随着阵法启动,乌梅就没空四五不着六的乱想了,虽然雷惊酌提醒过她,修为低可能会感觉到难受。 但乌梅没想到这么难受,简直像是晕船的人在坐激流勇进,恶心胃悸,晕头转向的乌梅一头砸在一旁的大师姐身上。 那浅淡的梅香似有安神的效果,乌梅勉强找回一点清明。 颜折抬手按在乌梅的肩头,出声道:“凝神静气,运转灵力。” 这要求简直是让喝醉的酒鬼走直线。 乌梅把脸埋大师姐按在她肩头的手上去了,像生病的孩子寻求安慰一般。 颜折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灼热呼吸,她本不该这般敏锐感知寒暑,竟觉得这温度烫的慌。 传送阵结束,一行人出现在辽国皇都不远处。 “乌梅还好吗。”雷惊酌担忧的凑过来,扶住乌梅,抬手放在乌梅的额间。 看着雷惊酌将乌梅扶开,颜折以为自己会感到轻松。 可看着几乎倚在雷惊酌怀里的乌梅,颜折发现自己并不轻松,心情反而更加奇怪,说不明道不清的纠结。 她看着雷惊酌扶着乌梅的手…… 雷惊酌刚想拿出灵药,一只手将乌梅拉回去了,雷惊酌抬头看向手的主人。 是那个一天说不了一句话的乌梅的师姐,虽然说起来有点怂,但雷惊酌感觉乌梅这个师姐修为深不可测,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畏惧。 因而,她有话常和乌梅说,不敢太靠近这位师姐。 一丝寒凉的灵气探入经脉,像是炎热夏日的冰饮,但好像过于冰了,像夏天的雪,乌梅被冻的一个激灵。 像是宿醉刚醒,乌梅皱着眉头迷迷糊糊的看着大师姐,嘟囔着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被传送的灵气影响到你自身的灵气运转。”颜折解释道。 乌梅:“……” 每一个字都听的懂,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不一会,原地满血复活的乌梅兴冲冲的跑到悬边。 惊奇的向下望辽国皇都那恢弘的古城,她们竟然真的到了! 颜折看着乌梅叽叽喳喳的和雷惊酌她们闲聊皇都的哪些景色值得一去。 谈话间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突然,乌梅转头看向她。 “谢谢师姐,我太开心了!” 颜折便觉得自己乱麻般的心静了。 雷惊酌她们到辽国是有悬日宗的任务要去交接的,一行人便在皇城门口分别,有羽标倒也不担心想联系的时候联系不上。 乌梅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逛一逛皇城,临近三月三放河灯,街道上热闹非常。 “师姐,看这个!”乌梅举着一只草蚂蚱。 “好吃!”乌梅买了一块据说是皇城特色的糕点。 一整天逛下来,颜折都觉得耳鸣,周围吵闹的声响对五感敏锐者的确不是很方便,乌梅竟还意犹未尽。 好在,天色不早,今晚终于先歇息了。 乌梅在自己的房间盘算着今日收获。 她给览华堂的每个人都带了礼物,还有逍遥仙尊,她今天看见一个水色的繁复手工结,特别巧夺天工漂亮,没有犹豫,乌梅就给买下了。 真要论实用,她送的东西修者肯定用不上,这些鸡零狗碎的装饰品正好。 第二天,乌梅一大早就去敲大师姐的门,大师姐让她自己去玩。 其实昨天没逛的地方很多,有趣的东西也还很多,乌梅一个人逛却总觉得没昨天好玩了。 既然如此…… 乌梅跑去打听了一下贺家如今的情况。 于是,颜折只是在自己的房间待了半个上午,没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再见面时就听闻小师妹把自己卖进一个姓贺的人间权贵家里。 颜折看着乌梅,好半响,一句话都说不出。 乌梅纠正道:“是镇北侯。” 颜折沉默不语,这个贺家是个公爵还是王,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就连凡人帝王在修者眼中,都与普通人别无区别。 “你……师妹开心就好,我们三月四便离开,师妹可记得。”颜折平静的提醒道。 乌梅当即举起手保证:“没问题!” 报备完,乌梅就溜了,跑去当她的镇北侯候府的丫鬟去了。 这也不能怪她不是,那原著里,贺将军和大师姐回忆往昔的时候,只说三月三节前发生大难,又没说具体时间。 她也不好见天的用隐身符什么的蹲人家墙头吧,正好打听到贺家在给世子招丫鬟,乌梅当即花了点小钱,混进人牙子的队伍,没想到一下子就应聘上了。 颜折看着乌梅远去的背影,莫名回忆起之前带过的师妹,现在的师妹们都是这么玩的吗。 是师妹们没和她说过,还是单乌梅独一份这么玩。 颜折闭上眼,准备“看”一眼贺家,免得乌梅远了遇到一些她无法把握的危险。 两道相似的眼睛便这么对上了。 颜折睁开眼,想到下山前逍遥仙师所说的话,若说第一次石头村遇石颜儿是她的机缘,那么这第二次仍是乌梅所选的路,她竟又遇到了她的分身。 还是仅剩的三分身之一的人身。 看来,她的机缘不是遇到分身,她真正的机缘是遇到乌梅这件事,乌梅所选的每一条路都是她的“正途”。 “世子,你没事吧!”武夫大喊出声。 贺柘随意抹去脸颊上被刺出的一抹血痕,不动声色的回道:“无妨,再来!” 银色长枪被少年舞的游若惊龙,裹挟着凌厉的破风声震慑对战之人。 “颜之,还在这,不去瞧瞧今日新来的丫鬟吗。”镇北侯夫——汤栖溜达着过来问道。 “爹。”贺柘收枪,打过招呼,奇怪的问道:“今日不是招些三等粗使丫鬟吗,有什么好看的。” 汤栖弯起眉眼,笑道:“我看你左右也无事,不如陪爹去瞧瞧。” 贺柘看着自己手里的银枪,又看向对面,用行动表示自己正在“有事”,汤栖只当看不见,贺柘最后叹息着应声:“知道了。” 她也知道父亲的意思,父亲希望她转文,谋个一官半职什么的,在京城当个富贵公子,不用去战场上拼生拼死。 不过,贺柘对文官场的弯弯绕绕真的不感兴趣。 将银枪丢给陪练的武夫,贺柘一边卸护甲一边走向汤栖,出声道:“爹,走吧。” 汤栖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想到贺柘都不练武陪他去看丫鬟了,也不好再嫌弃贺柘衣衫不整了。 无人看见,贺柘微微仰起头,用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眼神看过这个她长大的候府。 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分身又如何,她有自己的一生,若要强迫,那便战到死。 乌梅能感觉到大家的视线总是或多或少的掠过她,和着周围满手茧、又或是皮肤粗糙的妇人比起来,她的确是有些格格不入,一看就没干过多少活。 贺家管事甚至都和人婆子确认了两遍。 本来是管事负责选她们,但听说镇北侯夫要过去来瞧瞧,一群人便老实巴交的站在院子里等着。 庭前两颗巨大的梧桐长得正好,乌梅没忍住看了两眼。 便听耳边传来招呼声。 乌梅循着声音望去,和着一双熟悉过头的眼睛对上。 师姐? 很快,乌梅便意识到不是师姐,只是这也太像了,那个出现在院子的女人和着大师姐有着七成七的相似,尤其是一双略带冷意的凤眼。 像是师姐如果不修仙,出现在人间的模样。 贺柘也是一眼看见乌梅,她的目光微愣,女生穿着刻意的粗衣麻布,却仍挡不住和着其他穷苦人不一样的模样。 分明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甚至想必出入都甚少自己行走,不然,如何养的出那般白皙的肌肤。 乌梅便看着来人走到自己面前,管事恭敬的喊道:“世子。” 贺世子——贺柘?! 虽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是这个贺柘看着她的眼神怎么让人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乌梅一时犹豫在是梗着脖子和贺柘对视,还是低下头,这个时代的仆人应该不敢和主人家对视吧。 她历史真的学的很不好! 不等乌梅犹豫出个结果,贺柘笑眯眯的凑近,像只嗅闻猎物的大猫。 “爹,我要这个,她看起来很会洗衣物。” 乌梅:“?” 汤栖:“?” 管事及众人:“?” 15、第 15 章 虽然被选中了很开心,但乌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汤栖看着一脸睁眼说瞎话的女儿,他刚都准备问管事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一看就是哪家的千枝玉叶,怎么来做粗使丫鬟了,一看就有问题。 不过贺柘都说要了,汤栖就算有想说的,也不会当着一群人的面说,他看向管事:“余下的你安排好,和着这个,一并安排进世子的折风轩。” 旁观完管事挑人,汤栖和着贺柘刚一离开大院。 汤栖便忍不住问道:“那孩子一看就不寻常,颜之怎么直接放入府中。” 贺柘摸着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的笑道:“就是觉着奇怪,才放在眼下,娘送信回来,几次提到战事奇怪,辽、灵两国之争背后或有推手,寻不到异常便罢,今日这奇怪的家伙自己跑来,自然要放在眼皮下好好看着。” 汤栖便不在多说什么,只想着多安排点人注意折风轩。 乌梅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前方的大丫鬟兰姐姐,不是说让她洗衣服的吗,结果洗了没几件,这个兰姐姐就过来说要她以后跟着伺候世子了。 虽说她的确是准备接近贺世子,只要在候府里就行了啊,她没想着这么近啊。 而且她一看见贺柘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心底发虚。 今日心底发虚的乌梅被安排给贺柘梳头。 乌梅战战兢兢的拿着牛角梳,都不敢碰到贺柘的头皮。 片刻后,一房间的人沉默的看着扎着两个滚圆发髻的贺柘。 乌梅干巴巴的说道:“我都说不会梳发髻了,是你让我梳我唯一会的。” 不知谁泄出一丝忍不住笑意的气声,其他丫鬟忍不住纷纷转过身,只留下一个笑到颤抖的背影。 贺柘面无表情的解开头发,自己梳了个马尾。 洗漱环节便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乌梅没有如愿以偿的回去洗衣服,她被兰姐姐带着继续伺候贺柘。 上午的好天气,贺柘一般会练武,但今日她改了主意,寻了一处凉亭,靠着美人榻,翻着话本子,让候在一旁的乌梅给她剥枇杷吃。 乌梅看着桌上的枇杷一时有些难以下手,总觉得这个贺世子不会满意她剥水果的水平呢。 最后,硬着头皮的乌梅剥了两个坑坑洼洼的枇杷。 事儿精!谁家吃枇杷还要人剥的,这玩意不和葡萄、芒果一样,自己埋汰的吃完,然后去洗手洗脸吗! 贺柘果然嫌弃的看了一眼乌梅剥的枇杷,让她自己吃了。 乌梅恨恨的把自己剥好的两个枇杷吃了。 兰姐姐被招呼过来教乌梅,乌梅便惊叹的看着兰姐姐的巧手将一个枇杷剥的完美,而且全程自己的手都没有碰到过果肉,辅助的只有一柄奇特的小木片。 “乌梅学会了吗。”兰姐姐问道。 乌梅不敢回,只能谨慎的说道:“我试试。” 这看似简单的剥水果功夫果然没那么容易学会。 下午,贺柘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和她练练,乌梅三脚猫功夫又不能用灵力对付凡人,在贺柘手下自然过不了三招。 乌梅摔了个屁股蹲后。 贺柘像是彻底对她失去了兴趣,又给她丢回洗衣服的地方去了。 乌梅乐的自在,她本意就是想混进侯府,又不是真的想过来当丫鬟的。 二月份最后几天很快就过去了,眨眼便到了三月份。 街道上的节日气息越发浓厚,不少商铺挂上了精致的河灯。 虽然没有易容符,但逍遥仙尊给乌梅准备了不少替身符,看样子是真怕她出意外。 因而,乌梅说是上班,也是只有最开始的两天认真了一会,接下来就替身一放,自己到处在皇城溜达着去玩了。 偶尔回去和大师姐报个备。 三月一日晚,乌梅被自己留下的小纸人拍醒,打着哈欠冲向贺柘的寝室。 终于到她乌梅大侠行侠仗义登场的时候了。 乌梅没想过找大师姐,一是因为她无法解释她为什么知道贺家会发生的事情。 二便是,她知道今晚作祟的是镜妖,只要不让贺柘在镜像里乱杀人,自然也不会照印在现实里乱杀,而且,看过的乌梅表示她知道镜妖的本体是谁,这任务和开挂有什么区别,soeasy。 乌梅没有丝毫犹豫的踏进贺柘寝室的铜镜里。 这感觉还蛮奇怪的,像是穿过一坨果冻。 女生从战场醒来,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自己来自哪里,她茫然的看着这片旷远的天地。 一个少年手拿银枪,骑着一匹黑马,渐行渐近。 “颜之,别离我太远。”一道英姿飒爽的红色身影骑在枣红色的汗血宝马上喊道。 贺柘回道:“娘,这里有个小家伙。” 贺乾瓷打马过来,看了女孩一眼,下意识怼道:“什么小家伙,你们看着也不差岁,不过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姑娘家。” “灵国的?”贺柘不假思索的猜测道。 贺乾瓷俯视着女孩,问道:“你是谁。” 女生倒是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她真不记得了,虽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但好在她记得自己好像是要帮助一个叫贺柘的人。 “我不记得了。”女孩回道。 贺乾瓷审视的目光扫过女生,确认女生脸上迷茫的表情不似作假,当即喊人过来先将人带回军营再说。 “属下已经查过了,女子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并且的确一丝记忆也无。”下官禀报道。 既如此,贺乾瓷没有犹豫的回道:“先带着,到了流土城,便交给城主去处理,我们行军打仗带不得无用之人。” 更何况是这种不明底细的人。 贺柘闲着无事,过去瞧了瞧这个她捡来的小家伙,什么,你要说不算她捡的,是她娘捡的,那不算,她发现的就是她捡的。 “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贺柘问道。 女生点头。 “那我怎么叫你。”贺柘又问道。 女生已经知道眼前的人是贺柘,不是有人特意说予她听的,也不是她打探到的,军里戒备森严,除了必要的对话,没有人对她多说过什么,只是她好像要比普通人耳聪目明一些。 于是隔着半个军营的距离,硬是让她意外知道了那日捡她的几个人的身份。 “随便。”女生说道。 贺柘瞧着女生素白的面容,柔和且精致,一双眼睛明亮而澄澈,气息清澈如莲花。 “那我叫你小莲,等你记起自己的名字再和我说。”贺柘商量道。 小莲点头。 “那小莲你从哪来。”贺柘闲聊道。 小莲思索了一会,才回道:“不知名的小村落,我们那里有一片很大的莲花池。”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莲露出思索的模样,随后才说道:“有马匪,把我们村全杀了,只有我活着,还有一个妹妹,我把她放在乱葬岗了,不知她活下去没。” 贺柘沉默了一会,才又问道:“那些马匪呢,官兵不管吗。” 小莲平静的说道“我没有报官,我自己杀了马匪,他们杀我的家人,我杀他们。” “……多少马匪。” 小莲似认真的回忆数了一下,随后才说道:“有一百零八个。” “一次性?” “一次性。” 贺柘不敢置信的看着小莲,没忍住上下打量了又打量,最后用自己满是厚茧的手握住小莲的手。 被她握在掌心的手,手指根根纤细白皙,指尖圆润,泛着健康的粉色,别说伤痕了,便是连一点练过刀剑的茧都没有。 下意识比了比,小莲手指还比她短呢,虽然短不了多少。 就是这样一双手杀了一百多位马匪吗。 贺柘表示对小莲的胡说八道存疑,说不准摔坏脑子把之前看过的话本当现实了。 “那小莲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贺柘问道,反正都闲聊到这里了,想着贺乾瓷的安排,贺柘便也问下小莲的打算。 小莲不假思索的回道:“跟着你。” 贺柘一愣,问道:“跟着我干什么,哦,咱们这不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什么的,你想走就走,我娘已经打算下个城放你走了,应该会有人安排你,看你样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小莲苦恼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要保护眼前的人。 最后,想不出借口的小莲只能诚实的说道:“我要保护你。” 生死不由己的战场上,大概没有比保护更能表达喜爱之意的词了。 “……”贺柘当时便脸一红,蹭蹭起身,大喊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 便跑了。 小莲不明所以的跟着起身,虽然不太懂贺柘的反应,但她觉得她的目的可以达到了。 果然几天后,在路过流土城时,小莲再次说到不愿离开以及对贺柘的“情感”。 小莲最后还是留下了,至于到底为啥被留下,就只有天知道了。 贺柘虽说是随军出征,但实际贺乾瓷并不安排贺柘打头阵,但贺柘是谁,她要是听话就不叫贺柘了。 一开始不听话的只有贺柘一个人,自从小莲来了后,不听话的就变成两个人了,只要贺柘去冲,小莲肯定紧随其后。 贺柘也终于见识到小莲的实力,小莲说自己一个屠了马匪原来不是开玩笑的。 小莲不爱用刀剑,冲杀时从敌军手里抢回来的旗帜上拆下来的精铁棍子成了她的心头好,一棍下去,便是带着铁头盔的重骑马,也得头碎脑流。 贺柘不信邪,试图和小莲单练,当然是铩羽而归。 小莲看着再次跑走的贺柘,终于福至心灵,在下一次见面时,摘了一捧野花送给贺柘,聊表歉意。 贺柘又跑了,跑归跑,倒也没忘带上花跑。 人走了后,小莲转过身,看向树林深处,一个年龄更大些的贺柘走了出来。 “乌梅。”来人喊道。 16、第 16 章 颜折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难怪师长们总说徒弟多收不得,容易心力交猝。 她如今也算是体会这般感受。 乌梅说要去贺家当丫鬟玩,她看了贺家没问题,便随乌梅去了。 镜妖出现的时候,颜折也并不觉得有问题,毕竟镜妖的目标不是乌梅,谁知道乌梅自己跳进镜妖的镜像里去了。 还把自己弄失忆,这镜妖修为不低,若不是似乎有些别的打算,直接大开杀戒,除了她无人能拦得住。 乌梅前些日子遇到雷惊酌她们也不行。 颜折还在无奈,一捧野花便送到她面前,乌梅刚当着她的面从地上薅的。 沉默了一会,颜折还是接过花,乌梅随手拍掉手上的泥土。 “你能想起我是谁吗。”颜折问道。 小莲不假思索的回道:“贺柘。” 颜折摇了摇头,回道:“我不是贺柘,我是……” “颜折。”小莲抢答道,“你们是一个人。” 颜折一怔,随后猜到应当是记忆混乱的乌梅,把样貌相似的她和贺柘当成同一个人,但竟然有种意外猜对的大智若愚。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颜折在纠结怎么处理乌梅,她倒是可以直接将乌梅带出去,但这种修为的镜妖难得,还是让乌梅再历练一下? 让乌梅下次遇到类似幻境,不至于莽莽撞撞直接闯入,在幻境中忘了自己的来处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但乌梅醒来,会不会怪她就这么把她放在幻境里了。 小莲也没闲着,颜折的意外出现,让她从繁杂的记忆中捋出了一个线头,至少她记起自己的名字了。 于是,想起自己叫乌梅的小莲就发现自己有两个要保护的对象了,忙的很。 好在日常冲锋陷阵的只有贺柘,颜折不是待在树林里,就是站在某处山头上看她们打来打去。 因而乌梅大多数时间只需要看顾贺柘。 后来某一天,颜折消失了,乌梅却知道颜折没有离开。 颜折变成贺柘身体里的另一双眼睛,偶尔通过贺柘看看她。 对乌梅来说并无区别,无论换了什么模样,又或是换了什么名字,她都知道,那是同一个灵魂,同一个人。 真是奇怪的感觉,她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 日子又回到最开始的模样,贺柘冲锋,乌梅便陪着贺柘冲锋陷阵;贺柘被贺乾瓷骂鲁莽,乌梅便陪着贺柘在军营角落黯然神伤。 乌梅和贺柘在战场一同长大,她们策马跑过荒原。 贺柘在这个时候总是恣意张狂的,她是自由翱翔的雌鹰,京城圈养金丝雀的牢笼困不住她。 乌梅听着贺柘的远大志向,听她说从小便仰慕母亲,想成为母亲一样的大将军。 每每说到这里,贺柘便是一愣,为什么叫想,她现在不是已经实现了吗,她如今便是在同母亲一起出征啊。 她的愿望不是已经在实现了吗。 贺柘看向乌梅,乌梅还是一如既往沉默且安静看着她。 “说起来,你为什么叫乌梅,梅花清冷,总觉与你不太搭。”贺柘问道。 乌梅想了会,说道:“我在冬天出生,医院那里有几株红梅。” “医院?”贺柘念着这个陌生的词,“是什么地方。” “可以帮助产妇生产的地方。”乌梅解释。 贺柘有些奇怪,产妇生产不都在自己家中,然后请些稳婆、大夫来到府上吗,医堂那地方哪比的上家里。 不过既是闲聊,也不需要刨根问底。 说不得是风俗不同。 发泄完的贺柘便又是那个潇洒快意、年少成名的世子,带着她的小青梅继续建功立业。 乌梅彻底想起记忆,是贺柘晋升将军之位,回京述职那日。 她们在收拾东西,等着明日天一亮便回京。 贺柘打马走来,便见乌梅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当即担心的问道:“梅儿,怎么了。” 乌梅搓着胳膊,好悬没被梅儿两个字把鸡皮疙瘩都抖掉,她迟疑的看着贺柘。 完了,这要是镜像结束,想起全部的贺柘会不会觉得她是故意耍人玩,气的拿银枪把她戳个十八枪三十六个洞出来。 贺柘皱眉靠近,乌梅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做错什么了吗。”贺柘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被战场风霜塑造的越发凌厉的眉眼竟露出迷茫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 你没做错什么,就是你要是知道你青梅竹马,一起在战场生里来死里去的经历都是假,不要太生气就好。 乌梅心虚不已,强自镇定的回道:“没有,我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说完,乌梅不敢再看贺柘,落荒而逃。 刚回自己的帐篷没多久,军医便被贺柘安排过来看乌梅。 乌梅艰难的将人糊弄走,抓着脑袋在帐篷里无声咆哮,大师姐!你怎么来了又走了啊!救命! 回想起颜折看她时无奈的表情,再到记忆混乱的自己胡言乱语认为颜折和贺柘是一个人,还有她竟然觉得大师姐在通过贺柘的眼睛看她。 她真是太会想了。 还有还有,她怎么瞎编乱造,把原身的故事往自己身上搬,还艺术加工了。 原身在被逍遥仙尊接回名无宗之前,的确是在一个小山村,小山村也是不幸被马匪屠戮,但进名无宗,入修仙一途便要断尘缘,原身是没有机会去杀马匪的。 她竟然说自己把马匪都杀了,上辈子她连鸡都没杀过一只,杀人她还真敢说。 不对,乌梅又想起和贺柘在战场几进几出,现在好了,她还真杀人了。 虽然是镜像里的假人。 啊啊啊!她都干了什么,她在干什么。 看原书里,大师姐破镜像那么简单,虽然破的不是贺柘的镜像,但她也记得是把镜妖的本体找出来,镜像便崩塌了。 乌梅这才自信满满的就跳了进来,真是好大一个滑铁卢。 大师姐也是看不下去,才把她丢在这里给她一个教训吧,乌梅顿时心底猫猫头流泪。 这个镜像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这么长,好像真实的在某个地方过了好几年。 贺乾瓷还是镜妖本体吗,贺柘好像都准备开新地图了,贺乾瓷要是是镜妖本体的话早该动手了吧。 乌梅脑中一团乱麻,恨不得原地大喊一声大师姐救命! 但是大师姐不一定喊的过来,镜像里的其他人一定会发现她的异常,然后把她刀了,尤其是贺柘。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贺柘被贺乾瓷叫去主帐营,惯来强硬的女人难得叮嘱女儿几句。 一片母女和睦的相处氛围里,贺柘没忍住说了白天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为什么啊,娘,我干什么了,梅儿怎么了。” “你是说你接了圣旨之后,乌梅便不对劲了。”贺乾瓷确认道。 贺柘醍醐灌顶,随后又有些不高兴的嘟囔道:“我这次本来就准备为她在圣上面前求取功名。” 也不知道传回去的捷报有什么问题,有名有姓的都有了奖赏,偏生落下一个乌梅,贺柘本也打算去问问的。 但这个她不好和乌梅说,说出来总显得她献殷勤一般,而且本来就是乌梅该得的。 贺柘胡乱的想着。 贺乾瓷抬手摸着贺柘的脑袋,说道:“小孩子有什么话直接说清楚就好。” 贺柘不好意思的挪开脑袋,回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第二天,一群人便准备出发。 “娘,等我回来,下次回来我就不再是镇南侯世子,而是镇安将军。”贺柘骑着马,意气风发。 贺乾瓷站在原地,笑着看着让她骄傲的女儿。 乌梅看着这一幕,心下微动,被她拖累的母亲要是没有她,会不会也会和贺乾瓷伯母一样有着自己的一番成就。 又或者她要是不生病就好了,会不会也可以在高考前和母亲这样道别,给自己立个一定会考个好大学的fg。 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 乌梅没忍住多看了贺乾瓷和贺柘两眼,现实中的贺乾瓷也是这个模样吗。 古代的路其实是难走的,尤其是多马匪、山匪的野外,但没有人敢招惹她们这一行人,打着的鲜红旗帜便是天然的震慑。 还没到京城,乌梅便看见红妆十里,锣鼓震天。 贺柘转头看她,难得拘谨的说道:“我爹便是最前面的那个,梅儿还没见过我爹吧。” 实不相瞒,其实已经见过了,但还是得睁眼说瞎说,乌梅结巴的说道:“……没,镇南候夫果然玉树临风。” 贺柘倒是意外的看了乌梅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起,乌梅似乎不再像之前沉默,这是不是说明和她更亲近了一些。 一行人走到近前,贺柘先与汤栖打了招呼,随后向汤栖介绍乌梅。 之前的贺乾瓷也就算了,毕竟乌梅没见过真人,现在的镜像里再见汤栖,近距离看着对方颇有种恐怖谷效应。 就是明知对方不是真人,但一颦一笑又与真人别无二致。 后背发毛的乌梅不自觉靠近了这个世界唯一的真人——贺柘。 贺柘僵了一下,不知误会了什么,鼓起勇气牵住乌梅的手,说了一句:“我爹很好相处的。” “……”乌梅沉默。 你一个人在瞎脑补些什么啊! 17、第 17 章 这个剧本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失忆的她好像一不小心把大师姐的桃花攻略了。 虽然但是……的确是搅黄了桃花,但是她没准备把自己赔进去啊,就是那个、这个,女女授受不亲,大将军,把你的爪子松松? 乌梅头皮发麻直到贺柘松开手。 圣上只召见了贺柘,乌梅便先随着汤栖回镇南府。 镇南府里摆了宴席,乌梅被带着去了折风轩的候客厅,汤栖坐在主位看着她。 乌梅在那目光下几乎是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等等,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一群假人的戏份。 不会有什么,给你一千两黄金,离开我女儿,你配不上她的桥段吧。 “我选了几个黄道吉日,乌梅要瞧瞧吗。”汤栖和蔼的说道。 乌梅满脑袋问号,什么黄道吉日,把她赶出去的黄道吉日,不是吧,这也要算日子,镇南侯夫你有点迷信啊。 “正巧逆子也回来述职,业立家也该成了,我一个老家伙最多也就给个建议,还是要看乌梅你的意见。”汤栖笑着看向乌梅。 乌梅猛地起身,没忍住大喊了一声:“啊?我嫁贺柘?” 汤栖看起来不太理解乌梅的激动,提议道:“那贺柘嫁你?” 乌梅目光虚幻的扫过汤栖和折风轩,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痛骂起镜妖作为妖怪竟然没有一点妖德。 看看这剧情都离谱到哪里去了!悬日宗雇你不是要挑起两国战争吗,怎么在这里当起媒婆来了! 你的职业道德呢! 镜妖的职业道德是没有的,汤栖发现自己好心似乎办错了事,也不再提这一茬。 乌梅却已经连夜出逃,她待不下去,她要去确定贺乾瓷到底是不是镜妖本体。 却发现这一方镜像世界,没有大漠荒原了,只有皇城郊区,乌梅跑不出去,被连夜追出来的贺柘逮住。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贺柘不敢置信的问道。 天知道,她在知道乌梅跑了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乌梅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干巴巴的说道:“我没有讨厌你,我太紧张了。” 至于紧张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乌梅回去之后,没有人再提之前未尽的话题。 至于镜妖本体,乌梅只能从皇城里面寻了。 然而镜像世界真实的可怕,乌梅看谁都像镜妖,也看谁都不像镜妖,她只能等着镜妖自己跳出来搞事。 然而左等右等,只等到贺柘加官进爵,也等到自己加官进爵。 等到她们被留在京城。 贺柘看起来不愿,可贺家上下老小都在上面那位手中,贺柘忍下了,她仍住在镇南侯府,反倒是乌梅住到自己的郡主府去了。 乌梅越发看不明白镜妖的打算了,一开始她以为镜妖埋伏在贺乾瓷那里,然而等到贺柘回京,贺乾瓷都没有发作。 后来,她还怀疑过汤栖,或者说京城见过面的人,她都怀疑过,可如今,一切并无异常。 贺柘经常找她在京城游玩。 贺柘还是喜欢跑马,在郊区驰骋,乌梅知道她是怀念沙场,怀念旷远的大漠。 镜中两道骑着马的身影,一会远些,一会近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即便是锈黄的铜镜也遮掩不了分豪。 镜边悬着一柄雪似的长剑。 远在客栈的颜折睁开眼,收回了塑心。 那日在镜像里消散自己凝出的身体后,出于一点私心,颜折留下了塑心,如今也该收回了,乌梅在镜像里也待的够久了,久到她竟然都开始因为乌梅不在身边而感到孤独。 塑心一离开,平静的镜面变得风起云涌。 两道身影回到镇南府,血色的镇南府。 “不!”贺柘不敢相信的从宦官手里结果匣子,她仓皇的打开。 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头颅静静躺在盒子底部。 贺柘颓然的跪在地上,发出绝望的恸哭。 “我要屠了灵国!”少年发出充满怨恨的话语,她抬起赤红的双眼,喊道,“备马,我要面圣。” 乌梅不知道如何阻止,死的不是别人,是贺乾瓷,贺柘如何能冷静,她只能跟着和贺柘一起去情前往边疆的圣旨。 然而,在她们刚踏上殿前的台阶,便有人来报,镇南侯府被袭击,七十二人无一人存活。 她们赶回镇南侯府,只见满府的血与尸首,以及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刺客。 贺柘从地上捡起银枪。 乌梅再等不了,赶紧拦在贺柘面前,镜妖竟然在这等着她们!这些刺客绝对不是真的刺客,说不定就是镇南侯府其他人的幻影,贺柘在这里大开的杀戒,最后都会反应到现实里。 “梅儿,让开。”贺柘已然失去理智。 乌梅也算体会了一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对没有记忆的贺柘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要说贺柘在做梦,贺柘会信她才怪。 但还是得说,乌梅徒劳的喊道:“贺柘,你冷静一下,你快想起来,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假的。” 贺柘手染不知哪来的鲜血,轻抚上乌梅的脸,看似平静实则癫狂的问道:“都是假的,你也是假的吗,梅儿。” 乌梅点头,回道:“这里的我也是假的。” “原来如此。”贺柘点头,竟说道,“我信你。” “啊!?”反倒是乌梅愣了,不是,她就随口一说,就这么信了,都不犹豫一下吗,贺小柘,你真的很容易被骗唉。 贺柘微微仰头看这个对她来说再真实不过的世界,问道:“那么,此处的真实在哪里。” 她就说,她的人生哪这么一帆风顺,想上战场便能和母亲一起上战场,想封狼居胥就能加官进爵,想乌梅陪着她,乌梅便一直在她身边。 乌梅哪知道,她之前夜袭八百里(大雾),企图跑出去找贺乾瓷确认镜妖身份失败,她就知道镜妖换个身份当它的本体了。 好在,大概是再也忍不了两人不按剧本来,无数阴影从墙角冒出,裹挟着数不尽的黑烟与恶意袭向两人。 黑影不难对付,但架不住数量多的像某雨季城市下水道里的蟑螂,一番打斗,贺柘身上挂了彩,而就在乌梅要受伤时,熟悉的寒芒刺入这个世界。 乌梅感觉自己被镜妖吐出来的动作,非常像一个表情包,就是那个被丧尸嚼巴过,发现是恋爱脑,狗都不吃,一口吐出来的表情包。 喂!太冒犯了!就算是恋爱脑,那也是贺柘! 乌梅嘟嘟囔囔的睁开眼,和着不知何时睁开眼的贺柘四目相对。 这个位置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她怎么躺贺柘的床上去了。 “世子,你醒了吗,奴婢有事禀报。”兰姐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乌梅第一反应就要一跃而起,贺柘第一反应是把人藏起来,于是,两人撞到对方,乌梅的手磕在床板上,贺柘的手磕在床沿,发出两声巨大的声响。 “世子,你没事吧!奴婢冒犯了。” 