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样喜欢你》 1、第 1 章 我这样喜欢你 文/陌言川 四月初，刚下过一场雨的北城气温骤降，林颂薇刚从楼道里出来，就被裹挟着寒气的风吹得一抖。 她出门急，也不知道室外这么冷，妆都没化，套了件毛衣和牛仔裤就出来了。 约车软件上显示司机距离这里只剩0.2公里，她放弃回去拿外套的想法。在冷风里站了两分钟，车终于停在跟前，她连忙上车。 这车安全带有点问题，她按了几次都没按下去，无奈手机响了。她只能接通电话夹在耳边，两只手一起跟安全带较劲儿。 电话那头，尤欢问：“你出门了吗？” 咔—— 总算按进去了。 “在车上了，这个点估计很堵的，最快也要半小时。” 林颂薇跟尤欢是四年前在国外设计比赛的时候认识的，一年多前林颂薇回国后，两人一起创立了服装定制工作室“薇欢weihuan”。薇欢主打高定和私人单品定制，用料高级，定价也高，奔着高端小众品牌定位的，却很难找到受众。毕竟有钱的大小姐和当红明星都去买高奢品牌了，谁看得上你这个没名气的小工作室？工作室刚成立的几个月一直亏损，差点夭折，好在调整了模式，熬了过来，找到了受众体。 ——没名气赚钱少的小明星小网红，以及富家小姐的消遣品。 虽然定位跟初衷有差距，但理想比天高，现实却很残酷。只能一步步来，总得先吃上饭吧。 “宋语熙呆不了多久，我怕等你到了她就要走了。” 宋语熙是尤欢正接待的一个小明星，据说马上要参加电影节了，经纪人给挑的礼服跟别的女明星撞衫了，她咖位小，只能换。但经纪人给她换的礼服款式她不喜欢，听别人推荐才找到这儿。 尤欢大概说话不方便，声音压得很低，“要不我先把镇店之宝拿出来？如果这次成了的话，我们跟剧组就多了一个谈判的筹码了。” 所谓的镇店之宝是林颂薇做了将近两年的礼服，纯手工很费时，加上创业期间创业忙碌艰辛，几乎每一件事都要亲手亲为，渠道、供应链也都得从零开始做。 那件礼服她断断续续做了两年，好在成品惊艳，所以尤欢说这件礼服是镇店之宝。 有个剧组正在筹拍一部时装剧，编剧之一唐馨是尤欢的高中同学，写剧本的时候就跟两人取过材，剧本写完之后，唐馨就跟剧组推荐了薇欢工作室。如果合作谈成了，那剧组拍摄过程需要的所有礼服和服装，包括画稿，均由薇欢工作室提供。 但好几个品牌都在竞争这个机会，包括国内小有名气的yu品牌。 薇欢名气低，竞争力不大。 林颂薇知道尤欢的想法，如果有女明星穿着她们工作室的礼服参加电影节，那对薇欢来说是一次提升名气的机会，对她们争取跟剧组的合作也有帮助。 “那件礼服还没完工。”林颂薇在心里盘算一番，“就算我努力赶工，也不一定能赶在电影节前完成。” “我和助理跟你一起呢？”尤欢问。 林颂薇笑了笑：“如果她真想要，那我累死累活拼死也得赶出来。” 在寸土寸金的北城租个商铺简直是天价，林颂薇和尤欢没钱，因而薇欢工作室比较偏僻。晚上七点正是高峰期，平时从出租屋到工作室十多分钟到路程，愣是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薇薇姐你来啦，她们在楼上。” 一进店门，助理周小圆便迎上来。 林颂薇恩了声，径直走向旋转楼梯。 工作室门店有两层，三百多平米。一楼普通定制款展示区，二楼分两个区域，高定礼服展区和工作区。二楼不轻易让人上去，除了预约来试礼服的客人。 楼上，宋语熙正在跟经纪人视频，她身上穿的正是林颂薇那款镇店之宝，外行人看不出，但其实裙摆细节没做好。礼服的颜色和尺寸都十分挑人，林颂薇本来还做好调整尺寸的准备，但宋语熙居然全都驾驭住了，到时候搭配造型和妆容，应该会很惊艳。 “怎么样？”林颂薇走到尤欢身边，小声问。 两人靠得很近，尤欢压低声音：“你先听听。” 助理拿着手机绕着宋语熙360度转圈，显然是给经纪人看效果，经纪人语气还算委婉：“这么看是很漂亮。但这连个小众牌子都算不上，回头你粉丝一搜，连个牌子都搜不出的话，肯定会骂公司对艺人不上心，你也没面子对吧？” “我也没多少粉丝，他们不会太在意这个的。”宋语熙老实说，又对镜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茜姐，我真的不太喜欢公司给我安排的那套礼服。你看这套礼服不是很美吗？细节也特别精致，不比某些高定差，现在是没名气，但以后说不定就成高定品牌了呢。” 嗯，有眼光。 你一定会大红大紫的！ 林颂薇跟尤欢相视而笑。 下一秒，经纪人冷笑着给她们泼了盆冷水：“这种小作坊我见多了，真以为高定这么好做啊？能不能活过今年都不一定。” 小作坊？ 你见过这么有品位的小作坊吗？ 林颂薇皱眉，看不上就看不上，凭什么咒她们倒闭？正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就打了个喷嚏。 宋语熙手忙脚乱地把音量调低，尴尬地回头，目光正好跟林颂薇对上。林颂薇掩着嘴，镇定自若地对她弯了弯眼睛。宋语熙愣了一下，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她经纪人手里还带了个流量小花，并不重视她，大概是觉得她不听话，懒得再搭理：“你要是实在喜欢，那就随便你。我忙着，有事再联系。” 视频被挂断，助理小声问：“熙熙，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不是说随便我吗？”宋语熙撇撇嘴，公司给她选的礼服实在有点土，她真的很不喜欢。抬头见林颂薇走过来，便笑眯眯道，“你们工作室的老板怎么都这么漂亮啊。” 林颂薇礼尚往来地夸回去：“春节我看过你的电影，你本人比大屏幕上漂亮。” 她说的是春节档电影《天高路远》，宋语熙在里面只有几分钟的戏份，一般来说只有几分钟戏份的演员很少有机会跟剧组参加电影节的。 宋语熙在电影上后不止一次被骂演技差，也就脸能看了。她羞耻地转移话题：“听说这件礼服是你设计制作的。” “恩。”林颂薇点头，“你等一下。” 她快步离开。 推开墙边的隐藏门，里面是一间工作室。 再回来，手上拿了一张设计稿。 林颂薇把设计稿递给宋语熙：“尤欢应该跟你说过了，这件礼服还没完工。” 宋语熙接过设计稿看了看，眼睛微亮：“原来裙摆是这样的，好漂亮。” “电影节你要提前一天过去的吧？在你出发前一晚，我们会把礼服赶制出来，绝对保证细节完整，跟设计稿一致。”林颂薇想到她跟经纪人的关系，又说，“如果你需要造型师，我可以帮你联系。” 尤欢微笑道：“这是件大事，宋小姐可以考虑一下，这两天回复我们。” 最后，宋语熙加了林颂薇和尤欢的微信，临走前又摸摸那件已经穿回人台上的礼服。 显然，是很喜欢的。 把人送走后，尤欢问林颂薇：“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我觉得会……” 林颂薇嘶了声，按住隐隐作疼的胃。 “胃疼？你没吃饭吗？”尤欢忙问。 “订了外卖，刚送上门你就打电话来了，一口没吃。”林颂薇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我再订个外卖吧，吃完加班。” 其实尤欢也没吃饭，她按住林颂薇要订外卖的手，转回去拿车钥匙，还顺手拿了件外套丢给她。 林颂薇被尤欢拽出了门。 “吃什么外卖，走走走，吃顿好的去，接下来一周要忙死。” 两人带着助理在附近吃火锅，刚买完单，林颂薇就收到宋语熙的微信了。 — 之后一周，林颂薇几乎住在工作室里了，跟尤欢带着两个助理没日没夜地赶工，终于在电影节前一天傍晚完工了。 尤欢累瘫在沙发椅上，接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她挂断电话，看向还在检查礼服的林颂薇：“沈大小姐今晚在会所开了个大包间，邀请我们去玩。” 那位沈姓千金小姐是她们的客户，她哥年初陪妹妹到店里试礼服，一眼就看上了林颂薇。 林颂薇顿了下，问：“她哥去吗？” “他看上你了，肯定会去啊。” “他脸上就写着‘渣男’两个字，我也没兴趣征服浪子。”林颂薇坐在地板上，身上沾了不少毛线，“而且今晚要去给宋语熙送礼服。” 宋语熙在外地录节目，昨晚还发信息问了一下礼服进度，林颂薇承诺今晚会给她送到家里。宋语熙给了她一个地址，说她今晚十一点到家，到时候送过去就行。让助理送她又不放心，毕竟这是她两年的心血。 但今晚这个局也不能不去，那群人里有不少是她们的客户。尤欢起身，游刃有余地笑笑“我去应付就行，今晚不一定几点回。” 尤欢走后没多久，林颂薇小心翼翼地把礼服装进28寸行李箱里，然后拖着行李箱回了趟家。 这几天没日没夜地赶工，平均每天睡五个小时，黑眼圈也很明显。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几天没洗头了！ 回家把自己收拾了一通，又化了个淡妆，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急忙拖着行李箱出门。 坐上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你这是搬家啊？” “不是。给人送东西。” 林颂薇靠着座椅闭眼休息，没想到却睡着了。直到司机转头问：“车停在小区门口还是开进去？怎么支付？” “停门口吧。”她往窗外看了一眼，扫码付款下车。 深夜的小区格外安静，路上没碰上几个人，偶尔有车经过，行李箱滚轮轱辘压过路面的声音很清晰。林颂薇手机连响声，她拿起来看了眼。 宋语熙：【小姐姐不好意思啊，节目录制出了点意外，刚结束拿到手机，我机票改签了，大概凌晨一点才能到家。】 宋语熙：【你是不是到了？】 林颂薇脚步顿住，眼皮跳了几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迅速回复：【在小区里了。】 那边没有马上回复，林颂薇低头紧紧盯着对话框上方等消息，生怕累死累活了一周，临到最后被退货。 身后，一辆车拐了进来，林颂薇身前多了一束光。 车里，驾驶座上的男人扯了扯领带，又解开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垂眸瞥了眼中控台上不间断震动的手机—— 宋烦人：【哥，你回家了吗？】 宋烦人：【哥，你回家了吗？】 宋烦人：【哥，你回家了吗？】 宋烦人：【哥，你回家了吗？】 …… 宋语熙还真对得起这个备注，复制粘贴刷屏有瘾是吧？ 车速徐徐放缓，程渡不耐烦地捞起手机，目视前方，冷声发了条语音：【五分钟到。】 发送成功，点进她的头像，给她设置了一个“消息免打扰”。 他把手机放回去，漫不经心地朝窗外看了一眼，车缓缓从站在路边的女人身旁开过。女人身材高挑纤细，低着头一动不动。 夜晚模糊了她的轮廓，他并没有看清女人的模样，倒是她腿边的行李箱十分显眼。 ——28寸，正红色。 那辆车开远，右转开进地下车库，只剩昏黄的路灯笼着林颂薇的身影，屏幕清晰地映照她焦虑的脸。 半晌，对话框终于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宋语熙：【我家有人，你把东西交给他就好，麻烦啦。】 还发了一个自己比爱心的动图表情包，不知道是自己做的，还是粉丝做的，很萌。 林颂薇狠松了口气，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回了一句“好的”。想了想，也发了一个比心的表情包。 拖着行李箱往前又走了几十米，找到30栋，刚把行李箱提上台阶，手机又响了声。 她边推着行李箱走进楼里，边摸出手机查看。 赵橙橙：【跟你说一件事，我们公司总部之前不是出事了吗？然后换了一家合作律所，前两天就一直在传那个律所合伙人长得特帅，还是冷酷型的，一看就特难撩的那种。我刚刷朋友圈，正好看到有人偷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林颂薇疑惑：【然后呢？】 赵橙橙是她高中最好的朋友。除了她，林颂薇跟高中同学几乎没有联系了。赵橙橙在一家地产公司工作，时常有各种新鲜的人间八卦分享。 赵橙橙：【然后我看到照片就萎了，帅是真的帅，但看着就特别难驯服，我实在吃不消这款。我看了十遍照片，依然觉得这个男人……非常适合你这种颜控。】 【律师？我跟律师八字不合，碰到的两个律师都是骗子。】 赵橙橙对她的感情史一清二楚，发来一条充满疑问的语音：【哪来的两个？不就三年前跟你网恋的那个？】 又一条语音，自动播放：【你最近又被律师骗了？】 林颂薇站在电梯门前，按了上楼键，回了句语音：“没有” 话音刚落，对话框跳出一张照片。 赵橙橙不讲武德，直接把照片发过来了。 这张照片偷拍得很有水平，技术堪比给自己爱豆抓拍的站姐。照片上是两个男人，正从办公室里出来，其中一个是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比旁边高瘦挺拔的年轻男人矮了大半个头，是可以直接忽视的存在。 小图看不太清，林颂薇毫无防备地点开大图—— 职业习惯所致，她现在看人总是先看身材再看脸，第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真是个衣架子，跟秀场上的模特比也丝毫不差，身材修长挺拔，宽肩窄腰，一身黑西装穿得极为好看。 欣赏的目光从男人的长腿一路往上，定格在他脸上。 