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神偷模拟器》 第1章 生而为偷，周小洁很抱歉 “来人啊——抓小偷啊——” 熙熙攘攘的人挤进熙熙攘攘的街道，一个小孩从行人的大腿旁擦过，绣着样式的白手帕被团进对于那孩子来说过于宽大的皮夹克袖口。 他戴着帽子，动作灵巧，身手敏捷，脚上趿拉的破烂鞋子不影响他甩掉追在他屁股后头的尾巴们。他攀上某户人家的房顶，再一溜烟地滑下，钻进红房子后的小巷。 拉起门帘，弯腰，钻入。 屋内除了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尽是些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小孩，男孩儿多，女孩儿少。见他回来，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好样的！李希平！” “游戏成功啦！” “李希平！李希平！我们的李希平！” 那挟着一身寒气的孩子志得意满地掀开帽子，露出一张灰扑扑的小脸，他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年纪轻轻就就得了一头华发，不过枯槁间又显得有几分别样的闪亮光泽，总归看上去不是老人家寿命将尽时会长出的那种。 李希平一双眼睛是亮锃锃的冰蓝色，鼻子很挺，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微笑着从袖子里扯出一串儿手帕子，红的蓝的黄的绿的，绣着花的没绣着花的，印着人名“拉夫洛伦”或是“福莱克斯”的。 “完美！” 他哈哈笑起来，由着小孩子们把一沓子手帕接过去，小男孩和小女孩们默契地拿出剪刀和针线，挑掉名字，挑掉花样，整理入篮，预备重新出售。 只有一个棕色长卷发的小女孩格格不入，没有动弹。 她瘦得不健康，脸上却有肉，眼睛很大，是漂亮的丹凤眼，嘴巴的血色很充盈，正坐在壁炉旁默默烧着炭火，脸上被火光灼出一片薄薄的红。 “小洁！”李希平往她身边钻，右手伸进兜里，神神秘秘，他笑嘻嘻地道，“烤火呐？猜猜这次是什么？” “薄荷糖。”周小洁头也不抬。 “错啦，是柠檬味的。” 他吃吃笑着，从皮夹克的大兜里掏出颗白色塑料包装的长方形的糖果，亲手拆开它，抽丝剥茧，不由分说地送进了周小洁的嘴里。 没办法，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周小洁非但拿李希平的，还吃李希平的，更是短中之短，也就是现在坐着，她还能老实含着糖果当乖乖女，要她站在李希平面前…… 恐怕她会下意识立正稍息，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yes，sir”了。 “sir”塞来的柠檬糖涩涩的，发苦，苦得周小洁心酸，苦得周小洁绝望。她好想好想竖起中指大操这个世界一次。 真不是周小洁身在福中不知福，心灵脆弱，无病呻吟，她发誓谁来了在“sir”面前都得脆弱，此银发小孩年纪轻轻已初现专/权独/裁之征兆。 作为此团伙中的业务冠军，实打实的“销冠”，李希平无论是在约翰老爹面前，还是约翰老爹麾下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儿们面前，都算得上说一不二，很有几分面子。 这意味着，李希平下的决定，基本没人会质疑，包括约翰老爹——哪怕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 于是，周小洁就遭了殃了。 李希平说，未经允许，她不许出门，不许吃也不许喝除了李希平以外其他人递给她的东西，不许穿不是李希平给她搭配的衣服，不许这个，不许那个—— 小孩儿们都劝她照着做吧，连醉醺醺的约翰老爹都没有意见。 周小洁…….周小洁真的好绝望。 银发小孩虽然把她捡回了儿童盗窃团伙大本营这个贼窝，却坚决拒绝周小洁去偷，也坚决拒绝周小洁去抢，他说周小洁哪怕身处泥泞也要坚定本心，濯清涟而不妖—— “你要成为很棒很棒的人。正义，正直，然后读书，考上大学，成为一名记者或者议员，嗯，女王陛下的宫廷女官也很好啊！” 啥？ 周小洁看看自己的《绝世神偷模拟器》，脸上露出了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 啊？我吗？ *** 生而为偷，周小洁很抱歉。 周小洁携金手指穿越，心念一动，模拟器面板即在她眼前徐徐展开，树状图的技能，五个格子的背包。 绝世神偷模拟器在手，她就是天生的小偷，手指细瘦、灵活，长长的几个关节杵在手掌上，任她掰弄，甚至可以拗得贴在手腕。只有做出太过分的动作时依旧会有痛感。 