此前已经有一次镜子碎裂的声音,兰姐姐第一次敲门没人应,已经十分焦急,现在听到床被磕碰的声响,当即声音惊慌的直接闯入世子寝室,世子不能有事! 贺柘赶紧一掀被子将乌梅罩住,然而背对着大门压根没看见人的乌梅只想赶快逃离这有些尴尬的境地。 顿时像只被线缠住的猫,手舞足蹈的从被子里挣脱出来,瞪着贺柘问道:“你干什么。” 贺柘捂着脑袋,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模样。 乌梅意有所感的缓缓转过头。 好多人…… 乌梅缓缓躺平,自己拿被子盖住自己,像一只大难临头,就躲进龟壳的乌龟。 贺柘扯了一下被子,戏谑的笑道:“不是问我干什么吗,现在怎么自己躲被子里了。” 乌梅将被子裹的更紧了。 看不见就是没发生。 贺柘自己起了身,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兰姐姐一言难尽的看着贺柘,说道:“奴婢听其他丫鬟禀报乌梅不见了,世子又曾说过人有问题,这才急着过来提醒世子,担心世子遇险。” 结果人在世子床上,这话她要怎么说。 贺柘应声,回道:“无事,兰姐姐先去忙,晚点需要洗漱我再叫你。” “是。”兰姐姐看向梳妆台已然碎成片的铜镜,问道,“这个是否要先处理了。” 这两人在玩什么,铜镜也能碎。 “不用。”贺柘说道。 兰姐姐带着其他丫鬟行礼退下。 贺柘皱眉,按着太阳穴,刚醒来,记忆还是混乱的,她走回床边扯了一下被子,某人还死死的抓着被子当缩头乌龟。 “行,那你处理好心情再起来,我先去洗漱了,想好怎么和我解释吧,梅儿。”最后两个字,被贺柘拖长尾音,听得乌梅心头一颤。 明明贺柘才是凡人,她可是筑基期的修者,怎么会有种被叼住后脖颈的危机感。 啊啊啊,她真是修真界的耻辱。 贺柘出门去洗漱。 直到回来,床上还是隆起一大团,贺柘注意到打开的窗子,上前掀开被子,果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乌梅又跑了。 贺柘简直要被气笑了,乌梅能不能有点出息,镜像里也是,汤栖说了点什么,就连夜出逃,差点跑到军营去,被她连夜逮回来。 大师姐的门被敲的框框作响。 颜折刚打开门,乌梅就扑过去,干嚎:“大师姐,我们快走。” 这就是有仇家的感觉吗,以后她不会再踏进辽国一步!一步! 颜折出声问道:“明夜便是师妹期待许久的三月三河灯节,师妹真的要走。” “那还是,再待会吧。”乌梅顿时不急了,她就不信贺柘能现在拿银枪来戳她,大师姐在这呢。 于是,乌梅又开开心心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镜像与现实流速不同,现实中只过去一夜,镜像中可是过去好几年。 镇南侯府迎来一位客人。 彼时,贺柘正准备出门找人,汤栖在好奇两人的关系,大早上的一点意外事情,让整个镇南侯府热闹起来。 管事传报时,贺柘和汤栖正在大厅讲话,听说是乌梅的师姐,便让管家将人请进来。 几人随意的聊了几句,贺柘便将汤栖支走了。 贺柘撑着脑袋看着颜折,语气复杂的说道:“我说哪来的小家伙,原来是你带来的。” 颜折点头,回道:“你吓到师妹了,明夜是她生辰,有什么事今日说开罢。” “我倒是想说开,她不是又跑了吗。”贺柘看回桌上的茶盏,“你们在哪个客栈歇息。” 颜折摇头,说道:“现下不行,她在休息。” “哦。”贺柘敲着桌子,“不急,她什么时候醒,你什么时候带她来镇南侯府做客,镇南侯府随时欢迎她。” 颜折点头起身。 “喂,我现在不准备回去,我家在业在,可不想因为从你那带来的命格害了家里人,你不给点什么东西吗。”贺柘也跟着起了身,紧盯着颜折。 颜折淡色的瞳孔俯视着贺柘,半响,竟松口说道:“我帮不了你,等乌梅来了,你要她帮你罢。” 贺柘一愣,狐疑的看了颜折一眼,随后让管事送客。 乌梅一觉醒来,就听大师姐说今晚要去镇南侯府做客,顿时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师姐,你不懂。”乌梅哭哭唧唧的说道,她刚骗完人家的感情,虽说她也不是故意的,但贺柘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估计不会管她是不是故意。 乌梅可还记得在镜像里,贺柘对那些被她记仇的敌人,豪不心慈手软的模样,那些人可被贺柘的银枪戳了好多洞。 “别怕,她对你没有恶意。”颜折安抚道。 乌梅泪眼婆娑的抬头看向师姐,问道:“师姐,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颜折要怎么回答,她只能说道:“有我在。” 乌梅愣愣的看着大师姐,颜色寡淡的大师姐唯独眼睛是亮色的,琉璃般的琥珀瞳色静静地看着她。 心下莫名安定,仿佛知道只要大师姐在,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其实与贺柘碰面,倒也不是真的怕贺柘伤害她,主要是尴尬啊。 入夜到了时间,乌梅磨磨蹭蹭的和大师姐去了镇南侯府。 汤栖也已经从贺柘那得知真相,整个镇南侯府拿出了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礼仪。 觥筹交错,流觞曲水。 贺柘托腮看着乌梅,意味不明的说道:“小仙人,能不能给点什么东西保一保你一夜情夫君的平安顺遂啊。” 乌梅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又是羞郝又是不敢置信,看着贺柘厚颜无耻的乱说话。 镜像里,她们明明都没有结婚! 贺柘已然醉了,戳着乌梅的脸,眼含迷离的说道:“的确不像梅花,也不像荷花,像只受惊就躲进龟壳里的小乌龟。” 乌梅气的想咬人一口,还想要她给东西,做梦! “保我这一生能再见你一面吧。”虽然回到本体,此后年年岁岁,见面的时候长着,但现在这样的心境怕没有了。 她那修仙练道、断情绝欲的本体估计也难与乌梅修得正果,能直言喜欢的也只有她们这些分身。 乌梅还是留了一个玉佩,一个惯常骄傲的人突然落寞,总是让人于心不忍的。 虽然给完,乌梅就被贺柘气的后悔了。 宴席结束,乌梅和大师姐回了客栈。 乱七八糟的事情当场被乌梅抛到脑后,她激动的开始挑衣服。 她第一次十八岁生日!第一次参加大型节日! 节日还没开始,整个辽国皇都的便已经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敢想明晚的花灯有多好看,有多震撼人心。 乌梅把玲珑袋里的衣服都翻出来,摆了满满一房间,最后挑了一件蓝色的。 又挑了白色的绸带、蓝紫色的簪花,红玛瑙与金玉做成的云肩璎珞。 天色刚暗,街上便响起热闹的声音。 乌梅冲出房门,一眼看到站在走廊的颜折,大师姐还是平日素净的模样,和打扮亮丽的她一比,像是昙花与雪。 颜折看着光彩照人的乌梅,微微愣过,便招呼道:“师妹。” “师姐!”乌梅兴奋的喊道,“我们走吧。” 她们随入街道的人流,像是回游的鱼群。 街道上满满都是人,有卖吃的,表演杂技的,还有题诗作赋的。 乌梅目不暇接,一不小心和大师姐拉开好些距离,乌梅艰难的挥着手,示意颜折自己的位置。 举起的手被牵住。 不知是锣鼓响声震颤到,还是因灯火下回首的大师姐,乌梅的心猛然剧烈跳动。 她被大师姐牵着向前走去。 买吃的、喝的,买玩的,看有意思的,最后再买一个河灯。 临到放河灯,才发现她们来的晚了,河边已经满是人,能出河的船也都被租借。 颜折带着乌梅走到远些的地方,摘下一片柳叶,化作一方小舟。 河道的深处,是满船清梦压星河的奇景。 乌梅放下自己的河灯,看着她的河灯在水面打转,如一尾红色的小鱼回到族群。 站起身,乌梅转过头,看向大师姐,她想谢谢大师姐,她真的很开心。 一串幽蓝色的手珠被颜折递到她面前。 “这是……”乌梅接过礼物。 颜折平静的说道:“晚夜幽荷的莲心,有它在,此后无论何种幻境都无法再影响你。” 乌梅惊讶的看向大师姐,是她想的那个晚夜幽荷吗,是那个唯有生死之间才能看到的忘川荷花吗。 “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乌梅不敢收下。 颜折微微垂眸,仿佛只是随意递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礼物。 “师妹入道的第一个生辰,该收些独一无二的礼物。” 无论是石颜儿,还是贺柘,她都欠乌梅颇多。 乌梅握着手中微凉的手珠。 适时,天上浮起一盏盏孔明灯,河面飘下上游的河灯,像无数个凡人的梦境映照天地。 天上、水中皆是光影,她们恍若置身一场斑斓的梦境。 乌梅看着被灯火映照的颜折,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不是锣鼓喧嚣共鸣,不是街道的热闹,只是单单因为眼前人。 她好像又做错了,她离大师姐太近了。 近到——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大师姐了怎么办。 18、第 18 章 第18章 难怪都说暗恋一个人,总是清晰的记得对方的侧脸。 只感知到对方在身边便心跳如擂鼓,想到和对方在一起便是渎神一般的念头,自然心虚不敢直视。 乌梅握着手珠,看着河面漂转的河灯。 她从未如此刻感受到大师姐的存在是那般鲜明。 余光中是白色的裙子下摆,和着一双白色锈着流云纹样的靴子。 乌梅没忍住捂了下脸。 好烫! 啊啊啊,她现在一定是在脸红对吧!怎么藏不住一点心思啊,乌梅! 乌梅在心底狠狠唾弃自己,这要是给大师姐发现她有奇怪的心思怎么办啊。 微凉的手珠被乌梅当做救命稻草一般捂在脸上想降低脸颊如火烧般的温度,却反而被乌梅的温度变得温热。 乌梅的目光落在水面上。 她要不还是从这里跳下去吧,一想到大师姐要是发现她的龌龊心思,乌梅简直恨不得变成一只地精,从此生活在地底再也不见人。 大师姐会怎么想她,大师姐修的可是无情道,她对大师姐的心思无异于想要毁人道心,若真要追究起来,实则恶劣。 只不过大多无情道修者,当真七情六欲断绝,不在意罢了。 脸上的热度不知不觉降下来,喧嚣的心跳冷下来。 乌梅意识到一点: 她绝对、绝对不能让大师姐知晓她的心思! 乌梅利落的把手珠带到手腕上,带出了一副赴死的架势。 大大方方的,像之前一样,决不能让大师姐看出异样。 颜折本来是不想注意乌梅的,但乌梅小动作实在太多,一会转身看水面,一会拍脸。 乌梅不喜欢她的礼物? 但这个问题颜折也不好问出来,再不通人情往来,她也知道送出去礼物让对方不满意,再问出来也只是让对方为难。 放完河灯,乌梅提议再去逛街,说有些地方没逛到。 颜折便感到乌梅一会想靠近她,一会又远离。 她停下脚步,看向走出两步回头的乌梅,出声问道:“师妹,是累了吗。” 乌梅在那目光下,下意识低头移开视线,结结巴巴的回道:“啊,没、没啊,大师姐怎么这么问。” 大师姐看出来了吗,不会吧,她没干什么吧。 刚刚街上那么多人,现在怎么就一下空了,让她和大师姐中间空着这么大一块位置。 “无事就好。”大师姐重新走过来。 乌梅很想像之前一样,看见什么就指着,然后喊大师姐一起看过来。 然而只喊了第一声,灯火下大师姐遥遥看过来的目光便让她愣住。 乌梅感到熟悉的热意染上脸颊。 她便不敢再喊了。 她的错,她再也不嘲笑之前看过的暗恋文了,暗恋的人都是真勇士。 逛了一会,乌梅还是和大师姐说想回去了。 刚回到房间,乌梅扑到床上,像条被油煎的泥鳅翻滚。 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乌梅一个弹射起步,到了门前才匆匆停下,潦草的打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打开门,门外是几个不认识的仆人。 片刻后,乌梅的桌上摆了些许来自镇南侯府的礼物。 道过谢,将人送走,乌梅将桌上的礼物草草都收进玲珑袋里。 情绪被打断,她也没一开始那么纠结心乱。 洗漱完,乌梅窝进被子深处。 没一会,乌梅翻过身,柔软的脸颊枕在手边,贴着手腕上的手珠。 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今晚玩的怎么样。”少年恣意的躺在屋顶,手里摇晃着一只酒壶。 一道素白的身影站在屋顶正脊上。 没人知道她何时,又是如何来的,只是某一刻,屋顶便多了一道素色的身影。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贺柘坐起身,摸着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的问道:“来向我确认归身时间吗。” 颜折终于出声,还是那副永远没有情绪起伏的调子。 “这玉佩会让你这个身份的家人寿终正寝,现世无忧,我来是确认你没有别的执念,百年后,可归否。” 贺柘将壶中残酒饮尽,站起身,相似的凤眼看向对方,淡然道:“当然。” 素色的身影得到答案后便消失。 贺柘抬头望明月,别的执念么,有也或者没有,比起她这凡人的寿数,回归本体才能更长远的看着乌梅。 比起短暂的相处,她似乎更想长久的守望。 颜折落回客栈,能轻易感知到隔壁的乌梅似已熟睡。 她似乎难得思索,按着之前找到分身的处理,她会一直留到分身回归。 往常的分身,因其命格原因,几乎少有亲属留存人世,就算有,不久之后也多会离世。 可如今有乌梅的插曲,贺家人不会因贺柘的命格而意外身死,她这一等约莫要人间数十年。 该先送乌梅回去,还是另做打算? 她此次下山前,特从逍遥师叔那求过一卦,于逍遥师叔眼中是求她修为突破的契机,于她的眼中,是分身的方向。 因着乌梅的帮助,找到两个分身实属机缘,这数十年如无意外,想来不会再碰到另外的分身。 且收回贺柘之后,她要去一趟荒海魔都。 很快,颜折有了决断。 送乌梅回去,这一趟修行结束了。 天微微亮时,颜折看向日出的方向,她感到一股气息,魔修的气息。 乌梅睁开眼,坐起身,注意到桌上发亮的羽标。 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 她就说她忘了什么,她忘了悬日宗! 她虽然搅黄了镜妖的阴谋,但悬日宗宗主倪付泽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 说不定,会另外找一只镜妖或者魇妖什么的继续原计划。 下一刻,乌梅便否决了这个想法,之前突然出现的镜妖肯定已经让大师姐起疑了。 镜妖的诞生少不了人性与贪欲,它通常长久的寄居在受害者的家中,借由妄念滋养自己,不太可能突然出现在某个住宅里。 倪付泽想要用同样的套路不可能成功,反而会被大师姐发现端倪。 或者,动埋伏在辽国官员里的棋子。 那这个就麻烦了,别说亲身参与权谋,乌梅看权谋的时候都一个头两个大,很显然不是权谋的料。 而且,不出意外,今天早上她可就要启程和大师姐离开辽国了。 也不知道大师姐想要的机缘,从贺柘那里拿到没,乌梅听到贺柘的名字都感觉尴尬,也不敢多打听。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乌梅才发现让她想起悬日宗的羽标还没看。 赶紧拿过羽标,放到一张纸上。 等羽标写信的时间,乌梅便洗漱打理自己。 回到房间,已经多了一份新鲜出炉,来自雷惊酌的信,邀请她一聚。 就是这个位置,怎么在城外,好奇怪的位置。 乌梅不太想去,这位置也太奇怪了,而且她也没空。 拿起羽标刚准备回信,乌梅停下笔。 这不是正好留在辽国的借口吗,真是瞌睡送来枕头。 等会她先去和大师姐聊镜妖的问题,要是大师姐绝对没问题,还是要走,她就搬出雷惊酌的信,然后想办法揭露悬日宗的阴谋。 乌梅跑出门,临到敲门时,抬手捋了捋头发,又捋了捋衣服,这才敲响门。 一进门,乌梅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大师姐,我们今天走吗。” 颜折一反常态的没有直接回话,而是说道:“小师妹,请坐,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乌梅呆呆应了一声,在桌边落座。 “此次下山,原是寻我机缘,如今机缘已到,接下来我会留在辽国,而小师妹你,稍后我会传言于逍遥仙师,送你回名无山。” 其实,问题好像都解决了,有大师姐留在辽国,任倪付泽阴谋诡计,都难实现。 接下来的青蛇什么的,也是后面的剧情了,她到时再出门也不急。 只是,她以为,她和大师姐还能走一段路,尤其是昨晚的突明的心绪,分别就算要来,这也来太突然了。 偏偏乌梅还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毕竟她这次下山,本来就是逍遥仙尊帮忙,让大师姐顺带的。 “师妹?”颜折问道,她眼看着乌梅的头越垂越低,简直要到桌子下面去了,没忍住出声道。 乌梅猛地抬头,拿出一封信,快言快语的说道:“太麻烦师姐了,画传送符很麻烦的,我到时候自己回去就好,就是我刚刚收到雷惊酌的信,邀请我们一聚,回去之前能不能先去赴个约。” 说完,乌梅便把视线落在信上,根本不敢看大师姐一眼,感觉马上就要掉眼泪,抱着大师姐的大腿哭让她再待段时间。 “……自然。”颜折沉默了一会,回道。 乌梅便回房间写回信。 一来一去,便约好了见面具体事项。 雷惊酌选的地方在郊外的一处山上。 传送符设在这种远离人烟的地方,乌梅还能理解,吃饭聚会为什么不选皇城有名的饭馆酒肆,虽说修者大多不正经吃饭。 这么一想,雷惊酌她们会准备什么,总不能大家桌上就摆一杯琼浆玉液吧。 乌梅想象不出,她还没参加过修真界的聚会呢,原书中也甚少描写聚会场面,一是修者甚少有聚会这种偏凡人的活动,二是因为大师姐不喜欢这个场合。 雷惊酌还说有悬日宗的长辈出席,主要是为了感谢乌梅她们救了雷惊酌的命。 乌梅也小小的猜测过这个长辈的身份,不过后来一想到师姐会跟着一起来,她的担心都属于多余。 任他阴谋诡计,在大师姐的绝对修为面前都是虚的。 被大师姐救了不知多少次的乌梅如是想。 见到林间野趣的聚会地点,乌梅一边眼前一亮一边如是想。 雷惊酌照顾她,给她准备了不少皇城美食,悬日宗那个长辈看着也格外年轻,对她也挺好,谢过之后便是送礼物。 乌梅大多是和雷惊酌在聊天,也没感觉到什么不自在。 想了一路的乌梅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 直到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上了山。 乌梅诧异的看向老人,又看向雷惊酌她们,怎么会有凡人过来,而且这鬼地方这么偏,原来真的还有人会来。 还是一个拄着拐杖走一步路要摇晃三下的老人。 随后,乌梅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得那个老人,除了她和大师姐…… ……不,大师姐好像也认识。 乌梅难得敏锐,她发现颜折动作间突然停滞的一瞬。 是谁? 只见那个老人走到悬日宗长老身边,浑浊的目光扫过众人,那明明已经不再灵活有力量的身体,突然回光返照一般,提起手直直的指着大师姐的方向。 那目光似妒似怨,苍老嘶哑的声音狰狞的喊道:“颜清绝,颜清绝!”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颜折身上,乌梅拿着一块糕点一时进退两难,感觉无论是吃还是放下去都被所有人看着。 “名无宗的那个大师姐?” “光风霁月颜清绝?” 窃窃私语响起。 “不可能吧,除却那惊人的修为,我听说那位大师姐容貌也是一等一。” “这人虽长得还行,但也……” 一切止于悬日宗长老的突然发难。 挟风带烈火的一掌狠狠拍向颜折,被颜折轻巧的扫开。 桌肆崩裂,整个林间毁于一旦,烈日灼热的气息在身侧熊熊燃烧。 那悬日宗长老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年纪更大些的脸来。 乌梅不认识人,但她聋。 她听到了来自雷惊酌她们的惊呼,从突然打起就一直没听过的各种惊呼,到现在的—— “宗主!” 眼前这个悬日宗长老竟然是伪装过的倪付泽! 倪付泽又是接连几掌袭来,颜折眉目微冷。 霜雪的气息与烈日气息相撞。 乌梅刚抬手挡在身前,便被另一道微凉的气息护住。 “师姐!”乌梅抬起头。 颜折环住乌梅后跳,躲开倪付泽的攻击,冰冷的说道:“悬日宗主,你若要因旧怨与清绝一战,我颜清绝绝无二话,但不得误伤我名无宗小师妹。” 乌梅被颜折牵着落下,周身霜雪环绕,她甚至能看到雪花,脚下是逐渐沾染冰霜的草木。 颜折向前,走至乌梅身前,抬手翻转,塑心从内府出现在手中。 “别怕,小师妹,有我在。” 话音落下,冰原千里。 这一片连绵的山脉霎时银装素裹,这威压没有朝着雷惊酌几人而去,她们却仍被严寒逼着不得不运转灵气全力抵抗。 一红一白两道刹那间过了上百招。 如熔岩的红色灵气四处溢射,每每要落在其他人身上,或落往辽国皇城便会被另一道白色的灵气消解。 乌梅看不懂,也看不清两人的对决,但就大师姐还有闲心保护她、雷惊酌她们,辽国皇城,甚至那个老头也没事。 打到后面,颜折更是直接劈开一方空间,将倪付泽逼入秘境。 灵气逸散到底会影响这一方生态,尤其是影响凡人。 乌梅从未像此刻这般意识到大师姐的强大,毕竟之前一路上的精怪,向来在大师姐手上走不了一剑,那时候大师姐拿的还是木剑。 雷惊酌几人更是愣愣的看着天上。 颜清绝的时代太远,远到事迹和传说大多在仙门长老那个时代。 过于遥远,便会让人产生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这个传说还一直以师姐自居,她们自然偶尔也会觉得,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天才罢了。 便渐渐有人忘了当年河清海晏,四海升平的一剑。 直到亲眼见到,才知言语有时苍白,传闻有时竟模糊了仙姿。 四宗之一的悬日宗宗主,也不过颜清绝手下败将。 倪付泽跌落山头,模样似乎一时苍白了百岁。 颜折闭了空间才落在山头,平静出声:“晚辈有一个问题,辽国镇南侯镜妖一事,倪宗主知晓吗。” 乌梅当时便立刻看向大师姐,她就知道,大师姐不愧是大师姐,早就看出问题了。 倪付泽呵呵笑出声,满头乱发看向颜折,声音嘶哑:“颜清绝,好一个颜清绝!” 笑完,倪付泽就低下头,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老人迟暮的喘息。 乌梅听着莫名毛骨悚然。 倪付泽刚出场的时候,她是有些震惊的,毕竟虽然知道辽、灵国的事情是倪付泽捣鬼,但是一宗之主亲自下场,是不是有点掉逼格。 现在更是弄不清情况。 很快,乌梅不用疑惑。 不详的红光在倪付泽身下出现,如同某种阴邪的毒物向四周漫延。 乌梅恍若闻到硫磺的味道,又像汽油的味道,反正是特别难闻的味道,几乎让她眼前眩晕,几欲作呕。 “颜清绝!你毁我儿金丹,毁我道心!我们!不死不休!”癫狂的咆哮从倪付泽的嘴里发出。 男人如同提线木偶,上半身猛地仰起,弯出不正常的弧度,满头华发瞬时苍*白枯朽,血肉被看不见的存在吸食,留下骷髅般的身体。 乌梅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架是倪付泽要打的,打输了又发疯,现在更像是要自爆。 原文里没有这一段啊。 那血色顷刻便吞噬了倪付泽,随后便是倪燎源,倪燎源死前也在大笑。 颜折眉头皱起,转身看向乌梅,出声道:“师妹,躲好。” 乌梅被推到雷惊酌附近,颜折挥出一道屏障护住她们众人。 只见巨大的血色纹路渐渐凝成一个阵法。 雷惊酌她们早已在接连的变故中缓不过神来,如今见着阵法却还是震惊出声。 “魔修的摄灵阵,还是大型阵法,怎么会,这里会有这个!” 乌梅听不懂,她看向雷惊酌问道:“什么是摄灵阵?” 雷惊酌复杂的看着乌梅,最后还是解答道:“一种极其阴邪的阵法,阵法启动后,所有在阵法范围内的生灵都会被困于阵法里,不死不休。 常被魔修用来锻炼耗材,他们通常会蹲守在人间的战场,然后聚众力用此阵法,将凡人死去的魂魄,怨气,甚至尸体都用此阵法锻炼成他们需要的鬼物、傀儡等毒物。” 但魔修向来各自为尊,表面上会聚力阵法锻炼自己需要的存在,实则百鬼夜行,魔修之间会互相吞噬,最后阵法结束,不少会走火入魔为祸人间。” 乌梅听着已经忍不住看向大师姐的方向,虽然知道大师姐很强,这种阵法肯定也难不住她,但还是会担心。 尤其是屏障不知何来的红色雾气弥漫,遮蔽所有人的视野。 乌梅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心慌,她抬步—— 雷惊酌拉住乌梅,惊道:“你干什么!” “我不知道。”乌梅一边说着,一边打着护心伞跑出屏障。 这阵法对颜折来说不是难事,眨眼间,她便找到阵眼,抬剑时,嗤—— 胸口突然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几若能看到跳动的心脏,颜折身形摇晃,脸色阴沉的看着身上突然出现的可怖伤口。 魔身到底又在弄什么,偏生这个时候。 颜折才走一步,猛地跪下,四肢经脉寸断。 纵然如此,颜折还是挥剑破了阵眼。 此方事情结束,她必定立刻去黄海魔都。 一道红芒突然显现,颜折愣住。 偏生下一刻,乌梅打着护心伞的身影闯入这一片血红。 乌梅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大师姐,红芒大盛,两人身影模糊其中。 雷惊酌等人再睁开时,摄灵阵没了,但颜折和乌梅也不见了。 “她们不会有事吧。”有人犹豫的出声道。 “哈,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微明仙尊,我们有事她们都不会有事,估计是解决事情离开了,不想看见我们。” “你们在说什么啊!那是我们悬日宗宗主!”说话的人,说到一半似乎实在不知如何解说目前的状况,随颓然的闭上了嘴。 一群人吵吵嚷嚷,又戛然而止,最终都看向雷惊酌。 雷惊酌看着自己的手,她曾拉住乌梅也同样说到她大师姐绝对不会有事,乌梅却还是跑出屏障要去找她的大师姐。 那一刻的乌梅似乎有着自己都不清楚的慌张,她只知道她要去找她大师姐。 收回思绪,雷惊酌看向师妹师弟们,颓然的说道:“此地的事情瞒不住,我们得,尽快回悬日宗,尽快……” 勾结魔修,这件事放在任何宗门都是无法容忍的大罪,雷惊酌不敢想悬日宗会迎来什么结局。 或许会就此真的跌出四宗之名。 或许不止…… 但这一切,除了已经死去的倪付泽和倪燎源,似乎谁也怪不了。 乌梅在看见红光,和大师姐似乎说了一句什么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好像闯祸了。 她这下真像个被丢进洗衣机里的乌龟,只能徒劳的抱着护心伞。 等转动休止,乌梅晕头转向的睁开眼,却此刻恨不得没睁开过。 左边男人长着一张青蛙的脑袋,两个硕大的黑色眼球直直的盯着她,长到垂地的舌头晃动着。 中间,男人看着还算正常,如果不是胸腔有个大洞,里面似乎长着一个嗷嗷大哭的婴儿的话。 右边是一个拼接脸的男人,无数张其他人的脸在男人的脸上扭曲,狰狞的张大着嘴。 三人的背后还有许多长相奇特的人,只是前面三人围的最近,其他人便只能见缝插针露出一个或奇形怪状的脑袋、或正常的脑袋。 乌梅艰难的闭上眼,再睁开。 一切都没有变化,反倒是站位变了。 其中一个似乎刚用完餐,锯齿状的牙缝残留着各种肉丝,希望不是人的。 乌梅抱着护心伞,像颗被围起来毫无其他办法的蛋,听着蛋外那些人商量修者的十八种吃法。 “这就是人间那什么辽国的那个吗,魔尊大人正头疼呢,我们不如把人献上去,反正也吃不了。” “说得对,我等必为渡枉尊者排忧解难。” 乌梅震惊的看向说话的那人,她听到了什么,这不是那什么和大师姐纠纠缠缠的魔尊的名号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些人嘴里。 她这到底跑哪里来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5-0106:36:44~2024-05-0806:0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看,喜欢,爱看,多、江山吹、大笑菠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岑25瓶;沉吟至今20瓶;温粥、槿菞、7215595910瓶;薯条8瓶;ろ~白7瓶;50704446、Halia5瓶;李柠橙3瓶;山水丹青2瓶;沈安绥、Ghost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9、第 19 章 第19章 几个奇怪长相的人摸出一根绳子,围着被护心伞护住的乌梅,想要五花大绑却几次没绑住。 虽然情势有点严峻,但乌梅还是觉得场面有点搞笑,这几个人像是想绑一个巨大的蛋,但捆绑手段不过关。 最后,几人不知从翻出一个板子,把乌梅固定在板子上,抬着走。 想到刚才那几个人谈话间的信息,乌梅不得不做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她好像不小心掉到魔都来了。 面前这些人都是魔修,这下也能解释他们可怖的长相。 魔修修行惯来荤素不忌,被功法反噬成某些奇怪样子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她现在好像要莫名其妙被献给渡枉魔尊。 渡枉魔尊…… 原著里,大师姐是在处理辽国事情的时候,发现背后有魔修做推手,才来到魔都,想要解决这件事。 去往魔都的路上,意外与青蛇签订契约,到了魔都,又意外救了渡枉魔尊,总之,就是这样差不多的大致剧情,青蛇和魔尊就缠上大师姐了。 然后,大师姐就在和魔尊的纠缠中,道心受损,险些身死道消—— 乌梅攥紧了手中的护心伞伞柄。 可恶! 刚才这些魔修还在说什么辽国的事情,啊啊啊,她就知道,这个什么渡枉魔尊就是个大魔头!蛇蝎心肠的坏女人! 大师姐救了她还恩将仇报,她绝对不能让这个渡枉魔尊影响到大师姐! 乌梅努力回忆原著剧情,想找出魔尊的弱点来。 据说渡枉魔尊早年也是有在人间生活过的,只不过成了魔尊后,再无人得知她凡人时的名号,乌梅自然也不知道,毕竟原文也一直是以渡枉魔尊称呼女人。 要不是大师姐实力强大,这杀人如砍瓜切菜一样的魔尊估计也不会对大师姐另眼相看。 乌梅突然意识到,比起拯救大师姐的剧情杀,她好像该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 原文里,被渡枉魔尊杀了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简直是从头杀到尾,千里不留人。 乌梅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开始小心的躲着魔修的视线,从玲珑袋里翻逍遥仙尊留给她的保命东西。 护心伞是一定要打的,逍遥仙尊说护心伞可以挡分神全力一击,应该能让她苟延残喘一会。 还有这个替身符,也不知道能不能跑掉,反正先放身上,还有这个,护神符、屏息符、聚灵符……美梦铃?美梦铃也拿上,就算是块石头,丢给魔尊,魔尊也得花时间踢开吧。 乌梅战战兢兢的把能拿上的东西都往衣服上的各个口袋里塞去。 也不知道大师姐被传到哪去了,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等着大师姐找到她之前,只能自己先想办法把命保住。 大师姐能找到她吗,大师姐知道她在哪吗。 她这次可真是闯大祸了。 胡思乱想间,魔修已经抬着乌梅来到一处巍峨如皇宫的建筑前。 路上,乌梅也想过逃跑,和这些魔修打起来总比和那个架海擎天的魔尊打起来要胜算大些吧。 但板子上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法,乌梅想偷偷溜走都动不了。 现在属于是她逃不掉,这些人也奈何不了她。 乌梅心如死灰的看着打头的魔修朝大门上狰狞的兽首恭敬的说明来意。 一片寂静。 乌梅刚要庆幸说不定是魔尊的逼格,不想接见他们这些歪瓜裂枣呢,快让她走吧,她皮薄肉少的,一点也不好吃啊! 门开了。 乌梅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那狰狞兽首化作小童,站在门后,冷冷的看着他们,石头做的兽瞳里折射着冰冷辉芒。 随后带路般先向前走去。 魔修们抬着乌梅跟上,巨大的不知何种木头雕刻大门在身后嘭的关上。 乌梅的心也跟着一颤。 他们走了很远,远到乌梅从一开始的紧张,到后面想着紧张也没用,打量起这巍峨的建筑起来。 这简直像她曾经参观过紫某城,甚至要更富丽堂皇,铺地的、镶嵌在墙上、柱子上的都似乎是真金玉宝石。 太有钱了。 不对,乌梅猛地回神,这些说不定是抢哪个凡人国家的民脂民膏呢,她在赞叹什么。 等带路的兽首小童终于停下,一行人走进一个空旷的宫殿里,远处的高位上侧躺着一袭白色的身影。 兽首小童走上前,行礼道:“主人,人已经带到。” 那身影似点头,微微坐起身。 几个魔修也是赶紧跪下,为首的青蛙头出声道:“我等叨扰渡枉尊者,实在是有礼物要献上。 冥灯尊者先前所设摄灵阵,我等趁机抓到一个仙门中人,又听闻尊者最近为仙门烦心,这便赶紧带人送来。” 女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声调婉转悠扬,如弹奏出声的琵琶。 声音还挺好听的,乌梅不着边际的想到,却没注意到身后的魔修众人已经发起抖来。 人影走下高台。 乌梅也终于能看清这位传说中的渡枉魔尊。 刚才渡枉魔尊在上位时,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渡枉尊者设了什么阵法,乌梅怎么也看不清人。 女人穿着一袭极简的白裙,唯有金丝暗纹绣着一些梅花作以装饰,身量微高,体态纤细,脸上带着银色兽纹面具。 赤足踩在雕金镂玉的大殿上,一步步走来。 乌梅发现自己有点刻板印象,她还以为魔尊都是穿红色或者黑色衣服。 这魔尊的服装风格倒是有点像大师姐,极素极浅的衣装。 渡枉行至乌梅身前,微微俯身打量。 那眼睛竟似蛇类的竖瞳,金色的带着一种非人感,更透着和轻缓声调不同的冰冷。 