几秒后，她缓慢地瞪圆了双眼。 就在此刻，电梯“叮”一声，门缓缓打开。 她下意识抬头。 下一秒，心脏骤停。 手还很没出息地抖了一下。 电梯里站着的男人，除了衬衫领口解开一颗，领带松垮姿态散漫之外，几乎跟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一模一样。一样的黑西装，一样挺拔修长的身材，一样英俊的轮廓。 林颂薇在惊惶间想起一个魔术表演——大变活人。 她惊悚地瞪着电梯里的男人，感觉夜里撞见鬼也不过如此了，她庆幸自己没有心脏病，不然准被吓得犯病不可。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卧”字吐了一半，生生咬住，咽下肚子，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最终，只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唔”。 电梯里的男人看到她，显然也愣了。 四目相对。 就这么几秒重逢的场景，变成了一帧帧画面在脑子里飞速成影。 程渡看她一脸见了鬼却拼命忍住尖叫的惊恐表情，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不着痕迹地站直身体，浑身的散漫和放松荡然无存，目光冷淡地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脚边半人高的红色行李箱，鼻腔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 林颂薇：“……” 多年不见，第一个骗她的律师，正面对面地嘲讽她的惊惶失态。《 》 2、第 2 章 死寂般的静默。 电梯门槛仿佛一道生死界限，林颂薇抓着行李箱杆，牢牢钉在原地迈不开脚。 程渡手抄进裤兜，神色冷淡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他的脸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林颂薇紧绷的神经才逐渐放松。 岂料，身后突然有个外卖小哥一阵风似的冲到林颂薇跟前，两手直接扒开电梯门。 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外卖小哥快步进去，满头大汗地按了楼层，发现林颂薇还站在外面，以为她是拖着行李箱不方便，热心伸手档门，招呼她：“快进来啊。” 林颂薇：“……” 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程渡，硬着头皮把行李箱推进去，转头看了看电梯楼层键，上面显示12和19。 不知道程渡是去哪一层…… 外卖小哥站在程渡前面，回头问她：“你去几楼啊？” 林颂薇：“19楼，谢谢。” 外卖小哥腼腆地笑笑，不再说话。 林颂薇走到电梯最里侧，确定自己连衣角都不在程渡余光范围内，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手机连续响了几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赵橙橙。 她抬头看了一眼连头发丝都透着冷酷的程渡，觉得很陌生。这种几乎带着攻击性的冷漠，让林颂薇一下想起高考毕业聚餐那晚，两人轰轰烈烈分道扬镳的最后场景。 那场景想忘也忘不掉。 初吻，还是被人从包厢里一路追出来，最后被摁在光线昏暗的楼道墙壁上强吻的初吻。少年滚烫的唇压在她唇上，带着急切和慌张的试探，以及放手一搏的强势。 当时，林颂薇满脑子都是“这个混蛋居然骗了她两年”，猝不及防被强吻，心跳短暂地漏了几拍，脑子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才记得挣扎，抬手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 力道并不重。 下一秒，就被他抓住，紧紧攥在手里，然后在她唇上报复似的咬了一口。与此同时，楼道门口传来赵橙橙的惊呼：“我的天……” 两人均是一僵。 程渡终于抬起头，林颂薇背紧紧贴着墙，微红的眼睛瞪着他，剧烈地喘-息。 跟赵橙橙一起追过来的还有秦朝，程渡的好哥们。秦朝愣了下，很快拽住赵橙橙，不着调地说：“情侣吵架接个吻和好罢了，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大呼小叫，走走走……” 那时候林颂薇虽然没松口正式答应程渡，但程渡追了她那么久。在许多人眼里，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被程渡这样的男生追了那么久，林颂薇还真能拒绝吗？不可能。 程渡转头看了一眼，听到这话，原本绷着的嘴角很轻很慢地扬了扬。 林颂薇被他嘴角那点笑意刺激了，突然怒火中烧，或者恼羞成怒。在他回头的那一瞬，抬手用力打了过去。 啪—— 很响的一声。 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程渡偏着头，仿佛被定住似的僵硬了许久，喉咙用力滚咽几下，才偏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底明显泛起血丝。 林颂薇记得，自己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混蛋！我说了不喜欢你！谁要跟你在一起？你这个骗子！” 那晚印象最深的，不只是那个吻。还有程渡转身离开，手撑在垃圾桶上方，半跪在走道的地板上，背脊弓着，吐得撕心裂肺的声音。 以至于她这么多年都想不起来，程渡最后跟她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只记得那个吻落下前，自己被他拽着，在楼道里吵架。她在生气，他在解释。 那晚凌晨，程渡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又从班群里退了。 程渡退群的第二天，林颂薇也退了。 这些年两人从来没参加过任何同学聚会，刚开始赵橙橙还会提一下程渡，时间长了，也很少再提起。 那一巴掌，把两人之间的丝丝缕缕斩得一根不剩。 如果只是单纯的久别重逢，她一定不会失态到表情管理失败，最多是惊讶和尴尬。 要怪就怪赵橙橙那张照片来得太巧，成功让惊讶变成惊吓。 偏偏罪魁祸首还在微信上不停地轰炸，林颂薇低头解锁手机，入眼便是程渡那张照片，惊得她急忙关掉。 赵橙橙：【你说的两个律师，不会是包括这位吧？】 赵橙橙：【他骗你的时候还不是律师，你这样算不算诽谤？】 赵橙橙：【怎么不说话，不会没认出来吧？不应该啊，这张脸……谁忘记你也忘不了吧？】 赵橙橙：【人呢？】 赵橙橙：【？】 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回复：【差点没被吓死，我谢谢你的大变活人。】 赵橙橙：【？】 赵橙橙：【什么大变活人？】 林颂薇：【我碰见程渡了。】 赵橙橙：【………………】 赵橙橙：【卧槽！是那个强吻你然后被你打了一巴掌的程渡吗？】 林颂薇：【……你还认识第二个程渡吗？】 叮—— 12层到了，电梯门打开，外卖小哥出去了。 林颂薇：“……” 救命，她不想跟这个人独处。 电梯门再度关上，林颂薇感觉电梯厢里的空气都快要被抽干了，她盯着电梯攀升的数字，只想快点逃离这窒息的空间。 当年那一巴掌，让两人之间连一句“好久不见”都难以启齿。 像他们这种孽缘，老死不相往来，彼此岁月静好，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当她跟在程渡身后走出电梯，看着他往左边走时，毫不犹豫地拖着行李箱转身向右。 程渡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这栋楼是一梯三户的，程渡在这里住了两年，当然认识邻居。1903室住的是一对新婚夫妻，上个月刚领证，前几天给他送过喜糖之后就去度蜜月了，说是要去半个月。 现在刚过一个星期。 所以现在1903室，没人。 宋语熙给的地址是1901室，林颂薇闷头走到1903门口，一抬头发现自己走错了，这才有种不好的预感——宋语熙说的家里有人，指的不会是程渡吧？ 楼道里很安静，灯光柔和，林颂薇僵硬且迟疑地推着行李箱倒回去。 她站在两个对门中间，转头看向左侧。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背对着她，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随意挂在手肘上，身上只有一件白衬衫， 林颂薇在心里吐槽了句“什么毛病？在家门口就脱衣服”。 又想，人家在自己家门口脱衣服，关她什么事？ 程渡正低头输密码，“滴”一声轻响，门开了。林颂薇抬头看了一眼他头顶的房号，在他拉开门的那瞬，急忙开口：“等等！”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 门半敞着，屋里光线昏暗，楼道里却灯光柔和，在程渡肩上分割出一道明暗的线，他侧身看向她，冷淡敷衍地开口。 “有事？” 林颂薇看着他眉眼间的冷淡疏离，蓦地想起那晚，他难以置信的表情和泛着血丝的眼睛，以及撕心裂肺的呕吐声。那时候林颂薇不懂，以为他只是喝多了，出国后的某一天才突然明白过来，那是剧烈的应激反应。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后悔了。 后悔不该打人，哪怕被骗了那么久，但她也确实欠他，不该闹得那么难堪。 还是太年轻。 所幸，他现在似乎混得很不错，律所高级合伙人，还有个年轻漂亮的小女朋友，那些不太愉悦的陈年旧事应该可以放下了吧？ 林松薇挤出一个微笑：“我是来给宋……” 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是一直得不到回复的赵橙橙打来的。 林颂薇低头看了一眼，直接掐断，抬头再对上程渡冷淡的目光，突然卡了一下壳。好在对方目光落在她脚边的大红行李箱上，淡淡开口：“送快递？” 林颂薇：“……” 她哪里像送快递的？！ 哪家快递公司送快递用行李箱装？ “宋小姐在我工作室订了一套礼服，是她让我送到这里的，说有家属在。”林颂薇不跟他计较，语速飞快，说着把行李箱推到他腿边，“东西送到了，我先走了。” 转身的那一瞬，猛然想起这人腹黑强势且记仇，要是他跟宋语熙说这套礼服不好看……女为悦己者容，万一宋语熙听他的话，临时把礼服换掉，那怎么办？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林颂薇僵硬地转回来，抬头对程渡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以前年少不懂事，做过一些过分的事，不过后来也算是扯平了。” 言下之意是你骗我，我打你一巴掌，两人谁也不欠谁，已经两清了。 她还真是十年不变的不肯吃亏的个性，程渡轻笑出声：“然后呢？” “然后……现在你过得似乎很不错，女朋友又青春漂亮。”林颂薇顿了一下，继续真诚微笑，“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程渡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半晌，他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半分钟后，程渡把西装外套扔进沙发，拿着烟盒去了阳台，点燃烟懒散地倚在护栏上吸了一口，低头盯着楼下大门。 两分钟后，一道纤细的身影快步走了出去。 他看着林颂薇走远，回头看了一眼客厅中央那个红色行李箱，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宋烦人”的对话框，看到她后面还发了几条信息。 确实说了有人来送礼服的事。 倒是没想到，宋语熙比他先跟林颂薇扯上关系。 他对着红箱子拍了张照片，发给宋语熙。 — 走出大楼，夜风吹到脸上，林颂薇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给赵橙橙回电话。 赵橙橙接得飞快：“你真遇见程渡了？” “你给我发照片的时候，我正在等电梯，刚点开大图想看清楚帅哥的脸，结果电梯门就打开了，里面站在一个跟照片上一模一样的人，你想想那场面？” 赵橙橙半点悔意都没有，兴奋道：“哇，这么刺激？” 还刺激？ 那一幕都快成林颂薇的心理阴影了，她翻了个白眼：“刺激，都快刺激出心脏病了。麻烦下次再有这种事，先提前打个招呼。” “我要是能提前知道，会这么坑你？但我觉得这事也不能怪我，你想想我多久没提起程渡了？两年了吧？就上一次我在机场碰见他然后跟你提了一次，之后再也没提过。而且你在北城也快两年了，他一直在北城，这么长时间你们都没碰见过，偏偏就我发照片的时候碰见，只能说你们俩缘分未尽。”