柔韧的同时，它们也足够有力。周小洁曾经用两根手指夹起过一块红砖——没有偷工减料、浸满了污水的那种，她甚至还可以用一根指头洞穿这方砖头不使它支离破碎！ 她能用这双手，轻而易举地抽出别人的丝巾，再拿针挑掉上面的纹路，再度出售，或者干脆拿去换金所要求用等价的食物和清水来换都行。 这还说啥了！ 周小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在新世界只看到了“机会”两个字。 天气阴沉，乌云盖日，各色塑料满天乱飞，垃圾山一山更比一山高。 成年人和小孩体型的人类歪七扭八横七竖八地四处躺，躺在地上的人里，有的活着，有的已经腐烂生蛆。 没躺在地上的人里呢，一部分在垃圾山上慢慢攀爬着，弯着腰，时不时翻翻找找，一部分则瞄准了将死或者已死之人，拉着无力反抗者的脚踝，躲到稍稍隐蔽一点的地方，掏兜扒衣，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很脏，很乱，但是没关系。 乱世出英雄！ 小骥伏枥，志在千里！ 周小洁以为自己站上了时代的风口，即将被命运的浪潮推向巅峰，来无影，去无踪，一人即是一个师，劫富济贫，尽显偷之大义。 她摩拳擦掌，预备启动从0开始的小偷生活，计划书她都列好了，首先，先偷点东西，拿点技能点，用超自然力量降维打击人类。 其次，成立自己的神偷组织，振臂一挥，万人响应—— 快哉快哉！ 然而，李希平却说： “我偷东西养你啊！” 可能每一只无法无天的猴子都将迎来属于它的秃驴，就此，手握《绝世神偷模拟器》的周小洁戴上了金箍，不得大展宏图，一身技艺无处施展，只能在夜晚偷偷拔李希平的头发。 这银发小孩的头发一根值一块钱呢！ 李希平把她从十五公斤的骨头架子养到了二十五公斤，她无以回报，默默拔了李希平2000根头发，终于攒够了1点技能点。 周小洁战战兢兢，哀哀怨怨，趁李希平外出时，抖着手，给树状图的最顶端，她壮阔伟大之事业的起点，灰色的【撬锁】加了一点。 啊，Lv1了。 周小洁感动地落下了眼泪。 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生而为偷，周小洁很抱歉 第2章 笼中鸟，现在飞！ 在《绝世神偷模拟器》里，2000块钱等于一技能点，周小洁目前有且仅有一点，全花在【撬锁】上了。 【撬锁】，是成为一名绝世神偷的必备基础技能之一。 Lv1的【撬锁】，技能简介上写，可以使用工具打开大部分简单的锁。 周小洁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地下室唯一的出口，铁质门帘下挂着的锁上，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猖狂的笑容。 再见了李希平，姐今天就要去远航！ 她把自己用厚衣服裹好，钻到门帘下方用手指头去拨弄那把锁。 它既非贵价的指纹锁，也非高级的虹膜锁，长得很简单，是经典的弹子锁。 方形的主体，圆形的锁孔，拱桥一样地栓住门帘和墙壁，随着她的动作，不断牵动锈蚀的门帘发出令人牙算的“咯吱”声。 “你在干什么？” 一道声音从周小洁背后响起。 周小洁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这张脸颧骨突出，嘴唇厚，并不出彩，唯有一双眼睛，从内向外生发出天真烂漫的光彩。 其他孩子叫这个人“傻邦妮”，李希平会叫她“小邦妮”。她有二十岁了，可心智有缺，成人的外表下，脑子里住着的是一个仅有三岁的孩子。 这人也是李希平捡回来的，不过和不被允许当贼的周小洁不一样，小邦妮不用李希平“偷东西养着”，她是这个儿童盗窃团伙的真正一员。 人虽然傻了点，可办事还挺牢靠，打打后勤，煮煮饭，没一次出过纰漏——她织毛衣都不带漏针的！ “你想上街去做游戏吗？” 嗯，约翰老爹、小邦尼——那群小孩，把偷人家东西喊作“做游戏”。 “我……”周小洁道，“我想打开门，透透气……” “哦！” 小邦妮似懂非懂地看着周小洁，她手上把着几根由铁丝改来的铁签子，正在织手套。 “李希平回来才能开门，”小邦妮说，“今天是礼拜日，李希平把钥匙带走啦！” 今天是礼拜日。 礼拜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总是醉醺醺躺在沙发上的约翰老爹不在，还意味着李希平会领着一众小孩儿都要去教堂做礼拜。 不为别的，就为了修女们会发给未成年人的牛奶和面包。 数量有限，竞争激烈。 小邦尼去不了是因为她早已成年，周小洁去不了——是因为刚来的时候太瘦弱，被排除在外，后来潜移默化地就转变为了她不必去，反正李希平总有手段，能带回来足量的食物养着她。 “我知道啊，李希平要在教堂消磨好一段时间，不会对我说周小洁这边两个不准那个不许，也不会在街头游荡……” 周小洁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看小邦妮笨笨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又安心回过头去研究那把锁。 “咋打不开呢？” 周小洁用手指扣扣锁孔。 没道理啊？Lv1的【撬锁】能使用工具打开大部分简单的锁，难道这锁并不简单，内有乾坤？ 可是这种锁除了结构简单，坚固耐用，砸的时候要费点力气，没别的优点了吧？ 还是说——她的手，不算工具？ 也对，就算手指头再灵活，再柔韧，也薄不到能塞进钥匙鞘里…… 周小洁若有所思。 她折腾了多久，小邦妮就默默盯了她多久，等到周小洁放弃用手当撬锁工具，转头看上小邦妮织手套的铁签子时，小邦尼方道，“你想逃跑。” “逃什么逃，逃了李希平八成要把我给细细切成臊子，这种被人白养着当米虫的生活可不是到哪都能顺利过上的——哎呀，小邦妮，我就是透透气。” 周小洁走到小邦妮身边，伸手拽她织毛衣的签子，然而，小邦妮人傻了点，可是毕竟是个成年人，就算常年吃不饱穿不暖，力气也不是周小洁这种脆皮能碰瓷的。 我拔—— 周小洁气喘吁吁，小邦妮自岿然不动。 “……” 周小洁说：“你放手，等李希平回来，我给你一颗糖吃。” 小邦妮面露鄙夷：“看好你，李希平会给我两颗。” 这是嫌她太小气了啊。 话说回来，李希平不愧是这个儿童盗窃团伙的业务冠军，手笔真大…… 周小洁沉默了一下。 “三颗。” 肉眼可见的，小邦妮的手指颤了颤。 交易达成。 周小洁哼着歌将铁签掰成一个趁手的撬锁工具，塞进锁孔，随便扭一扭，“咔哒”，锁开了，它被周小洁摘水果一样地摘下，冰凉凉地躺在她的手心。 她握住锁头，拉开门帘，弯着腰钻了出去。 这就是住地下室的弊端了。 甭管你是老是少，是约翰老爹还是李希平，抑或是周小洁，在这个狭窄的入口面前都得弯背弓腰。 周小洁吭哧吭哧地站直了身体。 哇，好冷。 哇，前面那栋红房子真漂亮。 把铁签掰回原样后，周小洁将它还给小邦妮，却把锁留在了手中。 她站在小巷里，抻抻腰，蹦跶了两下，从嘴巴里呼出一团团的白雾。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了自由、书籍、鲜花，还有月亮，谁能不彻底快乐呢？ 虽然现在大白天的，她没有书籍没有鲜花也没有月亮，但是她有自由啊！ 自由的空气真是香甜——呃，好吧，闻起来貌似也许大概……有点酸酸臭臭的，没办法，她所在的区域是有2/3都是垃圾场的第十七区嘛，天高皇帝远，女王陛下都管不着的垃圾藩镇。 周小洁佯装不经意地往地下室看了眼，小邦妮正在看着她，毛线团已经放到一边儿去了，瞧起来蠢蠢欲动，想要把她抓回去，免得遭了李希平的责备。 “……” 自由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是你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比如说，周小洁现在就不想被抓回去。 李希平，小邦妮——人生是旷野啊！ 周小洁眼珠转转。 她慢慢往回走，一副透完气准备老实回家的模样，手里还握着那把锁，而后她弯下腰，将手搭在了门帘上—— “哐啷！” 周小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帘拉上，再用她灵巧且有力的大拇指顶开锁头，眼疾手快，穿过铁制门帘和其下方的卡扣，“简单的锁”的锁扣和卸扣相合—— “小洁！” 小邦妮惊慌失措。 “周——小——洁——” 周小洁高声喊道：“小邦妮，你乖乖待好，我去找李希平，回来给你带四颗糖，再补给你一根新的织毛衣的铁签！” 说罢，她也不去管小邦妮的反应，将钥匙揣进外套的兜里，撒开腿就往外跑。 那她确实也没说谎。 周小洁不打算小鸟一样不回来了*，李希平独/裁/专/制归独/裁/专/制，对她那是好的没话说，要不是年龄和脸都对不上，周小洁都要怀疑这银发小孩是不是她亲爹，她会不会是李希平遗落在外的姐姐妹妹什么的了。 李希平带着一溜小孩去参加礼拜，肯定不可能那么快打道回府。 之前都是这样的，他们要念诵经义，感激恩主的垂怜，而后还要排队领取食物……等事情结束，准备忙着分批转运食物回地下室了，太阳都要落山了吧？ 到那会儿，她再去教堂找李希平吧！ 周小洁神采飞扬地往巷子外跑，心跳声砰砰地盖过了小邦妮的呼喊。 ……有钱之后要做的事，一忘本，二欺负弱小，三落井下石，四蹬鼻子上脸，五爱慕虚荣，六挥金如土，七为所欲为，剩下的周小洁忘了。 何时发财她不知道，反正地下室她是出来了了。 笼中鸟，现在飞！ 今年今日，此时此刻！ 一位伟大的绝世神偷莅临了她忠诚的第十七区！ 周小洁高高兴兴，快快活活。 