乌梅心下一凉,这魔尊看人的视线着实不像在看人啊,甚至比她看花草的目光还要无情。 “很好,我很喜欢。”渡枉魔尊直起身,语调似愉悦极了。 乌梅很想松口气,却松不下,渡枉说话的声调和她的神态几乎是割裂的。 比起乌梅这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很显然这些魔修比乌梅要懂的多。 青蛙头连忙道:“既然礼物已经送到,我等就先行告辞,不叨扰尊者了。” 渡枉看向青蛙头,柔声道:“你们送我礼物,我当然也要礼尚往来,领赏吧。” 女人的声音娇俏妩媚,仿佛吹拂在几人耳边。 那一双面具后的双眼更是含着莹莹笑意,顾盼生辉。 一只冰肌玉骨、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抬起,似拿着什么垂在青蛙头眼前。 乌梅惴惴不安,渡枉魔尊是这个人设吗,不是喜怒无常,每天都要杀人愉悦心情的疯子吗,而且应该不是她眼睛的问题吧。 渡枉魔尊手里没有东西啊。 乌梅忍不住看向青蛙头。 很显然不是她的问题,青蛙头也是疑惑的看着渡枉魔尊虚抓着的手,但比起疑惑,青蛙头看起来更恐惧。 抖到乌梅怀疑他身上就算有虱子,也会被他抖下去。 最后,青蛙头似乎骑虎难下,不得不颤抖着站起身,苟着腰背战战兢兢的捧着双手递到渡枉伸出的手下。 渡枉松开手—— 与此同时,青蛙头身后的众魔修,有的朝大门跑去,有的高高跃起似朝着渡枉魔尊的方向。 然后,一切随着一道声音戛然而止。 滋—— 令人作呕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乌梅怔愣的看着刚才还能走能动,全部变成了一团团糊在地上的血肉。 “哈哈哈!”渡枉突地仰头大笑。 那笑声比之前真情实意多了,充满快意。 乌梅想吐,明明隔着护心伞,她却仿佛仍然闻到那浓郁至极的血腥味。 渡枉已经转过身。 如同被蛇盯住的猎物,乌梅想逃,却动弹不得,只能绝望的仰着头,看女人抬起那纤细的手,按在护心伞的屏障上。 如消融的泡沫,这能挡分神期全力一击的法器,也不过瞬息之间被摧毁,变成一把普通的油纸伞。 阴冷的风、血肉的味道,以及女人身上奇怪的像是梅花的香味,笼罩住乌梅。 乌梅喉间微动,说不上是因为奇怪的味道想吐,还是因为惊惧想要咽口唾沫。 渡枉看着她,目光在面具后神思,随后那手轻巧的落下乌梅的脸上。 却也没完全触碰到,隔着寸许距离。 “你有点像我的一个故人。”女人声调轻缓的说道。 “啊——”乌梅还没来得及对女人的话做出反应,便痛苦出声,那被渡枉手笼罩的地方传来锥心般的疼痛,脸颊仿佛在被溶解,血水顺着她的脸颊低落,染红衣襟。 渡枉歪了歪头,那手挪到乌梅脖颈上。 “看着你与那人相似的长相,我原是想一层一层剥下你的皮肉,看看你的内里。“渡枉神色平静的说着恐怖的话语。 最后,更是状若深情的说道:“罢了,我到底还是不舍得你这张脸露出受苦的模样啊,便赐你一个全尸吧,我会让人好生安葬你的。” 果然是个疯子!都要杀人了还装着一副深情不悔的样子。 乌梅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身上那些鸡零狗碎的符也都在渡枉碰到她的一瞬间全都失效,更别说那些她准备当石头丢出去的法器。 她现在连指尖都抬不起,只能徒劳的感受着渡枉掐着她脖颈的手缓缓收紧。 又是熟悉的窒息感,前不久才在名无宗被人掐脖子,这些魔修是不是都喜欢这一出。 乌梅艰难的喘息着,想要动弹,却如蚍蜉撼树。 她想到要怎么从这疯子的手下先活过这一场了,还是渡枉的话提醒了她,她想起原文中好像有提到过一句,渡枉魔尊在找一个人。 乌梅当然不知道渡枉在找谁,这个人又在哪里,但都要死了,当然要死马当活马医。 然后,想要张口,才发现根本发不了声,被逐渐扼断的脊椎和喉骨带着她的神魂一同飘远。 感觉不到痛了,要完了,她要死了。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乌梅徒劳的一遍遍想要说出这句话,眼前却已从一片血红变到一片深黑。 渡枉感受着手下逐渐逝去的生机,那温热的肌肤和滚烫的鲜血,仿佛也让她万年常寒的肌肤染上一点温度。 就在渡枉要收紧最后一丝手中缝隙时候。 叮铃—— 似有铃声响起,渡枉的手被震出伤口。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手上千丝万缕的纵横伤口,随后看向被她掐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女孩。 手中再次用力,这一次狠到没有一丝缓慢。 叮铃—— 又是一声铃响,这次渡枉的手被震开,整只手鲜红,分不清是女孩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 一个巴掌大的精巧白玉铃铛从渡枉的内府跑出,悬在倒地的女孩身侧。 铃声没有再响起,渡枉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跪下身,揪着乌梅的衣领将人拎到自己面前,女孩闭着眼,面色苍白,眉头蹙起。 “哈哈、哈哈。”渡枉似哭又似笑,“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 渡枉摘下乌梅身上的一块玉佩,那玉佩转眼间便在女人的手中碎成尘土。 “是名无宗的东西,你还是去找她了,你还是只看得见颜折,几百年了,你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 渡枉用脸颊贴着乌梅,冰冷的兽目面具染上鲜血。 冰冷的灵力顺着女孩的经脉探入。 渡枉自言自语一般道:“筑基?这般修为……” 女人没忍住笑出来,声音如藏在花丛深处的毒蛇,丝丝缕缕。 “你逃不掉了,乌梅……” 渡枉抱着女孩站起身,冰冷的目光看向从一开始就寂静如鸡的兽首小童,出声道:“十二,把这里收拾了。” 兽首小童应声:“是。” 渡枉抱着乌梅走出宫殿,走过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 一处沉寂许久的宫门被打开,似迎来许久未归的主人。 冰冷的手抚上乌梅完好如初的脸颊,渡枉看着乌梅,缱绻的嘀咕道:“我要给你什么身份呢,不如就侍女吧,从前我伺候你,以后你伺候我。” 安置好乌梅,渡枉走出宫殿,抬眸看了宫墙一眼。 宫墙上一兔样兽首跃下,化作小童恭敬的守在门口。 渡枉继续向深处走去,那里似一处陵墓,她一路向下,直到最深处。 两壁的烛火随着她的走动,阶次亮起,照亮这比地上建筑也分毫不差的地下宫殿。 各种富丽的陪葬品和雕栏玉砌的建筑难以计数,唯有中间摆着一张桌椅。 女人闭目倚着椅子,好似只是小睡一会,若有人在,自会发现这女人与乌梅有着十成十的相似,只不过年岁看着要大些。 女人穿着一身宫样的华服,满头珠翠却也只配做点缀,衬的女人肤若凝脂、五官尤若天赐。 “我就说,怎么如何招魂也无法唤醒你,原来跑到别处去了,要不是你留在我这的本命法器,我都认不出你来,你藏得真好,乌梅。” 渡枉坐在女人身侧的地上,将脑袋靠在女人的膝侧,然后抬起女人的手放在她的头上。 “但都没有关系,不会再有人能将我们分开了,你也不能。”——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5-0806:03:46~2024-05-0819: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孤海泛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第 20 章 第20章 乌梅弹坐起身,惊魂未定的摸了一把脸,然后是脖子。 脸没有被溶穿,脖子也没断。 她还以为那句话被掐着喉咙没说出来,看来还是说出来。 而且因为这个消息,渡枉不仅留了她一命,还把她的伤都治好了。 乌梅犹疑的打量起整间房子来。 之前看外面就觉得的像古代皇宫建筑,现在看里面更像,像她之前看过的宫斗电视剧里的布景,不同的是这些都是真东西。 这魔尊住的地方和她的服装风格真不搭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乌梅抬手往腰间摸去,却震惊的发现自己一身鸡零狗碎符箓法器,以及玲珑袋全都不见了! 全身上下只有一串晚夜幽荷的手珠留在腕间。 偏偏这时又响起一声敲门声,乌梅被吓了一个激灵。 “乌梅姑娘,您醒了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乌梅攥着手珠,强制镇定的喊道:“谁。” “我是十一。”女人回道。 乌梅思量了一会,还是出声喊到请进,装睡恐怕是不行,该应付的还是得应付。 兔首女孩走进来,行礼出声道:“乌梅姑娘安,是否需要我帮您洗漱,主人吩咐我等您醒了,带您去见她。” 乌梅看着十一,实在看不出到底是长着奇怪脑袋的人,还是傀儡,斟酌的问道:“我的东西呢。” 十一敛眸低目,恭敬的回道:“咱们荒海魔都,皆厌恶仙门及其物品,您的东西都被处理了,包括您现在身上那件,等您换下来后,十一也是要去处理的。” 乌梅愤愤不已,她的东西基本都是逍遥仙尊和览华堂的大家送的,竟然就这么被销毁了! 然而形势比人低,乌梅也只能有气往肚子里咽,等她活着出去,她要、她要—— 乌梅思量半天,发现她自己毫无办法,她才筑基,怎么打的赢大魔头,只有去找大师姐告状了。 一想到这,乌梅委屈极了,大师姐到底去哪了,她这还能活着回去吗,她下回再也不不听大师姐的话乱跑了。 这边乌梅还在自怨自艾,那边得到乌梅首肯的十一已经端来了一盘新衣服,让乌梅换上。 黑色的裙子,有点像旗装,乌梅一边眼熟,一边换上衣服,站在镜子前才恍然大悟,这不是像那些宫女服吗。 可恶! 乌梅气的乱打一通王八拳,平复好心情,才中规中矩的打开门,和十一说道:“我好了。” 十一点头,抬手指路道:“那乌梅姑娘随我来。” 深墙宫苑,乌梅还是昏迷的时候被丢到这个院里来的,现在一出来,根本分不出哪里是进来的那条路,哪里是出去的那条路。 但乌梅还是努力记住十一带的路,说不准就看见昏迷前被魔修抬进来的眼熟的路了。 这渡枉魔尊好像格外喜欢梅花、荷花,一路走来不是各色的梅花林,就是各色的莲花池。 有法术就是方便,想种多不合季节的花都行。 走入另一个宫门,十一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前方的建筑,出声道:“主人就在那里面等您,乌梅姑娘请进。” 乌梅顿了一下,才意识到十一不会跟着进入房间了,只好自己深吸口,朝前走去。 白玉铺就的地面,汉白玉的台阶,镶嵌珠玉的浮雕。 进屋是各种古代的布置,乌梅转头,才在右侧的厅堂看见依着桌子的渡枉。 乌梅隐隐感觉自己的脖子和脸又幻疼起来,这渡枉可是真的想杀她。 现在该干什么,这场景真的好让人幻视小宫女觐见主子啊,她是不是该行礼还是什么,她不知道啊。 渡枉仍带着那副兽目银色面具,静静的看着她。 看到乌梅如芒在背,忍不住先出声,免得渡枉魔尊不知哪根筋不对劲又掐她脖子。 “仙…魔…尊者,渡枉尊者,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乌梅连换两个称呼,险些把仙尊和魔尊喊出来,当然这一顿结巴的话也没好到哪去,顿时头皮发麻,小心翼翼的看向渡枉魔尊。 渡枉魔尊素白的指尖点在桌面上,似漫不经心又像话里有话:“渡枉也是你叫的。” 乌梅心下一沉,这个大魔头果然没安好心!这不是硬找茬吗,她不叫渡枉尊者,叫什么,叫她本名吗,这天下除了渡枉自己谁还知道她原来的名字。 “以后和着十一她们一起,叫我主人。”渡枉停下手,金色的瞳孔倒映着乌梅。 被那双非人的冰冷眼睛看着,乌梅无处不在的腹议被压下,也不管主人这个称呼有多么封建羞耻,为了小命只得可怜兮兮的喊道:“是,主人。” 渡枉似一愣,随后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 笑的乌梅都没忍住后退一步,渡枉杀完那些魔修后可就是这么笑的,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后退的一步还没落实,乌梅就被突然出现的渡枉揪住领子扯回来。 女人冰冷的声音在乌梅脸旁响起:“不准怕我。” 乌梅被揪着,只能艰难的点下头,渡枉这才放开她。 神经病!疯子!可恶啊! 乌梅在心底跳脚,乱打王八拳,恨不得自己有金手指,一夜修为千里,把这个大魔头打败,跑回名无宗去。 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危险了。 渡枉回到座位,托腮看着乌梅,声音尤带笑意:“说说,我要找的人在哪呢。” 乌梅斟酌词句的说道:“我知道一处秘境,不久之后将在蓬莱仙岛的一处海域上出现,那里会有一件一品的神器——往生镜。” “哦~”渡枉比起听到的消息好像更对乌梅感兴趣,逗弄似的说道,“这往生镜有什么用啊?” 乌梅噎住,都说是一品的神器了,哪个修炼的人不知道,这个渡枉就是存心消遣她。 气的在心里又打了一套拳,乌梅一板一眼的说道:“此镜可观天下,观过去未来,观前世今生,只要你想知道的,没有此镜不能观看的,因此才被列为一品的神器。” 渡枉像是终于起了一点兴趣问道:“什么时候。” “……六月六日。”乌梅底气不足的回道。 渡枉魔尊看着乌梅,眉眼微弯:“今日可才三月五,六月六的消息你也敢拿出来说,而且六月六的蓬莱岛,如今几大宗门,连魔都也无人放出有秘境的消息,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筑基说的话,。” “凭、我师尊是名无宗的逍遥仙尊,带我下山的师姐是颜清绝。”乌梅睁眼说瞎话,“颜清绝你知道吧,我师姐亲口跟我说的,不可能有假,你要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找我师姐以证真假。” 乌梅本意是想拿大师姐的名号来证实自己的可信度,说出来发现好像说错话了。 眼前的魔尊气息一时变得很低,空气的流动仿佛一时凝滞。 “听你的语气,你很喜欢你大师姐?”渡枉站起了身,几若俯视着乌梅。 送命题。 “我当然喜……”乌梅攥着衣角,硬着头皮揣摩大魔头的心思。 大魔头的脸色一沉,乌梅麻溜的顺杆子往下爬,出声道,“喜欢不了一点啊,啊哈哈,大师姐那般清冷的人,怎么会有人对她产生别的心思呢,哈哈。” 乌梅想用尬笑掩饰心虚,笑出来发现更尴尬了。 要不,还是让她死吧,士可杀不可辱。 渡枉魔尊却已缓和威压,满意的说道:“算你没眼瞎至此,也不用去找你大师姐求证了,这期间你好好伺候我,我会留你到六月六。” 终于蒙混过关,乌梅一回到房间便瘫倒在床上。 不对劲啊,百分之一千的不对劲,总感觉这个渡枉魔尊好像比起昨天好好说了不少,是她的错觉吗。 还是她低估了渡枉找人的心。 乌梅捂着脖子,有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要掉的感觉。 早知道就把羽标送给师姐了,还能多一个师姐找她的办法。 之前不论是她,还是大师姐恐怕都没想过她会一下不见,也没留下过能传消息的东西,或者用来寻人的物件。 她甚至都不知道大师姐在不在魔都,毕竟那日的阵法,她什么都没来及看清,眼睛一闭一睁,人就掉魔都来了。 然后又是被魔修捡漏,又是遇到渡枉魔头,一路简直算得上颠沛流离,但凡她有金手指,这会都不知道能升多少修为。 可恶啊!她的修为怎么就在筑基不动了,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出渡枉魔尊的手下,逃出荒海魔都啊。 她根本跨不过荒海回到人间去。 乌梅丧气的垂枕头,一拳头下去自己哀嚎出声。 该死的玉枕头,什么奇葩的人会喜欢睡石头枕头啊,还她棉花丝绸枕头啊! 乌梅再次默哀她逝去的玲珑袋和里面各种好用的东西。 接下来几天,乌梅的日常便是被十一带着日常伺候渡枉魔尊。 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毕竟不用做体力活打扫院子什么的,也不用做饭,她们都不用吃饭。 也就偶尔帮渡枉画画时,帮渡枉磨墨;渡枉看书的时候,帮渡枉翻书扇扇子,最过分的是,为什么修炼的时候,也要她在一边看着啊! 真不怕她弄小动作吗,乌梅盯着闭上眼在修炼的渡枉。 这些天,她有空就走走,也算是让她找到了当初进来的那条路。 要不她还是跑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乌梅刚起身,本应该入定的渡枉睁开眼。 乌梅当即从善如流的朝着桌子走过去,斟了一杯茶递给魔尊。 渡枉喝了茶才出声:“无聊了?” “……是。”乌梅应声,被渡枉睨了一眼,咬牙切齿的补充道,“主人。” 渡枉心情大好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还没看过整个东陵罢,今日我带你瞧瞧。” 乌梅老老实实跟着渡枉出门。 不得不说渡枉虽然爱发疯,是嗜*血的魔尊,但品味还是很不错的,小到雕栏玉砌,大到亭台楼阁,各种园林小品和园林布景。 一步一景,一处一个新意。 走至一处,脚下突然震动。 乌梅疑惑的低头。 地震了?魔都也有地震? 渡枉难得平静的气息霎时被打破,周身又萦绕着恍如随时要雪崩般的气息,她看向一处阁院。 似要直接走过去,却又在抬步的瞬间停下,笑看着乌梅,语调开心的说道:“走,带你看看我的宠物。” 不用第六感,光看渡枉的笑,乌梅就想摇头,这个宠物怎么都感觉有问题啊。 可是这种事向来由不得她。 乌梅被渡枉拉着穿过宫道、宫门,推开那道封锁着的大门。 高不见顶的巨大阁楼里,正中的红色柱子上盘着一条巨大的青蛇。 腰到两人合抱不下,青色鳞片闪着一种堪称美丽的光泽,偏生穿体而过的黑色锁链打断完整性,但又另有一种狰狞的残缺美。 青蛇金色的眼睛看着下方两个渺小的人类。 这熟悉的凝视,只能说不愧是什么人养什么宠物吗,这渡枉和青蛇的眼睛都是一样的。 渡枉抬起手,不知她干了什么。 那锁链收缩,青蛇跌落、缩小,最终变成一人身蛇尾的……乌梅找不到称呼,应该是叫妖族吧。 蛇妖。 纷杂的思绪断在蛇妖抬头的那一刻。 乌梅愣怔极了,怎么这么像,贺柘就算了,怎么这蛇妖也和大师姐有着七分像,虽说好看的人千篇一律,但这是不是律过头了。 一瞬间,路上遇到的石颜儿、贺柘,乃至眼前的青蛇,和着大师姐,四人的脸在乌梅脑袋里转着圈。 巧合?还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 乌梅只觉得的自己的大脑宕机了。 渡枉可没有,她拿出一把白玉般的长剑,塞到乌梅手里,然后自己的手牢牢控住乌梅的手。 “乌梅有没有养过宠物,我来告诉你,不听话的宠物的要怎么教。” 乌梅无法挣脱,被控制着刺出一剑,那一剑在蛇妖身上穿胸而过。 耳边似有闷哼,更多却是渡枉难以抑制的笑意。 青蛇直起身,似毫不在意胸口的剑伤,毫不犹豫的向渡枉袭来。 渡枉带着乌梅用剑格挡,回击。 又是剑刺入血肉的触感和声音。 那张与大师姐极其相似的脸,逐渐染上血污,挣扎。 “松手,松手!”乌梅喊着,不知喊了多少声,直到自己拼死一搏的灵气被另一道灵气镇压。 渡枉这才松了手。 乌梅愣愣的看着不知何时也是一身血色的渡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 原来她的身上的湿意不是错觉,为什么渡枉也受伤了,青蛇根本没有碰到她。 “为什么呢,乌梅,你为什么下不去手呢,是因为这张和你大师姐相像的脸吗。”渡枉问道。 乌梅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见过我大师姐了?” “颜折,我当然见过,哈哈。”渡枉似喘息一声,“我怎么会没见过颜折呢。” 乌梅感觉自己似陷入了一团巨大的谜团里,这一切和她记忆中的原著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渡枉招手。 十一不知何时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渡枉疲惫的说道:“我也玩腻了,乌梅,你把这药给她喂下。” 乌梅摇头,徒劳的问道:“什么药。” 渡枉靠近乌梅,捏住女孩的脸,阴冷的说道:“一种她不喝就你喝的药。” 乌梅再也忍受不了,死就死,她受不了了。 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的王八拳打在渡枉身上,渡枉不知是震惊有人这么对她,还是什么原因,竟任乌梅打了一通。 虽然也根本伤不到人就是了。 渡枉又笑了。 “你既然要爱屋及乌,不肯蛇妖喝下,你就喝下吧。” 渡枉一只手捏着乌梅的脸,另一只拿过药碗往乌梅嘴里灌。 苦涩到发酸的味道在嘴里漫延,乌梅呜呜挣扎出声,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她的力量和渡枉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她不甘心! 就算死她要拉个垫背的! 渡枉松开手的那一刻,乌梅突然搂住渡枉的脖子仰起脸,面具被她蹭开。 两道唇相贴。 渡枉睁大眼睛—— 作者有话说:乌梅:毒死你,我死你也别想活 渡枉:老婆亲我了 写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循环:大师姐:你喜欢的py我都有(馋馋挨打)(恋爱的千层套路) 至于为什么让渡枉这个分身先亲亲,你们后面就知道啦~感谢在2024-05-0819:54:13~2024-05-0823:2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lia10瓶;孤海泛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0-30 第21章 亲到人,乌梅便知道坏了。 那什么电视剧里演的渡药到底怎么渡过去的来着,乌梅呆呆的贴着渡枉的嘴唇。 偏生渡枉那被乌梅蹭开的面具,彻底掉落,咚的一声吓的乌梅一个激灵,把嘴里含着的那口药又自己咽下去了。 可恶啊!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难道她乌梅今天就要枉死于此。 而且她们两个现在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乌梅直愣愣的看着渡枉仍带震惊的金色眼睛。 忍不住悄悄向后挪动一点,然后又一点——乌梅转身就跑。 乌梅只感觉自己没跑出两步,就被人掐着后颈抓了回去,脸直直撞进渡枉的怀里。 一股极其浓郁且熟悉的梅花香笼罩她。 不等乌梅分辨,周身场景变化,而她也被渡枉揪着后颈,仰头看着面具掉落的渡枉。 斑斓华丽的房顶绘画下,是一张与师姐极其相似,却更加娇艳的面庞。 “你,为什么和我大师姐那么像。”乌梅震惊到喃喃出声。 一瞬间,乌梅甚至怀疑自己还在镜妖的幻境中没有出来,否则为什么蛇妖、魔尊都和师姐长着一张几乎相同的脸。 乌梅终于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这一路上和大师姐样貌相似的人也太多了,虽说有句话叫好看的人千篇一律,但也不是这个律法吧。 然而现在好像不是思考这个事情的时候。 渡枉一手掐着她的后颈将她固定在原处,一手擦过唇上沾染的药液,看着食指和中指上残留的褐色液体,那金色的眸子在看向她时格外暗沉。 好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乌梅头皮发麻的挣动两下,发现动弹不得,只好梗着脖子、瞪着眼睛回视渡枉。 反正毒药也喝了,不就是死吗,她才不怕这个大魔头,气势不能输! “你为什么吻我。”渡枉问道。 听到渡枉的话,乌梅当即便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热意几乎把她煮熟,几乎是胡言乱语的回道:“我没,你胡说什么,我这是、谁叫你给我下毒!” 渡枉当然知道那算不上一个吻,只是看着女孩一双又圆又亮的漂亮眼睛瞪着她,谁能忍住不逗弄呢。 现下真是好风景啊,女孩绯红的几若滴血的脸颊,仿佛熟透的果实诱引着人去咬一口,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想象一般,滴下蜜般的甜汁来。 那张殷红的唇还在一张一合胡乱的说着什么。 渡枉仿佛被蜜果诱惑的毒蛇,忍不住俯下身去。 却最终止于乌梅惊恐的目光。 渡枉停住动作,在乌梅诧异的眼神里一口咬在乌梅的脸上。 “唔。”乌梅当即被吓得吱哇乱叫,“我不好吃的,真的,就算要吃,能不能等我死了再吃,我怕疼,呜呜。” 乌梅感受到渡枉似乎用牙齿衔着她的肉磨了磨。 吾命休矣,乌梅可怜兮兮的闭上眼。 可恶的渡枉魔头,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都喂我毒药了,竟然都不等毒药发作药死再吃,非得要把她生吞活剥。 蛇蝎女人,丧心病狂的大魔头,魔修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乌梅越想越觉得自己下场凄凉,满脑子都是恐怖片里血渍呼啦的血腥画面。 谁知渡枉突然松了口,然后就那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反留下乌梅一个人愣在原地。 等了一会,确定魔头好像不会回来了。 乌梅开始打量起这个陌生的房间,布置和她的房间差不多,不会是渡枉的寝室吧。 门也能直接推开,看来这魔头也没关着她。 这魔头到底是干什么? 说起来,什么毒药这么没用,她喝了这么久都没毒发。 想到这,乌梅突然发现嘴里那本来苦到发酸的药味好像在慢慢回甘,当即没忍住用舌头舔了舔口腔。 甜甜的。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魔修就是逗她玩,根本就没打算杀她也没打算吃她,那药也是假的。 可恶的魔头! 让她瑟瑟发抖,担心受怕那么久,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肯定很好玩是吧!可恶啊,恶趣味的魔头,可恶的魔头。 气死她了,既然如此,烂命一条就是干。 乌梅想起自己之前想办法出去时,打探过其他的地方,但是这边的宫殿似乎是渡枉魔头的住处,她就没敢了。 现在反正在这里,不如趁机会找找看,说不定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乌梅当然还是没找到什么看起来有猫腻的东西,但是也算是有好消息,直到乌梅回到自己的住处,魔头也没有出现过。 第二天,十一照常来敲门。 乌梅麻溜的起身,却在走出的一瞬突然顿住,她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 大师姐要是和她一起掉到魔都来,早该找到她了,既然还没找到,说明师姐掉到其他的地方去了,她要自己想办法脱身。 而一直伺候魔头是没有办法的,总不能真的指望等到六月六被魔尊带去蓬莱仙岛吧。 谁知道在那之前魔头会不会又发疯。 十一等在门外,只等来女孩的一声色厉内差的怒喝。 “不去!有本事让你主人杀了我。” 乌梅蒙头喊完,发现十一还真没再敲门。 她颇有些心虚的等了一会,竟然也真的没有等到渡枉找上门。 难道这魔头也算是良心发现了? 乌梅犹疑极了,渡枉到底什么意思。 第一天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为了活下去瞎扯蓬莱仙岛,也不知道魔尊是被哪句话戳中,竟然真的留下她。 昨天,她以为自己又要死了,结果魔头咬了她一口就不见人影,现在她说不想出门也不追究了。 太奇怪了。 乌梅老实的待了几天,随即便准备自己B计划——青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青蛇虽然好像也打不过魔头,但至少应该能带她出去。 走到阁楼门前,乌梅将手按在门上,还有点忐忑魔头突然出现,好在直到她推开门,魔头都没有出现,甚至兽首小童都没出现一个。 那日见到的青蛇正化成原型,同之前一样盘在柱子上,闭着眼像是在假寐。 “你好。”乌梅打招呼道。 青蛇如同雕塑一动不动。 乌梅也不犹豫,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是想和你合作,我们一起逃出东陵城。” 青蛇终于缓缓睁开巨大的兽瞳,金色的眼睛几乎有半个乌梅大。 “就凭你?” 乌梅微抬下巴,回道:“就凭我,好歹我还能走能动,你现在被困在这里不能去其他地方,我觉得再怎么样我也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青蛇爬行到地面,似审视着乌梅,最终妥协,又或者说她别无选择。 “等一下,再商讨咱们的逃跑大计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乌梅举起手,出声道。 青蛇顿了一会,才回道:“问。” “你认识我大师姐吗。”乌梅忍不住问道。 “你大师姐是谁。” “……颜折。” “不认识。”青蛇回答的毫不犹豫。 反倒让乌梅愣住了,她斟酌着措辞:“那渡枉魔尊为什么囚禁你,你见过渡枉魔尊的脸吗。” “不知道,没见过。”青蛇的每个问题都回答的言简意赅。 “那贺柘、石颜儿呢,你认识吗。”乌梅急急出声。 青蛇垂下巨大的头颅,隔着无形的囚笼几乎抵在乌梅面前,冷声道:“不认识,我不认识你,不可能认识你口中的任何人,我也不认识这位魔尊,不知她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囚我于此。 你说要逃出东陵城,我才多与你说几句,你是要继续浪费时间,还是与我商量正事?” 乌梅脑袋乱糟糟的,不过好在她也知道哪个比较重要,当即回道:“商量正事。” “好,第一件,你在东陵的所有行动,包括我们的对话,在她眼中一览无遗。” “啊。”乌梅怔愣出声,“那我们……”还玩什么啊。 后半段话乌梅草草止住,虽然没说出来,但表现出来的神态也说出来没差别了。 青蛇抬起尾巴,点在囚笼上,继续说道:“但那只是修为的感知,并非随时随地在看,我能感知她的‘视线’,所以,以后来找我,等我先说话。” 乌梅连连点头。 “既然她不限制你在东陵的行动,那你为我找这些东西过来……” 青蛇才念了一个。 乌梅就没忍住打断,表示她没听过。 青蛇似顿了一瞬,最后无可奈何的描述起东西的模样来,每说一个便描述一个。 乌梅不认识这些东西,找起来要废时间,为了防止出错,乌梅记得几个便让青蛇说几个,没有让青蛇一次把东西报完。 然后便是找完之前说的那些东西,就继续去找青蛇问接下来要找的东西。 找东西的路上自然会遇到十一,乌梅虽说最好了心理准备,但也只是做好了怎么回答十一问这些东西的用途,要是十一不许她拿还是很麻烦的。 谁知,十一不仅没有制止她,反而问她还要拿什么,要不要帮忙放到她的房间去。 计划意料之外的顺利。 乌梅和青蛇便知道渡枉其实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只是不知为何没有阻止。 “问剩下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青蛇问道,“她已经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乌梅显露出一种别样的冷静:“不管她是轻视我们也好,还是有其他打算才没管我们,这都是给我们机会不是吗。” 青蛇微微诧异,要知道她从没把计划内容告诉乌梅,只是让乌梅找各种东西,而乌梅不仅只靠她的描述就把东西找来,甚至也没多问过其他的具体事项。 是愚蠢天真的相信一个陌生人,还是也另有打算呢。 青蛇说起最后几样东西。 乌梅其实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从遇见渡枉起,她也不知道死马当活马医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在找完最后一样东西后,乌梅长舒一口气,叉腰望着天空,一瞬间豪气万丈,是生是死,是继续留下还是跑掉就看这些东西了。 峥—— 熟悉的利剑出鞘的声响,乌梅缓了两秒才犹在梦中的看向前方。 熟悉的身影踏碎东陵城的阵法,朝她走来。 “师妹,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昨天临时有事很晚才回家,又卡文,buff叠满直接通宵,会尽快补上今天的更新QAQ 感谢在2024-05-0823:21:51~2024-05-1008:2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奕周做一次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灿灿呀8瓶;沉吟至今、507044462瓶;serene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大师姐!”乌梅几乎热泪盈眶,乳燕归林般跑向大师姐。 颜折从墙头跃下,落定到乌梅身前,带着歉意:“是我来晚了,师妹,你可有受到什么伤。” 乌梅连连摇头,回道:“我没事,大师姐你来了就好。” 颜折抬起手,似想摸摸乌梅的头。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魔都,更是东陵城,在那疯子的手里怎么可能真的无事。 也不知道她这毫无自保能力的师妹是怎么在魔身手下是怎么活过这么些天的,到底是她还是小看师妹了。 那手却没落下,斜里刺入另一只手。 乌梅刚还期待又紧张的等着大师姐的亲近,下一秒熟悉的被拎住后领子的感觉,如扼住命运的咽喉一般打散她所有旖旎。 “魔头!”乌梅愤怒大叫。 渡枉与颜折对掌后退,弯起眉眼,艳丽的脸庞凑近乌梅,妩媚多情的说道:“蜜饯儿,本尊弄疼你了,本尊自会请罪,可不能跟别人跑了。” 