赵橙橙正在看综艺，她把音量调小。 “孽缘吧。”林颂薇慢吞吞地往小区门口走，“你记得宋语熙吗？” “就过年咱们去看的那个电影《天高路远》里演男主女儿那个？” “嗯，你还夸她漂亮的那个。” “……” “她是程渡的女朋友。” “啊？！” 赵橙橙惊掉下巴：“你怎么知道？” 林颂薇把事情说了一遍，轻笑了声：“都住一起了，不是男女朋友难道还是合租室友？程渡像是会跟女人合租的人吗？” “果然男人都喜欢青春漂亮的小姑娘，没想到程渡居然也这样，太让我失望了。”赵橙橙叹了口气，“我本来还以为你俩有戏呢。” 林颂薇：“……” 打着电话不好叫车，她站在小区门外的路口张望，正好有辆出租车开到门口停下，等乘客下车，她走过去，“你是不是最近偶像剧看多了？我跟程渡已经多少年没见了，而且就冲我打他的那一巴掌，你觉得我们可能吗？” “我觉得我们当年就是玛丽苏小说和偶像剧看少了，所以才会那么生气，你想想现在的偶像剧都怎么演的，男主为了追到女主步步为营，骗人怎么了？还不是因为太爱了，这不是偶像剧男主的苏点和卖点么？” 赵橙橙大概真是被偶像剧荼毒不浅，当年还为林颂薇愤愤不平骂程渡感情骗子，如今倒是帮程渡说上好话了，“而且程渡当年还是一中校草呢，长得帅学习好，还是医学世家，多少女生暗恋明恋他啊。虽然骗人还强吻是有点过分，但也是为了拼一个绝地求生的机会啊。你那一巴掌，把他自尊心都打得稀巴烂了吧，没因爱生恨也ptsd了，连我们这些老同学都不愿意见了。” 夜里车少，司机车速很快，林颂薇觉得车里很闷，把车窗按下一半。 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刚张开嘴，风灌入口中，把她呛得咳了几声：“谁偷拍照片还发朋友圈，小心他告你们侵犯肖像权。” 赵橙橙：“……” “算了算了，他都有女朋友了。”赵橙橙也觉得自己越活越玛丽苏，也有点受不了，“仔细想想，你们俩要真再凑一块儿，那就是伏特加兑伏特加，不是爱情一杯醉，就是烈酒要人命。” 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回到家挂断电话，看到宋语熙给她回了一条微信。已经是十多分钟前了，林颂薇没再回复，疲倦地摊在床上。 — 机场那边，宋语熙有惊无险地赶上了飞机，靠在座位一边喘气一边看微信。今晚电话不断，先是父母，再是经纪人，然后是《天高路远》导演。 微信上，她哥发了一张照片，什么话也没说。 林颂薇：【[图]宋小姐，礼服已经送到了，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祝你电影节一切顺利。】 两个人都发了一张大红色行李箱的照片。 看着莫名喜庆和默契。 飞机准备起飞，空姐过来催大家开飞行模式。 宋语熙匆匆回了句“谢谢”，就把手机放下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宋语熙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吓了一跳：“哥，你今天不用上班？” “十点约了当事人，等会儿出门。” 程渡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带打得很漂亮，西装外套放在沙发背上，正低头看文件。 宋语熙哦了声，去厨房倒水喝。 那个红箱子还放在昨晚那个位置，程渡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的礼服，不打开检查一下？” “我在工作室试过啦，超级漂亮的。”宋语熙走过去，盘腿坐在程渡旁边，边说边看手机，“工作室两个老板也超漂亮。一个御姐，另一个……怎么形容呢？就那种不是特别惊艳，但看一眼就能记住的美人。” “昨晚来的是御姐还是另一个？”程渡目光依旧落在文件上。 “咿？” 宋语熙惊讶地转头，平时她夸谁谁漂亮，一般程渡都懒得搭理，问他某某跟某某某女星，谁更漂亮，他都是冷漠的一句“不知道”打发她。 毫无情趣可言，她甚至怀疑过他是gay！ 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回应。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她哥不会是对林颂薇一见钟情了吧？！ 哇哦！这可不得了了！ “另一个。”宋语熙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和八卦之魂，小心翼翼地打探，“哥，你是不是看上那个美女设计师了？” 程渡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文件，“想多了。” “……” 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正巧，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是林颂薇发来的。 林颂薇：【宋小姐早上好，希望没有打扰你休息，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礼服昨晚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行李箱里虽然还有空间，但最好不要再往里面塞东西，以免压变形。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 程渡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收拾文件准备出门，宋语熙盯着他看了几秒，低头回复：【我是有一个问题。】 林颂薇：【什么？】 宋语熙：【你有男朋友吗？】 半晌，林颂薇发来一个字：【有。】 宋语熙惋惜地啊了声，抬头看向程渡那张秒杀众多娱乐圈一线男星的脸，思索以他的长相姿色去横刀夺爱的胜率有多少？又转念一想，世界上美女那么多，她哥这么帅，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当男小三？算了算了，这事太缺德了。 程渡把西装外套从沙发背上扯下，转身要走。 宋语熙连忙说：“哥，我跟你说，你要是真看上了也得忍着，林设计师有男朋友了。”说着，她还把手机递到程渡面前。 程渡脚步顿住，面无表情地低头，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定格三秒后。 他哦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 3、第 3 章 林颂薇昨晚有点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半夜里客厅里突然“砰”一声响，瞬间把她惊醒。出去一看，是喝多了的尤欢回来了，正踉跄着弯腰捡手机。 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安顿好喝醉的尤欢已经已经将近凌晨四点，再躺下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更糟糕的是睡前忘了关闹钟，早上八点整被闹钟吵醒。本想睡个回笼觉，躺了半个多小时都睡不着，干脆爬起来了。 她拿着钥匙想下楼吃个早餐，突然想起之前有个客户把装礼服的行李箱塞得太满，导致礼服被压变形了，转头过来怪她们没提醒。 林颂薇按照惯例提醒一番，怎么也没想到宋语熙会突然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这问题问得她神经一紧。 倒也不是心虚，只是怕程渡昨晚真的说了什么，让宋语熙起了疑心。 女人的第六感不可小觑。 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狗血误会，也怕宋语熙因为心有芥蒂而临时退货，林颂薇想了想，回复了一个“有”。 紧张地等了一会儿。 宋语熙发来一个叹息的表情包。 林颂薇正在琢磨她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却把表情包给撤回了。 林颂薇：？ 更让人迷惑的是，宋语熙很快发来一条：【对不起对不起，发错了。我就说嘛，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男朋友，追你的人肯定很多。】 林颂薇：“……” 所以，宋语熙只是在试探她？ 知道她有男朋友后，就放心了？ 林颂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会有被程渡女朋友当成假想敌的时候。她低头站在玄关，思考怎么回复才能让对方彻底放心。 最终，她客气地回了句：【谢谢，结婚了一定给你发喜帖。】 刚出门她就后悔了，以后她结婚难道真要给宋语熙发请柬？要是到时候宋语熙把家属带来怎么办？那场面不敢想象。 林颂薇又觉得自己这烂桃花体质，结婚应该遥遥无期，想这些完全是闲的。 在楼下吃完早饭，给尤欢买了碗粥带回家。 刚换好鞋，就见尤欢顶着一张宿醉脸从房间里出来找水喝，嗓子沙哑：“你出去了啊？” 林颂薇举举手里的袋子：“给你带了碗粥，你吃完再睡会儿，今天你就休息吧，等会儿我去把车开回来就行。” 昨晚尤欢是被人送回来的，车还停在会所楼下，那车是去年两人一起买的二手宝马，充场面用。尤欢喝了半杯水，看向她：“你行吗？” 林颂薇上个月底刚拿到驾照，只在人少的路段练过一晚上，她觉得自己除了倒车入库的技术不太行，正常驾驶应该没问题：“没事，我开慢点就行，你不是说考了驾照就得开吗？不开就废了。” “那你小心点，被人按喇叭也别慌。”尤欢叮嘱，又想起件事，走到沙发上翻包，从里面拿出个首饰盒递给林颂薇，“差点忘了，昨晚沈齐鸣让我带给你的。我拒绝无效，就只能收了，不过我也说了下次沈小姐来工作室给她打折，也不算白拿。” 林颂薇头疼：“你说他到底想干嘛？我的意思很明显了吧，他也不像是死缠烂打的人，我拒绝过后就很少给我发信息了。但是时不时来撩一下，送个礼物是什么意思？非要把我放进他家鱼塘才甘心？” 得不到的总是最香的吗？ 尤欢撩着微肿的眼皮扫她两眼：“想睡你，这不是因为一直没睡到嘛。” 林颂薇：“……” 真是烂桃花人设不倒。 — 在会所门口取了车，这个时间点路上的车不多，林颂薇开得很慢也很稳，觉得开车也不难啊。 路上经过一家很喜欢的咖啡店，这家咖啡店没有外送服务，平时很少能买。 林颂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转方向盘把车开进去。 这是个路面小商圈，门卫指着前面：“那边还有两个车位。” 林颂薇把车开过去，就发现那两个车位很妙，分别挨着一辆六十多万的黑色奔驰和一辆两百多万的卡宴。 她果断选择奔驰旁边的车位。 车位另一边是辆白色现代，车头停得有点歪，导致车位空间更紧凑，林颂薇有种夹缝中生存的感觉，恨不得自己是个老司机。 是会开车的，真老司机。 三分钟后，当车屁股碰撞时发出的巨响时，林颂薇心跳都要停滞了。第一想法竟然是庆幸自己选了这个车位，不然就得卖工作室赔钱了。她拍拍胸口缓了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 撞得挺惨烈，奔驰车灯碎裂，零零散散的残片落在地面。 林颂薇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喝这杯咖啡？这下好了，赔偿加上修车费，少说也要好几万。 门卫听见声音跑过来，看了下奔驰车的车头，欲言又止地看向林颂薇。 “大叔你知道车主是谁吗？”林颂薇无奈问。 门卫说：“这车那么多，我也不知道啊。你留个联系方式吧，等下车主来取车我再跟他说明情况。” 林颂薇给门卫留了张名片，门卫问她：“姑娘新手啊？” “恩，今天第一天上路。”林颂薇羞愧。 “花钱买个教训吧，以后小心点。”门卫安慰她，站旁边给她指挥，等她把车停好才回去。 林颂薇拎着包下车，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掏出速写本和笔，写上名字电话和几句抱歉的话，撕下来想塞到车门把的缝隙里。 这会不会被当成小广告扔了啊？ 她想了想，又拿下来转到前面，想放到挡风玻璃上又怕被风吹走。最后，还是卷了卷，像塞小广告似的塞进车门把缝隙里。 “你又改行发小广告了？”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冷淡的嘲讽。 听到这个声音，林颂薇浑身一僵，缓慢回头，就见程渡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看了多久。他手臂上挂着西装外套，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衫，没打领带，领口开了颗扣子——跟昨晚在他家门口的模样几乎一致，连眉眼间的冷淡疏离都一摸一样。 眼皮又开始跳，不详的预感涌上来，她迟疑地指指奔驰损坏的车头：“……你的车？” 程渡像是才发现车被撞了，瞥了一眼：“你撞的？” “……” 明知故问。 