新身体的健康状态不太佳，冰冷的空气钻入肺腑，在她的喉咙深处激起一阵血腥气，但周小洁不在乎，她的步子越迈越大，越迈越大。 马上就要冲出这条小巷了，马上就要—— “砰！！！” 周小洁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 *歌词“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笼中鸟，现在飞！ 第3章 人杰地灵，民风淳朴 啊。 红色的。 红色的天红色的地红色的砖红色的瓦。 周小洁头晕目眩，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鼻腔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这下她喉咙深处的，是货真价实的血腥味了。 好痛！ 好痛好痛！ 一屁股坐到地面时，周小洁似乎听到了声清脆的、响亮的、尾椎骨裂开的声音。 她呲牙咧嘴。 周小洁捏着鼻子，揉着脑袋抬头，入目的是个和李希平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比她稍高半个头，大冬天的，穿着破了洞的成人款冲锋衣，脚上还是烂兮兮的凉鞋。 他红发红眸红唇，眉毛和睫毛浓密，面容很疲惫，眼白遍布血丝，且还有大大的黑眼圈，神色恍惚，被火力全开的周小洁开足马力地一撞—— 正在吃痛地捂着胸口倒抽气。 呃呃呃他不会要讹上我吧？！！ 拜托，别看我现在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穿的，其实我两手空空两袖清风…… 顾不上哗哗流的鼻血、隐隐作痛的尾椎骨了，周小洁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眼睛一直在瞟巷子口会不会忽然多出几个“目击者”、“热心路人”、“家属”，索取高额赔偿还要求她赶紧赔钱私了的。 …如果这事儿真发生了，那她就只能一改从从容容游刃有余，赶紧匆匆忙忙连滚带爬地躺回地下室让小邦妮保护自己——然后等李希平回来处理了。 “操！你他妈瞎了还是急着去找死？老子的肺都要被你撞炸了，操！” 那红发小孩缓了许久，张口就是大骂，嗓音暗哑，喉咙里咕噜咕噜像是开了一台拖拉机，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小洁，朝地上啐了口带着血的唾沫。 “妈的，碍你爷爷我的事，我他妈非把你……”他的眸中喷洒着怒火，瞧起来简直就像一只鬣狗而不像人了。 “把你——”红发小孩看着周小洁。 她看起来和他妹妹差不多大。 人瞧起来很小，身量细瘦，柔软无助地被裹在宽大的旧外套里，一个鼻孔往外稀里哗啦地淌血，用手接也接不赢，狼狈极了。 男孩硬生生刹住了下言。 他胸口剧烈起伏，最后愤怒地踢了一脚地面，“真是操了，我在这里威胁一个小屁孩有什么意思，操！操！” 小巷的地面潮潮地向外溅出污水，周小洁下意识地缩缩脖子，忽然感觉一只又冷又糙的手拽住了她的领子，往她的鼻子里粗暴地塞了团棉球。 “滚你妈的，别耽误老子找妹妹！” 那小孩留下一句话，松开周小洁的领口，再度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转身往巷子口的左边跑了出去，速度如风。 哦，原来不是要讹她。 周小洁安心了。 她觉得屁股没那么疼了，利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犹豫了片刻，选择把棉球从鼻子里扯出来。 意外的是，除了压迫止血留下的血迹，这团棉球居然挺干净，没有夹杂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杂质，细闻之下，还有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崭新的，消毒棉球？ 周小洁捏着那团棉花，感觉非常意外。 崭新的日用品在“垃圾藩镇”第十七区里，和的善良的品质一样稀缺。 这红毛小子看起来穷得叮当响，暴躁且没有素质，经典的贫民窟儿童，两人相撞，他没仗着拳头硬讹诈她就已经是品德高尚，居然还舍得给出一个干净的棉球？ 这说明什么？ 说明——说明她碰上了一个活生生的冤大头啊！！ 周小洁来到新世界不久，就被李希平捡回贼窝了，她对十七区的了解除了自个眺望出的远方，基本上全来自于他人的告知，什么出门遇到躺在地上的人时请不要从他的身上踩过去，因为他可能没死还活着，又或者是路上碰到人要请你吃一包白色的，细盐状的糖果时务必要拒绝—— 规则怪谈千千万，触犯一条小命丢一半。 