颜折皱起眉,刚只对一掌没有继续就是怕误伤到乌梅,现下看着如拎猫儿乌龟似的拎着乌梅的渡枉,当即冷声道:“渡枉尊者,欺负一个才筑基的后辈,是强者所为吗。” “就是就是。”乌梅忍不住附和起来,大师姐都来了,她再也不用怕这个破魔头了,当然要逮着机会就嘲讽,好报之前的新仇旧恨。 乌梅的脸再次被掐住,几若暗金的蛇瞳看着她,冰冷低哑的说道:“就这么想回去吗,但今日,除非我死,否则你师姐绝对带不走你。” 渡枉推开乌梅,倾身向前。 似两道烈风刮过。 乌梅呆呆看着两人升天,暗红色的天空只留下两点芝麻大小的白点。 什么仇什么怨啊。 乌梅深刻反思自己,她也就时不时骂骂魔头,魔头竟然记恨到这种程度吗,不死不休。 而且,她和大师姐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 她那么大一个大师姐!可恶的魔头,大师姐也抢! 乌梅仰头看了一会,不一会连白点也看不见了,呆站在原地,一会担心大师姐,一会又自我安慰,大师姐可是《问仙》战力第一,区区魔尊不在话下。 可是,原文里,大师姐就是因为魔尊险些陨落。 乌梅焦急的目光四处发散,终于落到了之前找到那一堆东西上。 青蛇! 虽然青蛇好像也打不过魔头,但至少应该能帮上忙。 乌梅当即不再犹豫,捡起之前遗落的所有东西,匆匆跑向阁楼。 朱红金雕的大门被猛地推开,青蛇盘旋在地面,与闯入进来的乌梅对上目光。 “你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对不对,我会把东西给你,但你可不可以帮我大师姐!”乌梅抱着东西,希冀的看着青蛇。 青蛇却平静的回道:“如果我说不呢。” 乌梅愣住,几乎茫然的问道:“为什么,你不讨厌魔尊吗,帮我大师姐也是帮你啊。” “你斗过法吗。”青蛇问道,旋即自问自答道,“想你也没和修者比试过,仙门世家的高贵弟子,许是太久没踏入人间,竟连不要贸然插入修者之间的交手都不知道,更何况她们那个修为的交手,便是同等修为的人不一定敢插入。” 青蛇说完,漫不经心的抬起尾巴尖看着乌梅,其实她应该先好说话至少把女孩手中的东西拿过来再说,但女孩帮她良多,她也不屑骗帮过自己的人。 要是女孩听了她的话不愿意把东西给她,那她…… “我一点忙也帮不上。”乌梅失落的说道,随后把东西推入青蛇的牢笼,祝福道,“那你快走吧,下回不要再被魔头抓住了。” 青蛇拍打的尾巴尖一停,女孩已经跑出阁楼。 乌梅又跑回之前的那个院子,既然一点忙也帮不上,那她至少不能添乱,她就在这里等着大师姐,免得跑乱地方,还要麻烦大师姐来找她。 荒海特有的红雾天空里。 一息间,颜折与渡枉过了数百招,却谁也奈何不了谁,伤到渡枉的每一寸伤势都会反噬到颜折身上。 两道相似的白色身影停下,看着对方。 那终日在魔都上空旋转的狂风也被迫止于此,时间的流逝也静止在此刻。 她们之间很多话不必多说,各自了解。 渡枉是颜折分出的第一道分身,也是最荒诞的一个分身,桀骜不驯、行事作风是是她的全然反面。 可惜在见到分身的第一眼之前,便是作为本体的她也不知她这些分身会落到三界何处。 偶然的那几面,渡枉身边又跟着一个看不清修为的魔修,颜折无法越过她去杀渡枉。 这才让这荒谬的分身成长起来,直到今日甚至无法强硬收回。 “我早该杀了你。”颜折似是后悔的说道。 渡枉笑了:“哈,你可不是不想杀我,你只是打不过她而已。” 颜折听着渡枉的话,自然也想起一道摇着铃铛的身影,爱穿艳丽衣常,常带着一副银色的面具,一手法器是魇铃。 几次交手从不正面交锋,被发现便用铃铛造一幻境困住她,然后带着渡枉离开。 那时,她也曾犹疑她是否认识那人,后来随着修为进阶,她也不再去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后来,女人也带着渡枉也再未出现在魔都之外的地方。 至少她不再感知到那一抹来自背后的视线。 “不论你与她之间的纠葛,你不该强留乌梅,她不属于这里。”颜折收回思绪,试图与渡枉商量。 渡枉却再次拿起剑,癫狂笑道:“我们还是打吧,我说了,除非我死,她不会再离开这里一步!” 颜折摇头,就如她揣度渡枉,渡枉也在揣摩她。 她劝渡枉,她们之间打下去除了一起陨落没有别的结局。 渡枉也在赌她不敢两败俱伤,让其他魔修捡漏,逼她在她的命和乌梅之间做一个选择。 “我自认谨言慎行,这些年从未行差踏错,唯有没有早一些时日杀了你,是我该悔恨之错。”颜折垂下眉目,自省般说道。 渡枉歪头,嘲讽的看着颜折,附和:“的确,错了那么多次机会的你,如今要杀我,还不如自戕来的快。” 颜折看着渡枉,竟收剑敛气,平静的回道:“你说得对,我已经杀不了你,既如此,今日一同陨落罢,我颜折纵然身死道消,也绝不会让自己的魔身去为祸人间。” 渡枉愣住,旋即,那双金色眼睛莫名流出极深的怨恨和不甘来,疯了似的喊起来。 “你以为只有你愿意为她而死,我比你更早!但我不要死,也不会死,我好不容易找回她。” 渡枉抬起赤金色的眼睛,憎恶的说道:“我不会让你带走她!不会让她离开东陵!” “你当真走火入魔。”颜折面色冰冷的看着渡枉,“竟将一个无辜之人当成她的转世。” 一冰一黑两剑再次碰到一起,凌冽的灵气竟震散整片天空的红雾。 烈阳落下。 渡枉突然持剑转身朝着东陵城而去,癫狂的笑声恶意道:“哈哈哈,仙身,还不到你度化我的时候,今日你先忙一下妖身罢。” 颜折落后一步意识到渡枉想做什么,连忙追赶,却还是晚了一步。 乌梅看着红色的天空,被突如其来的天光晃了眼睛,没忍住抬手遮住眼睛。 腰间突然一紧,青蛇的声音响起:“跟我走!再不走你就走不了!” “什么。”乌梅抓着腰间的蛇尾。 青蛇看着天际,她虽插入不了那方战斗,却至少看的出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而魔都是一个将陨落的大能当做补药的地方。 此时,整个东陵外,已经蹲守了数不尽的魔修。 “我师姐还在这里!”乌梅拍打着腰间的蛇尾,挣扎着拒绝道,“我不走!” 青蛇还想再说什么,声音却猛然一停。 乌梅被甩出去,又被熟悉的怀抱搂住。 “师妹,躲好。”是大师姐的声音。 乌梅扭头只看见大师姐想要冲出去,却顿在原地,冷肃的下颚,以及突然出现狰狞伤口的脖颈。 那伤口深到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刀剑将大师姐的整个头颅切下。 颜折捂住脖颈,鲜血却仍喷涌而出。 乌梅愣愣的沾染一身鲜血。 大师姐却仍然温柔的抬起干净的那只手遮住她的眼睛,柔声道:“别怕,师妹,我没事。” 乌梅眨动眼睛,睫毛上似有血珠滚落,顺着她的眼泪一起流下,乌梅仓皇的扒开师姐的手,哭道:“师姐,我不怕,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颜折微微侧过身,不让乌梅直视她的伤口。 乌梅便只能看见大师姐一身白衣几乎变成红衣,她只能无能的握着大师姐的手,感受手中的一点温度。 耳畔传来笑声,比平时更加低哑疯狂。 乌梅泪眼朦胧的顺着大师姐的视线转过头。 渡枉整个人沐浴在血中,身旁是被她斩断头颅的青蛇,分不出清到底是青蛇的血还是渡枉的。 渡枉的脖颈上也有着一道可怖的伤,她却不管不顾只是狰狞的看着乌梅,满脸的血随着她的笑像是在流下血泪。 乌梅害怕的更加靠近大师姐。 渡枉便扶着摇摇欲坠的头颅,笑的恣意。 大师姐突然按住乌梅的手,说道:“待好,别离开我身边。” 为什么?乌梅的问题没有问出来,她注意到墙头乌压压的暗影。 魔修,数不清的魔修突然遍布东陵的宫墙上。 他们贪婪的看着这方天地里的一切,如同嗅到死亡气息,等着食腐的秃鹫。 “别怕。”颜折再次安慰道,她松开扶着脖颈的手,那伤已然痊愈,一身又恢复成之前霜雪般干净的气息。 衣服都变的雪白。 乌梅不着边际的想到,大师姐是不是有点偶像包袱,那魔尊都没用净衣诀处理衣服呢。 想着,乌梅偷偷瞟了魔尊一眼。 哦,魔尊的衣服也焕然一新了,是她唐突了。 后面的事情就不受乌梅控制了,她只感觉自己像个破布娃娃,一会被大师姐抢过去搂着,一会被魔头拎着后衣领。 大师姐和渡枉一边打着,一边打的时候也没忘把那些敢蹲墙头的魔修一起收拾了。 打到后面,再没有一个魔修敢观战,跑的一干二净。 乌梅呆愣愣再次被渡枉拎住命运的后脖颈,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大喊出声。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5-1008:20:19~2024-05-1108:1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大白菜29瓶;灿灿呀2瓶;50704446、寻归、余生很长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就算要打,能不能把她放下来再打,乌梅感觉自己真的要晕车了。 然而两人自然没一个听她的,那句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乌梅老实且无奈的跟着两人飞来飞去。 突然,乌梅一个蛄蛹,直接把外套一脱。 万尺高空中,她向下跌落进颜折的怀里。 “师妹,你实在太冒险了。”颜折不赞同的说道,若是她和渡枉有一人没反应过来,乌梅就该摔下去了。 乌梅很想说自己也勉勉强强会御一点剑,直接摔下去不至于,但现在重点不在这里,她连忙问道:“师姐,我们不能直接走吗。” “当然不能,蜜饯儿,你怎么看不出其实是你的大师姐难以为继呢。”渡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乌梅下意识反驳:“你胡说八道!” 渡枉笑而不语。 乌梅突然心慌,渡枉虽然人不行,但的确好像没骗过她,乌梅赶紧转头朝颜折看去,大师姐乍一眼还是游刃有余的模样,细看却能发现面色苍白,那鼻侧浅淡的两颗痣变的鲜明。 颜折蹙眉,若是此前,她还能和渡枉缠斗些许,再徐徐图之,现下,渡枉先一步将妖身杀了,她……没有时间了。 乌梅接到大师姐从头上取下的梅花簪子。 青丝散落,乌梅只觉微凉的触感滑过脸颊,然后眼前便是一花。 她不知道大师姐做了什么,只知道大师姐带着她朝魔都外飞去,而渡枉在身后幽幽的看着她们,却没有再追上来。 乌梅没有自己闯过荒海,她来到魔都全是辽国外那个摄灵阵的意外,大师姐带着她走过这一趟。 她才知道为什么荒海会是天然的屏障,能让魔修无法肆无忌惮的去往人间。 天空是浓稠的到让人辨不清方向,甚至辨不清时间的红雾,下方翻滚的红色海面,出现巨大的黑色暗影,史前巨兽的背脊在海面时隐时现。 让人心慌的鸟鸣在红雾深处响起,伴随着海面逐渐响起轰鸣。 她们犹如一片小舟,行驶在狂风暴雨的海面。 随着一声长鸣,如红色龙卷风般不知名鸟兽从浓雾深处向她们袭来,海洋巨*兽从海面高高跃起,露出深渊般的巨口。 大师姐的气息却极强,强到这些可怖的巨兽在大师姐面前也显得脆弱不堪。 乌梅甚至被大师姐释放出的威压惊到,那种感觉就好似老鼠看见猫、鸟看见蛇一般,仿佛被一种名为天敌的气息笼罩。 她没有为大师姐的力量感到心安,反而只感到心慌。 下山以来,乌梅从没有见过大师姐这样释放自己的威压,大师姐对自己的修为控制向来是内敛的,这样的情况实在容易让人不安。 为什么突然释放力量,到底是威慑,还是因为控制不住力量。 尤其是乌梅不知道大师姐到底干了什么,才能让渡枉甚至都不追上来,渡枉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大师姐一定付出了某些代价。 乌梅想到剧情杀,大师姐和魔尊的对决本该在两年后,却因为她提前了,时间的变化是不是没有改变结果。 大师姐是不是还是因为渡枉受到了什么重伤。 可她看不到伤口,看不到血迹,甚至大师姐的气息要比之前更加强大汹涌。 突破荒海界限时,乌梅恍惚看到大师姐有一条青色的蛇尾,随后便被界限的灵气拍晕。 颜折抱着乌梅摔落在草地上。 “哈。”颜折难以抑制的蜷缩起身体,巨大的蛇尾不受控制的在身后扭曲,指尖深深扣进青色的鳞片里,好似这样就能缓解她震动的神魂。 颜折用尽最后一丝清明给乌梅设下一个保护。 巨大的青蛇抖落属于人类的衣衫爬向森林深处。 她要尽快离开,妖身的意外死亡,回归的意识不是自愿,正在她的识海深处捣乱,还有为了拦住渡枉,她对自己神魂下的手。 接下来她恐怕会很难控制自己现在的身体,被本能控制期间的身体,她根本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只能尽力远离。 一金一褐双色眸子的青蛇艰难的走向更远处。 她的法器都留给了乌梅,接下来要靠乌梅自己了,希望乌梅不会出事,能等到她回来。 青蛇的眼睛逐渐变为兽瞳,她仰巨大的蛇头,吐着信子,冰冷的看过藏在树林后的鸟雀。 “啾啾。” 乌梅被鸟雀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是繁茂的翠绿色,灌木、树林、草地。 下山时,似乎才刚刚结束冬意,这里如今已是一片深春景色。 乌梅捂着脑袋爬起身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任何眼熟的东西。 这是又给她干哪来了。 魔修是她的太岁吧,和魔修有染的悬日宗莫名其妙把她丢到魔都,因为渡枉这个魔头魔修,她这是又莫名其妙到哪块地界了。 而且大师姐呢,又不见?! 怎么!是她没被邀请吗!怎么又留她一个! 可恶啊! 乌梅没忍住转身就恨恨踢了一脚树干。 “哎哟!你干嘛呢!”女孩愤怒的声音响起。 乌梅吓的连连后退,滑跪超快的说道:“树妖?!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才是树妖呢。”一只蓝色的小鸟从绿色的枝叶后跳出来,两只小翅膀叉着腰,黑豆豆眼睛瞪着乌梅,“人类果然没礼貌,竟然胡乱踢别人的家。” 鸟说话了?呃,太奇怪了,乌梅竟然有些看不出面前这只小蓝鸟的底细,像妖又不不太像妖。 妖的基础定义,是非人的生灵开窍顿悟,从此能聚灵,有神志,此后随着修行的加深,会逐渐能化形,类人,却仍保留种族特性的存在。 那些能化形的妖怪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算的上大妖。 这只小蓝鸟太像人了,像人的鸟,但外表又完全是鸟形,不像寻常妖怪,是带着种族特性的人形。 小蓝鸟还在瞪着她,乌梅赶紧回神,顺着小鸟出现的地方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隐藏在绿叶后的窝,当即再次诚恳道歉道:“抱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的家有问题吗,如果有需要我补偿的请说。” 蓝色小鸟扑簌着翅膀,飞到更靠近乌梅的一根树枝,黑豆豆眼上下打量。 “那就从你衣服上撕点绒毛给我吧,姐妹们昨天都换了新窝,就我回来晚没抢到,听说那捡来的人类衣服撕出来的丝绸绒可舒服了。” 捡来的衣服,谁把衣服丢这来了,乌梅脑中简短的滑过这个奇怪的问题,便一边从身上的衣服上撕布条,一边闲聊似的问道:“你们这经常有人类丢衣服吗。” “当然不,这是我们蓝汐族的地盘,别说人类,其他妖族也很少过来的,大家都有自己的家,没有受到邀请胡乱串别人的家算什么。” 一只手撕着不方便,乌梅将手中握着梅花簪随意插在头发里,两只手麻利的从衣角撕下几块布条递给蓝鸟。 外套因为渡枉没了,乌梅如今只穿着一件内搭的对襟上袄和下裙,梅花簪是师姐的东西,乌梅其实能想到大师姐塞给她的原因,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乌梅还是不想拿师姐的东西。 总感觉不太好意思。 撕完衣服,乌梅看着破烂的衣服下摆,十分怀疑她现在的样子,加入丐帮都毫无违和。 用了两个净衣诀打理自己,乌梅抬头看向蓝鸟,好心的问道:“还要吗。” 小蓝鸟衔着布条也没法说话,只是看起来很满意,挺了挺胸脯,黑豆豆眼看了乌梅一眼,转身飞到枝叶后面。 乌梅等了一会,小蓝鸟又跳出来,回道:“行了,我原谅你了。” “谢谢。”乌梅松了一口气,初来乍到,还是能不惹麻烦最好。 但有些消息还是要打探,乌梅便商量似的出声道,“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小蓝鸟心情破好的回道:“你问。” “这里是哪里。” “这你都不知道,这里是浆果森林。” “浆果森林?”乌梅一脸茫然,完全、一点都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过来的,浆果森林在东曦森林的最深处,难道你是从荒海那边过来的吗。” 终于有个认识的地方了,乌梅连连点头,回道:“我是从荒海那边过来的,你——” “不可能!”小蓝鸟激动的打断乌梅的话,“就你的修为,连荒海的边界都无法踏入,不许骗鸟,我们蓝汐族最讨厌谎言!” 乌梅噎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的确不是自己过来的,是我大师姐带我过来的,我和她失散了。” 蓝鸟盯了乌梅一会,乌梅不闪不避的望回去,蓝鸟便回道:“我相信你了,不过,你要失望了,这里没有你的师姐,这段时间没有人类来过这里。” 虽然有心理准备,乌梅还是不免失落。 那么,现在便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乌梅问道:“请问这里怎么去人类地界,最近的路是哪里。” 小蓝鸟表示不知道,还很慷慨的啄下一根羽毛,给乌梅指了一个方向,让乌梅去找蓝汐族长,族长肯定知道。 乌梅便和蓝鸟告别,准备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蓝鸟却像突然响起什么般再次喊道:“你要小心,不要走到右边的路了。” “右边的路有什么吗。”乌梅转身的动作一顿。 蓝鸟小小的豆豆眼里露出一丝恐惧,但又带些愤怒的说道:“有蛇,一条大蛇,竟然敢跑到浆果森林来,这里又不是蛇族的地盘,阴险的长条虫……” 之后便是小蓝鸟对那条大蛇的蛇族问候,骂骂咧咧,看起来真的气坏了。 “蛇?什么样、什么颜色的蛇。”乌梅问道,她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信息敏感,明明她应该找的是人。 可是,在东陵城时,对于大师姐的疑惑,她没有来得及解开,便又陷入一连串身不由己的变故中。 如今,明明该和她一起掉到这个地方来的师姐不见踪影,却突兀的出现一只蓝鸟口中,不该出现在森林的大蛇。 大师姐不可能故意丢下她,还有她昏迷看到的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师姐真的和青蛇、渡枉、甚至贺柘和石颜儿都有着一些她不知道的联系。 回想起来,其实石颜儿和贺柘对待大师姐的态度,如果不是喜欢,那便是另一种无可解释的关注。 乌梅看向蓝鸟,等着一个回答,又像等着一个答案。 “…听说是绿色的,比这些叶子要更暗的颜色。”蓝鸟看起来对于乌梅问的这个有些不高兴,却还是回了。 乌梅心下一动,忍不住继续问道:“那眼睛呢,眼睛是什么颜色,她身上有带着什么吗。” 蓝鸟终于不耐烦起来,啾啾叫道:“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讨厌的蛇那么感兴趣,都说我昨天回来晚了,错过了很多,我都是听其他姐妹说的。” 乌梅便再次道歉,当然道歉归道歉,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最后问到那条蛇朝哪里去了。 蓝鸟回了,最后却好心的告诫道:“听说那条蛇特别特别的危险,你不是要找师姐吗,你去找蛇了,可能就再也找不了师姐了。” “我知道了,真的谢谢你……”说到这里,乌梅才发现自己还没问蓝鸟的名字,便问道,“我叫乌梅,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蓝莓。”蓝莓骄傲的挺起胸脯。 乌梅便笑道:“谢谢你,蓝莓,我会记得你的,有缘分我们会再见的,到时候我给你带更好的绒来。” 蓝莓虽然有点咋呼,却毫不吝啬的回答了她所有的问答,真是一个好人……好鸟。 人类的长相在鸟眼,就如鸟在人类眼里,那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但是这个人类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蓝莓便又叨了一根羽毛给乌梅。 乌梅离开后,一道苍老些的声音响起。 “哎哟,踢的真狠,我的皮都险些伤了。”树张开嘴,抱怨道。 蓝莓在树上跳动几下,啾啾回道:“那你刚刚怎么不出声要赔偿。” 树无奈回道:“那人类身上有一种可怕的气息保护,你呀,还是得小心,这么莽撞的找人类要东西,小心可怕的人类是想拔你的羽毛。” “我才不怕呢,这里可不是别的地方,是浆果森林,我蓝汐族的姐妹都在。”蓝莓挺起胸膛。“而且,这人类还挺像好鸟的,看起来不是坏人。” 树叹息一声,不再劝了,它闭上眼,又沉入树的世界去了。 乌梅装好蓝莓给她的羽毛,沿着蓝莓指出的路走出一段,随后便毫不犹豫的转向右边朝着有蛇的地方去了。 第24章 乌梅从没有来过这片森林,可走到这里,她便知道前面是她要找的地方。 浆果森林给她的感觉像是环境极好的森林公园,宁静、安详、美丽,而几棵树外的距离,便是原始森林的模样。 树木大多长满苔藓,不知名的藤蔓挂满树梢,地面不时爬过一些细小的生物,还没有走进就感觉这个森林里的温度会是一种南方的湿热。 乌梅给自己打气,走进这片森林。 如果是她猜想的那条青蛇,走过这片森林,肯定会留下明显的痕迹,她只要能找到痕迹,就能顺着痕迹找到她要找的蛇。 乌梅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去,森林的地面被各类苔藓覆盖着,像是走在棉花上。 “这破地面有个坑都看不出,我不会摔一跤吧。” 乌梅刚念叨完,左脚便一空,整个摔坐到地上。 还不等她缓过神,一只巨大的花蜘蛛就顺着她的腿,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爬了上来,直奔她的脸来。 “啊——!”乌梅惨叫出声,胡乱的拍打一通,连滚带爬的起身,慌不择路的跑走。 闷头跑出一段距离,乌梅才喘着气停下来,战战兢兢的拿手在头顶、背后这些看不见的地方摸去。 应该拍下去了吧。 蜘蛛不会冷不丁出现在她背后之类的地方吧。 那只花蜘蛛几乎有乌梅巴掌大,还五彩斑斓的,一看就有毒,而且还像抱脸虫一样直冲她脸来,真是吓死人。 乌梅拍着胸口,安抚自己惊慌到剧烈跳动的心脏。 随后注意到她身处的这片地方似乎格外亮,不像森林的其他地方,树林茂密到透进来的阳光都是气若游丝的。 乌梅一边整理自己,一边向四周看去。 数颗树木倾倒,折断,一部分地面苔藓被掀起,露出深色的土壤,另一些没被掀起的苔藓,却给人一种被夯实的感觉。 难怪刚才闷头冲也没再摔一次,这里的路算的上平整。 乌梅看着比她人还粗的树干上可怕的撞击痕迹。 有亮光晃过眼,乌梅意有所感的走上前,随后分别从地面,还有树干上找出好些黑色、青色的蛇鳞。 大多是黑色的,只有两片是青色的。 有两条大蛇在这里打过架,乌梅脑中冒出这个念头。 乌梅打量着手中的青色鳞片,色泽颜色很像东陵城的蛇妖,或者说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还不能确定。 乌梅观察过痕迹,确定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有了先前的教训,乌梅走路小心多了,折了根树枝当拐杖,一边敲击地面一边走。 她可不想再踩到什么蜘蛛洞了。 接下来的路并不难确认方向。 这条有着青色鳞片的蛇,好似一个外来土匪,所过之处,不知道揍了多少蛇,留下各色的蛇鳞和痕迹在原地。 渐渐听到一些声音,是撞击的声音,还有鳞片摩擦的声响。 乌梅眼睛一亮,悄悄摸上前,从一颗稍显完整的树后探出头向前看去。 一眼便望见那条青色的大蛇,模样熟悉到乌梅心下剧烈颤动。 尤其是那双熟悉的浅色眼眸,大师姐那双独特的如琉璃般的眼睛颜色。 原来不是她的幻觉,渡过荒海界限的那一刻,她看见的有着青色蛇尾的大师姐是真实的。 但大师姐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和东陵城的蛇妖到底什么关系,又或者和渡枉、贺柘、石颜儿她们都是什么关系。 这是个能修仙的异世界,如果有一些不能科学解释的事情,从某种程度来说算是不正常的正常吧。 乌梅看着青蛇,脑中浮现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分身? 可是分身的话,那岂不是那个大魔头也是大师姐! 乌梅面色一僵,选择拒绝再继续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转而继续看着前方。 青蛇比在东陵城的时候要小很多,只有人腰身粗,鳞片如同被雨水洗涤过的绿叶,青翠盎然。 熟悉的浅色眸子带着冷意的看着她的对手。 是一条更大些的红色蛇身,黑色花纹的蛇。 红蛇不停地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乌梅听不懂,但总觉得是在骂人,哦不,是在骂蛇。 青蛇微微歪头,像是完全不懂红蛇在说什么,翘起的蛇吻吐出信子,感知空气中的信息。 红蛇气的张大嘴,滴着毒液的长牙狰狞的显露,朝着青蛇咬去。 青蛇抬起尾巴一抽,直抽的红蛇向后翻去。 乌梅眼皮一跳,谁家好蛇这么打架。 她无聊的时候也是看过动物世界的,看人家红蛇打架多像一条蛇,用毒牙,用身体绞缠,虽然都近不了青蛇的身。 红蛇的每一次进攻,青蛇只是抬起尾巴抽,一股用剑的气势习惯,抽的红蛇从一开始狰狞气愤到眼神逐渐清澈。 好了,这下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 乌梅没忍住闭了下眼,怎么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 青蛇微张蛇吻,犹如蛇在学人说话一般的音调,说道:“滚。” 红蛇吐着信子,眨动眼瞳薄膜,犹豫几瞬,眼见青蛇的目光冷下来,忙不失的转身。 乌梅连忙把自己往树干里缩,眼看着红蛇头也不回的从她躲藏的树干旁路过,向着她来时的方向爬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红蛇离开了,感觉好像有点安静,意识到什么的乌梅赶紧转头朝着空地看去。 青蛇不见了! 乌梅赶紧走出树干范围,呆呆的看着空地,真的不见了。 走这么快? 乌梅跑进空地,四处搜寻一番,别说蛇了,连片蛇鳞都没有。 头顶似日头轮转,树荫变化了一瞬。 乌梅突然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她好像被什么盯上了。 然而四下看去,整个森林空荡荡的,连虫都看不到几只,都被刚才两蛇打架吓走了。 头顶树荫似又变换…… 这日头怎么老变来变去的。 乌梅抬手放到眼前,遮住一半日光,抬起头向树林间看去。 被光线照射的犹如金色般的浅色蛇瞳对上她的视线,青蛇盘在树梢,不知在那静静看了她多久。 那目光带着盯住猎物的冰冷和微不可查的饥饿。 没有乌梅熟知的一丝一毫来自大师姐的模样。 青蛇张开她刚才和红蛇打架都没张开过的蛇吻。 鲜红的口腔,泛着冷光的毒牙,如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乌梅的上空。 蛇吻看似缓慢,实则堵住她任何逃跑间隙的靠近她。 乌梅大脑飞速运转,蛇的进攻看起来缓慢,那是因为她没动,动物世界科普,蛇的攻击速度是人的四倍,她肯定来不及拔下梅花簪去找东西反击。 脑中繁杂的有关动物世界的蛇类知识闪过。 乌梅突然往地上一躺,把自己团成一个圈,转圈挪动几下。 青蛇果然被镇住,缓缓合上蛇吻,非人的眼眸横向眨动眼睛薄膜。 眼看着青蛇不仅停止攻击,还转过身去。 乌梅反而没忍住坐起身,在心底大喊了一声,可恶! 蛇蛇转圈是求偶的信号,虽说她是想用这个方法让青蛇不要吃自己,但大师姐的嫌弃也太明显了吧! 可恶,变成蛇之后竟然一点都不讲人类的社交礼仪了,要是大师姐还是人,就算不喜欢她,肯定也不会这样转头就走……走唉? 乌梅看着腰间多出来的蛇尾。 青蛇巨大的蛇头靠近她,微微翘起的蛇吻不停的吐出信子,像是捕捉着她的味道,分叉的舌尖偶尔扫过她的脸颊。 不对劲,乌梅手按在蛇尾上挣扎了一下,熟悉的动弹不得。 蛇尾牢牢的扣住乌梅的腰,尾巴尖尖轻轻拍打着乌梅的腹部。 等等!这真是百分之一千的不对劲啊。 虽然但是!不可以啊,大师姐现在一看就不正常。 青蛇抬头看了看树林间隙,便带着乌梅继续向前。 路过一片清澈的湖水,随后是看起来光线适宜的另一个森林区,青蛇到了一处山头,那里有一个山洞。 青蛇将乌梅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自己冲进山洞里。 一阵轻微的颤动后,乌梅看着青蛇把一条紫蛇从洞里打出来。 乌梅看着打的正激烈的青、紫两蛇,悄悄转过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既然已经确认大师姐的状态了,今天她就先回浆果森林,去找办法让大师姐变回来。 正好蓝莓给她的羽毛还没用上,而且据蓝莓夸赞,蓝汐族长无所不知,应该能有些收获。 乌梅想着,轻巧的爬下山,一离开山的范围,就朝着来时的路狂奔。 刚跑到湖边,乌梅便感觉背后一凉,腰间缠上熟悉的蛇尾,一阵位置变换,乌梅对上青蛇不悦的浅色眸子。 乌梅被抓回山洞,山洞里似乎还留下不少的东西,乌梅甚至还没来得看清,青蛇便使了仙法,将山洞清的一干二净。 “师姐?”乌梅看着熟悉的仙法,试探的呼唤道。 青蛇置若未闻的把乌梅一放,庞大的身躯围着乌梅转成一个圈。 乌梅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坐在青蛇盘出来的圈中。 青蛇垂下巨大的头颅,想要缠上乌梅,却发现她的雌性实在太小了。 人腰粗的青蛇再次变小,化作大腿粗的蛇,这才终于一圈圈缠住乌梅。 青蛇在乌梅颈边贪婪的吐着信子,捕捉着每一寸她属于的雌性的气息。 蛇尾轻轻颤动,顺着乌梅的脚踝蜿蜒向上。 乌梅只感觉血液倒流,热意烧的脑子都迷糊了。 好在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大师姐,不可啊!”乌梅一把抓住青蛇的尾巴尖,扭的和真蛇有的一比。 大师姐现在状态不对,要是真发生了什么,等大师姐后面恢复过来,今天的事是灭她的口还是灭大师姐的口啊。 乌梅顿时翻滚起来,一副活脱脱宁死不屈的样子。 青蛇疑惑的松开乌梅,信子吐了天半,嘶嘶出声道:“饿。” “饿就去吃饭!我在这里等你。”乌梅乖巧应声。 青蛇:“……”—— 作者有话说:大师姐:“……” 痛经真该列入重大疑难杂症(阴暗爬行),明天更新暂定,会尽量更(身残志坚buff) 感谢在2024-05-1213:44:19~2024-05-1323: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源.惠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槿菞10瓶;507044462瓶;不用麻烦啦、Ghost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颜折的思绪有些混乱,她感到自己好似受了重伤,极需要寻找一个地方……修行、冬眠? 她不知道该用哪个词,脑袋里好像一会是人的思维,一会是蛇的思维。 如果是人,她为什么是蛇的模样,如果是蛇,她又为什么似乎不太认同自己身为蛇的身份。 思维虽然混乱,却并不影响她寻找一个合适休息的巢穴。 只是在这片林地,舒适的住处大多都有了主人,蛇的思维告诉她,弱肉强食,领地是打出来的,只要你想要,打的赢,你看上的地方就是你的。 颜折便一个个打过去,打跑住处主人,她就进入这些蛇的洞穴看看。 石头洞穴、木头洞穴、还有苔藓铺好的地下洞穴,颜折看了一遍都不太满意,便继续向前。 她有预感自己要睡很长一段时间,因此要找一个足够好的巢穴。 再打跑又一条蛇后,颜折嗅到一丝清浅甜腻的味道,像是某种清香花朵的花蜜。 她吐出的信子捕捉着风带来的,属于那个人类的味道。 好香,好饿。 她庞大的身躯静谧无声的爬过树干,如最优秀的捕食者,盘在树梢看着她的猎物。 娇小脆弱,甚至毫无危机感的猎物,竟然就那么呆呆的跑到她栖身的树下。 她转换几次身形,猎物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茫然清澈的目光看向她。 更饿了,颜折想到。 好小,即便吃下去也缓解不了多久的饥饿。 可是真的好香,眼前的人像一颗甜到流出蜜汁的果实,诱惑着她去吞噬。 颜折忍不住张开蛇吻。 还是吃下去吧。 猎物却突然释放求偶的信号,颜折混沌的大脑疑惑起来。 能求偶=同类,同类≠食物。 1 颜折略微遗憾的合上蛇吻,但很快她反应过来,比起一口吃掉娇小的人类,短暂的止住食欲上的饥饿,另一种方式的吃掉似乎更持久,也更能长久享受人类甜蜜的气息。 她接受这个人类的求偶了,从此,这个人类便是她的雌性。 颜折突然分不清,对雌性,她最初始的欲望到底是食欲,还是另一种欲望,这两种欲望的浅显表达都是饥饿。 她对她的雌性感到饥饿。 颜折爬下树干,圈住雌性,吐出信子将信息标记在雌性身上。 她得更加尽快找到一个巢穴了,她的雌性甜蜜可爱却脆弱,需要保护起来。 很快,颜折便又找到一处巢穴,将雌性放置在安全的地方,她便去和领地的主人打起来。 往常她总是很快结束战斗,这次她多打斗了一会,尽力展示自己漂亮的青色鳞片,和流畅充满力量的身体。 转头却发现雌性悄悄跑远了。 颜折不明所以的将对手解决,追上雌性。 被她圈住时,雌性倒是显得乖巧异常,她看了看四周,没有寻觅到特殊到让雌性突然跑出来找的东西。 