不是我撞的我会给你塞小广告吗？ “是我撞的，不小心。”林颂薇深吸一口气，把那张素写纸抽出来，往前走了两步，递到程渡面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修理费我会赔你的，车修好之后可以联系我。” 程渡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盯得林颂薇心里一紧，居然暗自庆幸出门前化了个妆，把黑眼圈遮住了。 “那你还真是有本事，这么大个城市偏偏就撞上我的车。”他轻笑出声，伸手要接，“是我倒霉还是你倒霉？” 男人指尖刚碰到纸张。 林颂薇“嗖”地一下收回手，看着他说：“号码写错了，我重新写一个。” 程渡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自己号码都会写错？” 林颂薇面不改色地嗯了声：“写错了。”左手捏着那卷纸，低头在速写本上写下工作室和尤欢的号码。 两人站在车前，春光和煦的洒在两人身上，程渡身材高大挺拔，垂眸看向林颂薇写字的手。 林颂薇快速写好，撕下重新递给他。 程渡伸手，抽走的却是她另一手上的那张。 他动作太快，林颂薇猝不及防。 反应过来的第一秒就是上前去抢。 程渡手往上一扬，她扑了个空，手僵在半空。两人距离很近，她的头顶差点就要蹭到他的下巴。她立即往后退了一步，抬头好声好气地商量：“那张真的写错了，还给我可以吗？” “哪里错？是姓名错了还是号码错了？” 程度漫不经心地扫过纸上的几行字，挑眉念了出来：“你好，我是林颂薇。真的非常非常抱歉，由于我的技术失误不小心把您的车灯撞坏了。您放心，我会负全责的……” “别念了！” 本来正常道歉的话被他带着调侃的腔调念出来，让林颂薇莫名羞耻，忍不住打断他。 程渡冷淡地哦了声：“那就是这几句抱歉错了，我是配不上这几句道歉？” 林颂薇：“……”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嚣张地反击：“对啊，我就是不想给你道歉。”后来回想，当年她真是把“恃爱行凶”发挥得淋漓尽致。 现在，不说她比十几岁变得世故圆滑许多，就说两人现在尴尬的关系，她只能干笑两声：“怎么可能。” 程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敢留自己的号码，是怕我纠缠你？” 林颂薇：“……” 冤枉啊！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只是想避嫌，我觉得……我们这种关系最好避下嫌，免得宋小姐误会。”都是成年人了，把话说得太明白只会尴尬。林颂薇实在是没办法了，干脆把话讲明白，“这车是我跟我搭档一起买的，你车修好后联系她也是一样的，这样也避免了尴尬和误会，不是吗？” “我们什么关系？” “……” 你一定要我说吗？ 说出来比较尴尬的是你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程渡有些咄咄逼人。 林颂薇抬头看着他，她的五官并不是那种一眼就惊艳的类型，但组合在一起却奇异的和谐漂亮，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大概是从小学画画的缘故，她身上一直有种艺术气质，一颦一笑都比别人特别，这种气质十七八岁的时候还不太明显，现在完全显露出来了。 两人静默片刻。 程渡把那张速写纸塞回给她，又抽走她手上那张，“我跟宋语熙的关系就是一百个你也改变不了。” 林颂薇：“……” 她被这霸道宣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程渡眯了下眼，语气又凉了一分，“既然你这么需要避嫌，我尊重你。” 他说完，转身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砰—— 车门关上。 没几秒，引擎声响起。 林颂薇傻站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挡了他的道，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看着挡风玻璃的方向挥了挥手之后，镇定自若地往咖啡店走。 程渡面无表情地靠在座椅上，看着她推开咖啡店等门，才把车开了出去。经过门卫亭，门卫探头跟他确认是否跟撞了他车的林小姐协商好赔偿事宜，还递给他一张名片：“那这名片您还需要吗？” “谢谢。”程渡看了眼那张名片，伸手接过。 车开出路口，他把名片和那张速写纸一起塞进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 在事务所楼下停好车，正好遇到下楼取车的徐知远。徐知远看到他的车头，忙问：“你这不会是出车祸了吧？” 徐知远是程渡的大学学长，比他大三届。大学入学时程渡正好被分到混合寝室，跟徐知远成了室友，两人关系一直很好，徐知远留学回来后创办事务所，第一个拉入伙的人就是程渡。 这几年远渡律师事务所发展得很好，人越来越多，连办公室都换了三次。 “不是。”程渡把车锁上，想起她挡风玻璃上贴着的实习牌，轻描淡写地嘲讽，“车停在楼下，被一个考了假证的人撞了。” “新手司机啊？” “嗯。” 徐知远拉开出门，手搭在上面，“无妄之灾，那你够倒霉的。让小林帮你开去店里修吧，我车库那两辆车你挑一辆先开着。” 徐知远除了今天开的路虎，车库里还有一辆跑车，一辆s级奔驰。 “跑车就算了，太风骚。” “行，明早让小林给你开到楼下。” “后天再说吧，我晚上要回趟江城。” 徐知远知道他回江城是为了看外婆，关心道:“外婆最近怎么样？” 外婆确诊阿茨海默症已经三年了，过年前还都能认识他，今年年初就不行了。程渡平静道：“跟过年那会儿你看到的差不多，还是把我当高中生，穿西装或成熟点就认不出我了。” 今年春节徐知远去了一趟江城，顺便看望外婆，还意外收获程渡年少轻狂的陈年八卦，认识了一位叫林颂薇的女生——程渡连哄带骗追了两年，还挨了一巴掌，都没追到手的白月光。 “行，那你回去多陪陪老人家。”徐知远摆摆手，一只脚已经跨进驾驶室，正要弓身坐进去，听到程渡嗯了声，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程渡说：“其实不算倒霉。” 嗯？徐知远半个身子都钻进车里了，没太听清楚，又探出脑袋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程渡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被诽谤考了假证的林颂薇把车送修，要一个星期才能修好。打车回工作室已经是下午了，她给尤欢发了微信，跟她说了一下这件事。 尤欢估计还在睡觉，一直没回消息。 林颂薇憋不住，又给赵橙橙发信息。 赵橙橙是上班摸鱼的老油条，回复很快：【你知道全国有多少辆车吗？】 林颂薇：【多少？】 赵橙橙：【去年看的新闻，截至2020年5月，全中国大概有3.4亿辆汽车。今年肯定又往上涨了，你算算这个概率。】 林颂薇：【……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赵橙橙：【你看你们要么不碰面，要么就频繁碰见。我只是想说你们孽缘深重，要是就这么be了太可惜了，我都心痛。要不你等一段时间，看看程渡跟宋语熙会不会分手，要是分了，你就上吧。】 林颂薇：【你是被盗号了还是皮下换人了？】 赵橙橙：【……】《 》 4、第 4 章 林颂薇噼里啪啦地打字：【不对，你这意思，是让我给程渡当三儿？】 赵橙橙发了个迷茫的表情包，又说：【我是这个意思吗？】 林颂薇面无表情地打字：【你不是，你只是让我给程渡当个备胎罢了。】 赵橙橙：【……】 过了一会儿，赵橙橙发了条语音，干笑道：【哈哈，你就当我脑子短路了，什么也没说。】 可不就是脑子短路吗？当初程渡那样追过她她不要，掉烂桃花堆里遇不上真爱了，才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被人那样热烈地喜欢过的。 她就算是当备胎，对象也不能是程渡吧。 不，她就不可能当什么备胎。 晚上回到家不到七点，林颂薇把包放下，去厨房倒了杯水。捧着水杯走去阳台，有气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喝水。 这套房子不大，阳台倒是挺大的，去年尤欢买了台跑步机放那边。此时，她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转头看林颂薇一脸沮丧的模样，以为她是为撞车的事烦恼，摘掉耳机随口问：“那车主长得怎么样？年龄如何？如果长得够帅的话就顺手勾搭了吧，谈个恋爱才不亏。” 林颂薇默了片刻，问：“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高中的时候有个男生追了我很久也骗了我很久的事吗？” 尤欢已经跑了半小时了，她按停跑步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就赵橙橙以前说过的那个，追了你很久还骗了你两年的高中同学？” 她们刚创业初期，赵橙橙请了年假来帮了半个月的忙，也就是那一次，她在机场碰见了程渡。当晚三人在装修未完工的工作室吃外卖，赵橙橙憋了半天没憋住，才说：“你猜我在机场遇到了谁？” 林颂薇和尤欢干了一天活，身上灰扑扑地靠在椅子上喝汤，大概是赵橙橙表情和语气暗示太过明显，她几乎一下就猜到她遇到了谁，果断道：“不用跟我说。” 尤欢挑眉，问她：“你前男友？” 赵橙橙瞧了林颂薇一眼，斟酌道：“不算吧？程……那个男生，高中的时候追了她很久。但他太过分了，骗了薇薇很久……” 尤欢一句“骗了什么？”刚问完，室内设计师打来电话沟通方案，一说就是将近一个小时。挂断电话，尤欢已经忘了之前的问题，挑眉问：“那男生长得帅吗？” 当时，林颂薇违心道：“一般。” 赵橙橙默默吐槽她睁眼说瞎话。程渡那叫一般？那这世界就没帅哥了。 尤欢颜控，对长得不帅的男人连八卦都没兴趣。 “记得。” 虽然当时没追问，但尤欢对那件事还有印象。她看着林颂薇的表情，问：“你撞到的车，不会是他的吧？” “是。”林颂薇抿抿唇，扔下一颗炸弹，“他是宋语熙男朋友。我那天……去送礼服的时候，碰见他了。” 尤欢：“……” 难得看到尤欢这么震惊，林颂薇忍不住笑了下：“所以我才说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后续跟你联系，省得尴尬。” 尤欢拿起水瓶喝了几口，才说：“你们这是什么孽缘？” 林颂薇自嘲：“谁知道呢？。” “既然是宋语熙男朋友，那要么长得帅，要么有钱。”尤欢放下水杯，拿过手机，又看了一眼之前林颂薇的信息，“叫程渡啊……所以，到底长得帅不帅？” 林颂薇：“……” 她实在不想夸那个人，违心话莫名也说不出口。 半晌，她低头喝水，含糊道：“帅不帅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赔钱也就转个账的事，也不一定会见啊。”尤欢撩着毛巾擦汗，跳下跑步机，看了林颂薇一眼，“不过，就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来看你们大概缘分未尽，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林颂薇：“……” 怎么都这么说？ 尤欢运动完去洗澡，林颂薇去冰箱里翻出些食材，准备做两份简餐。她一个厨艺小白，能捣鼓两盘沙拉，煎个鸡胸肉就不错了。 鸡胸肉在平底锅里滋滋滋地响，逐渐变得金黄。 林颂薇出神地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由得想起程渡。 关于两人的孽缘，还要从高一说起。 高一开学的时候，林颂薇赵橙橙还有程渡几个都分在（8）班。刚开始林颂薇跟程渡座位离得远，平时也没有过多交集，开学半学期了，话也没说过多少，更谈不上熟。 直到11月15日，发生了一件意外。 为什么连日期都记得那么清楚呢？因为那天是林颂薇16岁生日。 程渡送了她一份“大礼”。 那天降温，又是周一，大课间全校都要去大操场参加升旗仪式和开会。高一教学楼离大操场很近，学生们拥挤着往那边走。年级组长站在长廊和操场交叉口，指向程渡为首的几个男生：“你们几个男生，把校服拉链拉好，这样像什么话。” 少年人火气旺，有男生嚷嚷：“热啊。” 林颂薇挽着赵橙橙的手走下台阶，她从小就养着一头齐腰长发。平时在学校她都是扎着高马尾，发尾微卷，发量还多，跟程渡擦身而过时，发尾不经意扫过他的袖子。 当时，程渡懒洋洋地低头对了一下拉链头，前面有个高个男生忘记带校牌，急慌慌往回挤，狠撞了一下林颂薇。林颂薇直接被撞飞了，整个人跌到程渡怀里。命运的齿轮在那一瞬间转动，程渡正干脆利落地把校服拉链“唰”地一下拉到了脖子上。 林颂薇甚至连身后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头皮先是一紧，紧接着痛叫出声。