周小洁没有超级大脑，记不住一二三四，这种时候，有一个善良的、有着高尚品德的、经典的第十七区贫民窟儿童作为她第一次外出之行的导游，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冤大头，她来了！ “喂！红毛——！” 周小洁捏着棉球，追出了巷子口。 巷子外的世界比地下室门口要“开阔”些许，四面环山，环的是什么山？ 垃圾山。 高高垒起的垃圾们远远地朝这边延伸出一个平面，来往的交通工具留下几条歪歪扭扭、被车轮压出深痕的泥路。周小洁左右张望，很快就在右边不远处看到了那个显眼的红发身影。 他正被三个成年人团团围住。 ……俺咧娘咧。 发生甚么事了？ 周小洁下意识缩回了巷口的阴影里，只探出半个脑袋。 按理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居民区绑票一个大活人，多少得有点顾忌。 新时代，新科技，巷子口漂亮的红房子门前安着的监控亮着红澄澄的灯，这玩意在此地少则少矣，但又不是没有。 加之附近垃圾山里总住着些“邻居”，万一有个把正义感过剩的去报警……哦，忘了，十七区没有警察，只有各大势力畜养的安保队。 那没事了。 真是人杰地灵，民风淳朴啊，十七区！ 周小洁看见那红发男孩像头被激怒的幼兽一样地咆哮，他挥出拳头，却轻易被一个成年人攥住手腕反拧到背后。 他张嘴似乎想骂，话还未出口，立刻被另一人用一块厚布捂住了口鼻。于是这红发男孩的挣扎迅速变得软绵绵起来，只徒劳地蹬了几下双腿，就被麻利地塞进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防水布袋里。 打包带走……吗？！ 周小洁看得目瞪口呆。她早有所耳闻，知道十七区乱，但这流程未免也太熟练了吧？从围堵到放倒再到装袋，行云流水，配合默契，行动迅速，受害人连一句“救命”都没能说出来。 这业务水平，放在整个拐/卖行业都是相当炸裂的。 “……”她默默地把脑袋缩了回来，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心跳如擂鼓。 老天奶啊。 周小洁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几个念头：要不要救人？怎么救？钻出巷子口大喊一声“有什么事冲我来”？ 要不算了吧，正义感可以有但俗话说得好，明哲保身嘛，那红毛刚说要找妹妹，现在连哥带妹都没了，活生生一个前车之鉴。 她这细胳膊细腿还比不上红毛，冲出去，估计下场就是买一送一。 去找李希平？可等她把李希平找来，红毛估计已经在哪艘开往未知之地的走私船舱底了。何况李希平就算平时再顶事说到底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这种事情找上他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打包带走的命运—— 就在她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时，巷子外，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那边那个，出来。” ……操。 周小洁浑身一僵。她被发现了。估计是刚才探头探脑的时候，就被对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 按理说，对方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应该不敢节外生枝，多半会迅速撤离。可万一他们觉得被目击了很麻烦，决定顺手清理一下目击者呢？ “……” 跑！ 周小洁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巷子深处，朝着与出口相反的方向玩命狂奔！ 她能听到身后传来沉重而迅速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他们对这片区域显然比她熟悉得多。周小洁根本不辨也来不及辨方向，只凭着求生本能在一个个岔路口胡乱转弯，肺部火辣辣地疼，刚才撞到的尾椎骨也在抗议。 她冲出一条窄巷，眼前是一条稍宽些的、堆满废弃轮胎的道路，因为太宽所以简直一览无余，三三两两的人向她投来视线，眼神平静且冷漠，没有半点儿助人为乐的意思。 周小洁跑到哪，他们居然还会自发地散开给追在她后面的追兵让路。 操！！！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周小洁几乎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走投无路了吗？ 