感受着尾巴圈里来自雌性的存在和温度,颜折蛇瞳微微放大,她好饿。 将洞穴凭借本能打扫干净,颜折想要彻底拥有雌性时,却发现相较于雌性而言,她蛇的身躯实在太大,她隐隐意识到她该有一副更适合的身体,却因为某些原因变化不了。 她只能缩小自己的蛇躯。 终于一圈圈缠住雌性时,终于贪婪的舔食雌性的气息时,她感到自己的饥饿在被抚慰,但与之而来是更深的欲望。 她的蛇尾本能般开始探索。 雌性却挣扎起来。 颜折同样挣扎在欲望之中,最终在感知到雌性惊恐的气息时,还是将雌性松开。 她不明白,明明是雌性先求偶,为什么等她表达欲望时,雌性却拒绝了。 复杂的情绪难以被简单的语言表达,她诸多想法只吐露了一个“饿”字。 她好饿,她好想拥有雌性,告诉她,是她做错什么了。 乌梅喊完饿就去吃饭,后知后觉意识到青蛇说的饿和她想的饿可能不是一个东西,当即又是面红耳赤。 蛇尾贪念的蹭着乌梅的脸,感受着相较于青蛇来说略显温热的体温。 乌梅感觉脸上的热意在被微凉的蛇尾带走,尴尬的情绪让双手无处安放的握在一起。 让她想想怎么办,现在这个情况,她说要走,青蛇会不会后悔把她当配偶,然后直接吃掉。 乌梅深吸一口气,开始睁眼说瞎话:“我们人类的规矩,咱们这算相亲,这、这洞房的事情必须结婚之后才行,然后,这个结婚要相亲之后至少三……三百年。” 本来是想说三年,但寻思着这修真界也不是原来普通世界,万一大师姐还没恢复过来,她不是完了,乌梅脱口而出一个三百年。 青蛇很显然也被一个三百年镇住,焦躁的吐着信子,好半响才回道:“久,不行。” “那就两百年。”乌梅深谙砍价的套路。 青蛇摆动蛇尾,将乌梅再次拉到身前。 乌梅急中生智,捧住青蛇的脑袋,大声道:“等你伤好!你现在还在受伤对不对,先养好伤,身体最重要。” 一人一蛇又是讨论一会,当然,主要是乌梅说,青蛇会用各种小动作回乌梅,比如吐信子,拍尾巴尖,表达青蛇赞同或者不满的情绪。 终于商量好,乌梅刚松口气,又被青蛇缠住,当即僵的像是被蛇咬住的兔子。 好在青蛇只是缠住她,随后便缓缓闭上眼睛,看来是休息了。 乌梅也逐渐放松下来。 人一放松,便开始乱想。 大师姐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以之前遇到那些与大师姐长相相似的人,果然都和大师姐有关系,是功法问题吗,说起来大师姐的功法就叫百面千身,现在想来这个功法的名字就透露了某些信息。 还有原文里,包括她自己看到的,大师姐会无缘无故受伤,在东陵城的时候,渡枉对青蛇动的手,更是让大师姐和渡枉都受到了一样的伤。 不同的是,应该是大师姐和渡枉的修为都要比青蛇高,所以对青蛇来说致命的伤,对大师姐和渡枉来说,却有回复的能力。 那么这个功法到底是什么原理,大师姐会恢复吗,要多久才能恢复,对应上原文,大师姐对上渡枉险些破道,可能也是因为这些原因。 乌梅忍不住摸了摸手腕上的珠子,突然想到另一个更火烧眉毛的问题。 大师姐恢复过来,还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吗。 乌梅顿时面露难色的闭上眼,一副逃避现实的模样。 天呐,这让她怎么面对大师姐,大师姐又会怎么面对她。 不对,大师姐会不会怀疑她的心思,毕竟要是换其他师姐,比如史渺渺,根本就不会像她这么处理问题吧。 史渺渺的话,肯定会先确定情况再出发,就算遇到大师姐,也不会和她用一样的法子,肯定是想办法跑走,回名无宗去摇人。 摇人! 乌梅反应过来,艰难的将手从蛇蛇的缠绕上拔出来,取下头上的梅花簪,一边心里念着打扰了,一边开始翻发信号的符箓。 然而真找到时,乌梅反而犹豫了。 大师姐会愿意让其他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吗,一条没有多少人心智的蛇妖。 在《问仙》的世界里,混血向来是鄙视链的底层,因为血脉混杂会带来数不尽的问题,外貌上的,生理上的,最*严重的是心性上的。 在世人眼里,混血几乎和半只脚踏入魔修没有区别。 大家会怎么看大师姐,就算大家都不在意,大师姐自己也会在意吧。 就像她病的严重的时候,也只想一个人待着,她的狼狈,因为病症的丑陋,也不愿意被太多人观看,即便这些人对她并没有恶意。 乌梅又将梅花簪插回脑袋上,摆烂的靠在蛇形靠枕里。 就先这样吧,说不定大师姐很快就恢复了呢。 她要相信大师姐。 洞里静悄悄的又没有光,乌梅睁着一会眼睛,实在没事干,干脆也开始酝酿睡意。 打了哈欠,乌梅缓缓闭上眼睛。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怪梦,她好像变成一个大馅饼里的馅料,一只无形的手正将她和面团一起揉捏入味。 乌梅心有戚戚的睁开眼,迷糊的感受到身上的蛇身一会松弛,一会用力。 难怪会做那么奇怪的梦,都怪青蛇把她缠的和粽子一样。 乌梅躺了一会,两眼放空的看着黑暗。 太无聊了!她待不下去了,她要出去走走! 乌梅开始轻轻且悄悄从蛇身中钻出去。 拔出手,拔出身子,就剩最后一条腿了,马上就要挣脱了! 青蛇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一双眼睛仿佛发着光看着她。 乌梅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和青蛇四目相对了一会。 “我、饿了。”乌梅胡言乱语道。 片刻后,一只巨大的不知是老虎还是狮子的动物被青蛇绞晕,丢到乌梅身前。 乌梅伸出手比了比大小,这动物眼睛都有她巴掌大,她吃? 青蛇贴心的拿起蛇尾在猎物身上划动,乌梅竟然懂得了青蛇准备帮她切开的意思。 乌梅当即拒绝了,这个肉也不能生吃啊,大师姐的梅花簪子里东西不少,但绝对不包括厨具。 乌梅指向了浆果森林的方向,商量着说道:“我去采点浆果,你回去休息吧。” 青蛇没有同意,不仅没有同意,还带着乌梅一起去了浆果森林,并准备强横的霸占一块地盘。 愤怒的鸟叫在一人一蛇头顶响起。 数不清的蓝鸟出现在树梢上,远看像是深水倒流,流淌在树木间。 “即刻离开我蓝汐族的地盘,否则我们就要动手了。”一只脑袋上有一簇红毛的蓝鸟严肃的出声道。 其他蓝鸟也叽叽喳喳的愤怒出声,但都是鸟叫,乌梅听不懂。 青蛇将乌梅圈在身后,浅色蛇瞳平静无波的看着蓝鸟们,好似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蓝鸟们纷纷张开鸟喙,灵气涌动其中。 千钧一发之际,乌梅挣脱蛇尾的束缚,急急跳到蛇和鸟之间,大喊:“误会,误会!” “误会?这只半妖可没有误会的意思。”头顶红毛的蓝鸟语气严肃愤怒的回道。 乌梅连连拍打青蛇的身体,直到青蛇垂下脑袋,才赶紧喊道:“你干什么,这是别人的家,你怎么能这样!” 颜折不懂,打的赢东西就是她的,这些鸟除了气息有些特别,并不强。 “你、饿。”青蛇回道。 乌梅简直恨不得回到半个时辰前,捂住自己那张乱说的嘴,饿个鬼,她不饿了! 在乌梅的坚持不懈下,青蛇终于屈尊降贵的爬动身子,离开浆果森林的地界。 也就是这个事情,让乌梅意识到,为了方便一时瞎说的话,最后都被会报应到她自己身上来。 乌梅老气横秋、颇显沧桑的叹了一口气,开启了继续她日常劝说青蛇的日程。 青蛇很显然不像人类睡一觉只要几个时辰,那天是被乌梅的动作吵醒的,当然乌梅的动作不是很大,只是青蛇对于乌梅离开的气息过于敏感。 乌梅引经据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不管青蛇听不听的懂,反正自己是叭叭一通说,论《论伴侣间距离感的重要性》《论人类的生活习惯》《论人类的交友习惯》…… 反正,目的就是让青蛇乖乖去睡觉,不用担心她的出门问题。 最后,被蛇蛇舔了一口的乌梅,终于被准许独自出门了……仅限一个时辰内——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5-1323:00:20~2024-05-1508:3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梓花岚香20瓶;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甲5瓶;月熊鼠3瓶;Ghost、50704446、李柠橙2瓶;serene、甜文绝育党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走向疯狂是混血的宿命。”蓝汐族长——蓝瑟回道。 自从能独自出门之后,乌梅第一件事自然是处理那天的意外事故,好在有蓝莓留下的羽毛,蓝汐族长愿意她一个机会。 蓝汐族长就是头顶上有一簇红毛的那只蓝鸟。 乌梅便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嘚啵嘚啵说了一通之后,说完,乌梅沧桑的深觉自己的口才在这些天的锻炼下进步不少,总感觉很快,就算哪天修炼不动,跑人间当个说书先生也饿不死了。 而终于和蓝汐族缓和关系的乌梅,也有机会去问一些其他的问题。 比如大师姐的情况。 乌梅倒也没有傻到全盘托出,虽然她自己觉得蓝汐族都很好相处,但毕竟也是不认识的地方,不认识的种族。 但她也没有说谎,蓝莓说的蓝汐族最讨厌谎言,乌梅虽然不知道其中背景和蓝汐族是否真有能看出谎言的能力,但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乌梅便挑了能说的说。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乌梅问道。 蓝瑟沉吟一会,啾啾回道:“你是人族,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才对,我记得你们人族有专门的书册记载半妖、半魔等混血情况。” 乌梅倒是记得一些。 半妖是指人和妖生下的孩子,半魔是普通人和魔修生下的孩子,总之所有的混血都可以看称呼顾名思义。 而混血之所以令人诟病,便是因为只有极少数的混血是有着两种血脉的优势,大多数反而是混合了两种血脉的劣势,所以,大部分的混血基本上归途都在魔都。 还有一点,和其他族类生下孩子,好像是所有族群的共同雷点。 简单来说,拿人族举例,就是人和任何其他物种生下来的孩子,在人类眼中都是极其有违人伦的存在,其他种族看混血也是类似的心态,毕竟大家谁也瞧不上谁。 自然也不会有人专门去研究怎么让这些混血过的更好些,怎样去摆脱来自血脉的诅咒。 哦,还有生殖隔离,就是这些混血无法有下一代,等等,乌梅拉回自己跑远的神思。 问混血是因为不能全盘托出,于是大师姐的情况描述起来,还真有点像是半妖控制不了属于妖类那部分的血脉,从而导致人不人、妖不妖。 但问题是大师姐是个正儿八经的人啊……应该是吧。 乌梅突然不确定起来,毕竟一个普通人,也不能变成蛇吧。 “那有没有那种混了很多血脉的存在。”乌梅想起路上遇到的人,朝着蓝瑟问道。 “很多是指?” 乌梅回道:“比如人、妖、魔、仙血脉都有。” 蓝瑟的黑豆豆眼透露出对乌梅话语感到荒谬的意味。 乌梅尴尬笑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冒出这么荒谬的想法,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乌梅和蓝瑟挥手告辞,并约定明天的时间过来读故事。 是的,乌梅还在蓝汐族找了一份“工作”,平时读读人类的故事书,辅助一些想要学习人类语言的蓝鸟。 不是所有的蓝鸟都懂人类语言,就像人类大多也不懂妖族的语言。 乌梅回到洞穴。 洞穴里早已经变了摸样,地上铺着一些晒干的苔藓,洞穴深处摆着一根巨大的树干。 青蛇正缠在树枝上,闭眼睡着,直到乌梅走进来,才睁开眼看了乌梅一眼。 乌梅走过去和青蛇蹭了蹭,青蛇才再次闭上眼睡去。 修长的蛇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乌梅到处瞅瞅,确认树干没问题,苔藓没问题,又走了出去。 树干是她从那些倒地的被折断的树里挑出来,晒干之后才拖进洞穴里,给青蛇当爬架。 苔藓也是她晒的,也不知道青蛇在地上爬凉不凉,反正她觉得洞穴里温度要比外面低一些,乌梅便将地面铺些东西,好让青蛇不用直接接触冰凉的石壁。 乌梅将外面在晒的一些苔藓拿回来,坐在洞穴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将苔藓处理成铺地的一片。 缝好最后一片,在洞穴里摆好,乌梅叉腰看着她弄好的“蛇蛇恒温饲养箱”。 接下来干什么呢,乌梅看着洞穴里沉思,青蛇看起来还要睡好久,她又不能和青蛇一样一直睡,怪无聊的,得找点事情做才行。 乌梅想到来时路上有一片湖水,要不,去洗个澡? 虽然净衣诀、除尘诀非常方便,但的确很久没亲身泡过水了。 乌梅在洞口躺下,决定明天从蓝汐族那里回来就去泡个澡。 暖洋洋的日头照在乌梅身上,将自己晒的都有些蓬松的乌梅翻个身,晒晒背面,顺便再去找了些苔藓和藤蔓晒着。 都忘了自己还要睡床了,那石头地面睡的背疼。 第二天,和青蛇打过招呼的乌梅去了浆果森林,给蓝鸟们念完书。 乌梅采了不少蛇莓,一边吃一边朝着湖水边去了。 湖边已经聚集了不少来来往往的小动物,有的在喝水,有的也泡在水里纳凉。 这片森林,除了浆果森林全是开了灵智的蓝汐族,其他森林的地方还是普通动物占比比较多。 难怪她第一次见蓝莓就感觉很奇怪,蓝汐族应该是有些特殊的地方,生灵要开灵智并不容易,而蓝汐族似乎生来都开了灵智。 乌梅刚在想从哪边下水安全些,毕竟湖水看起来有不少猛兽,结果她刚冒头,她眼前那片地的动物们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纷纷跑了。 看起来像是有可怕的东西在后面撵它们一样。 乌梅挠挠脸有些尴尬,也不难猜,应该是青蛇在她身上留了什么做威慑,吓跑了这些还未开灵智的动物们。 既然位置都让出来,不用白不用,乌梅走上前看了看水质,湖水清澈见底,不知名的石头铺在湖底,湖面流转着阳光的彩色。 乌梅当即欢快的脱了鞋,把脚泡在湖水里。 白皙的腿在水里恰意的晃动。 感受完湖水的温度,乌梅站起身,退后几步,一个助跑跳进水里。 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乌梅笑着从水里冒出头,抹掉脸上的水珠,闭上眼慵懒的在水面上漂浮起来。 真是太舒服了。 乌梅抬起手,湖水顺着她的动作,分出一缕水流缠绕在她指尖。 时而变成长长的一条,时而变成一片水幕,时而化作一团水球。 乌梅感受着如臂指使的感觉,运用灵力将水化作一只只动物,喝水的鹿,蹦跳的兔子,还有各种窸窸窣窣的小虫子,最后化作一条活灵活现的蛇。 蛇盘坐着,看着乌梅吐着信子。 乌梅收回手,没有灵力支撑的水蛇如一场小雨落了下来。 终于能御水了,御五行算是修仙的基本功课,从练气开始学的,但谁叫乌梅是个半路出家的,所以虽然是筑基,但会的也不多。 在这里正无聊,乌梅便开始感受五行。 虽然没有书,但书只是总结前人经验,让后人能更快的感受五行,并不是没有书就不行,在最开始没有书的时候,大家都是自己一点点摩挲的。 泡了一会,乌梅爬上岸,用灵力烘干自己,回去的路上顺便摸摸昨天晒的苔藓和树干干透没,没干透就继续晒。 回到山洞,和青蛇打过招呼,乌梅照旧坐在洞穴口,开始感受天地灵气,既然都能御水了,其他的应该也都快了。 比如在洞穴门口种些小灌木,她喜欢的蛇莓、蓝莓浆果。 一晃便过去了一个月。 青蛇终于醒了,而乌梅这几天正准备和蓝汐她们去参加妖族的集会,准备买些东西用。 “你的伤好些了吗。”乌梅问道。 青蛇感受内府,点头回道:“好,一些。” 乌梅便知道青蛇好多了,竟然能这么快的接她的话,当即提议要不要出去逛逛,毕竟青蛇在洞里待了也有一个月。 青蛇自然点头,自然的又把尾巴缠乌梅腰上,准备把某人抱着走。 乌梅咚咚拍青蛇,大喊道:“让我自己走啊,你也太粘人了吧!” 青蛇不乐意的松开尾巴,浅色的兽瞳停留在自己的尾巴尖和乌梅脸上。 乌梅福至心灵的握住青蛇的尾巴尖,提议道:“要不,这样?” 青蛇看起来不太满意,但也勉为其难。 一人一蛇便终于出了洞。 洞外比之之前光秃秃的样子,苍翠不少,一些挂满浆果的灌木整齐的簇拥在洞外两边,像是花园拱门。 青蛇停在灌木前,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气息。 乌梅便在一旁开始介绍其自己的成果。 “这都是我种的哦,这几颗是蛇莓,这几颗是蓝莓,这个小的是草莓,还有覆盆子……” 不同季节不同模样的浆果,丰满灿烂的垂在绿叶间。 “要尝尝吗?”乌梅期待的问道。 青蛇点头。 乌梅便摘下一些看起来最饱满的浆果,捧到青蛇面前。 青蛇歪歪头,伸出信子卷浆果失败,便张开嘴让乌梅丢她嘴里。 尖尖的毒牙被藏在上颚里,只露出一点寒芒,乌梅竟然想到去摸摸,看起来好像象牙的质感哦。 乌梅将浆果放进青蛇嘴里,青蛇合上嘴,似乎没有立刻咽下去。 蛇又没有切牙和磨牙,只能吞,不咽下去是因为不好吃吗,乌梅有些担心,赶紧说道:“不好吃的话就吐掉吧。” 她是想当然了,毕竟人是杂食动物,青蛇又是大师姐变的,她就以为青蛇能吃果子,看来青蛇是食肉动物啊。 青蛇咕咚一下咽下去,吐着信子又张开嘴。 乌梅愣了一下,笑着继续投喂。 和青蛇的体型比起来,这些灌木自然是不够吃的,不过吃了一会之后,青蛇便摇头不吃了,把尾巴尖尖又放在乌梅面前。 乌梅便握住青蛇的尾巴尖尖,再次和青蛇出发。 她们向森林深处走去。 乌梅不知道青蛇的目的地,不过不管目的地在哪,和大师姐一起走便是安心——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5-1508:35:27~2024-05-1607:26: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期八再见、谷玄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期八再见10瓶;清风逐月2瓶;50704446、李柠橙、serene、Ghost、苍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眼前这片森林幽暗晦涩,四处泛着浓浓的雾气,树木横生的枝条在雾气的掩映下,像是蛰伏的魍魉。 乌梅抬手唤来一阵风,吹散迷雾,露出迷雾后普通的树木景象。 不过一会,雾气又回来了。 青蛇垂下头颅,长长的湿润的信子舔了她一口,被乌梅握在手心的尾巴尖动了动,仿佛在安抚乌梅。 “别、怕。”青蛇说着不太流利的人类语言。 乌梅怔愣,笑着回道:“不怕。” 她们一路走到一颗魁梧的柳树前。 应该是柳树,乌梅还没上过大学,学的也不是园林专业,看树只能从第一印象来。 眼前的树,树身纠结的像银丝卷;树身高到树顶突出浓雾到看不见的地方;柳条发量爆炸,简直像是个蓬蓬头,垂下无数柳条,像帷幕般笼罩这片区域。 青蛇停下爬行,将乌梅笼在身躯里。 手中的尾巴尖尖动了动,乌梅福至心灵的松开手。 青蛇一甩尾巴,无形的风刃肃空这一片天地的柳条。 随着柳条下雨般啪嗒落地,乌梅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但很细微,很快止住了,无处不在的浓雾都淡了一些。 青蛇又把自己的尾巴塞进乌梅手里,爬上前。 乌梅看见柳树的树梢挂着许多白里透蓝的果子,那些果子有大有小,外表看起来像蛇果。 青蛇直起身一口吃掉看起来最大、最饱满的那个。 今日放风便结束了,青蛇带着乌梅回到洞穴,像之前那样再次沉睡。 这是睡饿了,出去吃了顿饭吗,乌梅沉默。 不过还好,青蛇熟睡前,乌梅框框摇醒青蛇,和她重新商量出门的时间,很显然,现在出门的一个时辰已经完全满足不了乌梅了。 青蛇一如既往的不乐意,但拗不过乌梅,只好吐着信子不太高兴的扭过头,乌梅嘿嘿笑到。 第二日在固定的时间,乌梅去了浆果森林,和蓝瑟闲聊中,顺便说起了昨天的见闻。 蓝瑟感慨的说道:“你师姐真是一条强大的蛇,雾树是蛇族的伴生树,它每十年会结一次果子,那些果子是蛇族特有的洗髓果,吃下去能帮助提早蜕皮,用人类的话也就是提升修为。 因此每次成熟时,蛇族会为了谁吃下最大的那颗果子大打出手,最大的那颗效果最好。 看样子是你师姐找住处时,把其他蛇打服了,没有蛇敢和你师姐抢。” “……” 这种村头一霸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而且她们不仅吃果子,还把树削了。 乌梅沉默一会,忍不住问道:“那我师姐把树的枝条削了,不会对树有什么伤害吧。” “不会啊。”蓝瑟理所当然的回道,“蛇族吃雾树的果子,作为回报会帮雾树清理枝条,雾树的枝条长起来不受控制,自己打理又不方便,也就靠来吃果子的蛇帮她修一下枝条了,毕竟其他生物容易迷失在雾树的迷雾里。” 乌梅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然她要准备着打算着去给树治疗一下了,御木的灵气运转应该是通用的。 和蓝瑟聊完,读书的任务也已经结束,乌梅往浆果森林深处走去,去找蓝莓再次确认一起去妖族市场的时间。 “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蓝莓出声问道。 乌梅点头回道:“浆果嘛,我早就准备好了。” 蓝莓满意的点点头。 妖族市场没有通用货币,还是非常原始的以物换物,浆果森林的特产自然是各种浆果。 到了出发的那天,青蛇一反常态的醒着。 乌梅准备好东西,她没有玲珑袋,因此借用了师姐的梅花簪。 青蛇挂在树梢看着乌梅。 乌梅走过站在青蛇身前,伸出手戳着青蛇,问道:“大师姐,怎么啦?” 青蛇又缩小体型,化成手指般粗细,顺着乌梅不安分的手攀到乌梅肩头,盘在乌梅的脖子上,像一串天然的绿玛瑙项链。 乌梅愣了愣,随后应道:“好哦,那我们就一起去逛街吧。” 刚走近浆果森林,蓝莓的小小身影就从天上落下来。 “乌梅,你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蓝莓刚准备站在乌梅的肩膀上,一个蛇头就乌梅的领子里探出来,冰冷的盯着她,吓的她险些翅膀打滑摔一跤。 乌梅没看见青蛇探出头,但她看见了蓝莓倒退一大步的动作,以及颈间青蛇爬动时,鳞片磨蹭皮肤的触感。 “是我师姐啊,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乌梅伸出手,让蓝莓踩在她手指上。 蓝莓看起来还有点生气,啾鸣道:“但你可没说要带你师姐一起出门,而且……你竟然还真养着她。” 听说只是听说,远不如亲眼见到来的震撼,别说人类了,就是妖族对待完全堕落的半妖,都是倾向于家人正义执行。 毕竟完全堕落的混血会只凭本能行动,免不得哪天闯下大祸,甚至基本再次有意识都是成为魔修之后的事情,与其让家人真的变成野兽,又或者成为嗜血食肉的魔修,还不如给她们解脱。 “我相信大师姐很快就会回来的。”乌梅笑着说道,软乎的模样下是难得的偏执。 或许就算不知道剧情,她也还是会这么做。 蓝莓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哼了一声,要不是这青蛇实力太强,她才不会这么担心,乌梅这么弱的修为,青蛇真想干什么,乌梅哪制止的了。 一人一蛇一鸟各怀心思的朝着集市的方向而去。 乌梅看到集市时,顿时怀念起来,好像她小时候和奶奶一起去过的农村集市啊,不同的是眼前这个集市里摆摊的买东西的,来来往往的都是各种动物。 反倒是她这个人类摸样的存在倒显得格格不入,一路走过去,不少动物都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 蓝莓站在乌梅的脑袋上,一一瞪回去。 很快,蓝莓寻到她要的东西,是几颗亮晶晶的石头,看着像水晶。 卖东西的是一只穿山甲。 蓝莓跳到穿山甲的摊位上开始砍起价,最后以三袋浆果成交了那几颗水晶。 乌梅不可避免以人类俗气的目光看待这场交易,几小袋浆果换了几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水晶,简直赚翻了。 看完水晶,乌梅和着蓝莓继续逛妖族集市,吃的东西意外的受欢迎,竟然还有蛇卖雾树果子。 另一条蛇在和卖果子的蛇激情砍价。 两蛇的信子吐的簌簌作响。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听不懂蛇语,但不妨碍乌梅好奇的看了好一会,看到两蛇似乎谈不拢,瞪着气愤的眼睛转头发现了她这个看热闹的人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还不等乌梅做什么动作,两蛇仿佛感受到什么,吓的转头就飞快的爬走了。 乌梅抬手,一下就摸到脖间探出来的蛇脑袋,青蛇缠了下她的手指,又盘回去了。 “师姐,我可以处理的,你好好休息吧。”乌梅出声道。 青蛇没应声。 乌梅逛了好一会,终于遇到想买的了,是一套鲜艳颜色的布,看起来繁复又美丽,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新衣服穿了!买了! 至于做衣服这件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花蜘蛛眨着八对复眼,瞅了乌梅一会,突然出声道:“你不是那个把我房子踩踏的人类吗。” 乌梅傻眼,她什么时候踩过蜘蛛精的房子,等等,她醒来第一天去找大师姐的时候,好像是踩过一个洞,然后被一只花蜘蛛突脸,吓的她满森林乱串。 不会这么巧吧,她还以为那只是一只普通的蜘蛛。 不过既然是她的错,乌梅也没有狡辩,和蜘蛛精商量赔偿的事情,赔了一袋子浆果。 蓝莓刚开始还紧张了一下,看乌梅处理好,便也自己看其他的摊子去了,她对衣服可不敢兴趣。 乌梅赔偿完,也能继续看布了,乌梅正拿布往身上比呢,青蛇不知为什么又醒过来,啪啪的拍乌梅的肩膀。 “怎么了。”乌梅忙问道。 青蛇爬到乌梅头上,尾巴尖扫过梅花簪,几套素色的衣服落在乌梅手里,是大师姐的衣服。 乌梅有时候真怀疑青蛇薛定谔的记忆,修为、能力都能会用,就是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人类名无宗大师姐的身份。 将衣服塞回梅花簪,乌梅拿下青蛇,好声好气的商量道:“那些衣服是大师姐你的,给我穿了,到时候师姐你醒来,你穿什么呀。” 而且这种穿过的衣服,带着对方气息的衣服,就这么贴身穿着,总无端有种缱绻旖旎的感觉,她和大师姐的关系,她对大师姐的心思,都不太适合这么做。 青蛇气的张开嘴在乌梅指尖咬了一口,留下两个浅浅的牙齿印,像小狗磨牙一样。 蜘蛛精看了一通,八对复眼一齐翻了个白眼,出声道:“你们两都是从人类世界来的吗,这布是我的丝织的,肯定有我的气息,你让那蛇把气息覆盖一下不就好了,真当大家口味都那么重,想找个人类当伴侣吗。” 乌梅当即尴尬的险些抠出一个宫殿。 买完东西,乌梅找到蓝莓,一人一鸟又逛了会,便回去了。 回到住处,乌梅买来的那些布暂且先给青蛇当窝了,等什么时候气息覆盖,再什么时候给乌梅。 日子又回到之前的平淡如水。 青蛇沉眠,乌梅去浆果森林教书,其余的时间练五行。 直到一天乌梅回来,没有看见那双睁开的迎接她的浅色眼眸。 树干上铺着她买回来的花布,上面覆着一层半透明的东西,乌梅走上前。 是蛇蜕。 蛇在蜕皮时是最脆弱的。 乌梅一瞬间痛恨自己竟然没注意到大师姐要蜕皮了,明明她从蓝瑟那里得知过雾树果能帮助蛇蜕皮。 除了变成青蛇这件事,一路走来,大师姐从来没有过这样突然离开。 乌梅当下焦急,只觉得大师姐又出什么事情了。 然而急也没用,乌梅赶紧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用灵力去感知信息。 ——在湖边。 乌梅稍稍放心,大师姐没有隐藏踪迹,让她瞬间就感知到了,说明大师姐应该没出什么事情。 确定方向,乌梅便赶忙跑了过去。 湖边有一些石台,乌梅在湖里游泳时,还把这些石头当过跳台。 青蛇又变成之前的大小了,足有人腰粗的蛇躯蜿蜒过其中一块石头。 乌梅没有丝毫犹豫的绕过石头 “大师姐,你在这里——” 乌梅才冒出头,看清石头后的场景,说话声戛然而止。 女人正对着湖水梳理自己的长发,墨色长发掩映半边雪白的肩背,腰背处丛生几片青色的鳞片,徒生几分色气。 听到声音,伴随着蛇躯扭动时磨蹭地面的声音,女人转过身来。 乌梅太过震惊都忘记捂眼睛,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不该看的,却第一眼看到熟悉的眼神。 大师姐抬手,从乌梅发间的梅花簪里取出一件衣服,给自己披上,才轻声唤道。 “师妹。”——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5-1607:26:18~2024-05-1708: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alia5瓶;哈哈哈我吐了2瓶;Ghost、李柠橙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在吃下雾树果后,颜折脑中清晰的交错着两道人生。 一面是她作为人,从人间一步步走到宗门,拜入师尊门下,又在师尊飞升后,一步步走回人间,寻找她的“机缘”。 一面是她作为青蛇,生来便无母无父,她们这一族似乎没有养育后代的习惯,她自己在林间摸爬滚打百来年,好不容易化形,却被意外抓去魔都。 两道毫无关联的人生,却都在后半段插入一个同样的身影。 女孩为作为仙身的她,信她仰她,虽是无意,却也了结她分身的心愿。 为妖身的她,虽是共谋,却也真切帮她助她,离开东陵城囚阁。 为青蛇的她……更是毫无谋私,照料她,看顾她,不惧怕她丑陋的血脉。 银装素裹的雪山识海,颜折蛇尾摇曳,穿过冰封万里的荒芜。 风雪呼啸,凌冽的冷风重塑她的神魂。 直至某一刻,颜折感受到自己的视野变了,她抬起手,看着自己人蛇两半的丑陋身形。 妖身终是平息她的不甘,与她融为一体,血脉上带来的罪恶情绪却仍在她灵魂深处震颤不休。 她干了什么。 她对乌梅干了什么。 蛇尾缠着柔软肌肤的触感浮现。 颜折心神俱颤,惶惶待在识海,手指抓着半身蛇尾,想要再次分开妖身,重新度化,却难以维持,与渡枉两败俱伤的识海还未完全恢复。 她垂下淡色的眸子,第一次那般情绪激烈的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蛇身。 师妹信赖她、仰慕她,她便是仗着妖身竟对师妹有这种龌龊心思吗。 识海的冰川震动,雪山摇晃似要发生雪崩。 颜折狼狈的颓倒在地,蛇尾扭曲在雪地迤逦远去,对她而言,恶心而又诡异。 至少,让她在师妹面前是个师姐模样吧。 颜折奋力运转灵力,却仍无法摆脱半身蛇躯的身体,她难耐的握紧拳头,目光落在这旷远的雪地里,便连一丝目光都不想再放在自己的蛇尾上。 她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完全变回人身。 退出识海,颜折睁开眼,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洞穴,熟悉是以青蛇的眼睛看过过无数次,陌生是以颜折的眼睛还是第一次。 打磨光滑到没有一丝突兀、倒*刺的树干,挂在树干上的各色花布,洞穴地面铺满隔绝冰凉山石的苔藓地铺。 颜折不受控制的抬手抚摸过树干突出的树枝,想象着乌梅做这些时的样子。 她这师妹实在是太心善多情,便是遇到师姐变成蛇妖这般荒唐事,也没想着除妖卫道,更不惧混血的名声仍照顾着她。 突然,树枝挂住她的手指。 不、不是手指,是—— 蛇蜕。 颜折面无表情的收回手,那一瞬间,她竟感觉自己的触摸是在弄脏这些东西。 她扯下蛇蜕,朝着洞外行去,蛇鳞发出沙沙的声响。 颜折恍然自己并未完全收复妖身,否则如何这般迷茫,控制不住自己。 偏巧洞外天色正好,明亮的日光带着美景扑入她的眼中。 颜折沐浴着和煦的日光,缓下动作,看着眼前的浆果花园。 乌梅种时随心意,并未刻意排布分类,因而五颜六色、大小各异的各种浆果累累的挂在枝叶间,浆果饱满漂亮,枝叶翠绿璀璨,似画一般。 独属于乌梅的温和灵力气息围绕着这一切。 颜折轻抚过绿色的叶片,不知是在触摸植物,还是在触摸那丝熟悉的灵力。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只知道自己需要暂时离开。 看见湖水的那一刻,颜折停顿片刻,惊觉刚蜕皮的自己实在黏腻。 湖水倒映着她如今的模样,除了半身蛇尾,上身属于的人类的部分也零碎覆盖着鳞片,明明已是人类的脸,却仍然是兽瞳,面颊散落几片青色的蛇鳞。 她在湖边待了很久,很久身后突然响起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大师姐,你……” 颜折梳理长发的手停住,在离开和转身之间,她终究选择了后者,她不爱逃避,厌恶也好,不理解也罢,她惯来面对。 “师妹。”她转身回应道。 乌梅呆愣愣的看着,好一会才惊喜回道:“大师姐,你回来啦!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她的师姐现在看起来有些奇怪。 颜折才发现自己抚衣襟的手不知何时攥紧,她松开,像往日一般温和的回道:“好多了,这些时日,多谢师妹照顾。” 乌梅连忙摇头,说道:“我没做什么,就连雾树果都是大师姐自己找的呢。” 颜折没有再说什么,蛇躯让她站立时,比人的身量还要高上些许,她眉目微垂看着乌梅,散落的发丝垂在脸颊,无端生出一丝寂寥落寞。 是一副难得脆弱摸样。 美人的脆弱最是撩人,乌梅微微仰头,一时觉得自己的心因为大师姐的模样在狂跳,一时因为大师姐的神态被攥紧恍若窒息。 极少有人能全然接受自己混杂的血脉,那意味着接受自己终有一日会变得混沌丑陋,越是清风朗月的人越是难以接受自己化为野兽的一面。 “师姐,我们去做伞吧。”乌梅忍不住出声,手指紧张的缠着衣角,却固执的说道,“蓝莓说再过一段时间,森林就要进入雨季了,她们正在加固窝呢,我想着,虽然我们不需要伞,但在雨中打伞也算个意趣。” 