她的头发……被卡进拉链里了！！！ 为了减少疼痛，她下意识往后仰头，头顶撞上程渡的下巴。 程渡“嘶”了声，抬手揉揉下巴，按着怀里的脑袋，皱眉道：“林颂薇，你头怎么这么铁？”岂料林颂薇非但没被推开，还拼命往他身上贴，大叫：“疼疼疼！你别动，别动。” 程渡低头看了下，这才发现他把林颂薇的头发从下往上卡进拉链齿轮里了，两人连体婴似的贴在一起，被人流挤着往前带了两步。程渡不小心踩到林颂薇的鞋跟，林颂薇立马又叫了一声，他忙低声说：“抱歉。” 抱歉有屁用啊！ 林颂薇急得冒汗，疼得焦躁：“你快想办法啊！” 周围很多人看向他们，有些人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心道：卧槽好大的胆子！这就是优等生吗？ 有相熟的男生坏坏地吹口哨：“程渡你注意点儿，陈主任和班主任在前面呢，小心被抓上台检讨。” 程渡：“滚。” 赵橙橙早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了，凑近看了下，催促程渡：“你把拉链拉开试试？” 程渡试了几下，头发卡进去太多，拉链似乎卡死了。 而林颂薇过于娇气，一用点力就喊疼。 陈主任催命似的吹口哨，催学生赶紧去排好队。周围人渐渐少了，几乎每一个经过他们的人都好奇得仿佛走不动路，都要停下来看个热闹。 林松薇受不了，凶巴巴道：“能不能别站在这里了？丢人。” 这个时候往回走更引人注目，程渡说：“先去排队吧。” 他按着林颂薇的肩往前走，但头发卡得太紧，两人步调稍微不一致，林颂薇就觉得自己头皮都要被扯掉了。走了几步后，她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声音听着快要哭了：“你慢点行不行？” 她微仰着脸，发顶蹭着程渡的下巴。 程渡不耐烦地低了低头，看见她微颤的长睫毛下雾蒙蒙的眼睛，神色微顿，然后抬手扣住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捏紧她的下颚，固定她的脑袋，带着她往高一（8）班的队列走。 林颂薇：“……” 少年掌心温热，触感有些粗糙，贴着她的皮肤，让她有些不自在和别扭。 “别动，疼了别怪我。” 程渡面无表情地按住她的扭动，半抱半推地把人带到男生队列最末尾。这时候班主任总算发现了，他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全班25个男生，林颂薇一个女生突兀地站在队列里，脑袋和后背还紧紧贴着程渡，显眼程度就跟当着全校的面跟早恋对象拥抱差不多。她垂着眼，努力忽视四面八方投来的注目，以及那些自以为小声的议论和窃笑。 她一声不吭地沉默抗拒，连抿紧的嘴角都透着委屈。 程渡倒比她淡定多了，指指胸膛前的脑袋：“头发卡住了。” 班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了解事发过程后，沉默了一阵。大概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看林颂薇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说程渡：“以后小心一点，林颂薇这么漂亮的头发弄断多可惜……” 程渡眉头抽动了下，嗤笑出声：“行，都是我的错。” 林颂薇：“……” 阴阳怪气什么呢？本来就是你的锅。 陈主任已经上台了，对着话筒让大家安静。班主任看看林颂薇又看看程渡，觉得头疼，但这会儿似乎也没办法，只好说：“你们先……这样，等散会再解决，别吵闹。” 两人靠得太近了，程渡轻易就闻到女孩头发上淡淡的馨香，味道很好闻，二十多分钟，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 结果，不到一分钟，林颂薇就轻轻拽他的袖子，小声催促：“你快想办法。” 程渡扯了下嘴角，又试了几次，依旧没办法。 “直接弄断行吗？” “……哪有剪刀？” 林颂薇皱眉，旁边女生队列里的赵橙橙正担忧地看着他们，小声说：“我教室里有！” 林颂薇等不及了，不满地嘟囔：“那我要这么跟他贴二十分钟啊？不行，太丢人了。”她说完，头顶就传来一声嗤笑。 “……笑什么？”她皱眉。 “没什么，就问你弄断行不行？”程渡问。 林颂薇反手向后摸了摸，微凉的手指不小心摸到程渡的脖子，明显感觉到少年身体一僵：“乱摸什么？” 林颂薇：“……摸错了。” 她烫手般地飞快挪开，才细细感受了一下头发卡进去多少，好像不是很多，便忍着心疼点头同意了。 程渡微微倾身，下巴擦过她的发顶，右手越过她身侧，摸进站在她前面的秦朝的校服兜里。 秦朝压根不记得自己兜里放了打火机，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你在我兜里拿了什么？” 程渡没回答，林颂薇看不见，莫名有点不安，只感觉程渡把她头发拨开，有点痒，她缩了下脖子，就听见“啪嗒”一声，好像是打火机的声音。 本来这个操作是没什么问题的，坏就坏在突然刮来一阵冷飕飕的妖风，林颂薇那头茂密的长发不要命地往火苗上扑——她先是闻到一股诡异的香味，然后听到程渡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橙橙：“我的天……” 秦朝：“卧槽……” 班主任压着声骂：“程渡你！” 林颂薇伸手摸自己的头发，竟然抓下一撮断发。她愣愣看着手里那一把断发，只觉双眼一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程渡手上竟然拿着个打火机。 “你听我说……”程渡也没料到会再次出意外，他讪讪地想解释。 林颂薇看着他校服上乱七八糟粘着的头发，再看看扑簌落地的断发，以及自己手里的那一把头发，只觉得画面触目惊心！ 她忘了班主任就在旁边，忘了升旗台上正激情演讲的陈主任，忘了此时发出一点声音就会变成万众瞩目的焦点。 熊熊燃烧的怒火令她理智全无，满脑子只剩下——程、渡、用、打、火、机、烧、她、的、头、发！！！ “啊啊啊啊啊！程渡你这个混蛋！！！！！” 那一瞬，整个校园，都回荡着林颂薇的怒吼。 整个校园，仿若静止。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时，已经晚了。 整个校园静止三秒后，所有人目光都朝向林颂薇。被挑战了权威的陈主任对着话筒怒吼：“是谁在下面搞事？喊什么？这么喜欢喊，给我上来喊！” 高中的风云学生无外乎长得好，成绩好，家世好这几种，程渡和林颂薇正好都占了。程渡属于医学世家，他家三代亲属的工作都跟医学有关，去医院看个病可能都会遇到他家人或亲戚。林颂薇则是典型的骄纵富家小姐，从小多才多艺，最喜欢画画，之前国庆节的校园板报都是她画的。 陈主任当然认识他们，看下面没动静，他怒喊： “程渡，是高一（8）那个程渡对吧？给我上来。你做了什么，让女生当着全校的面骂你混蛋。” “还有刚才那个女生，也上来。” “快点！给你们10秒钟，班主任呢？催一下。” 那个早上的结局是，两人一起被陈主任“请”上了升旗台，站在全校师生面前认错，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在开会时喧闹。 当时林颂薇满脸涨红，顶着一头被烧焦的、乱糟糟的、长短不一的头发，跟程渡一前一后站在升旗台上，听他揽下所有责任，依然觉得他罪无可恕。 恨不得踹他几脚，或者往他那张好看的脸上挠几爪。 那是林颂薇人生中第一次做检讨，也是程渡的。 两人以这种方式，双双在全校出了名。 林颂薇度过了一个人生当中，最深刻的一次生日。 …… 从那之后，林颂薇跟程渡就不对付了。 程渡理亏，毕竟烧了女孩子的头发，过后认真跟她道了歉，但林颂薇每次都张牙舞爪的，让程渡觉得自己烧的不是她的头发，是她家房子。 有一次放学，他把她堵在教室，问：“林颂薇，要怎么样这件事才能过去？” 林颂薇指指自己不得以剪短半截的头发，面无表情道：“那简单，你去剃个光头，在学校晃几天。” 程渡都听笑了，说：“你怎么不干脆让我给你跪下？”《 》 5、第 5 章 像程渡这种风光耀眼的男生，剃光头和下跪的差距估计只有那么一点点，但都是天方夜谭。 林颂薇当然知道这不可能，但她养了那么多年的齐腰长发弄成这样，这件事肯定轻易过不去。不说她自己，她妈妈都心疼得不行。 林颂薇冷漠道：“那这事就过不去了。” 两人谈判失败，不欢而散。 关于升旗仪式那天闹的笑话，谣传了很多个版本，其中最离谱的一个版本是：林颂薇跟程渡其实已经在一起了，因为那件事，两人现在正闹矛盾呢。 某天傍晚，程渡跟几个男生打完篮球，一身热汗地往食堂走。秦朝笑着把听来的八卦告诉程渡，还调侃道：“要不你就去追林颂薇吧，你们俩要是能在一起，她就不会整天想让你剃光头或下跪了。别说，她长得那么漂亮，你们俩还挺配的。” 程渡在学校一向受女生欢迎，几乎没有碰到过讨厌他的女生。 林颂薇是第一个。 或许，也是唯一的一个。 两人还是同班，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想避都避不开，明眼人都看得出林颂薇不喜欢程渡。 程渡本人更是深有体会，他嗤笑着把手上的篮球往秦朝腰上砸，“追她？我特么是有受虐倾向吗？” “靠，就开个玩笑。”秦朝被砸得腰疼，龇牙咧嘴地嘶了几声，又说，“不过，按照林颂薇那个性格，你要真想追她，还得先剃个光头，再在学校里晃几天。” 程渡手抄进兜里，面无表情道：“无聊。” 期中考试后，班里调整了一次座位，林颂薇和赵橙橙变成了程渡和秦朝的前桌。班主任知道两人不对付，有意调解，还劝说：“程渡数学很好，前后桌可以互相帮助。” 林颂薇心说我才不要他帮忙，但也没坚持换位置，就这么跟程渡成了前后桌。之后，很多事情就成了必然，比如月考周考传试卷，她都得给他传试卷；再比如值日安排，四个人也被安排在一组…… 不得已相处的机会更多了。 林颂薇依旧对程渡提不起好脸色，课间有时候正跟赵橙橙闹着玩，笑着笑着突然发现程渡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立马收起笑。 好像，让他看到她笑就是一种认输和妥协。 某日课间，程渡懒洋洋地靠着墙壁，目光不经意落在林颂薇脸上，她正低头偷偷看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忽然一亮，笑了起来，肉眼可见的高兴和兴奋。他莫名在心里回忆了一番，得到一个答案。 林颂薇从来没对他笑过。 他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理，偏头看她：“林颂薇，原来你还会笑啊。” 林颂薇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面部神经障碍，为什么不会笑？” “每次对着我的时候，脸颊都是鼓的，像只河豚，好像一戳就要漏气了。” “……” 我是充气-娃娃吗？还漏气？ 林颂薇想生气，但刚起势就想起这人说她像河豚，硬生生抿着嘴角，一双眼睛瞪着他：“河豚怎么了？河豚也比你这纵火犯可爱。” 也不知道哪里戳了程渡的笑点，他微仰着头笑了半天，嗓音含笑，嗯嗯两声：“你可爱。” 林颂薇：“……” 直上课铃响，她才蓦地反应过来，气呼呼地回头：“我不是河豚。” 除了林颂薇不给程渡好脸色，程渡偶尔嘲讽她几句之外，两人倒是相安无事了将近半学期。期末考试将近，林颂薇属于临时抱佛脚类型的学生，倒不是说她学渣，她成绩还可以，但平时要兼顾画画，对学习就稍微有点懈怠。 所以，每次到考试前一两周，就是她没日没夜拼命复习的时候。 那段时间她正好换了个洗发水，大概是不适用，她有点掉头发……有天早上洗头没来得及吹，散着头发就去学校了。 林颂薇头发长得很慢，养了两个多月，也只比刚剪完的时候长了一点点。大课间，赵橙橙拽她的袖子：“薇薇，陪我去买点吃的吧，我有点饿。” 林颂薇正被一道数学题弄得很烦躁，在头上抓了一把，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背靠着后座桌沿，低头往桌洞里的书包掏东西，“外面很冷别去了，我书包里有包饼干。” 书包卡在桌洞里出不来，她用力拽了拽，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后桌。冬天穿得多，她手倒是不疼，但程度的桌子晃了两下。 像程渡这样的男生，在学校里自然很招女生喜欢，但真正敢鼓起勇气接近的却很少。孙虞是班里唯一一个经常借着问问题的理由，接近程渡，大概是长得漂亮的女生独有的一种自信吧。 桌子晃动时，程渡正在给孙虞讲解那道让林颂薇烦躁得抓头的数学题。那道题是真的很难，班里就学习委员和程渡做对了。老师课上讲了两遍，林颂薇还是有点消化不了，课间想自己再解一遍。偏偏，程渡的声音无孔不入，她根本没办法独立思考，被动地跟着他的思维走。 桌子晃动时，程渡的笔在孙虞的试卷上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线，他抬眸看向罪魁祸首。 孙虞很快说：“反正是旧试卷，画花了也没关系的” 林颂薇僵了下，回头看向孙虞的试卷，抿了抿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孙虞看了她一眼，说：“没事。” 