早知道今天出门就看看黄历了，周小洁敢保证那上面写的绝对是诸事不宜，救命，救命，有什么手段可以让她一挑三四撂倒体重和身高都是她数倍的成年人吗？ 可恶，绝世神偷——不是近战职业啊！！ 周小洁绝望极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要被抓住装袋，步上红毛后尘时，旁边一摞垒得高高的废旧轮胎后，却猛地窜出了一只苍白却有力的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巨大的力量传来，周小洁瞪大眼睛，失去平衡，毫无抵抗能力地被拽了过去。 天旋地转间，她跌入了一个狭小、充斥着铁锈和尘埃气味的空间。 周小洁惊魂未定地抬头，瞧见一双冷静的、亮锃锃的冰蓝色眼眸。 眼睛的主人年纪轻轻就得了满头华发，枯槁间却又有着几分别样的光泽。 ……是李希平。 李希平低头看着她，总是微笑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将食指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人杰地灵，民风淳朴 第4章 千日不防贼 “人呢？妈的，刚刚还在这里的！” “一个屁大点的丫头片子而已，能跑到哪里去？分头找！她肯定跑不远！” 追兵骂骂咧咧的对话逐渐模糊了，这群人杂乱的脚步声凌乱地散开，又远去，最终，周围只剩下一片沉寂。 走了吗？ 走了。 周小洁紧绷的肩背松懈了下来，她呼出一口气，白朦朦地暖了暖手，顺带偷偷抬眼，觑了觑近在咫尺的银发小孩，对方看着她，双手环胸，不发一言。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今天不是礼拜日吗？李希平应该带着一堆小孩儿去做礼拜，从修女手里拿回足够她们吃一周的面包和牛奶才对啊？ 心虚、胆颤，周小洁唾弃自己至于如此吗李希平不过是个小孩啊的同时还不忘尴尬地笑，她搓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应该在教堂吗？” 李希平保持沉默。 周小洁继续笑，“那啥，其实我就是钻出地下室门口透透气……” “你受伤了？” “真没做什么坏事，一没偷二没抢，连巷子口都没踏出去——啊，啊？” 周小洁没想到李希平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她这个，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反应过来李希平说的是她一直攥着的那枚消毒棉球，“哦，这个啊……别人给的，我刚刚流了点鼻血。” 她摊开手心，那团被攥得有些变形的棉球显露出来，棉球吸饱了血，红红的。 李希平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凑近周小洁，伸出手，温热的指尖轻轻托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起脸，又分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鼻头。 李希平的手劲极大，比成年人小邦妮都大，怪不得能当上儿童盗窃团伙的销冠……周小洁试图和不公的命运说不，但无奈拜倒在了强权之下。 她抬着下巴，无所事事，只好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年轻，稚嫩，一个小偷，穿着以灰扑扑的黑色为主，朴素、简陋、缝缝补补——破旧。 他本不应该穿成这样，可他为数不多的的好衣服都叫周小洁给穿了。 叠摞在一起的轮胎投下阴影，笼罩了逼仄的藏身处，这里相当昏暗，可视度有限。 李希平检查起了她的鼻黏膜，左边看完看右边，周小洁的脖子都酸了，他还没看完。 “……真的没事啦，”周小洁恹恹地说，“喂，李希平，放开我，血早就止住了……黑咕隆咚的，你能看出什么由头来呀？” “比起检查这个，你还是赶紧回答我的问题吧？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不在教堂。” 李希平道：“你伤在左鼻腔。” 周小洁惊诧地睁大眼，她没想到李希平的眼睛如此犀利，竟真能看出点东西。 这什么眼力！ 她努力思考了一下自己该做出点什么反应比较合适，半晌，缓缓竖起两个大拇指。 “你的观察真仔细！你注意到了其他小朋友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老师为你点赞，你是最棒的小朋友！” “好的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周小洁不依不饶。 