谁没有对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月光有过龌龊心思,想她遇到困难,好让自己有机会去帮她,从此在她心底留下一点或深或浅印象。 然而,乌梅发现,真当那个人露出脆弱的模样,她却难受的紧。 她的师姐,她光风霁月的幻想,便是连一丝一毫尘埃都不该沾染。 “师姐。”乌梅揪住颜折的袖角,“我想要一把伞。” 颜折看向她残留着青色鳞片的手边,另一只带着蓝色珠串手,应道:“好。” “只是,不知师妹是否有空听我说些话。” 乌梅当然点头,不假思索的问道:“师姐要说什么?” “有些长的话,师妹要先坐着吗?”颜折回道。 乌梅左右看了看,也只有大师姐旁边的位置好坐,颜折适时的挪开一点位置,乌梅当即毫不犹豫的坐了过去,倚着蜿蜒的蛇尾。 颜折微微一顿,才开始说道:“师妹在宗门应该有所听闻,大家猜我的心法,是同已经飞升的藏锋仙尊一般的无情道心法。” 意识到颜折要说什么的乌梅连忙抬头,看着颜折急急出声道:“大师姐,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也不会猜的。” 颜折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乌梅的脑袋,沦落到这片地界,乌梅都不梳双发髻了,只用梅花簪简单的挽住头发。 到底是她没照顾好乌梅。 “我知道师妹风恬月朗,只是我想说,我觉得师妹对这一切该有知情权,是我该说。”颜折说的认真。 乌梅便也认真点头,郑重其事的看着颜折。 颜折在那目光下微微侧头,才再次说道:“其实不然,我修的是一名叫百面千身的心法,是师尊特为我寻来只在遗迹中出现过的心法,当世并无她人修行,却是我唯一的路。 “只因寻常心法我无法修炼,无法修炼的原因,师妹应当也能想到。”颜折看向自己的蛇尾,平静的目光下掩藏着深色,“混血中有一部分,便是因血脉混杂无法修炼,我便是如此。 不同于寻常混血,我的血脉里混杂了人、仙、魔、妖四族的,经脉紊乱,寻常人类修者的心法无法修炼,妖族的心法又因我是人身难以适用,魔脉的疯狂,仙脉的淡漠使我的神魂不如常人平稳,容易陷入无端的幻境。 师尊曾为我卜算,终为我寻来百面千身,于万千疯狂的归途中寻了一条我自己能选择的道途,师尊于我,恩重如山。” 颜折说着,反而安抚的看了乌梅一眼,继而说道:“都是千年前的事了,怕师妹疑惑我为何修百面千身心法,这才随意说些前尘往事。 百面千身便是唯一可以剔选血脉的心法,于是,入道那日,我成为只余仙脉的名无宗修者,却也多了许多分身,心法不止剔血脉,也剔七情六欲、贪痴慎,我修此道便是以此身度化分身,体味千百人生,修的清静无为。” 说到这,颜折轻笑一声:“这般多分身,少不得几个天资聪颖的,收回本体又且全然融合修为,我这本体的修为自然也是一日千里,机缘难以衡量。” 颜折说的轻松,乌梅却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修行向来是机缘与危险并行,大师姐能修行的那么快,这心法又正巧能解决大师姐的血脉的问题,不可能毫无副作用。 比如……大师姐不受控制的伤。 聊都聊到这,乌梅便也问道:“师姐,那我们这一路上遇到的,渡枉魔尊、贺柘世子、石颜儿,甚至那个被杀的蛇妖都是你的分身吗。” “……是。”颜折沉默了一会回道,“都是我,她们之中或对你多有冒犯,实在抱歉,师妹若要责难,我绝不多言。” 乌梅连连摇头,反而自己心虚起来,她和贺柘镜妖中的几年,还有渡枉那个魔头……呃,现在不算魔头了,是大师姐魔身,虽然但是,也有些接触。 更别说大师姐是青蛇的时候了。 好在不等乌梅乱想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大师姐先行起身。 乌梅仰头看去,大师姐朝她伸出手。 “师妹不是说想要一把伞吗。” “要!” “师妹想要什么样的伞。” “白色的!”——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5-1708:54:55~2024-05-1820:2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笑菠萝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ろ~白10瓶;李柠橙3瓶;Ghost、孤海泛舟、serene、70334910、江山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颜折真亲手给乌梅做了一把伞。 就连做伞的材料,也是颜折带着乌梅从各处森林里取来的。 白竹森林取的竹子,彩虹森林取的蚕丝,沼泽森林采的树油。 一开始,乌梅还疑惑,为什么她自己出门总是碰到妖族,而和大师姐出门几乎没碰到过几只妖族。 直到大师姐走开一点,乌梅便被小妖拿石头砸了头。 小妖大喊着:“带着你的怪物走远点!” 乌梅才知道和大师姐出门不是遇不到妖族,而是妖族大多躲起来,明明妖族自己也有着人、妖两种形态,他们却仍厌恶着有着蛇尾的大师姐。 大师姐回来后,乌梅自然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和采完材料的大师姐回去。 沼泽深处,几只牛蛙呱呱乱鸣,若是乌梅在,就会发现其中一只正是丢她石头的那只。 像个发面馒头一样的体型,足有乌梅脸大,其他几只也是不遑多让。 那只牛蛙鸣叫的手舞足蹈,模拟着丢石头的动作,鼓起颊边的颊囊,一副得意的模样。 其他几只牛蛙顿时也是上蹦下跳的应和起来。 呱呱声连绵一片。 突然,他们似感知到什么,仓皇跳起想要远离原地。 霜雪如蛇线看似缓慢,实则迅速的蔓延而来,刹那间将整片沼泽冰封,几只牛蛙更是变成雕塑,被封在冰块里,眼睛徒劳的转着圈看着四周。 “师姐,你来过妖界?” 颜折被乌梅好奇的询问唤回神志,她在心底叹息一声,凡人常说相由心生,虽是俗语,却也有些道理,她半人半蛇的模样,便也从某种方便说明了她仍未完全压制妖脉。 若不是回神的快,那几只小妖怕是不止冻上那么简单,如今浅浅的一层冰,至多不过一周,也算小惩大诫,颜折便没有刻意去解封。 乌梅问完,等着大师姐回答,大师姐看起来也太轻车熟路了,简直比她这个待了一个多月的还要熟悉东曦森林的样子。 “来过几次。”颜折转头回答着乌梅的问题。 “师姐来妖界干什么。”乌梅当下起了兴趣,她竟然不记得大师姐来过妖界。 颜折平静的回道:“寻分身。” “都找到了吗?” “还差最后一位分身。” 最后一个?乌梅脑中冒出某个被砍头的大蛇,不会吧,那这个分身怎么办。 “那道未度化的分身,会再次入轮回,不用担心。”看着乌梅纠结的模样,颜折反倒先解释道。 乌梅点头,涉及心法具体运转,她也不方便再问了,便又说起其他的。 她总是有很多话可以说。 两人回了住处,说要做伞,颜折却先向乌梅讨要手珠。 乌梅不假思索的摘下递给颜折。 颜折从乌梅还回的梅花簪里取了根白绳,不认识的石头,闪着光的一团胶状体。 “这是蛟筋,星石,和地髓。”看着乌梅不解的模样,颜折一一介绍过,然后说道,“你的玲珑袋被魔身拿了,妖族不常用这些空间法器,想来寻不到好的予师妹。” 所以,大师姐的意思是,要亲手做一个新的给她吗! 乌梅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盯着大师姐动作。 颜折将材料炼为空间的动作,像是一场穿针绣花的艺术,炼完后将手珠的珠子拆下,将之一起融合,一串新手珠就好了。 嗯,从外表上看,和之前的手珠不说一模一样,反正没什么差别,绳子都是白色的。 “试试。”颜折递给乌梅。 乌梅接过,在火里烤来烤去那么久,手珠竟然还是凉的,感受了一下,竟比她之前的玲珑袋的空间还要大。 “谢谢师姐!师姐你也太厉害了,感觉你什么都会做。”乌梅忍不住说道。 颜折摇头,回道:“比不得器峰长老。” 忙完其他的,终于开始做伞了。 号竹、做骨架、装伞竿和机关、络伞边、糊伞面、上油。 因为没用仙法辅助,风干和反复上油的过程耗费了一些时间。 于是,伞做好时,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开始下下来。 乌梅迫不及待举着新做的伞,便跑进雨中,透过伞檐看愈加清翠的森林。 【要是能好起来,我肯定在房间里一分钟也待不住,我要到处跑、到处看,和你一样,去看好多特别的景色。】女孩的话语满是向往。 【如果你能来,我会带你看你想看的一切。】颜折认真回道。 女孩笑起来,玩笑般回道。 【必须的,要是能去你的世界,你要是尽不到地主之谊,我肯定要闹的。】 【颜折……】 “师姐!” 记忆里外,相似的两道声音一同喊起,颜折抬头,乌梅正举着伞在洞穴前,伞微微倾向她,邀请道:“师姐,你不来玩吗?” 一场春雨而已,在她的世界落了九百八十三年的常见春雨,在这一刻却显出不一样的色彩来。 但颜折终究没有走到乌梅的伞下,她另拿了一把伞,陪乌梅在春雨浸润的森林里走过。 雨季来后,乌梅也不用去浆果森林了,蓝鸟们保持着鸟的秉性,并不太喜欢被打湿羽毛,因而雨季的时候几乎不出门。 而师姐,要离开了。 倒也不是走远的那种,还是就在附近,乌梅倒也理解,之前是蛇的时候,大师姐不认识她,她也更像把大师姐当一只可爱的大蛇,现在是两个人,私人空间还是要有的。 不过大师姐不愧是大师姐啊,连房子都会建,还贴心的问乌梅要不要一个新住处。 乌梅拒绝了,她的洞穴也花了不少心思,现在住着也挺舒服的,尤其是在大师姐的加持下,洞穴里贴了些照明、保持风动的符箓。 简直和她在现代社会的智能房间也差不多了,除了没有电子产品,不过,她在医院本来也就玩不了手机,这个倒也无所谓。 日子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练练五行,出门散散步,不同的是,洞穴里没有一个随时都会抬头看她的青蛇了。 不过,也没有差别啦,乌梅现在也可以去敲大师姐的门,尤其是自从大师姐知道乌梅在练五行后,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尽到师长的责任。 第一天,大师姐让乌梅用雨水演示一下。 看完乌梅的演示,大师姐沉默了一会,乌梅心虚的收起手。 随后,大师姐便带着乌梅来到湖边。 在大师姐的示意下,乌梅走上前将手放在湖水里,再次演示。 水随心动,一片不小的水面旋转起来。 尽力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水平,乌梅眨巴着眼睛望向颜折。 颜折认真的看完水面,说道:“灵气控水,御水的入门感知篇。” 入门,乌梅一下子颓下来,虽然知道和师姐比算不了什么,但她觉得自己也算勉勉强强呢,她可是没书自学的,没想到在御水上才入门啊,可恶! 颜折却轻声唤道:“小师妹。” 乌梅抬起头。 看见颜折向她伸出手,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乌梅愣了一下,才缓缓将自己的手放到大师姐的手中。 颜折便轻轻握住她的手,引着她的手再次放入水中。 灵力像是无形的第三只手,乌梅用灵力控水时,便像将水塞进不同形状的灵力容器中,水在她的手中就只是水而已。 而当颜折引着她碰到水的时候,她感受自己像是多了一双眼睛,又或者多了一副感知器官。 游鱼游动时带起的水波,水生植物拂过水的弧度。 一切仿佛就在她身边发生,游鱼的尾巴滑过的是她的手心,湖底的水草是在她眼前摇曳。 乌梅没忍住碰了一下水草,湖底的水草竟然真的被水流轻触一般扭动一下,她惊喜的转头看向颜折。 这种感觉好奇特。 是她在触碰,但又是水在触碰,是化作水的她,还是化作她的水。 “灵气生于五行,练气篇第一篇感知天地灵气的一章便是感知五行,道说……”,颜折细细讲来修炼的入门篇章。 别说是颜折这个修为的修者,要是让史渺渺知道乌梅一个筑基连五行都御的乱七八糟,都少不得说一通。 颜折却没有问乌梅为什么连基础知识都不会,只是平静的为她讲解。 乌梅清醒的沉溺于这种强大的温柔,她知道大师姐对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这种温柔怎么不让人心动。 “师妹,你要自己再试一下吗。”颜折收回手问道。 乌梅的视线顺着颜折收回的手跑了一会,听到颜折的问题慌乱的点头看向水面。 咳,乌梅赶紧回忆刚才大师姐讲的,还好没跑神的太厉害。 先感受水的存在。 乌梅伸手拨弄了一会水,感觉和自己之前瞎捣鼓也没区别。 颜折安慰道:“不急,修道并非一朝一夕。” 乌梅连连点头,顺着台阶麻利的走下来。 接下来几天,乌梅就自己窝在湖边,回想着当时的对水的感觉,想不明白的地方就跑去问颜折,得到答案再跑回湖边。 有时,颜折也会陪着乌梅一起在湖边,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在木房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乌梅的错觉,她感觉师姐身上又多了之前变成大蛇时那种懒洋洋的感觉。 等到乌梅能自己看清水下时,大师姐便也和她说要闭关的事。 乌梅当然连连点头,并保证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好好修炼。 大师姐便安心睡觉,哦不,闭关去了。 乌梅看着树干爬架上的手臂粗的青蛇,大师姐又变成蛇蛇的模样了。 瞅了一会,怕打扰大师姐,乌梅结束日常一行的探望,动作轻巧的出了门,继续她的修炼日常。 炼烦了,就对着水面乱打王八拳,被人穿书都是主角,她的主角光环呢,可恶啊! 修为莫名其妙提升不了就算了,为什么五行都这么艰难啊。 乌梅打着伞,蹲在湖边,手指在湖面上画圈圈。 湖面泛起涟漪,一阵阵远去,又和雨水滴落出的涟漪汇合,小一点的涟漪被大一点的涟漪裹挟,滑向另一些涟漪。 鱼在水下游动,冒出水面吐泡泡。 水草……乌梅突然看向自己的手,就是这个感觉,她好像感受到水了。 在大雨磅礴到仿佛没有天地之分时,她就像一条在水中的游鱼,如感受到空气一般意外感受到水了。 乌梅收了伞,想去找人报喜。 可大师姐在闭关,这么大的雨,蓝莓肯定也不想被打扰。 在雨里站了一会,乌梅踢踢踏踏慢悠悠的走回去。 今天算是提早下课了,明天再来巩固一下作业。 大雨下着下着又变成了小雨。 乌梅的脚步突然停住,下一秒急急跑向木屋。 木屋的门大开着,本该安静躺在树干爬架上睡觉的青蛇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地的青色鳞片。 一副凶案现场的模样。 乌梅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停了一瞬,她仓皇四处望去,然而雨冲刷了所有痕迹。 她赶忙感知,却无法像之前那次一样轻易的感知到大师姐。 是大师姐屏蔽了她,还是…… 乌梅跑着,逐渐被雨淋湿,用来隔绝雨水的细微灵力也被用在其他感官上。 终于,乌梅听到一些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极其微小的摩挲声。 是蛇鳞滑过枝叶的声音。 乌梅眼前一亮,她跑起来,在大雨的森林里拨开挡路的植物。 纵横交错的草叶里,似乎伏着一道人影,密叶遮住她的身体,一截染着污泥的脚踝露在低矮的蕨外,苍白的肌肤上依稀覆盖着未褪尽的青色鳞片。 耳畔传来极低的一声呻吟,痛苦而压抑,暗哑又自弃。 乌梅被那声音惊的顿住一瞬,她想要再靠近时。 一道仿佛被扒皮抽骨、无处可逃的声音响起。 “别靠近我。” “别看我。” 颜折徒劳的闭上眼,仿佛说完的那一句是她最后的力气。 她像是垂死挣扎的困兽,虚张声势的嘶吼着,却阻挡不了跌入泥潭的可怜模样。 脚步声还是传来,颜折难耐的遮住脸,为什么这一刻却反而不变成蛇离开。 然而两步外,那脚步声停了,头顶的雨似乎也停了。 颜折睁开眼,乌梅背对着她,举着伞,带着鼻音的声音缓缓说道:“我不看,师姐,你别怕。” 她曾以为春日已去,却不知仍在深春——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5-1820:25:15~2024-05-2218: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困20瓶;星期八再见8瓶;星轨不可偏离5瓶;李柠橙、Ghost、千风.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又是雨天,颜折记得很清楚,因为乌雪生已经很久没有来到她的识海。 足有一周。 和往日几乎日夜待在她的识海相比,这实在是很久的一个时间。 她坐在落雨的无悔崖,不知疲倦的练着御水之术。 雨水沾湿她的每一寸衣衫,每一缕发丝。 然而仍凭她靠努力将御五行练得炉火纯青,修为仍因血脉不得寸进。 “咳咳。”随着一声细微的咳嗽声,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的识海里。 颜折想转过身去,却又觉得那样显得自己太急,便佯装镇定的待在原处,只出声道:“你回来了。” 那身影先是装模作样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后才叉腰哈哈笑道:“我乌三娘又回来了。” 只是一句话,原本寂静的识海里顿时热闹起来。 除了风声雨声,又多了一人间或不停地咳嗽声,窸窸窣窣不知在捣鼓什么的声响。 颜折却觉得自己的心静下来了。 那时的她自是无法清晰的说出来这种对方在便心安的感觉,只是想着,无论真假,无论心魔,有她在便好。 女孩在颜折身旁坐下,无奈的说道:“你非得这么练仙法吗,懒得隔开雨水,也打个伞吧,湿漉漉的。” 当然,说归说,女孩自己在识海里塑了一把伞,遮住两人头顶淅淅沥沥的雨水。 硬要说,其实有点掩耳盗铃,毕竟这里只是识海,在外界,颜折的身体还是在淋雨,身边也没有一个打伞的身影。 不过,谁也没在意这一点,两人就静静地坐着,颜折练习仙法,乌雪生就看颜折练习。 乌雪生不总是话多,颜折也不总是沉默。 “师尊为我寻着一个心法,一个我能修炼的心法。”颜折出声道。 乌雪生顿了一会,才缓缓回道:“那不挺好吗。” 手中的灵气断了一瞬,原本浑圆的水球变了形,落到地上,碎成一片水洼。 颜折收回手,不想握成拳的手杵着太明显。 她对乌雪生实在太过相熟,只一句话,她听出了乌雪生话语下的心虚。 她便明白了。 乌雪生知道,乌雪生什么都知道,知道师尊寻来的是百面千身心法,知道她如若修炼此法,会忘记前尘七情六欲,会忘记她。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句那不挺好。 好像……一点在不在乎她,一点也不在乎她会忘记她。 人总是容易在负面情绪时翻旧账,哪怕是颜折也不例外,她霎时想起过去乌雪生曾说过的那些谎话。 连日来的担忧、害怕,怀疑对方不会再来找自己的惶恐,连着今日种种,一并化作怒火,倾泻而出。 “乌雪生!我不是你无聊时的消遣,我想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去干什么,哪怕、哪怕不再回来,也和我说一声。 我不想对你而言我全无保留,而我对你全然不知。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乌雪生,如果对你来说,我忘记你这件事,那么不重要,请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我的识海了……” 颜折看着乌雪生,看着那道虚幻的影子,她不知道乌雪生到底是什么模样,不知道乌雪生到底来自哪里,更不知道乌雪生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就消失。 她还想说什么,但太多了……于是,颜折喘着粗气,侧过头去,不想乌雪生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一种狼狈的、落了下风,想要求对方心疼的模样。 她不想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是乌雪生的。 然而,当她逐渐平静,随之而来,便是沉重的沉默。 颜折心下一空,不受控制的攥紧手。 她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真的想要乌雪生走。 她只是,她只是…… 太在乎了。 在乎到甚至怨恨乌雪生为什么不能像她在乎她一样在乎自己。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颜折感到自己在发抖。 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自我厌恶与羞耻,一种诧然直视自己卑劣、不够宽和的灵魂深处的不知所措。 她仿佛一步踏出悬崖,想要干脆跨过去,发疯撕碎一切,去身后的人对峙,想要说你如果不能像我在乎你一样在乎我,我就……也不把你当做我的第一了。 但她又懦弱害怕,知道自己接受不了身后人鄙夷远离的一幕。 于是,她只能一面仓皇的披紧身上的人皮,想要伪装一些体面,一面又阴暗的希冀,有人即便看透她的黑暗,也愿意接纳她。 颜折看着自己颤动的手,突然无声的笑起来,至少这是在识海,她还是人的模样,若是在现世相遇,不论她如何克制,如何掩藏,她身上属于蛇妖的部分总会将她的情绪暴露的一览无遗。 于是,乌雪生就会看见一个可怕的怪物可怜又可恨的发泄着她可厌的情绪。 “我——”累了。 “我生病了。” 颜折的话被打断。 头顶淅淅沥沥的雨又被遮住——是乌雪生也站起身,打着伞靠近她。 雨在两人周身之外,随着乌雪生的话滴滴答答的落下。 “一种……治不好的病,我不知道怎么去和你描述我的病,毕竟我对你的世界了解也只来自那短短的一本书。 几十万字对于看故事的人来说可能很长,但对于一整个世界来说,它还远远不够一个人去了解这个世界,我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不死的癌症”的说法,有没有大疱表皮松解症的说法。 所以,很多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也……不想说,这个病很疼,疼到我不想去想在医院的事情。 我没有去和其她人玩忘记你,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对不起,我以前没有交过朋友,第一次遇见你,第一次到你的识海,我太激动了,说了好多天马行空的话,没想到你都当了真,虽然后来你说不在意,但我好像没有认真和你道过一次歉。 对不起。” 颜折想过很多,想乌雪生是她的心魔,所以她勘破一点心绪就不再出现;想乌雪生是天纵之资的仙门弟子,有她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忙;又或者天材地宝化灵,发现她半妖的残缺神魂灵体的真面目离开了。 虽然冷静下知道自己是无端揣测,却独独没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 她有太多想问的,想说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先道歉。 “对不起。”,颜折转过身,看着乌雪生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这些,然而不管我知不知道,是我说话太过分了,我竟然让愤怒控制了我的情绪,对不起。” 眼前执着伞的虚影却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便是乌雪生的笑声。 “颜折,你说话好像个老太太,哈哈哈。” 顿时什么严肃的气氛,沉重的心情,都被乌雪生笑声带来的羞赧冲淡了。 “是你太轻浮了!”颜折试图绷着脸止住热意,然而脸红是人类无法控制的“语言”,乌雪生笑的更开心了。 颜折忍不住扭过身去,乌雪生靠近,颜折再扭开,乌雪生再靠近,颜折面无表情的看回去。 乌雪生双手举高表示投降。 两人互相看着。 没有了声响,显得又有些寂静起来。 乌雪生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挑起没说完的话题,“对,我的确知道百面千身心法,但我不是不在意你,颜折,只是,活着才是重要的不是吗,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看,我们两个世界的人都能相遇,这个世界多么神奇,只要活着,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发生那一天。 活着才是一切发生的前提,无论如何,不管多么痛苦,我希望你活着,颜折,就像希望我自己活着一样。” “而且——”,乌雪生故作深沉的叹气一声,“你不修炼的话,到时候你师尊还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师尊可只有你一个弟子,你忍心你师尊没人养老送终吗。” “师尊不会老。”,颜折顺着乌雪生的话回道,“就算送,也是黑发人送白发人。” “……” 乌雪*生面无表情的看向颜折,抱怨道:“你可真会聊天。” 她们都知道,颜折如果不修炼心法,不是普通的会与凡人一样只有百年寿命,而是可能不会以人的模样死去。 越长大,颜折体内的血脉就越不稳定。 总有一天,她会控制不了妖脉,长着鳞片或蛇尾,不再是人类的模样,又或者控制不了魔脉,变成嗜血可怖的魔修。 她看似有选择,实则并没有。 “但不管如何,只要我还在,不管你是什么样子,这个伞我肯定给你打,咱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乌雪生举着伞的手不老实的晃了晃。 却在下一秒,雨停云散,阳光照了下来。 “哇,出太阳了。” 乌雪生立刻放下伞,张开双臂,仰头沐浴在灿烂的暖阳里。 “今天是个好天气呢,颜折。” 颜折却忍不住在乌雪生看过来时,微微垂眼。 仿佛一只蝴蝶轻巧的落入她的胸膛,在她心间缓慢的振翅,掀起剧烈的心跳。 雨声在耳畔清晰的响起,颜折缓缓睁开眼。 天地纤毫毕露的尽收眼底,她感受到自己的境界又进了一步。 冥冥中,似听到一声来自天外的钟声。 颜折站起身。 不远处,乌梅正笨拙的封闭着自己五感。 乌梅和乌雪生真的很像。 像到她总疑心故人轮回转世,却别无她法去探查,除非让乌梅再次死生一线。 不过……颜折垂下眼,她要知道故人如今身在何处做什么。 颜折终于意识到,她的所思所想,不同以往,杂念四起。 因为乌梅,更因为乌雪生。 以百面千身心法筑基那天起,她的确“忘了”乌雪生。 如今徒有记忆,却无感情。 她记得自己为什么入道,记得曾经的自己留下的二十年书。 活着,找她。 但以她现在的模样去找乌雪生,不过故人见面不相识。 倒不如,谨遵师命,做她该做的,证她该证的道。 她所守望的人间,也有故人的一份。 颜折再次抬眸看向乌梅,也是她一叶障目,因她而起,便也由她结束罢。《 》 30-35 第31章 乌梅捂着耳朵,用最后一丝灵力封闭着自己的五感。 意识陷入一片纯然的黑暗,时间一时变的又慢又远。 不知过了多久,乌梅感到手一凉,封闭的五感回来了。 雨不知何时又下大了,天地茫茫一片,分不清到底是在地上还是在水中,却再没有雨水可以浸染她。 乌梅意有所感的回过头,隔着伞,在昏暗天色下,望进一双鎏金色的眼眸里。 颜折拿着伞,向她微微倾斜,浅色瞳孔倒映着她,比雨幕更深。 明明没有雨再靠近她们,她们却仍共打一把伞离开这片地方。 “乌梅。”颜折喊道。 乌梅心中莫名一颤,这是大师姐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蜉蝣朝生暮死,只因它们不知天地,你既已入道,窥天地一线,该走的更远一些,凡人爱恨不过百载,你从人间来,更知情欲浅薄,比不得通天大道。” 乌梅感觉耳畔有些嗡鸣,那雨声像是敲进她的心里。 她脑中乱糟糟的,大师姐在说什么,她为什么好像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不懂了。 颜折叹息一声,她寿数千岁,所经所历常人难以想象,再跌入尘埃的时候也经历过,她不愿被人看见,有时是怕对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乌梅意识到什么一般,愣怔的看着颜折,唇色发白,身躯微微颤抖,模样看着实在可怜。 或许对乌梅还是有着一丝怜惜,颜折垂首,静静看着乌梅。 “我的心法虽不是无情道,却也修的是断情绝欲之法,每分出的一丝分身,便是断绝那一丝情欲,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乌梅。” 颜折说话向来不带情愫,语调常温和轻声,便觉着是温柔是照顾,现在听来却觉得冰冷,从未变过的声调,从未动过的心。 “对不起。”乌梅哽咽着出声,“我不是故意的,师姐,我知道不能喜欢上你,可是我控制不住。”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改变一些故事,却在不自知的时候动了心,还没藏好。 她还是给师姐添麻烦了,她真的什么也做不好,就连暗恋也被看穿。 乌梅哭的厉害,颜折的衣袖被乌梅征用擦眼泪去了。 颜折垂下眼眸,轻声道:“我知道,你若愿意,我可帮你忘记。” 乌梅愣了一下,忙连连摇头,认真的说道:“忘记才是记得。” 忘记也不过忘记现在,未来再相遇,难道不随现在的自己控制的心,会随未来的自己控制吗。 “不要抱歉,只是情劫而已。”颜折站起身,平静的说道。 乌梅随着颜折的动作仰起头,听到颜折的话忍不住问道:“师姐也过了情劫吗。” 颜折沉默一瞬,轻声回道:“是的,与你一般,我入道的第一道劫也是情劫。” 这反倒让乌梅愣住,比起大师姐谁都没喜欢过,果然还是喜欢过别人,就是不喜欢她更让人扎心。 早知道就不问这个问题了。 乌梅慢吞吞的站起身,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继续问道:“大师姐喜欢的人是谁啊,什么样子。” 对于自己的第一道入道劫,颜折自然是记得的,甚至记得自己因不愿忘记对乌雪生的感情,险些寿尽身死。 只是,入道之后,她记得所有的一切记忆,却再没有了身处当时的感情。 如今想来,甚至也能平淡的说道。 “一位已逝的故人,我不知她样貌。” 乌梅彻底沉默了,竟然还是死去的白月光,虽然她本来也没胜算。 颜折看着垂下头的乌梅。 乌梅如今也不过岁数轻,再过几百年,想起今日,想来也能如常的说一句曾经心悦,不过情劫而已。 “师妹,我们该回去了。”颜折出声道。 乌梅下意识点头,猛然意识到师姐说的回去,不是回她们在森林住的地方,而是名无宗。 这一段她意外得来的旅行,要结束了。 走到住所前,乌梅期期艾艾的抬起头商量道:“可以再留一天吗。” 颜折没有问乌梅多留一日干什么,只是点头同意。 乌梅接过大师姐递回来的伞,只见大师姐捏诀朝天空一指。 长空万里驱散雨幕,烈阳照下。 乌梅呆了一会,愣愣的收起伞,脑袋里浮现一句话。 教练,我要学这个。 不过,不下雨了,也方便乌梅去找蓝莓。 “你要回去了?那路上小心。”蓝莓梳理着羽毛说道,看样子是真的讨厌雨天了。 乌梅举着手,感觉蓝莓细细的爪子踩在她的手心,接着说道:“等我能独自下山了,我就可以来找你玩了,咱们还可以再去妖族集市。” 蓝莓却抬起头,黑豆豆眼看着乌梅半响,才出声道:“离开这里就忘了蓝汐族吧,你们是从荒海过来,才能意外进入浆果森林,人族是走不进东曦森林这么里面的地方的,你应该也发现了,其他森林都是妖族混居,而浆果森林只有我们蓝汐族。” “为什么。”乌梅倒是注意到了,但没放在心上,毕竟她不熟悉妖族的习俗,还以为这样是正常的呢。 蓝莓看起来有些纠结,却还是解释道:“算了,反正你以后要是成为厉害的大修者,总是会接触的。 你们人族也有专门镇守荒海边界的存在,荒海是一个特殊的地方,不仅因为魔都在荒海,更是因为荒海镇压着许多远古大魔,甚至世间最后一位魔神就在荒海海底。 你们人类的史书应也有记载,凡生灵修仙练道,功德圆满之后便会飞升,前往神界,不能再下凡,因而灵界是没有神的,若魔神现世,灵界没有存在可以阻止祂。 因而,人、妖两族,在荒海的边缘都设有结界,就是以防有魔修作乱,想要唤醒魔神。 而我们妖族就是我们蓝汐族专门镇守荒海边界,所以你那天说从荒海过来我才那么激动,因为我刚值守边界回来。” 乌梅有些呆。 蓝莓安慰道:“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为了防止魔修作祟,一般也只有有资格守结界的家伙才知道一二。” 不是这样的,乌梅在心里想到,她不是因为知道荒海有魔神在而呆,而是她的记忆好奇怪。 在蓝莓说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有荒海魔神这个存在,而在蓝莓提起之后,仿佛触发了某些关键词,她突然就想起了有关荒海魔神的剧情,甚至大师姐也在镇守边界这种事也想起了。 她的记忆简直就像被人控制篡改过。 乌梅后背突然激起一阵冷汗,这一路走来,很多时候,她都以为是自己记性不好,可是实在想想,一本看了那么多遍的书,她怎么可能会忘那么多剧情。 和蓝莓道完别,乌梅回到住处,原地入定,探寻识海。 良久,乌梅睁开眼,她把识海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除了自己真没找到另外的存在,难道真是她记性不好,灵魂影响了身体。 乱糟糟的想不出个头绪,乌梅整理起行李。 收拾完东西,乌梅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她和渡枉说过的往生镜,有没有问题,到时候她拿往生镜一照就知道了。 反正原书里,往生镜也是落到名无宗手里,她只要能跟着名无宗的队伍一起去就好。 等等,这支去秘境的队伍好像都是各长老的内门弟子。 可恶啊!乌梅眼前一黑,蓬莱岛秘境六月就开了,而最近一次内门弟子选拔在一百八十年后。 她还不一定能选上,内门考核可外门考核还要难。 