程渡转了下笔，在试卷上写下最后一个步骤，把试卷推到孙虞面前，语气淡淡：“可以了吧？” “额，可以了，谢谢……” 其实程渡待人并不冷淡，相反的，他身上那股肆意的少年气比任何男生都张扬外露。他并不拒绝帮助同学，但他的神色和语气会精准地提醒你“适可而止”，再多耽误他一秒时间，他就会不耐烦了。 孙虞抱着试卷走了。 林颂薇也把那包饼干从书包里掏出来了，正要坐回去，背脊被人用笔轻轻戳了下。她面无表情地回头，就见程渡垂着眼，笔头在试卷上敲了三下：“林颂薇，你掉毛掉到我桌上了。是你自己处理，还是我劳累一下？” 林颂薇：“……” 她低头，果然看到白色试卷上躺着三根长头发。 应该是她的。 但是…… 掉毛？她又不是什么小动物，用“掉毛”来形容不合适吧？！ “我、自、己、来！” 她咬牙切齿地把那三根头发一根一根捻走，用纸巾包起来，拿去扔进他身后的垃圾桶里。转身回去，看他还在那笑，又忍不住瞪他一眼。 赵橙橙咬着饼干，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想笑。 林颂薇凶巴巴：“不准笑，笑了绝交。” 赵橙橙：“……” 她怕被绝交，憋着不敢笑。 身后的秦朝却不怕，反正他在两个女生面前也没捞到什么好印象。因为那个打火机是从他口袋里掏出来的，在林颂薇眼里，他就是纵火犯的帮凶。 林颂薇就不明白了，周一一大早，升旗仪式，为什么会有人在校服兜里塞打火机？ 秦朝哈哈大笑：“掉毛，这形容，让我想起我家哈士奇。” 林颂薇：“……” 哈士奇……热衷拆家的蠢二哈？ 你才是哈士奇，你全家都是哈士奇！ 她深吸了几口气，面若冰霜地转身坐回去。 刚坐下，肩上又被人戳了戳，她转头瞪回去。 程渡眼里带笑，低声问：“我看你那道题好像不会，要不要我教你？”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还是想炫耀自己聪明？ 林颂薇非常有骨气地拒绝：“不要。” 接下来几天，林颂薇几乎每天都被人戳一下。每一次，那人都非常有“礼貌”地提醒：“林颂薇，你又掉毛了。” 林颂薇：“……” 焦虑状态下，她掉毛掉得更凶了。 次数多了，还养成了一个条件反射——每次靠近后桌，她都控制不住回头审视程渡的桌面，仔细查看自己有没有……额，掉毛。 程渡每次看到她仔细审视检查的模样，都觉得她像一只认真圈住自己地盘的小动物，不愿意越界，也不许别人靠近。一开始是觉得好笑，少年心底那股顽劣劲儿作祟，想逗她玩，想看她恼怒，甚至是冲他翻个白眼，都觉得心情愉悦。 林颂薇的“掉毛”持续到放寒假，换了一种洗发水之后才结束。好在她发量富裕，掉毛掉了半个月也没多大影响。 寒假里，程渡家里多了只小橘猫，是外婆捡回来的。 程渡以前改过一次名，不是单纯的改名字，是连姓氏一起改了。父母在他六岁就离婚了，离婚的时候他妈妈还抱着一丝复合的期望，谁知道他爸离婚不到一年就第二春了。而且由于女方怀孕，两人火速领了证。 他妈妈心灰意冷，连名带姓给他换了个名字，然后从医院辞职，下海经商。 由于他妈妈的态度，以及他爸二婚的时间太快，导致程渡很多年都认定他爸是婚内出轨了，以至于他少年时期跟他亲爹的关系非常差。 从六岁起，他就一直跟外公外婆一起生活，他是他们带大的。初中那年，外公离世，家里基本就只有他跟外婆。至于他妈，前几年二婚了，只偶尔回来。 那只小橘猫在新家适应得很好，尤其喜欢亲近程渡，最喜欢去蹭他的脚踝。程渡大多时候会拎起它放在腿上，懒洋洋地给它挠挠肚皮。 看到裤子上沾着的猫毛，会想起林颂薇。 有一次，程渡不小心踩到了猫的尾巴，小橘猫当场炸毛，等程渡挪开脚，它立即逃得远远地，棕色的圆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委屈又警惕。 接下来，一整个寒假，小橘猫再也没有主动蹭过程渡的脚踝。 程渡坐在沙发上，看着躲在花盆后面偷窥他的小橘猫，突然觉得这猫跟林颂薇很像。林颂薇就像一只被他烧过尾巴的猫，时常捂着被烧了半截的毛尾巴，警惕地看着纵火犯。只要纵火犯往前一步，它便迅速退一步，拒绝他的触碰和靠近。 这种认知，让程渡开始隐隐焦躁和憋闷。 他看了一眼藏在花盆后面偷看的猫，啧了一声，套上外套，拿着钥匙出门。 距离开学还有两天，书店里人很多，程渡是在一楼看到林颂薇的。当时林颂薇正站在扶梯上，身旁是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她捧着一杯奶茶，笑着仰脸跟男人说着什么。 程渡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轻哼了声。 他目的明确地去三楼挑了几本书，又去四楼给外婆挑几本消遣的书。总共不到一个小时，正准备下楼买单，突然又看到了林颂薇。 十米之外，她侧身对着他，站在两排书架旁边，小心翼翼地举着手机，像是在偷拍什么。程渡抬眸，看到站在靠墙边书架的年轻男人。 说是男人，是因为他看起来比他们大几岁，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侧身站立，正低头打电话。看侧脸，长得挺不错，是个能让班里女生脸红议论的长相。 鬼使神差地，程渡走向林颂薇。 因为第一次作案，林颂薇偷拍的动作有些鬼鬼祟祟的。裴屿一侧脸，她就紧张得一窒，生怕被发现。 好在裴屿只是往书架上的书籍随意瞥了一眼，并没有往这边看。 她压着狂跳的心，趁着他侧脸面对镜头，赶紧咔嚓咔嚓咔嚓……一连拍了三张。裴屿转身，背对着她了。 林颂薇心满意足地抿嘴偷笑，正想拍一张他的背影，一道略带嘲讽的冷淡腔调自她头顶传来。 “你喜欢他？” 少女被吓得灵魂出窍，浑身一抖，伴随着的一声惊叫。 随后，啪嗒—— 手机自她手中滑落，重重摔在地板上。《 》 6、第 6 章 动静太大，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向他们。 裴屿回头，跟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挂断电话朝这边走来。 林颂薇连忙弯腰捡手机，脸色煞白，捂着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心飞速转身，瞪向罪魁祸首。程渡倚着她身后的书架，侧着脑袋低头看她，被瞪了还轻轻挑了挑眉。 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表情。 要不是顾忌自己在裴屿面前的形象，林颂薇恨不得把怀里那两本书拍在程渡的脸上。最好能把这人拍失忆，把刚才那段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裴屿很快走到跟前，看了一眼程渡，问：“怎么了？” 这话是问林颂薇的。 林颂薇大概是被吓懵了，脑子还没活络过来，一时间竟然没想好要如何回答，总不能说她偷拍他，被程渡抓现场了吧？ 程渡垂眼，看她脸色微微发白，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很轻地勾勾嘴角：“胆子比蚂蚁还小，在后面跟她打声招呼能把她魂给吓飞。” 林颂薇回神，抬头跟裴屿解释：“我……同学，我们一个班的。” 裴屿是林颂薇邻居，比她大六岁，两家关系比较亲近，裴屿一直把林颂薇当妹妹。他看看林颂薇，又看看程渡，挑眉问：“普通同学？” “普通同学！”林颂薇急道，怕他误会，又重点强调一遍，“真的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程渡：“……” 他眯着眼看她，冷哼一声。 又阴阳怪气什么？ 林颂薇没搭理他，只想让他赶紧走。 但程渡也不知道哪根筋抽错了，居然没走，杵在那动也不动，像专门等着看她的笑话。 “长得不普通就行。”裴屿笑着打破有点古怪的气氛，跟程渡开了句玩笑，“在学校里没少祸害女生吧？” 程渡语气淡淡：“没有，我挺洁身自好的。” 林颂薇：“……” 裴屿被逗乐了，低头问林颂薇：“我得回去给我导师发份邮件，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跟你同学再逛逛？” “跟你回去！”林颂薇立马说。 谁要跟这混蛋一起逛街？ 程渡面无情绪地看她一眼，出于教养，他说：“我去买单，你们随意。” 最后，三人是一起去买的单。人比较多需要排队，程渡站在前面，林颂薇夹在两人中间，满脸生无可恋。 她暗恋裴屿是个秘密，只有赵橙橙知道。 现在，被程渡抓了个现行，还当场戳破了。 怎么办？ 他会跟别人说吗？应该不会吧？他虽然混蛋了点，但也不至于八卦少女的心事吧？老实说，林颂薇虽然总跟程渡呛声，但她确实不太了解他，猜测不出他的想法。 走出书店，双方往相反方向各自离开。 林颂薇心不在焉地跟裴屿往停车场走，裴屿看她这模样完全想歪了，他笑着抬手，在她脑袋上揉揉：“放心，我不会跟你爸妈说的，这个年纪正常，哥哥理解。” 林颂薇：“？” 什么正常？ 理解什么？ 很快，她反应过来，裴屿误会了！ “哪里正常了！我不喜欢他！”林颂薇急得想跺脚，涨红着脸喊道，因为太着急，音量也没控制住。 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程渡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听到林颂薇又强调了一次：“真的，裴屿哥你不要误会！” 他面无表情，冷冷地“啧”一声，转身走了。 被暗恋的人误会自己偷偷早恋的林颂薇简直欲哭无泪，解释了几分钟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程渡，还把程渡烧她头发，让她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的事都说了。 才总算让裴屿相信，她跟程渡没早恋。 尽管如此，她还是有点担心程渡会说出去，或者拿这件事来嘲讽她。因为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最终决定给程渡打个电话。但她没有程渡的号码，还是问了赵橙橙，赵橙橙找人问来的。 深夜十一点半，程渡刚把灯关掉，躺下准备睡觉。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起身过去查看，屏幕闪动着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的号码在学校里不是秘密，经常有不认识的女生给他发短信，比较大胆的还经常会给他打电话。 有时候烦了，他便很少接陌生号码的来电。 正好今晚他很烦躁，直接掐断。 岂料对方非常有毅力，马上又打了过来。 被挂断三次之后。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我是林颂薇，有事想跟你说，你接下电话吧！ 卧室里没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屏幕微弱的光映着程渡清隽好看的轮廓。陌生号码又一次在闪动，他对数字很敏感，如此三四次，那个号码已经熟烂于心。 接通电话的同时，程渡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他们家住一楼，前后都有个小院子。前院是外婆种的花花草草，还有一棵长青的桂花树，树上挂着许多红色小灯笼。 ——是春节前，外婆让他挂上去的，老人家图喜庆。 程渡望着树上闪烁的光晕，语气很差：“你把我吵醒了。” 林颂薇呼吸一顿，声音很小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以为你没睡……” “林颂薇，说谎要打草稿。”程渡嘲讽道，“你打了四个电话，我挂了三次。” “……” 她无言语对。 半晌，才说：“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打电话给你做什么。” 程渡不耐道：“我不知道。” 林颂薇心说这人起床气真大，噎了好几秒，突然虚张声势道：“你把我新手机弄坏了！边角磕花了。” 程渡：“我赔你一个。” 林颂薇立马把早就组织好的：“我不用你赔，今天下午在书店的事，你别说出去就可以了，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要说，特别是秦朝。这是我的……”说到这里突然有种难以启齿的羞涩，她顿了顿，气焰一下子低了下去，声音软下来，小声说，“这是我的秘密，你可以当做没发现吗？” 在看到短信的时候，程渡就已经猜到林颂薇想跟他说什么了。但真正亲耳听到，又有种荒谬的讽刺，他嗤笑：“不可以。” “你……” 深夜的寂静把一切声音都放大了，连呼吸的节奏都听得一清二楚，从而揣测对方的情绪。程渡听到她气结的声音，又混蛋地补了一句：“你可以求我。” 林颂薇盘腿坐在床上，挺直背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许久没吭声。 就在程渡以为她可能会被气得挂断电话时，电话里传来一声忍辱负重的哀求：“我求你了。” 