李希平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睨她。 他确认了周小洁的鼻腔内部除了些许干涸的血迹外并无大碍，这才稍稍退开。他表情严肃，先伸手，将周小洁手里那团刺眼的红色棉球拿了过去，随手塞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才大发慈悲地开口道： “西蒙不见了。” “西蒙？”周小洁愣了愣，她在脑子里搜索这个名字对应的面孔，将这个名字和一个总是默默无闻，缩在地下室角落、头发乱糟糟的棕发男孩匹配上了。 “他不见了？” 周小洁有种不详的预感。 “嗯，在去教堂的路上。”李希平点头，他将目光投向垒砌的轮胎墙外，似乎是在回想当时的情景，“西蒙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我回头，想叫他跟上别落了单，却突然发现他不见了……还好，有人留意到了抓西蒙那伙人的踪迹，我才能一路追到这里来。” “……” 已知，红毛的妹妹消失了，找妹妹的红毛当着她的面被抓了，周小洁本人也差点遭遇不幸，现在又来个“不见了”的西蒙……这是男女不忌，专抓小孩儿啊？ 十七区，我要找儿童保护组织举/报你！ 周小洁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我——我是被追到这里来的。”周小洁舔舔唇，有些紧张地道，“在我之前，有一个红发的男孩被抓了，抓他的人有三个，都是男性成年人，身材不算壮实，但穿着很整洁，估计是团伙作案……动作很快……他们至少有一个给他们派发任务的上级。” 李希平笑了起来：“我猜这个红发男孩就是给你消毒棉球的那个人。” 周小洁很无语：“我以为我们深陷危机。” “没错，”李希平道，“看那群人的样子，不会仅仅满足于手上现有的人数，他们需要更多……我们的确时刻有着被抓的风险。只是不知道他们选中目标的依据是什么？红发……棕发……” 他的目光落在周小洁的头发上：“黄发。” 周小洁被他看得下意识一摸脑袋。 这具身体实际上是黑发，只是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变作了他人眼中的“黄毛丫头”，被李希平养了一段时间，吃的好了，发根新长出来的头发已经变回了它应该有的颜色，乌黑作一团，与下面的黄毛有一段潜移默化的衔接线。 哈哈，真幽默。 她面无表情。 李希平见她没什么反应，也不失望，继续道：“要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去躲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出来，但小洁，你也知道，约翰老爹平日里虽然总是醉醺醺的，可关键时候却不好糊弄，他不会允许我们不出去做游戏的。” “再者，”李希平数着手指头，“算上小邦妮和你，我们一共有差不多三十来个人，纵然约翰老爹同意我们在家待着，我们的食物也只够消耗五天左右……万一五天过后，那群人的胃口依旧没被满足呢？” 绝世神偷周小洁听懂了他的潜台词，眼睛一亮：“对对对，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李希平，你说的对，我赞同，我们总不能一直躲着，提心吊胆地等着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的刀子。要我说，我们不如主动——” “小洁。”李希平心平气和地打断了她，“我说过很多次了，你不是小偷，不是贼。你不要这样说自己，更不要这样想。” “……” 哥们，都啥时候了，你说这些？ 周小洁心口不一，悻悻比了个投降的手势，她眼珠一转，干脆道：“好了，算我说错话了！我换个说法总行了吧！” 她清清嗓子：“李希平同志，我认为，面对当前第十七区严峻的未成年人失踪形势，我们必须打破常规，化被动为主动。因此，我提议，我们应立即成立一个临时性的‘第十七区未成年人安全状况摸排与潜在风险干预专项行动领导小组’！” “可以了吧？这个名头够正了吧？” 周小洁十足自信李希平绝不会再对她说出的话有异议，事实也的确如此。 李希平看着她，眼睛里光芒闪烁，居然并不意外，但似是有些迷茫不定。随后，他叹气，微笑，学着她的话，道： “那么，周小洁同志，你的第一个行动计划是什么？” 抱歉抱歉，今天去当志愿者了。我会补上的。20号能补完两更就隔日更，补不完就连更三天，抱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千日不防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