各峰长老倒是能破格收徒,但是破格收徒要走的历练,比之内门历练有过之而无不及。 逍遥仙尊那估计也没办法,别的都能依她,唯有修炼一事不会随她。 乌梅揪着头发,瞬间压力山大,有种明天就要高考的急迫感。 不会吧,她在这里也要考大学吗。 处理完行李,乌梅把洞外的灌木们也整理了一下。 以后你们就是野生灌木了,就没人照顾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乌梅老态横秋的拍了拍灌木们。 一晃便到了第二日。 乌梅坐在剑根,朝后望去。 清晰的森林景象变得原来越小,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地面上一片绵延万里的绿意。 乌梅看着,脑中闪过这段时间来的种种经历,与青蛇的初识,与蓝莓的相遇,还有光怪陆离的妖族集市。 浆果森林、迷雾森林和其他森林的奇特景色。 云雾在周身环绕,长剑宛如水中行舟。 乌梅摸了摸脑袋上的小揪揪,等她成为大修者,就能再来东曦森林了。 第32章 名无宗的界碑渐渐出现在视野里,苍天古木一如走的时候青翠。 乌梅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蒙头走着。 大师姐什么时候停下的也没发现,一头撞到大师姐怀里。 乌梅慌张的后退两步,抬头脸色涨红的看着大师姐。 她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有人能信吗。 “小师妹。”,颜折垂眸唤道。 乌梅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到。” “对不起。” 乌梅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句对不起,是大师姐说的,她茫然的抬头看着道歉的大师姐。 颜折淡色的眼眸温和的看着乌梅,歉然道:“对不起,是我说的太过了,我不曾与小师妹相处,所言所行过于严苛,并没有伤害小师妹的意思。” 乌梅意识到大师姐可能误会她一路的沉默了,开口想解释,发现这个事情的确不好说,总不能说怀疑自己是夺舍她人的异魂,不是本尊吧。 而且,说谎什么的,也不在乌梅的考虑范围里,总觉得师姐会一眼看穿她的谎言。 欲言又止的乌梅被大师姐摸了摸头。 笨拙,青涩,仿佛是第一次安慰人。 不等乌梅回味,大师姐已经转过身,等着她一起跨过名无宗的界碑。 乌梅赶紧跟上,隔着一步之遥望着大师姐素白的背影。 大师姐怎么那么好。 她不会再喜欢大师姐了,她一定可以的! 览华堂外,一道青色的身影翘首以盼。 “乌梅!” “师姐!” 史渺渺抱住乌梅,一顿好揉,又捧着乌梅的脸细细打量,喊着瘦了瘦了,师姐到时候给你好好补补。 然后史渺渺露出疑惑的神情。 “师妹,你——你怎么还是筑基?!” “……” 乌梅只感觉被狠狠攻击到了,她也不知道啊! 这修为它就是不涨,她有什么办法,可恶啊! 说完,史渺渺欲盖弥彰的往乌梅身后看了好几眼。 乌梅气鼓鼓的哼道:“别看了,大师姐早走了。” “哈哈。”史渺渺当即抓着脑袋打哈哈,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小动作特别多呢。 打完招呼,乌梅开始从手串里掏她给史渺渺的礼物。 随后,两人顺着灵田往回走,乌梅便看着人,一边走一边给礼物,不稍片刻,览华堂的大家都知道乌梅回来。 顿时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要乌梅说说这次下山历练遇到了什么。 那可是大师姐唉,这次历练必定非同寻常。 乌梅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讲,毕竟出去一趟,她不是在闯祸就是在闯祸的路上。 然而在众师姐师哥的哇声下,乌梅被哄的憋不住骄傲的小笑容,屁股后面不存在的尾巴翘起来,眉飞色舞的讲起这一路的经历。 直到—— “师妹,我没看错的话,你怎么还是筑基啊。” …… 乌梅沉默了。 几个师姐师哥当即都用谴责的目光看向说话的那人。 不堪受辱的乌梅选择报复回去,她将原本给这位师哥准备好的大包点心换成了准备自己吃的那包小一点的。 可恶的修真界修为歧视,她真的很生气。 正巧被打断,故事还没讲完,史渺渺便催着乌梅回去休息,其他师姐师兄也应声离开。 乌梅便被史渺渺推着回了住处。 “小师妹你好好休息,师姐晚点再来看你。”史渺渺摸了摸乌梅的脑袋,又给了几瓶补灵愈气的灵药,“这一路辛苦了吧。” 乌梅摇头,回道:“不辛苦。” 她好像也没干什么。 史渺渺没有说话,只是又宠溺的摸了摸乌梅的脑袋。 好像所有人都把她当小孩子呢,乌梅脑袋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眼看着史渺渺要起身离开了。 乌梅突然拉住史渺渺的衣袖,问了一个问题。 “师姐,你为什么进名无宗修炼啊?” 自从意识到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乌梅就在想自己存在的意义,想她为什么要待在名无宗。 一开始不是就想走吗,后来想帮大师姐才留下来的,可这一路上,所有的麻烦事都是大师姐自己解决的。 反倒是她,总是闯祸连累大师姐。 而且,她不是原身的乌梅,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一样,她更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不会突然离开。 要是真是突然离开还好,要是真是夺舍什么的,乌梅不敢想象,览华堂的大家用看魔物的眼神看着自己,说她是毁人神魂的魔修。 她也没有一点修炼天赋,看小说的时候,那些气啊,顿悟啊,她什么都没看见过,正好下山也要散去修为,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好散的,想来应该不疼。 她是不是该走了……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问题。”,史渺渺重新坐了回来。 乌梅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师姐,我好像无论怎么修炼,修为都增进不了。” “师妹,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没有听到安慰的乌梅,疑惑的抬起头,只见史渺渺托着腮,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从前呢,有一个叫茶云村的地方,民风淳朴,乡里乡亲之间都互相帮助,几乎没有生过仇怨。 在那个村子里,有一对叫渺渺和袅袅的姐妹,她们相依为命,吃着茶云村的百家饭长大,虽然不算富裕,但她们也很开心。 可是妹妹袅袅身体不好,姐姐渺渺寻医求药,得到也是人间的药没有办法,想要治好,就得求到仙家的药。 于是,姐姐开始寻道求仙,都说修仙要有仙缘,姐姐四处搜罗着各种偏方,就为了证明自己有仙缘。 但其实不用的……” 史渺渺说到这里,笑了起来。 “能不能修炼,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所以,当一个仙人出现在姐姐面前,姐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并和妹妹约好,两年内,不管拿不拿得到,她都一定会回来陪妹妹。 村子里的婶姨也说着让姐姐安心修炼的话,她们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 乌梅看着史渺渺,似是也感受到即将而来的悲伤,她想要不不说这个故事了吧,她其实也没有那么迷茫。 咚—— “师姐!”,乌梅捂着脑门,委屈的看着史渺渺喊道,她没干什么吧,怎么突然敲她的脑袋啊。 史渺渺收回敲乌梅栗子的手,笑道:“你想什么去了,是不是以为姐姐回去赴约的时候,妹妹已经死了。” 乌梅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这个情况,肯定不能说她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她疯狂摇头,瞪着一双大眼睛,以示真诚的看着史渺渺。 实则在想什么都在脸上写出来,史渺渺好不容易才忍住自己揉小师妹的冲动。 小师妹也太可爱了! 史渺渺清嗓两声,重新讲起了故事。 “姐姐一开始也以为求药很难,毕竟那可是心症绝症,凡间大夫无一能根治,她何尝不担心意外发生,于是,她拼命努力的修炼,就为了通过内门考试。 她觉得,只有成为内门弟子,她才更有底气去找师门索药。 哪知,午后与师姐的一次问道,意外聊到凡间的亲人,师姐诧异的看着她,便随手将她计划许久,谋算许久的仙药给了她。 还说着‘你赶紧下山吧,下山申请我去帮你跟师尊补。’ 姐姐便拿着药下了山,妹妹的心症也就此痊愈,她们又过上了之前相伴的日子,直到妹妹寿终正寝,姐姐才再次回到仙峰。” 好一个修仙宣传片,乌梅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个好结局鼓掌。 毕竟,众所周知,人所共知,这种故事的主角,就和我有一个朋友系列一样,都是当事人。 乌梅忍不住为史渺渺得偿所愿高兴。 但是,史渺渺是为了求药上山,她又不求什么。 “所以,小师妹,你既不求什么,在修炼上着什么急呢。” 乌梅抬头,险些怀疑史渺渺也会读心了。 其实,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不止修为,不全是修为,可她又无法全盘托出,能对史渺渺师姐说吗,说她不是原来的乌梅这种事情。 脸颊被捏着抬起。 “你担风师兄不过一句玩笑话,十七岁的筑基放在哪里都能说一句天赋异禀了。” “真的?”乌梅惊喜的问道。 史渺渺“慈爱”的看着乌梅点了点头。 “那师姐什么时候筑基的。” “…14。” “……那担风师兄呢。” 沉默的更久了。 “……15。” “那翩翩师姐呢。” “……13。” 乌梅面无表情的看着史渺渺。 “啊…哈哈。”,史渺渺尴尬的笑着,艰难的解释道,“这不一样嘛,这里是名无宗,天才异才怪才,不过入门而已。 除了名无宗,百岁之前筑基放在哪里都能说一句有仙缘的,小师妹不要妄自菲薄。” 乌梅表示,史渺渺师姐找补的话,扎心的更疼。 不过,虽然没有解决心中的问题,但……乌梅看着绞尽脑汁脑汁找找补话的史渺渺。 她真的很喜欢名无宗,喜欢览华堂的大家,明明只是一个不相熟的师妹,大家却待她那么好。 她其实也想一直留在名无宗,这里让她想到离开就难受。 果然,还是要解决灵魂的问题,她一定要借用到往生镜。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夺舍了别人的身体,让原来的乌梅无处可去,那她……也会承担后果,不会再逃避,她会去逍遥师尊说明实情,将身体还给对方。 她不想当一个坏人,不想辜负名无宗给予她的包容和善意。 乌梅将被子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感受着柔软蓬松的阳光味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好,她要努力修炼,必须要借到往生镜! 乌梅缓缓闭上眼,却感觉忘记了什么。 往生镜……还有什么 她应该没忘记什么吧。 “蜜饯儿~” 乌梅猛地睁开眼。 第33章 “哈。” 窗台上传来一声格外耳熟的轻笑。 乌梅终于想起她忘了什么,她独记得要用往生镜,怎么忘了某个要用往生镜找人的魔尊呢。 窗台上的魔尊也不急,好整似暇的看着乌梅逃避现实。 某人悄悄往上挪动被子,几乎要将整个人藏在被子下面。 “蜜饯儿,是你自己起来和我说话呢,还是我去找你。” 乌梅只感觉声音在耳畔响起一般,可怜兮兮的盯着被子内衬一会,认命且绝望的坐起身,看向窗台。 熟悉声音的主人——渡枉,正坐在她的窗户上,手里还拿着一个银色的、没有声音的铃铛轻轻的晃着。 乌梅突然一个鲤鱼打滚,直奔卧室大门。 然后是熟悉的被命运拎住后脖颈的窒息感。 渡枉揪着乌梅的衣领,将脸贴近乌梅的脸,意味不明的问道:“蜜饯儿,你怎么总是一见到我就跑。” 识时务者为俊杰。 乌梅梗着脖子反驳道:“哪有。” “哦~”,渡枉拖长音调,缱绻的说道,“那是我误会你了。” 说着,把乌梅往地上一放。 乌梅再次跑向大门口,同时大喊:“救命啊,魔修入侵啦!” 嗯?没被拦住,不等多想,乌梅已经扑到门口,推开门。 眼前,是她格外熟悉的卧室布置,以及坐在窗台上,正看着她笑的魔尊。 乌梅茫然的转回头,还是她的房间,以及坐在窗台上正看着她笑的魔尊。 撞鬼了,哦不,鬼打墙。 门里门外竟然都是一个场景! 真正的恐怖片。 乌梅佯装若无其事的关上门,嘿嘿的笑着看向渡枉。 “我开玩笑的,魔尊大人。” “是吗。”,渡枉从窗台跳下,靠近乌梅,高挑的身量将乌梅笼罩在阴影之下,“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忘了什么事。” 那可多了去了,但还好她刚刚就想起了一件呢,乌梅一边讨好的笑着,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目前的状况,一边想着用什么话敷衍魔尊。 渡枉怎么能从荒海魔都追到这里来,而且渡枉都进名无宗了,怎么没人发现,名无宗的结界不会是个假壳子吧!救命,她小命休矣。 “唔。”,乌梅的脸被掐住抬起,乱糟糟的大脑被迫停止思考,视野里只留下渡枉放大的,和大师姐格外相似的脸。 渡枉并没有带着她常带的那张银色面具,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渡枉是大师姐分身的原因,乌梅竟然感到一丝羞赧。 完了完了,她竟然对渡枉都能脸红,大师姐这张脸还是美的太权威了。 乌梅走神的实在太明显,渡枉垂首看着乌梅,明明笑着,却颇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让人害怕的感觉。 后脖颈发凉的乌梅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虽然没缩成功。 “看来我的事情,你总是选择忘记。” 乌梅想大喊冤枉,不要把她当替身啊,谁的债去找谁啊。 但被掐住脸的她只能呜呜两声。 渡枉微微垂下眼,静静地看了一会,随后放开手。 乌梅心惊胆战的捧着自己的脸后退。 “我和颜折一魂两体,她能进的地方我自然也能进。” 乌梅揉脸的动作一顿,这算解释了渡枉为什么能进名无宗吗,还有……魔尊怎么又知道她在想什么! 难道修仙的入门是读心术吗! 而且,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已经说了时间地点了吗,要用往生镜自己去拿啊,可恶的魔尊! 当然,面对魔尊可怕的视线,肯定不能这么说话,乌梅只能忍气吞声、委婉的提醒道:“我没忘呢,魔尊大人,只是现在还没到六月六呢,你不如到时候验证了消息的真假再来找我吧。” 渡枉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乌梅好一会,直看的乌梅头皮发麻,渡枉才回神似的说道。 “蜜饯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要是回答的好了,今日我便就此离去,不多打扰你。” 沉默许久的魔尊,说了一段意味不明的话。 乌梅很想指着某人大喊,她有选择的权利吗,然而现实很骨感,她只是点头回道:“魔尊大人,您问。” “你为什么喜欢你大师姐。” “啊?” 乌梅一脸懵的看着渡枉,用这种好像要谈论重要问题的模样,问出一个近乎八卦的问题这真的好吗。 “或者,我问明白一点,蜜饯儿,你喜欢颜折什么呢,你不喜欢石颜儿,不喜欢贺柘,不喜欢我,独独喜欢颜折,这是为什么呢。 若颜折不是仙身,她是人、是妖、是魔,你是会继续喜欢她,还是像如今对我一样,对她避之如蛇蝎。 你喜欢的到底是颜折这个人,还是某个光风霁月的身份。” 乌梅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且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吧,渡枉的行为—— “师妹。” 乌梅愕然的看向渡枉,那张和大师姐有着九成相似的脸上,带着温和歉意,问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比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还要可怕的画面。 然而只有一瞬,说完那句话后,渡枉恢复了自己沉默淡漠的模样。 “你看,言行可以改变,身份之于我而言也不是难事,所以,乌梅,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有什么是颜折独有,我们这些分身没有的呢。 你若喜欢颜折本身,不该也喜欢我们这些分身吗。” 乌梅揉脸的动作一顿,她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主要是喜欢这种情感能被能量化吗。 但魔尊还在看着她等她回答呢,乌梅只好顺着魔尊的话开始思考。 她真的是因为名无宗大师姐的身份,喜欢大师姐的吗,如果没有这个身份,她就不喜欢大师姐了吗。 不对!这是因为她不了解大师姐其他的分身,就像她是在和大师姐的相处中,那……还是那个问题,她因为大师姐的强大、温柔、亲和种种特质喜欢上大师姐,若大师姐没有这些特质呢,她就不喜欢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乌梅脑补了一下,要是她第一天见到大师姐,大师姐是渡枉这个颐指气使,还总是欺负她的性子,她大概就直接跑路了。 这么想的话,那她的确喜欢的就是她现在看到的这个大师姐,别的都不行。 她喜欢的就是光风霁月的颜清绝。 不等乌梅回答,渡枉好似已经得到答案。 她没有说这个答案是好还是坏,而是兀自的沉思去了。 乌梅刚歇下的逃跑心思,又在蠢蠢欲动了,要不趁现在魔尊没注意到她,试下能不能跑。 不等乌梅抬脚。 渡枉抬了头。 “我想了想,只有一个消息就保你的命,这个生意有点亏了,所以,我换一个说法吧,蜜饯儿,我拿到往生镜,才算完。” “在此之前,你我之间还有的纠缠。” 随着话语落下的最后一音,渡枉就那么消失了,就像她来时一样莫名其妙。 神经病啊。 乌梅不可置信的看着空空的房间,堂堂一届魔尊,闯进修仙大宗,威胁一个筑基的外门弟子要上古神器往生镜。 她不承认啊,她不承认这个家伙是大师姐的分身!太无理取闹了,大师姐怎么可能这么无理取闹。 让她拿往生镜,怎么不让她成为大魔尊呢,说不定后面那个还容易一些呢。 乌梅气鼓鼓的想了一会,意识到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魔尊竟然都可以出入名无宗了,而且这个魔尊还是大师姐的分身,这个事情她必须告诉大师姐。 没有任何犹豫的,乌梅再次推开卧室门,好在这次外面是正常的庭院。 出了门,乌梅就要大步向前走,然后顿住——大师姐的无悔崖怎么去来着,她压根没去过啊。 乌梅挠头。 乌梅一拍手掌,决定先去找逍遥仙尊问路。 乌梅出门。 奇怪,今天的览华峰好像有点安静,走出览华峰这种感觉更明显了,乌梅四下看了看,有种大家都出门了感觉。 好不容易爬到逍遥峰。 逍遥苑前,乌梅不死心的*敲了三次门,还是无人应答的大门昭示着主人不在家。 乌梅转头拔下一片柳树叶子,大喊:“可恶啊!” 第34章 乌梅到底没有找到人,在回药峰的路上,她也意识到找到人也没有用。 她要怎么和逍遥仙尊说这件事呢,说大师姐一魂好多体,说大师姐其中一个分身还是魔身跑名无宗来了。 怎么想都不好解决。 魔身受到的伤害都会出现在大师姐身上,放着不管就更不行了。 乌梅满心愁苦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十分怀疑渡枉是她上辈子欠的债,可恶,这可是修仙世界啊,这种可能不会是真的吧。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乌梅就眼前一黑。 啊啊啊,她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怎么是一个人,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不过在乌梅惶惶思考着解决办法时,史渺渺拉着乌梅去充当了炼药壮丁。 “怎么要炼这么多药。”乌梅看着周身的师姐师哥一炉接着一炉炼着各种补血补气回元的丹药,她则负责一阶回血丹,动作慢点但也一炉接着一炉炼着。 史渺渺手腕反转,捏诀的手指快如残影,集中精神控制着火候,直到一个精细的阶段结束,才喘口气回答乌梅的问题:“不知道,听说览华长老亲自下的命令,让我们将药峰现有药材全部炼成药。” 说着,史渺渺似乎叹了口气,这样的安排,怎么不让人疑心有大事要发生。 乌梅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努力炼自己能炼的丹药。 转眼到了六月出发的时候,乌梅自然无法以名无宗的名额出去,心里想着事情,她也没有去凑热闹,只是在药田里仰望巨大的灵舟一一加速消失在天际。 “蜜饯儿。” 声音在耳畔响起,乌梅绝望的发现自己仿佛适应了渡枉的出现一般平静,平静不要出现在这里啊,这是该适应的倒霉事情吗。 渡枉不知是看不到乌梅的脸色,还是不在意,伸手抓着乌梅招呼一声“该走了,不然可要错过好东西了。” “等下等下,我还没弄好包裹呢。”乌梅着急忙慌的大喊道。 渡枉像捏住一只小猫一样捏住想要乱串的乌梅,调笑道:“蜜饯儿,别担心,你的东西我这里多的是,就算没有,我肯定也给烧杀抢掠来。” 乌梅目瞪口呆的看着渡枉,满脸都是你在说什么,这是能说的吗。 渡枉大笑一声,掩盖眉眼垂落间一丝阴影,将乌梅不容抗拒的抱进怀里。 “抱紧了,如果你不想难受的话。” 乌梅表示拒绝。 渡枉没有再说什么。 刹那间。 狂烈的风、不、不像风,是破碎成三色色块的颜色又或是景色不断的从乌梅的视网膜上滑过。 一种不知是信息过载还是晕车般的恶心感不断上涌。 乌梅倔强的忍了一会,再即将吐出来时,还是闭上眼将头埋进渡枉身前。 有一瞬间,乌梅真有心想着干脆吐出来算了,说不定还能阻止渡枉绑架她…… 然而,不知为何,她没有这么做,在埋首时,乌梅闻到熟悉的梅香,熟悉又陌生,像是要开败的荼蘼,浓烈又苦涩。 渡枉没有低头,只是抱着人的手指在颤动,仿佛想要抓的更紧,但最终还是平复下来。 一路上,乌梅感觉自己像是在坐人形高铁,只要她不靠近点渡枉,她就会感受到什么叫冷冷的风胡乱的拍在脸上。 乌梅憋屈的将这些一笔笔记在心头。 你给我等着,渡枉魔头。 我要去告大师姐! 可恶啊,大师姐不喜欢她都从来不会这么对她,乌梅越想越难受,在心里已经不知将渡枉捶了多少遍。 好在受尽折磨,她们终于到了秘境外的一座山头。 “今天穿这个。”渡枉递过来一件鲜红的衣服。 乌梅面无表情的接过来,找个地方换上,并将身上换下来的红衣服,同之前渡枉给她的几件红衣服一起恶狠狠的塞到乾坤玲珑袋深处。 魔头什么品味,自己穿仙气飘飘的白衣服,给她的全是跟嫁衣一样的大红衣服,不知道人一看还以为她是那个魔修呢。 渡枉却似乎很满意,打量了乌梅几眼,出声道:“休息吧,明天准备进秘境。” 在乌梅换衣服的功夫里,渡枉弄好了临时休息的地点,十分魔尊式的奢靡。 精雕细镂、掐满金丝、缀满宝石的美人榻,还有明显是不知多少绣娘一针一线绣了不知多少日月凤凰于飞的小毯子。 吃的喝的自是不必多说。 乌梅偶尔也会恍惚有种自己在被魔头伺候的感觉,当然,就一下下,因为总是很快她就会被渡枉气个倒仰,恨不得赶紧来个谁将魔头收了。 但看着姿态潇洒坐在树杈间的渡枉,乌梅知道很难,这世间除了大师姐,无人是渡枉的对手。 渡枉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分身,到与本体相差无几的,与渡枉相处时,乌梅总是无可避免的想到这个问题。 毕竟,渡枉不是她遇到的大师姐的第一个分身,说不定,也不是最后一个,其她分身大多看起来就无法对大师姐产生威胁,为什么独独是渡枉,渡枉为什么那么特别。 因为一个是仙身、一个是魔身,天然互相为镜子吗。 这个问题想了想自然没有答案。 乌梅只能惆怅的想想即将面对的,切实的要出现在眼前的问题。 要是她跟着渡枉的时候被其她人看到怎么办,其它宗门的也就罢了,可能不认识她,要是被名无宗的人看到了,乌梅光是想想都觉得眼前一黑。 她要怎么解释,她不会回不去名无宗,以后只能待在渡枉荒海魔都的东陵城了吧。 乌梅眼前再次一黑,赶紧再这么眼前一黑下去,她迟早变成瞎子。 直到第二日她被渡枉拎着放到往生镜前。 乌梅总以为自己足够清楚渡枉的实力,但此刻她还是迷茫的看向渡枉。 渡枉捏着女孩的下巴转向往生镜,指挥道:“看镜子。” “进入往生镜后,记得往回走,看你的过去。”渡枉的声音在耳畔逐渐飘渺。 乌梅看着面前犹如幻灯片一样的石壁画像,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进入到往生镜里。 这么一想,她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是进入了往生镜里,还是在使用往生镜。 面前的石壁正是她看向往生镜的模样,渡枉说让她往回走,看过去。 乌梅左右看了看,感觉是左边。 因为左边石壁上的是渡枉捏她的脸转向往生镜的那一幕。 乌梅便顺着左边往前走,这几日的经历开始在她眼前倒带。 这一切好像还会随着她的意识加快或变慢,乌梅走了几步意识到,因为她的脚步没变,但倒带的画面便快了。 又走了几步,乌梅突然反应过来,她干嘛要听渡枉的,而且她去过去干什么,她又不要找什么记忆,反倒是……乌梅转身朝未来跑去。 她要看未来。 她要看有关大师姐的未来。 乌梅看到了。 看到了览华长老为什么要药峰炼那么多药,因为荒海深处无印海里,世间最后一只半步魔神醒了。 它只是起身,荒海起伏的海面便淹没了连绵万顷的土地,无数修士勉力支撑着,不让荒海里的魔物和红色的海水涌入更深的内陆。 东曦森林里的浆果森林,蓝鸟们苦苦支撑着结界,然而海水还是一步步蚕食着她们的家园。 乌梅越跑越快。 师姐呢,大师姐呢,这可是一本小说,结局肯定是大师姐解决魔神,还人间太平。 然而,乌梅看到了史渺渺师姐,药修和其它修士比起来,总是显得没那么有攻击力,面对近乎无穷无尽的魔物,身后是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凡人。 史渺渺选择用自己全部的灵力、身体,化作一缕白色云雾,隔绝所有的魔物,直到支援的到来,才缓缓散去。 乌梅停在原地,不自觉的抬手摸上那缕变淡消失的渺渺云雾。 史渺渺师姐。 乌梅攥紧拳头,跑的更快了,她必须找到师姐,必须找到是谁阻止了师姐解决魔神,只要更早一点,更快一点,这些还没发生的未来就都可以改变。 在红的像血一样的海面上,乌梅看到了,是谁。 是渡枉。 是她。 渡枉不肯回归大师姐,她诘问着,问她、问大师姐,凭什么。 她们一摸一样、修为不相上下、凭什么颜折才是那个本体,就因为颜折是名无宗大师姐,因为她是仙吗。 凭什么。 大师姐没有回答,她则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就在她们僵持不下时,魔神睁开了眼睛,站起身,它彻底苏醒了。 大师姐没有再犹豫,她执剑上前。 纵然身死道消,也要将魔神重新封印回无印海。 看着那惨烈的一幕幕,乌梅一时神思恍惚,丧魂失魄。 还不等她缓神,一只手将她从石壁面前拉了出来。 渡枉那张同大师姐格外相似的脸极近的看着乌梅,打量着乌梅的神情,仿佛是惨笑一声,渡枉意料之中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从来不听我的。” 从来不回头,从来不在意我。 渡枉放下乌梅,转身去取往生镜。 神器大多有自己的脾性,往生镜却似乎是所有神器里最温良的那个,无论是乌梅直接使用也好,渡枉去拿也好,它都仿佛是一面最普通的镜子,谁来都行。 “我们要走了吗。”乌梅下意识的问道。 “你要和我走吗?”渡枉反问道。 乌梅心神犹在激荡,眼前脑海里仍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她无法听出渡枉的言下之意,她只能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回归大师姐。” “你又为什么不听我的往过去看。” 乌梅急道:“过去又不重要!” 那么惨烈的未来,怎么可能不去知道,不去改变。 “是过去不重要,还是过去的人不重要。”渡枉垂首问道。 乌梅不懂,怒上心头的气愤猛然一窒,这一瞬间,她感觉眼前好似不是一个活着的人,只是一个遗物,带着数不尽的尘埃沉默的等着,等着不知是谁的归来,不知是谁的答案。 寂静中。 “是我错了。”渡枉平静地说道,而与她平静地语气不同的是她的动作,她再次抓住乌梅胸口的领子,阴恻恻的说道,“我还想着,想着你要是回忆起来,我肯定一切都听你的。 哪怕你要再次抛弃我,师尊。” 第35章 “果然,你还是什么都不记得的好,反正你为了颜折能忘记所有,我又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让你忘记所有呢。” 渡枉揪着乌梅,另一只手探向愕然的乌梅眉心。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顿时比起渡枉说的什么师尊,什么乱七八糟紧急的事情,都比不过眼前,渡枉貌似要探她神魂紧急。 乌梅赶紧挣扎起来。 而她的力量比起渡枉总是显得过于渺小,她只能瞪大眼睛看着渡枉的手越来越近,直至点在她眉心。 锵—— 乌梅惊魂未定的捂着领子摊在地上。 大师姐和渡枉又打起来了。 然而洞穴狭小,两人收着力极力压制着,免得震塌洞穴波及乌梅。 因而,给了乌梅看清两人过招的机会。 乌梅闯入一黑一白两把剑之间。 两柄剑刹那立刻停下。 颜折下意识想要接着人,却看见乌梅闯进是渡枉怀中。 “师妹!” 渡枉愣愣低头。 乌梅拿着从渡枉乾坤袋里掏出来的往生镜缓缓后退。 她的乾坤玲珑袋即便是大师姐也没办法如若无物的直接拿东西,但渡枉的乾坤袋,她可以,她可以像是自己乾坤玲珑袋一样随意拿取。 “我。”乌梅看着渡枉只出了一声,便不知道再说什么。 那一刻,乌梅福至心灵,是她,渡枉不愿意回归大师姐的原因,是过去的她,造成未来一切严重后果的,是她。 过去的她一定是寻找了解决办法,才出现现在的她。 但事情仍没有解决,反而似乎更复杂,更难解决了。 乌梅在看到渡枉变了脸前,拿起往生镜,真有意思,这几天的相处她竟然已经能猜到渡枉变了脸色是想干什么。 她低下头,看向往生镜银色的镜面。 她再次来到那个壁画之前。 原来解决的办法在过去。 她向过去跑着,无数记忆从她身侧穿过。 药峰的渡枉,东曦森林的青蛇,魔都的东陵城、辽国的贺柘、下山第一个村子里的石颜儿、然后是师姐、史渺渺师姐、逍遥仙尊,她以为自己刚穿过来看到的名无宗。 再往前……真的还有画面。 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是她身体的身影,以及元神状态飘在乌梅身后的她。 乌梅脚步不停,继续往前。 她越过自己身死、越过藏锋仙尊叩问天门的一战,越过那时尚且青涩、站在同门尸山血海里无助的颜折。 再往前,终于,她终于跑到最开始的地方。 那是一个与修仙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又再看故事呀。”志愿者看着眼前小小一个,比同龄孩子都要瘦弱的十三岁女孩,夹着嗓子轻声问道。 乌雪生不好意思的用手臂和手肘合上书,苍白脸上泛起一点红晕,回答志愿者姐姐的问题:“院长妈妈说我可以看的。” 志愿者忍不住有些想摸摸女孩的脑袋,但看着对方瘦弱的身形,满是纱布的双手,她不知道如何下手,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摸会不会弄断对方的哪根骨头。 最终,她像过去那样苍白的问道:“还疼不疼,要不要再喊医生给打点止疼药。” 女孩乖巧的摇了摇头,说道:“谢谢你,姐姐,谢谢你陪我好几天了,我已经没有那么痛了,你别担心。” 志愿者有些想落泪,她都还忘不了四天前女孩的治疗过程,女孩却已经安慰起她了。 女孩患的是一种罕见的基因病,这种基因病会导致女孩的骨头像蝴蝶翅膀一样脆弱,即便什么都不做都可能自然骨折,皮肤和粘膜更是无法维持它们本应该有的作用和形态。 于是,女孩的身上会一直有伤口,无法彻底痊愈一直在愈合再破烂的伤口,她也无法运动,她的骨头支撑不了她进行哪怕是正常人再普通不过的步行。 她的两只手便在这样的情况下,粘连粘结两个球形,医生给出的方案便是用手术刀划开,剥离出手指的形状,又因为女孩的骨头太细,寻常医用最细的钢针也过大了,因而固定骨头甚至只能针头。 十个针头从女孩破碎的手指头的指尖里敲入,仿佛上演着满清十大酷刑。 因为不能打麻药,那种疼痛全由女孩自己承受,女孩哭喊的撕心裂肺,好像那样就能分担一点无法承受的痛苦。 志愿者不愿再回忆那可怖的一幕。 又过了几天,等医生确认过没有问题在好转之后,志愿者和来到医院的福利院院长一起将女孩送回了福利院。 当然,还包括那本医院里,女孩很喜欢看,照顾的护士十分好心相送的小说。 这本小说对女孩脆弱的手来说有些过重了,但她总乐此不疲的用手臂和手肘去蹭,将书挪到合适的位置阅读。 在阅读书中故事的时候,乌雪生总感觉自己灵魂脱离了这个病弱的身体,去往了另一个自由自在、绚丽多彩的修仙世界。 她在幻想中赋予自己现实中无法做到的一切。 她旁观着主角颜折的一生,也代入着自己,仿佛自己也能蹦能跳,在修真世界里修炼着灵气,体会着一人一剑行走天下、看尽世间的快乐。 