那句话落下来，像一块有重量的石头，正好压在程渡的心口，让他有一瞬间的窒息，呼吸难以抑制地憋闷起来。 他抬手，推开玻璃窗。 冬夜的寒风猖狂地灌入，他没觉得冷，只有脖子有点凉。蓦地，他想起那次林颂薇微凉的手指触碰他脖子的感觉。 林颂薇本来以为程渡会趁机嘲笑她，或者威胁她。但她只听到推开窗户的声音，然后便是呼呼的北风。 半晌，才听到少年凉凉的回答：“嗯。” 接着，电话里便是“嘟嘟嘟”的忙音。 程渡站在窗前，心想林颂薇真是个笨蛋，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你喜欢他？”，就慌得半夜睡不着觉。 那种情况，打死不承认不就好了？ 何必半夜打这个电话，给人添堵。 … 新学期开学，林颂薇还真收到了一个新手机，跟前两天被吓掉的那一个一模一样。林颂薇并没有真的想让程渡赔手机，立马拒回去了。 程渡连发·票都一起给她了，并嘲讽道：“林颂薇你是不是做什么都只是虚张声势？真赔给你，你又不敢要。” 林颂薇：“……” 她愤愤收下手机。 唯一庆幸的是，她不再是程渡的前桌，也没再疯狂掉头发，更不会总被他嘲笑“掉毛”。 她跟赵橙橙坐在第一组第三排，程渡和秦朝还是坐在第四组最后一桌。隔的挺远，没有太多的交集，林颂薇对这种相安无事的状态很满意。 但好日子才过了半学期，期中考试后换座位，她跟赵橙橙又变成了他们的前桌。 林颂薇：“……” 一中的传统，期中考试结束后一周举办篮球赛。林颂薇要负责篮球赛的校园板报，程渡和秦朝一群男生则要训练，都是晚上七点左右才结束。 有次放学，一群男生打完篮球，正好看到林颂薇跟一个女生背着画具经过，像是要回家。 已经过了七点，初夏的夜晚来得很迟，天色刚刚灰暗。边上一个男生吹了声口哨，手肘捅捅另一个男生：“你不是要了林颂薇的号码吗？你给她打电话了没？她有没有接？听说她很少接陌生号码的电话。” 程渡拎着一瓶水，目光从林颂薇身上收回，侧目看向那两个男生。是别班的，平时没少一起打球，就算名字不知道，也互相认识。 男生看着林颂薇的背影，叹了声：“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一听就很假啊，她看男生都不太用正眼……”顿了一下，又接受现实似的，“也是，像她这样的女生，追她的男生肯定很多，都是拒绝的借口罢了。” 闻言，程渡嘴角很淡地扯了扯。 秦朝则当笑话听了，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水，突然转头问程渡：“你跟林颂薇怎么了？上学期还剑拔弩张的，过了个寒假就偃旗息鼓啦？” “不然呢？”程渡坐在台阶上，手肘撑在敞开的两条长腿上，低头拧瓶盖，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面上。他垂眼，扯了下嘴角，“我上赶着找茬？” 秦朝一想也是，改问：“那你们是和解了？她原谅你了？” 程渡起身，边喝水边往场外走，“没有。” 期中考试前，他们的前桌是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很喜欢研究星座。有一次，程渡听到她们说最记仇的星座是天蝎座。 他对星座并不了解，闻言特意去查了一下。发现林颂薇的生日是11月15日，正好就是天蝎座。似乎……去年他烧林颂薇的头发那天，正好是11月15日。 虽然他觉得用星座判断一个人的性格实在可笑，但林颂薇确实骄纵且记仇。 … 篮球赛最后一场决赛是跟15班打的，程渡因为扣球太暴力，手腕轻微扭伤，后半场被班主任强制叫下场休息。程渡一边揉着手腕走向班级观赛席，一边拒绝班主任让他去给校医看伤的提议：“比赛结束再说。” 坐前排的孙虞一看他走近，立即起身给他递了一瓶水，指指旁边的空位：“程渡，这里有空位，坐这里吧。” “谢谢。” 程渡接了水，却没坐旁边的空位。 一中的篮球场是连着网球场的，地方很大。球场一边是草地连着围墙，一边是通往球场外的台阶。 所谓的观赛席，只是按班级划分给学生坐的台阶。 林颂薇跟赵橙橙坐在后面，夕阳的余辉映着她的白皙的脸，脸庞上细小的绒毛像泛着细碎柔和的白光。她膝盖上放着一本素描本，随手画了几张速写。 刚一抬头，就见程渡一步两个台阶，带着一身热气大喇喇地在她左手边的后一级台阶上坐下，球鞋正好落在她脚边。 压迫感和不安全感随之而来。 林颂薇：“……” 她转头，仰着脸警惕地看他。余光瞥见孙虞正转头看着他们，脸色不太好看，便拧着眉低声赶人：“你不坐你绯闻女友旁边，坐这里干嘛？” 程渡正要拧瓶盖，斜她一眼：“我绯闻女友不是你么？” 林颂薇：“……” 虽然也有关于两人的传闻，但那是上学期的事了。现在大家都在传的，是程渡跟孙虞，关她什么事？ 她哼声：“我才不喜欢你。” 程渡手一顿，抬眸冷飕飕地盯着她。 三秒后，突然把水瓶扔到她怀里，理所当然道：“手腕疼，麻烦林同学给拧个瓶盖。” “……” 看在对方为班级争光的份上，林颂薇木着脸，第一次给男生拧了瓶盖。瓶盖有点紧，她拧得手都红了。 她把水递给这位少爷：“你去后面坐。” “这里视野好。” 林颂薇：“那你不如坐后面一点，视野更好。” 程渡仰头喝水，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声，线条清晰的喉结一下一下滚动。半晌，他垂眼睨她：“这台阶写你名字了？我不能坐？” 林颂薇一噎，想起自己还有秘密被他抓在手里，忍气吞声地低下头。想了想，又提起笔，在速写本上快速勾画，表情愤愤。 程渡心系比赛，瞥了一眼也没多在意。 替补配合得没那么默契，上场几分钟就丢了三个球，之前程渡他们拉开的比分很快就打平手了。班长带头喊了声加油，又有性格外放的女生大喊：“秦朝你好他妈帅！把分抢回来啊！” 众人哄笑，也跟着一起喊。赵橙橙喊得很卖力，林颂薇画几笔抬头看一眼，也抽空喊了两声加油。身旁的压迫感忽然一空，转头只看到程渡挺拔修长的背影，跑远了。 一分钟后，程渡拿着一卷绷带回来了。 仗着位置优势，正好瞥见林颂薇速写本上的画。 程渡：“……” 林颂薇没遮没掩，甚至回头嚣张地冲他挑了下眉，挑衅问：“我画得不错吧？” 不错个屁！ 程渡一言难尽地坐下，皱眉盯着那张画——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摔了个狗吃屎，脸上挂着两条宽面眼泪，球服背后是数字1。 重点是，林颂薇画的这个男生，是个光头。 更重点的是，虽然是张速写画，还挂着眼泪，但就是跟程渡很像。最最最重点的是，程渡身上的球服，就是1号。 程渡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他手肘撑在膝盖上，略微弓身，靠近她耳边低声问：“这么久了，还念着我剃光头的事呢？” 靠这么近干嘛？ 林颂薇忍不住揉了下耳朵，转身拉开一点距离，抬头冲他哼哼：“是啊，做梦都在想呢。”《 》 7、第 7 章 程渡垂眸看着她，眼神有些意味不明，“是不是真剃光头了，那件事就过去了。”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一份，“就不讨厌我了？” 球场上，秦朝进了一个球，班里兴奋的尖叫呐喊恰好盖那句话，林颂薇没听清，茫然地眨眨眼。然后，选择性忽略后面那句话，仰起小巧的下巴挑衅：“怎么，程同学还能让我圆梦不成？你这种，嗯……自诩是男神的人，怎么可能剃光头？” 程渡勾勾嘴角坐回去，只说：“我没自诩，是你们女生说的吧。” 林颂薇翻了个白眼：“什么叫你们女生，反正不包括我。”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快速地给右手手腕缠绷带。少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连手背上微突的青筋都恰到好处。 林颂薇不愿意承认，他做这些动作其实很赏心悦目。 突然，那只手伸到她面前。 “帮忙打个结。” “……” 林颂薇皮笑肉不笑地，给他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程渡转着手腕看了看那个蝴蝶结，低声笑笑，起身丢下一句： “等着。” 林颂薇茫然地眨眨眼，目光追着他的背影，等着什么？ 球场上，裁判吹口哨喊暂停。 程渡把替补换了下来，在最后三分钟力揽狂澜，连进了两个三分球。第二个三分球投入篮筐，篮球一落地，口哨声便响起了。 比赛结束。 （8）班有惊无险地拿下决赛冠军。 球场上响起兴奋的呐喊和女生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程渡站在球场中心，夕阳把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余晖在他周身染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整个人耀眼得不得了。 他神采飞扬地跟队友碰了碰肩，转身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颂薇觉得，他的目光是落在了她身上。 赵橙橙小声感叹：“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欢程渡，校园男神的长相和必备技能，他都有啊……” 那一瞬，哪怕是林颂薇，也不得不承认，程渡身上那股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是校园里最耀眼的存在。 程渡听着班级的呐喊，懒洋洋地朝这边走来，还抬起右手挥了挥，手腕上的蝴蝶结迎风飘扬，画面风骚至极。 林颂薇：“……” 她抿抿唇，深度怀疑程渡刚才想说的是不是“等着，我给你耍个帅”？ 哼！自恋狂！ …… 那天正好是4月最后一天，那时候五一假期还是七天。 七天后收假，是周一。 林颂薇那天到的比较早，背了十分钟英语单词，教室里才来了一半人。早读课前两分钟，林颂薇还戴着耳机听听力，走廊上却突然喧闹起来。 有人喊了声：“卧槽卧槽，那是程渡吗？我没看错吧？” “我去！看脸和身形是他没错，但……” 但……什么？ 程渡怎么了？ 大家纷纷跑出去，挤在走廊上探头往下看。 直到赵橙橙跑进来拽掉她的耳机，用力晃她的肩：“别听英语了，快看程渡！” 林颂薇正想说“他有什么好看的”，就听到秦朝站在后门震惊大喊：“我靠！大哥，你五一是出了个家吗？怎么变光头了！” 林颂薇猛地转头，一眼看到了被人堵在后门的程渡。 下一秒，她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人光溜溜、仿佛会发光的脑袋。 对方漫不经心地看过来，跟她四目相对。 秦朝因为震惊过度，变得极度没有眼色，还想上手去摸，“怎么突然想不开了去剃光头，这是真的还是头套啊？” 程渡一脚把他踹开，往后仰避开他的手，骂道：“滚！” 走到座位上，见林颂薇还怔怔地盯他的脑袋。程渡用脚勾住椅子挪后，书包丢在桌上，坐下对她扬了扬眉，指指自己的脑袋：“不是头套，你可以摸一下试试。” 鬼使神差地，林颂薇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 程渡没想到她真的上手摸，身体僵着没动。刚才被那么多人围观调侃都没脸红，顶多有些尴尬。微凉的手指在他头皮上轻轻触碰，却让他耳朵隐隐开始发烫，那股热意顺着脖子的皮肤、血管、一直往下，烫到他心口。 林颂薇指腹在他头上摸了几下，心想原来光头摸起来是这种感觉啊，有一点点刺。片刻后，意识到班里的人都在看着他们，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迅速收回手，装模作样地对大家笑笑：“纵火犯终于觉悟了，我大仇得报啦！大家都是见证人。” 程渡目光落在她脸上，轻笑：“是啊，觉悟了。” 有人说，人这一生最猛烈最纯粹的爱情大多发生在年少，因为成年人大多都过于理智，在感情里会下意识趋利避害。 早上剃完头，他看着镜子，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冲动了。 但年少时期的感情冲动，很多时候又可以定义为浪漫。 几个月前，程渡随手从别人兜里摸了个打火机，点了一把火。 至此，爱意以燎原之势猛烈燃烧，难以熄灭。 — 厨房里，林颂薇关掉灶台的火，把煎好的鸡胸肉盛到盘子里，想起赵橙橙高中时对程渡光头造型的评价——就算是出家当和尚，那也是和尚庙里的唐僧，连妖精都能勾引。 因为程渡顶着个光头，在全校毫不遮掩地晃了几天。他似乎总是这样，张扬肆意，明目张胆。据说这种性格的人不是极度自信，就是极度自卑的伪装。 毫无疑问，程渡是前者。 高考结束后，赵橙橙又补充道：“就是没能勾到你。” 林颂薇对这场久别重逢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总觉得会发生一些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对程渡，能避则避吧。 简单解决晚餐，林颂薇把手机放桌上充电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就听到手机叮咚叮咚地在响，瞥了一眼，发现是宋语熙在刷屏。 