好在,经过医生专业的治疗,拆掉绷带后,虽然崎岖的十指和正常人笔直的十指仍有区别,但至少这十根手指恢复了部分功能。 她可以做一点小手工了,比如剪纸、折纸。 然而,在一个夜晚,她做梦了,或者说,她一开始以为是做梦。 她看见那个还没被藏锋仙尊发现,困在泥泞里的小颜折,和她一样年纪的颜折。 两人在颜折识海里初识,一个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个以为自己有了心魔。 好在一段时间后,渐渐熟悉的两人确认了彼此的存在。 她们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岁月,与迷雾森林的群蛇争斗,抢夺雾果、口粮和地盘,待在颜折识海里的乌雪生自然做不了什么,只能提供一下精神上的支持,以及一点从原著里看来的知识。 并且总是笃定的说着。 “颜折,你以后会特别厉害的,你会是一个大宗门的大师姐,会有许多人因为你而受到指引,会有许多人仰慕你。” 对此,颜折总是不知可否,只是爬上迷雾森林最高的山峰,坐在山头出声道:“日出了。” 于是,乌雪生赶紧转头,从识海里透过颜折的眼睛看冉冉升起的鲜红太阳。 她的身体很差,许多再简单不过的经历都无法体验,而现在,她借着颜折的眼睛,由颜折带着一一看过这些风景。 无论是山顶壮丽的日出,还是森林里的奇景,碧波的水色。 识海里的颜折面无表情的听着身侧女孩发出的惊呼,识海外颜折微微勾起嘴角。 只有在这一刻,她能忘记自己畸形的身体,随女孩的高兴放松片刻心绪。 女孩总是说着她的未来如何光明璀璨,那都是因为她还没见过现实里的她,她见到的只是识海里她捏出来的完整的人类墨阳。 如果她见到了现实的她…… 颜折垂下嘴角。 直到一位尊者真如乌雪生所说来到迷雾森林,并将模样非人的她收为弟子。 尊者自称藏锋。 从此,颜折开始跟着藏锋仙尊修炼,焚膏继晷,从未有一刻敢停歇,她能练成人形的那一天,她最期待最想告诉的便是乌雪生。 然而乌雪生却不见了。 日日出现在她识海里,从未缺席一天的人不见了。 颜折在寂静的识海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她开始审视自己的识海,甚至疑心乌雪生就是她的心魔,如今她修成人形,心魔便消散了。 她以为自己能平息混沌的心绪,却被藏锋师尊平静的指出她这几日浑浑噩噩,解决心事之前不必再来修行。 颜折垂头行礼。 直到乌雪生再次出现,女孩一如往常说着一些她不懂的话,又问起她最近的修炼如何,好奇她的所见所闻,全然没有解释自己的消失。 颜折抿了又抿唇,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她发现自己还是怕知道一些答案。 比如乌雪生只是对她不感兴趣了,只是不想和她玩了。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脾气,在乌雪生不知多少次消失后,她忍无可忍与乌雪生大吵一架,却也借此剖白了彼此的心意。 她们是对方重要的唯一的好朋友。 她是,乌雪生亦然。 乌雪生疲惫的睁开眼,看着医院素白的天花板。 只有在正常睡眠的时候她才能进入颜折的识海,重病昏迷的时候,仿佛是意识也消散了,她无法像睡觉的时候一样进入颜折的识海。 意识到离别的那一天仿佛越来越近。 乌雪生有些着急,这几日的交谈,她怕颜折不肯练藏锋仙尊教与的百面千身心法,可那心法是原著里颜折混血之身唯一能修炼的心法。 如果不练此法,不说可能活不过十七,更有可能会被藏锋仙尊直接就地正法,以免日后入魔失去理智造成更大的后果。 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劝颜折,却没想到第一次认真劝颜折去修炼心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随着心率仪器平稳的波动逐渐不再起伏。 在照顾了她许久的志愿者姐姐、院长妈妈、以及各位医生和护士不忍的目光中,乌雪生缓缓飘出了自己的身体,她茫然的看着自己透明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乌雪生想明白,眼前一黑一亮,她来到一处山洞,地面上是痛的濒死的颜折。 因基因病痛了整整一辈子的乌雪生怎么不懂,她连忙上前。 在与意识若有似无的颜折约定后,乌雪生眼前再一黑。 枫叶村里,一普通乌姓农户的妇人生下一个女儿,乳名梅儿,大名雪生。 乌梅瞪着初生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的第二人生的世界。 看着也是古代世界,也不知道是不是小说《问仙》的世界。 不过,乌梅也没在意,她享受着用自己没病没灾的健康身体去过活的第二人生。 她太喜欢能跑能跳、肆意撒欢的感觉了。 还有……爱她的娘亲、爹和姐姐。 女人拿着麻布帕子擦着小女儿黑成碳的脸,有些忧心,这小女儿也太爱玩了,这晒的比村子里最贪玩的男孩还要黑上三分。 但看着女儿高兴的模样,她又不忍让女儿不许出去玩。 乌梅哪里想的到那么多,她尽兴的玩着,仿佛想把上辈子没玩到的也一并补回来。 当然,她也没忘记和颜折的约定,如果她在颜折世界,一定要去找颜折。 但不知是不是枫叶村太偏太偏了,这里的人知晓外面的世界有仙人,也就是有人修炼灵气,但完全不知门派系别,统一归称为仙人。 除此之外,据村里人说每二十年就有一次大型的,仙人下凡挑选凡间有慧根灵脉者有缘人的活动。 届时,有想法的人都会去镇上凑一凑热闹。 一般来说,镇子附近的村子全都会去,这可是能成仙的机会,不管几率有多小,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去试一试呢,万一呢,万一就被仙人看上了呢。 从此再也不用过她们这种劳苦的生活,不用忧心天热天冷收成不好吃不上饭,听说仙人们都会仙法,那定然是珍馐美食,想吃什么吃什么,绫罗绸缎,想穿什么穿什么。 谁不想孩子去过那样的生活,即便要断尘缘,可能余生再也无法见上几次面。 乌梅十三岁这年,娘亲和爹,带着她和姐姐去了镇上,去参加测仙缘的活动。 乌梅其实也挺希望自己能选上的,毕竟能修仙比较方便找颜折,要是普通人的话,这种交通不方便的时代,她也很难出远门,至少可能要等父母姐姐都走了,她才能不顾一切的远行。 不然出去了再回来就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不过,乌梅也只是想想,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别看小说《问仙》里全是修仙者,但那是修仙主角视角,就像火车上都是买到票的人一样,她也清楚不能修炼的普通人才是这个世界上大大多数。 但当她被娘亲抱上高台,由一位修者引领着触摸问灵石。 耀目的光芒从她手下散发。 乌梅惊讶的收回手,抬头看向比她更加惊讶激动的修者。 “天、天阶灵根。” 娘亲不懂意思,只开心的问修者:“我儿是选上了吗,我儿能成仙吗。” 何止选上,修者意识到什么,刚想赶紧下高台和妇人好声商量,让妇人务必选她宗门。 不过刹那,其她门派乌泱泱一群人全挤在妇人身前,推销着自家宗门。 乌梅被姐姐从高台上抱下,两个小女孩头挨着头看着这场闹剧。 “梅儿,听说修仙就不会回家了,你别去好不好。”姐姐的脑袋被父亲锤了一下。 乌梅赶紧抱着姐姐的脑袋,说道:“爹,你别老打姐姐。” 男人脸一红,很想说自己都没用力,但最后哼哼出声道:“两个臭小子。” 乌梅抱着姐姐的脖子,保证一般说道:“我肯定回来,年年回来一次。” 反正她对修炼成什么样也没要求,会御剑能找人就行。 这一场闹剧闹了足足一个月才停歇,每天都有修仙宗门的人上门来,再不就是村长、镇长、县长,当官的消息还是要灵通一些,感觉自己村里要出大人物了,忙过来打好关系。 乌梅则像往日一样玩着,时不时在娘亲为她准备路上吃的干粮说两声不用带那么多,要去修炼的宗门肯定不缺她的伙食。 娘亲每每忍不住将她抱进怀中,摸着她的头发和脸,想说什么却又只能念叨道:“你从来没出过那么远的远门,如今要去的地方山高路远,我和你爹都看顾不及,你要小心,不要和在家里一样。 我听说,仙人的地方有各种仙兽、好东西,你不必去争去抢,自己过活好自己就好,也不必念着我们,我和你爹肯定都好好的,你姊也是。” 乌梅就软着声音说道:“别怕,娘亲,我肯定回来,我就去看看。” 女人为这童言无忌笑了笑,抱紧了自己的幺儿。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在徒增幺儿的尘缘,大家都说这样不好,会让孩子无法好好成仙,但—这是她怀胎十月养了十三年的儿,又哪能那么容易放下。 她甚至私心想着修不成也行,修不成也好,但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小孩子不知,她们这些大人哪能不知世道不太平,要可以,她想将大女儿一起送了去,但那孩子没有仙缘,她说不上自己到底是遗憾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好在,两孩子关系好,以后乌梅总会照拂一下姐姐,她也能少一点担心。 乌梅最近抓蝉上瘾,这可是不多的肉食,又天不亮,她准备去捉蝉,却听闻黑洞洞透着一点光的夜晚传来奇怪的震动声。 随着一声惨叫,彻底打破了黎明前的平静。 马匪来了。 他们肆意袭击枪杀着睡梦中的村民。 有人醒来了,越来越多的村民醒来,大家拿上锄头、镰刀,也有人想去报官。 但马匪来的太快,下手太狠。 娘亲和爹护着她们跑远,自己倒在马匪的刀下。 姐姐将她藏起来,鲜红的血浸染着乌梅的每一寸瞳孔。 比衙役官员先来的,是关注着这里的仙门。 但她们不能管凡间的事情,凡间的事情不涉及妖魔鬼精怪,她们不能插手,这是规矩。 她们劝慰乌梅放下,这些都只是尘缘。 如果执念在尘缘,只会在修炼时有心魔。 “那我不修仙了。”乌梅说道。 进入宗门修仙就不能管凡间的事情,管完凡间的事情去修仙可能会走火入魔,那她——不修仙了。 不想再让这些人劝了又劝,乌梅收拾了家里仅剩的一点东西,趁着夜色走入山林,离开枫叶村。 她带着一腔仇恨、宛如地狱里的恶鬼,她不信司法,不想报官,她只想亲手,将那些马匪都杀了。 一个不落。《 》 【正文完】 第36章 在杀死最后一个马匪后,乌梅在漫天火海里大哭了一场,痛的像上辈子挨过的所有治疗。 彼时她十六岁,以为此生不一样了,忽然又孑然一身,不知自己该去往何方。 乌梅茫然的独行了很长一段时间,忽而意识到,她该去找颜折了,现在她走出枫叶村,打听到名无宗总要更方便些。 然而在找颜折前,她先被人找上了,乐国听闻了她杀马匪的事迹,想要招安她护送公主和亲。 乌梅对什么公主和亲不感兴趣,但她知道乐国。 知道这个两年后会因为魔修、因为摄灵阵灭国的国家,以及,这里是最影响颜折的分身之一魔身所在。 看着眼前言辞恳切、毫无所决的官员,乌梅想了想答应了。 她到底还是犹豫了以现在的模样去找颜折,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空了一个口子。 夜晚在乐国官员招待的房间住下时,看着镜子这种感觉更甚,镜子里的她,眉目阴沉、一身杀气,陌生的乌梅甚至要惊觉镜子里的是她。 乌梅将镜面扣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手。 到底是天阶灵脉,哪怕她不曾修行,哪怕她刻意忽略,灵气仍会随着她呼吸间便涌入体内,她无师自通的习得了些五行法术。 进了乐国皇宫,和乐国皇帝、公主见过面,验了身手,她便被安排在京城的一处恢弘住宅,并拨了好些伺候的人。 乌梅不需要但更不在意,一切便交由宅子的管家负责。 这一住便是好些时候,乌梅也没急着去找颜折的魔身,好歹也是公主之一,不说她不方便时时进宫看遍所有公主,更重要的是原著对渡枉过往的描述也并不详尽,只说她少时历经苦难,后又亡国,一身坎坷,入了魔道不知道到底是命运的指引,还是全在情理之中。 这一待。 京城的雪下下来了。 乌梅听着窗外扫雪的声音推开了窗。 窗外,一树红梅下,有一素白身影扫着雪。 身形纤细,长发如墨。 乌梅却晃了神,觉得对方有些眼熟,直到管家匆匆出现,拽着女生手中的扫帚。 拉扯间,女生转过些脸。 乌梅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碎。 是颜折,不,是颜折的魔身。 “殿下,您快回去吧,这些交给下人做就好。” 女生仰望着红梅,轻声说道:“我不会打扰父皇的贵客,我只是来看看梅花。” 管家头疼的劝道:“殿下,你这样被陛下知道了,这红梅也得折了。” 有关这位公主的事情,乌梅并没有找宅邸的管家下人打听,她去了京城的茶肆、酒楼,*稍作打听,便听了一耳朵封建故事。 据说,这位公主排行十六,她诞生之日,黑鸦遮天,母亲更是难产而死,钦天监有言,此子命格天煞孤星,害了生母不够,恐要害陛下万金之体。 于是,这位公主甚至连名都没有赐,囫囵的叫着乐十六,便被丢在了京城的一处宅院里。 这一切便也罢了。 但钦天监又言,乐十六命格凶狠,必得有人时时打压,才不至于让她有闲时危害陛下。 要打的狠,压的狠,让她身上的命格害怕不敢作恶。 乌梅才知书中寥寥数语,于乐十六到底是什么样的艰难岁月。 她尚且还没想明白,皇宫却不知如何作想,拨了乐十六来伺候她。 “仙师。”女孩恭敬的行礼,为她沏茶,为她整理衣物,伺候她的衣食起居。 终于,乌梅还是下定决心,要杀了乐十六。 她并不天真,乐十六未来一定会成为渡枉,会成为颜折最难的一劫,会是人间最大的灾难。 她只有现在杀了她,让颜折重新剥离此身,才能更好的收复魔身,未来的一切才不会发生。 乐十六想逃,却又如何逃的掉。 她被梅树枝条束缚,只能望着执剑的乌梅走来。 “是我父皇吗。”乐十六苦笑道。 乌梅摇头,看着女孩绝望的模样,她并没有隐瞒,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与女孩说了,说尽了不得不杀她的理由。 女孩一开始求饶、示弱。 最后,乐十六笑了,她笑得肆意。 “仙师,这是我的错吗。” 乌梅摇头,这当然不是乐十六的错,只是很多事情并非对错。 “仙师,这是我的罪吗。”乐十六再次问道。 乌梅依旧只有摇头。 “既我无错无罪,仙师凭何杀我。”乐十六质问。 乌梅怔然。 “凭仙师口中那没有发生的未来,还是凭仙师手中让我无处可逃的仙法,若活着有罪,这里哪个人不是罪恶滔天。 仙师,你自认怜悯,能告诉我吗,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凭什么。” 乌梅无法回答,她被乐十六的一声声质问敲的振聋发聩,无法言语。 她想起枫叶村那几名劝慰她的修者,彼时她不明白,她带着满腔愤恨,如今,她明白了些。 于普通人,修者就是不公平的存在。 若她是个常人,便是要杀乐十六,乐十六也能与她挣扎一番,反杀她活下去也不一定,然而她有灵力,乐十六便毫无还手之力,她成了用仙法持强凌弱的人。 又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带着看透未来剧情的傲慢,竟将一个眼前活生生的人只看作一个劫难。 可……未来那些事情要真的发生怎么办。 乌梅想不明白一个办法,却也下不了了手,她放开乐十六。 乐十六却没有走,她看着这个刚刚还要杀她的女人,却意识到这个女人是她唯一的机会,这个女人虽然也厌她恶她,和皇宫的人、外面的人比起来,却是唯一一个会听她说话的人,会表露茫然、后悔、不知所措的人。 她上前一步,跪在乌梅身前。 “求仙师收我为徒。” 她越来越大了,她不知道父皇、宫里的那些人还能忍她到什么时候,届时,那些禁卫军手中的利刃可不像眼前仙师手中的剑一样容易被她几句话问到放下,她必须得为自己谋划一个出路。 而眼前这个只留到春天,将六姐送出嫁便离开的仙师,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她能与她对质,仙师有仙法也不似常人那么容易受到皇宫指控追杀。 乌梅没有回答,乐十六却已磕起了头,大有乌梅不收,她就将自己磕死的架势。 乌梅虽然刚刚想杀人,但也不太能看人在自己面前磕死,她只拒绝了,拂袖让对方离开,她要理一下自己烦乱的思绪。 此后,乐十六时时提及此事。 而乌梅到底问心有愧,看着对方那张肖似颜折的脸,她想着,与其放任对方不知何时入魔变成渡枉,不如留在身边待她哪一日想明白一个办法。 乌梅便收下了乐十六。 那日日喊着的仙师,便变成了师尊。 乌梅自认她没做过师尊,对乐十六也完全持放养态度,只是时不时给些东西。 乐十六却过了最无忧的一个冬天,她住在乌梅的红梅苑旁,不缺吃食,不缺炭火,因着跟在乌梅身边,也无人再磋磨她,身上不再添新伤,旧伤也在慢慢好起来。 迎春花开的时候,她们也要准备启程了。 乌梅提议要带乐十六一起,本以为会遇到些阻挠,却没想,或许因为太过不在乎这个女儿,乐皇没有犹豫的同意了。 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要乐十六打了魂钉再走,免得命格影响此次和亲。 所谓魂钉,便是穿锁骨链,让人疼痛难忍,难以动弹,再加之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被打上的人,若无修仙宗门丹药医治,几乎必死无疑。 乌梅自是拒绝这种封建虐待。 僵持不下间,乐十六自愿上魂钉。 乐十六自有打算,乌梅待她虽好,却不知为何她几次提议,乌梅总不肯带她入道,如果有了这魂钉,便是想要让她活着,乌梅也该教她仙法带她入道。 当然,乐十六也是在赌,她赌乌梅虽然在找杀她的理由,但也不接受对她的磨难。 她赌对了,却也赌错了。 去往大漠深处的路途遥远,乌梅宁愿时时照拂她,为她解钉疗伤,却仍不愿领她修仙。 乐十六不明白。 她看着身侧累到睡着的乌梅,她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复杂到是仇人、是师徒、是主仆。 乐十六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远处的风沙,也许,她该现在离开,这也是一个机会。 即便是父皇,也难以在异域寻她。 她一生都在想要逃离,然而当逃跑的机会真的摆在面前,她却又不愿了。 她依旧在想凭什么,这一逃,她便只能如蝇鼠野狗,永远在奔逃的路上,永远想着不知何时而来的追兵。 心绪起伏间,乐十六觉着两肩下疼的紧,疼的她无法压抑的发出喘息声。 乌梅眼睛都没睁开,却已经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用灵力为她止疼。 乐十六反手抓回去,她抓着乌梅的手,自己顺着俯身靠近了些。 “师尊,教我修仙吧,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 乌梅被手背上的滚烫惊醒。 她睁开眼,看见乐十六豆大的泪水从那双浅色的眼眸里不停的涌出落下,砸在她的手背上。 少女那么无助、那么惶恐,好像这世间除了她谁都想要要她的命。 可明明她也想要她的命。 乌梅张了张嘴,最后说道:“你修不了,你没有灵根灵脉。” 身为颜折的魔身,乐十六只有一身魔脉,一身入魔后能日进千里的魔修天赋。 乐十六不再哭了,她低下头沉默起来,仿佛刚刚的眼泪全是她的伎俩。 乌梅便想要松开手起身,却没松开,她低下头,乐十六仍牢牢抓住着她的手。 乌梅看向乐十六。 “那你答应我,师尊,你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乌梅低下头看两人纠缠的手,她小心的使着力将手抽回,说道,“你知道我无法答应你这种请求,乐十六。” 这一次过后,乐十六仿佛彻底死了心,不再提及修炼的事情。 只是偶尔拿着些其它问题来问乌梅,比如让乌梅给她赐字。 乌梅不知道乐国的习俗,但及冠似乎大多是二十岁,然后由父母或是德高望重的长辈、总之都是与及冠礼的小孩有深刻关系的亲人,取下一个带着意义的名字。 乐十六情况复杂,乐国皇帝甚至其它皇亲国戚都不太可能上心乐十六的名字,从乐十六至今没有一个大名也能看出来。 但取名什么的,乌梅却也纠结,她不认为自己能取个好名字,另在,她与乐十六的关系本就脱离了她最先的计划,本就纠缠不清了,若是再取名…… 于是,乌梅再次拒绝了。 乐十六也没说什么。 她们之间似乎总有许多没有答案的话题。 将六公主送到目的地,乌梅本可以直接离开,但她还是跟着队伍回到了乐国。 算算时间,也快一年了。 乌梅开始在京城寻找摄灵阵和魔修的踪迹,当然,她总带着乐十六,毕竟不带着,乐十六又不知道会被乐皇安排到哪里去受苦。 乌梅也想过将消息上报给大宗门,可一来,原著里对于乐国灭国的时间是一个虚数,只大致在哪一年,她也没有准确的时间,二来,她要如何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大上得了台面,说不定还会被怀疑和魔修有染。 甚至,偶尔乌梅也在疑惑,她怎么就非要参入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不是她一个才筑基的散修能阻止能管的,她为什么非得插一手。 说不定,最后反而会害的自己的小命没了就算了,还要牵连乐十六。 ……乌梅忽然惊觉,乐十六是在乐国亡国后入魔的,后在魔都称号渡枉,这其中,没有知情人说得出具体经过。 若乐十六是早已入魔,只是在乐国亡国后出现呢。 乌梅顿时想将乐十六远远送离乐国,让她不至于在此刻被命运安排着走向既定的剧情。 然而,她遇到的第一重阻力是乐皇。 乐皇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乌梅对乐十六的保护,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到乐国在边疆的败仗,说乐国的天灾人祸,说,乐十六再好好的,必要害乐国民不聊生。 乌梅横眉倒竖,气的将钦天监的望星楼拆了。 “你所说的天命有没有料到它今日的神坛会被我拆了。” 钦天监涨红着一张老脸,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两眼一翻气晕了。 乌梅则顶着暴怒的帝王下达的追杀令,拉着乐十六跑了起来。 无数箭矢从身后射来,地面全是整齐有数的禁军。 乌梅一开始拉着乐十六的手,后来哪里方便揪哪里,包括揪乐十六的后脖领子。 好一顿狼狈乱窜,乌梅只想着先将乐十六安顿好,她再找机会回来,乐国皇帝官员不做人,百姓又没错,她还是得找出些线索,然后悄悄上报给各大宗门,处理一下这次摄灵阵的事情。 跑着跑着,乌梅忽然发觉她的脚被黏住了。 不,不是她的脚,是乐十六被吸住了。 乌梅怔然的望着脚下,地面忽然出现无数巨大的红色阵法,它们繁复密集,铺满了乌梅目之所急的每一寸青石地面。 摄灵阵。 而她们脚下的这个,缠住了乐十六,乐十六有乌梅拎着,其他人却没那么好运,伴随着惊慌的呼喊声,他们一个个被阵法吞噬到另一个空间。 渐渐的,空气中开始出现浓重的血腥味,然后,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师尊。”乐十六紧紧抓着乌梅。 乌梅知道自己该做的是将乐十六放开,无论是这她刚发现的渡枉原来是因摄灵阵入魔的真相,还是为了救乐国,她都该放开,然后赶紧去找最近的宗门。 “师尊。”乐十六再次喊道。 乌梅望向乐十六。 乐十六却笑了,她松开了些手,说道:“师尊,你给我取个名吧。” 乐十六再放开手之前,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死抓住乌梅,她那么想也那么做着,直到看见那些不详的红色顺着她爬到乌梅身上,她松手了。 如果这是她的命,她认了。 “无忧。” 乐十六慕然抬头。 乌梅将身上但凡有点用的东西都取了下来,一股脑塞到乐十六手中,再次重复道:“乐无忧,去找最近的宗门,去报乐国有摄灵阵。” 乐无忧还在怔愣,乌梅却已经像拔出深陷沼泽的垂死之人一般将她拔了出来,那千条万条的红色转瞬缠住了乌梅。 “师尊!乌梅,乌雪生!”乐无忧死死抓着逐渐深陷的乌梅,无能为力,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那些本该死死缠住她的红色,此刻却对她一点贪恋都没有,它们只死死缠着乌梅。 乌梅缓缓垂了眼,回顾自己这似乎什么也没做对过的一生。 她就是什么都想去参一手,然后撞了南墙再发觉自己做错了。 “快走。”乌梅看向还没有离开的乐无忧,思绪千万,却也只能催到快走。 乐无忧却只仓皇的死死抓住乌梅,终于,她哽咽道:“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你会回来的,你答应我!” “……好。” 乐无忧终于转身离开了,她发疯似的朝着城外跑着,一路上,她注意到阵法一次只吞噬一个人,但其他人却也跑不出阵法的范围,只有她,只有她可以穿过这些阵法。 整个乐国都被封锁了,只有她在其中穿梭。 乐无忧望向自己的脚下,企图从那些阵法中看出些什么,然而阵法只是一如初现,静静地转动着。 乌梅从高空落下,跌入一片红色的炼狱。 这里只有苦痛、杀戮与背叛,这里人间关于地府最幽微最黑暗的想象。 “师妹。” 乌梅抬起头。 颜折抱歉看着她,解释道:“来人了,你拿到往生镜必有事端,这里不适宜使用往生镜,回名无宗再说。” 乌梅看向一旁安静的站着的渡枉。 她张了张嘴,最后看着颜折回道:“好的,大师姐,我们快离开吧。” 乌梅听到一声脚步声,再转头,渡枉消失了,女人什么也没说,甚至也没再和颜折争锋相对,她就那么离开了。 乌梅将往生镜收入玲珑袋,任由颜折带她离开,将她交给名无宗负责支援的人员,颜折自己还需要留在秘境内,照看名无宗的其她弟子。 回去的乌梅自是要被好生一顿询问,询问她如何来的秘境,询问她如何进入的秘境,但好在颜折有想到,早早解释了两句,乌梅也能借着解释糊弄过去。 直到夜色深沉,一切安静下来。 乌梅看向窗台,只见那里不知何放了一个铃。 往日她总以为这铃是白玉的素白,如今,她哪能不知道,这铃的白是骨头的骨白,是由她自己十指的指骨炼出来的本名法器——美梦。 噢,还掺了点其它的骨头、血肉,毕竟在摄灵阵里时,她总不是个囫囵的人样,那些身体残骸与其浪费了,不如炼给法器。 乌梅抬手,美梦铃轻快的从窗台落入她的手中,发出微微的震颤,似是喜悦终于回到主人手中。 乌梅抚摸着铃铛,望向夜色深处,想着某个放下铃铛离开的人。 唉。 乌梅似叹了一口气。 她再次拿起往生镜,后来的事,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了。 她从摄灵阵出来,已是天地间第一位能以尊者称的魔修。 望着乌泱泱跪在地上,迎接她,问着她尊号的魔修。 彼时,意识到什么的乌梅说出了啼春二字。 她就是未来会死在颜折剑下,为颜折扬名一环的啼春魔尊。 乌梅对此未来到没有多不能接受,她的人生似乎从枫叶村那一难开始,就是一锅乱粥。 反倒是乐无忧似是察觉到什么,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此后,乌梅带着乐无忧建了荒海魔都,表面以整合划地盘和正道对抗的意思,实则将魔修都拢到一处。 她又暗改了部分摄灵阵的阵法,让无论何处的摄灵阵启动后,必会将一切传到红梅苑,自然是荒海魔都的红梅苑,也是后来的东陵城,这一切也是为什么乌梅明明和颜折在某个山头,处理某些事情,乌梅却突然踏入摄灵阵出现在荒海魔都的原因。 乌梅打算了许多,谋划了许多,从摄灵阵出来,许多原先她不知的,如今也知晓了。 而乐国到底没躲开灭国的命运。 乐无忧还是成了亡国公主。 不过她不在意,也没有人透过乐国自己都没记录在案的祖籍,找到这位所谓的亡国的公主。 这也是后来渡枉来处身份无人知晓的原因。 一切都没有改变,从她称啼春开始,她便也明白了乐无忧其实不是这个时候入的魔,而她所经历的一切,也是既定的,不过只是未在颜折那条所谓的主线上出现而已。 按着记忆将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乌梅如今也无法在去找颜折了,之前总是因为眼前的各种事情无法去找,如今却是找不得了。 正道魁首颜清绝只会一剑肃清她这邪门歪道。 乌梅闲来无事,也找到些颜折的分身,比如病弱的“哀”身,她送了一场美梦,醒来的病美人只觉神魂轻快,也是开心了一段日子,等到颜折来收她。 再比如…… 成了魔修之后的乌梅只凭自己喜好做着事情,以至于,在她总望向眼前分身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身后乐无忧越来越晦暗的眼眸。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魔修大多神志不清、残虐暴怒,她还留有一丝处理事情、计谋事情的清醒神智,已是魔修里的一股清流了,也不知是不是活了两世、神魂强大些的原因。 当乐无忧再次拿自己堕魔威胁乌梅不准去命运中的一战。 乌梅无奈叹息:“无忧,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跟着我这么久,还没看透这既定的命吗。” 将某个大吵大闹的孩子留在红梅苑,乌梅只身前往了藏锋仙尊封神的一战,也是颜折斩杀啼春魔尊,踏入修仙第一人的一战。 啼春魔尊死了。 但或许是因为修为太高,神魂过于凝练,即便应该死的不能再死的乌雪生还是凝练出了一丝残魂。 有了点意识的那天,她发现自己飘到了一个小山村,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这不是会进入主线剧情、给颜折下绊子的和她一个名字的女配吗。 而这孩子果然从小就坏,此时正准备做坏事,乌梅本只想着吓唬一下小孩,打断她的坏事,却没想,小孩直接被吓得三魂少了七魄。 乌雪生大惊失色,乌梅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死了,她尝试去拢女孩飘走的七魄,然而女孩的灵魂不知为何特别浅,一出身体便散了。 乌雪生只能把自己的残魂捏了又捏,裁剪了又裁剪,塞进了小孩的身体里。 于是,她的记忆便少了许多,只有一些以为自己第一次穿来的记忆,也因为这不是她本来的身体,所以无论如何修炼,她总无法进益。 看完所有过去的乌梅把往生镜一收,再次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她每次以为自己插手改变了某段剧情,世界却都会在后来告诉她,本来就是这样,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插手了剧情,剧情才按照原来的样子一直进行中。 于是,乌梅又拿出美梦铃,给自己造了一场美梦。 毕竟,她的故事即将要迎来真正的终章。 从秘境回来名无宗后,乌梅老老实实的蜗居在药峰。 这个时候,她也能猜到颜折应当是在尽力收她最后的分身,渡枉,大概就是尽力和颜折作着对。 直到,某日,名无宗许许多多的人离开了。 药峰也忙忙碌碌的带着药出宗。 史渺渺走前,还不放心的让乌梅好好待在名无宗,荒海那边有大动作,乌梅可千万不能这个时候乱跑。 乌梅一边应着,一边在史渺渺离开后,自己也出了宗门,朝荒海而去。 无印海深处。 无数修士紧盯着平静的海面。 魔都里,颜折再次试图收复渡枉,然而,她们都是彼此最后一个分身,修为早已不相上下,受到的伤又都会反应到对方身上,她们都拿对方无可奈何。 最终,颜折一如乌梅所看到的那样,最终选择放下渡枉,赶往荒海深处的无印海。 半步魔神缓缓起身之时,天地色变,惊涛骇浪不断的汹涌着天地间的一切。 修为低些的修士维持着结界,不让魔物、海水肆意席卷人间,修为高些的修士直面着半步魔神,找寻着将半步魔神重新镇压回海底的办法。 天地寂静的那一刻,没有知道乌梅一个筑基是如何突破重重威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认识的不认识的修士都诧异的看向乌梅。 渡枉不知从何而出,冲向乌梅,却被乌梅轻轻抚开。 乌梅看着颜折,想着这千年来的纠葛,歉意的说道:“是我私心、欲壑难填,干涉因果,有些事情错了,我要认罚。” 要不是她想要改变剧情,颜折应该像她最开始看到的那样,顺利的收服所有分身,镇压魔神,得道成神。 但因为她的介入,一切都变了,变到最后,都不知道是本应如此,还是因为她改变某些东西,世界只能自洽改变到如此。 “师妹,到我这里来。”颜折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只是下意识伸手呼唤乌梅。 渡枉则是厉声道:“乌雪生,你不准再丢下我!” 乌梅只是转过身,随着她一下摇动美梦铃。 海面顿时浮现无数摄灵阵。 二下摇动美梦铃。 波涛的海水形成漩涡涌入摄灵阵里,形成的吸力牢牢锁住魔神。 三下摇动美梦铃。 所有的修士都是一震,她们的灵气,不对,天地间的灵气包括她们身上的都在被抽取。 乌梅最后拿出往生镜。 她犹如沧海里的一粟,只身站在看不见头尾的魔神面前。 她垂眸闭目,将额头轻轻磕在往生镜镜面上。 她暂时控制住魔神,也彻底的身消魂散。 颜折只觉得心口空了些什么,身侧的渡枉突然笑出了声。 “颜折,我赢了。” 什么?颜折嘴唇微动,还没出声,眼前的渡枉化作漫天红色的流萤,自愿回到了她的身体。 伴随着修为而来,是所有颜折遗忘的记忆。 天际轰隆作响,随着最后一个分身的归位,颜折一步踏入渡劫突破。 颜折没有时间再去平复回来的记忆。 她在重重威压下,向上走着。 每走一步,便是紫色的雷劫,每走一步,她的气息猛然提升。 直至走到尽头,终扣神门。 她回身,以飞升之力斩杀动弹不得的半步魔神,又一剑河清海晏扫清三界魔物。 所有人看着颜折,都以为她要跨过那道门,飞升成神,离开此界。 颜折却止住了,她以剑扣神门,愿以所有功德换一个答案。 “乌梅魂在何处。” “我知道了,我等。” 千年万年,她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