刷得太快，没怎么看清楚。 命运真会折磨人，她能避开程渡，却不得不服务他女朋友。 林颂薇现在看到宋语熙的信息就有点紧张，总觉得对方又要来试探她了。在床边坐下，拿起手机查看，才发现自己小人之心了，宋语熙只是给她分享了定妆照。 宋语熙：【啊啊啊啊林大设计师，你快看你的绝美作品，我真的好喜欢！】 宋语熙：【我经纪人说照片还不能乱发，要明天走红毯再发微博，不过发给你看没事。之前我经纪人说过一些不太好的话，你别介意啊，定妆后她也夸好看了。】 宋语熙：【化妆师夸更直接，说很惊艳，还问我礼服什么牌子，说没见过。我跟他推荐啦。】 后面跟着五张照片，看着是在酒店拍的。 林颂薇点开大图欣赏了两分钟，想转到赵橙橙和尤欢那个小群里给他们看看，犹豫了一下，只转给尤欢。 赵橙橙看到这些照片，肯定又要提起程渡。 很快，尤欢穿着条黑色真丝睡裙来到她房门口，拿着手机倚在门框上，挑眉道：“宋语熙还不知道你跟程渡的关系吧？” 林颂薇正给宋语熙回信息，手指微顿，点了发送，语气镇定：“我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吧。” “接过吻的关系？” “……那不叫接吻，接吻是基于两个人自愿的基础上进行的亲密行为，谢谢。” 尤欢相比赵橙橙，总是一针见血：“那我换个说法，你是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林颂薇盯着手机屏幕上刚发出去的，夸宋语熙漂亮的两条微信，莫名有点心虚。如果宋语熙知道她跟程渡这层关系，会不会觉得她婊里婊气的？ 她抬头看尤欢，强调：“是曾经。” “好吧，曾经。”尤欢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有点担心，怕宋语熙要是知道了，电影节一结束就把我们拉黑了。” 林颂薇想了想，说：“如果真发生这种事，那……” 还能怎么样？只能躺平。 “真这样也没什么，我可以接受的，这两年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两年两人确实遇到了不少困难，资金短缺，招不到好的助理，没客户差点倒闭等等。尤欢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不甚在意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熬夜太狠，昨晚又喝多了，我这心跳怎么有点快呢？不是预感不好就是快要猝死了，我得去睡了。” 林颂薇：“……” 她挥挥手赶人：“赶紧睡去吧。” 手机又一连震了几下，宋语熙给她发了两个表示高兴和害羞的表情包，还是她自己的照片，简直是个行走的表情包。 与此同时，江城机场。 程渡刚下飞机，他没什么行李，肩上挂着个黑色休闲包，是某牌子很经典的款式。有点像他高中用过的一个书包，外婆不懂这些，看不出来。 他今天的穿着也很不一样，黑色休闲裤，白色运动风外套，拉链拉到脖子上，轮廓清晰俊朗，整个人气质干净利落。 虽然不太像高中生，但依旧透着三分少年感。 大步流星地走到出租车等候区，程渡拉开车门，坐进后排，跟司机说了地址。司机大叔把车开出去，开启闲聊：“小伙子回家啊？” 后排空间有点窄，程渡两条长腿敞着有点憋屈，背懒散地在椅背上，低头看微信，随口“嗯”了声。 “雅颂居是个老小区了，不过位置好，是咱们江城最好的学区房了，房价老贵了。” “嗯。” 大叔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笑呵呵道：“你是大学生吧？” “嗯。” 程渡随口回应司机，回复了几个重要信息，退出对话框，看到列表里被设置成消息免打扰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家庭群，跳到了前面。 群里，宋烦人又在刷屏，发了一串图。 程渡本不想理会，瞥见最新的一条消息。 宋烦人：【家人们！快来看我电影节的定妆照！！！】 程渡点开对话框，忽略一群捧着宋烦人夸的信息，往上滑，点开其中一张照片。看清那张礼服时，却愣住了。 片刻，他退出微信。 出租车拐进一条干净老旧的道路，昏黄的路灯笼着路面，两旁绿树成行，枝叶摇曳的斑驳光影错落在路中央，显得格外沉静。 车子穿过光影在小区门口停下，程渡一路走到院门口。 客厅玻璃门宽敞明亮，连着院子，灯光从里面透出来，外婆坐在沙发上，低头捣鼓手机。程渡推开院门走进去，拉开玻璃门。 门内右侧，是一个很大的黑色鸟笼，笼子里是两只毛色艳丽的鹦鹉，一只蓝尾，一只红尾。红尾那只一听到推门声，便扑棱着翅膀跳起来，仰着尖细的嘴巴骂人：“混蛋！混蛋！” 程渡冷冰冰地扫了一眼，在笼子上拍了一下，恐吓：“再乱叫把你炖了。” “你又吓唬它。” 外婆拢着外套，抱着手机走过来，神色有些焦急：“小度啊，你快帮外婆看看，这是薇薇的号码吗？我打过去怎么是个老头子接的，还骂我打骚扰电话。我看了号码，尾号是0520没错的呀，她手机是不是掉啦？” 程渡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那个号码:139xxxx0520。 是林颂薇高中的号码。 高考结束的第二年，她就换号码了。这个号码空号了一段时间，后来应该是被回收了。最后，变成了某个陌生人的号码。 程渡盯着手机屏幕沉默，一时间心情复杂。外婆以前是个非常有名的中医，年轻时是个温婉气质的美人，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中药味，林颂薇虽然不喜欢他，但却很喜欢外婆，跟外婆相处得意外温馨和谐。 外婆忘记了很多东西，记忆停留在他十七八岁的时段，记得他是个高中，记得他喜欢林颂薇，记得她的号码。 半晌，他搂住外婆的肩，低声哄道：“她手机可能是落在哪儿了，被别人拿了也不一定。我等下打电话过去问问。” “是吗？”外婆抬头看他。 “嗯，你先去睡觉，很晚了。”程渡哄着她，把她送到房门口。 一分钟后，程渡拿着外婆的手机走到院外，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发现外婆给这个号码打了二十多次电话。 他点了一根烟，低头抽了半根，才拨通那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对面那个老大爷中气十足地骂道：“我说了我不是什么薇薇，你这个老太婆是不是有病啊！欺负我老头子不会拉黑是不是？！” 程渡皱了皱眉，冷声道：“我外婆确实生病了。大爷，这个号码你考虑卖掉吗？价钱你开。”《 》 8、第 8 章 第二天上午，林颂薇跟尤欢去了合作的营销策划公司，这是宋语熙决定穿薇欢的礼服去参加电影节的当晚，就定好的事情。既然这个机会难得，按照她们之前的宣传方式和现有渠道，曝光率肯定不行，必须得砸些钱去运营。 策划问：“宋语熙没说官博大概什么时候发照片吗？” 林颂薇看着宋语熙的回复，有些无奈：“不确定，等吧。” 宋语熙的原话是：【姐姐，我只是个小十八线啊！公司官宣肯定是从一哥一姐开始，再到二哥二姐们……轮到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除非公司突然想捧我了。】 后面还跟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看着实在委屈，林颂薇想起她那万人喷的演技，觉得公司真要捧她，那也只能是看脸了。不自主地又想到程渡，心想程渡那位人间影帝，那么会演，都不教教自己的女朋友吗？ 电影红毯直播下午五点开始，有些艺人工作室上午就开始发照片了。 老实说，她们也没给宋语熙钱，以后薇欢会发展成到什么样子也是未知，现在就是在画大饼。她肯这么配合她们，已经不是简单的帮忙了。 临近中午，宋语熙发来一张截图——他们公司发官博了，发了她的精修图。 可能公司真的突然想捧她了。 很快，关于宋语熙的宣传营销迅速铺满。还分了两拨，一拨是宋语熙公司买的。还有一拨，是林颂薇她们这边买的。当然，她们这边的重点是夸礼服美，再带上薇欢工作室。 薇欢工作室是有微博和官网的，但粉丝数比较少，尤欢点赞转发了宋语熙公司的微博。 事情转折发生在十分钟后。 今年爆红的女星周佳璐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微博发了自己的照片，她穿的礼服是国内有名的设计师高定品牌yu，在国际上也属于有名气的小众高定品牌，在二三线女星里很受欢迎。重点不是这些，重点是那件礼服款式和颜色，乍眼一看，几乎跟宋语熙穿的那件一模一样。一样的结构设计，轮廓几乎没差别，裙摆用的也是一样的羽毛元素，就连每一根羽毛尖上淡淡的染色都几乎一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领口的设计——yu公司那件是抹胸，更突显性感。林颂薇那件是挂脖式吊带，吊带上错落的羽毛让锁骨欲遮还羞，更突显少女感。 林颂薇当初这个系列的设计的主题是“初恋”，设计理念凸显的就是少女情态。三年前本来想用这个系列参赛的，设计稿出来后，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临时选择换掉。 不曾想过，会在今天出现一件跟当初的设计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 她整个人都懵了。 女明星撞衫偶有发生，穿假高定也不算新鲜事儿，但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礼服出现在电影节上，那就很少见了。一般当红女星参加活动都会多带两套礼服，以防撞款可以换。 周佳璐团队发现撞款后，很快给周佳璐换了一套礼服，并在中午发了微博。 有粉丝发了一张她之前的照片，并询问：【为什么不穿这套，这套更好看啊！】 工作室直接回复：【撞款了。】 很快有营销号出来带节奏，或许是周佳璐团队买的也说不定，毕竟在电影节这种日子，女明星争奇斗艳，有新闻总比简单的美貌营销更有关注度。 宋语熙跟周佳璐撞款的事很快就上了热搜。 这个热搜带来许多负面效应，关注最多的是两位女明星谁穿这件礼服更好看？这种时候谁粉丝多谁就赢了，宋语熙从演技到今天的造型几乎都被贬得一文不值。接着是，yu公司跟薇欢工作室谁抄谁？那当然是薇欢抄袭啊！不然怎么解释一个在国际上有知名度的牌子是如何抄袭到一个小小的工作室的？ 然后，宋语熙公司不经商量，直接发了一条公告。表示宋语熙的礼服是薇欢工作室提供，公司以及本人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已重新为宋语熙换了礼服。 直接把宋语熙从中间摘了出来，独留薇欢工作室沉入抄袭漩涡里。 事情发生到上热搜，再到宋语熙公司发公告，还不到一个小时。 办公室里，林颂薇紧紧抿着唇，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她们砸钱是想宣传薇欢，怎么就变成了血本无归，还要面临设计师最不想碰到的抄袭事件。 尤欢很快问：“你的初稿，有存档吗？” 这是完全信任的语气。 闻言，林颂薇揪着的一颗心落下一半，她最怕的是尤欢不相信她，哪怕有一点点怀疑都让她难以接受。两人一起创办薇欢，如果连她都不相信她，那这关要怎么过？ 在看到那件礼服时，她就已经在脑子里搜寻相关记忆，但搜寻了半小时，依旧没有任何头绪。但……她第一次画那张稿子，不是在三年前，是在她高三的时候。 原稿还被程渡拿走了。 确切的说不是拿，是抢。 总不能是高考毕业聚餐那晚之后，他把画扔了被人捡到，八年后被某个学服装设计的人做成成品吧？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虽然他很大可能确实把画扔了。 林颂薇表情纠结万分，深吸了几口气，才说：“三年前画完本来以为会压箱底的，就没存档。两年前决定做出来后，倒是存了。” 策划想了想，开口道：“要不要把之前那些营销都删了？” “为什么要删？”林颂薇冷着脸，“删了不就是心虚吗？不删。” 不仅不删，她还想发个微博。 问问那些骂她的人，怎么解释她一个小工作室是怎么抄到国际高定的。 正好这时，她电话响了，是宋语熙打来的。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接通电话以后要说什么。 尤欢说：“我来接吧。” 林颂薇抿抿唇：“还是我接吧。” “对不起对不起。”电话接通，宋语熙便一通道歉。她大概是躲在什么地方偷偷打电话，可能是酒店房间的洗手间，声音很小，还带点回音，“公司和经纪人跟我说发生这种事情，这件礼服肯定不能穿着走红毯了，然后给我借了一套衣服。我换衣服补妆的时候，公司就发那样的公告，你们现在是不是被骂死了？对不起对不起……” 林颂薇愣怔，她没想到宋语熙对此不知情。 就算知情，把工作室推出来挡枪也是常规，她并不意外，也没觉得生气。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你没有计较我已经很感谢了。” 宋语熙反倒安慰她：“没事，我相信你的。” 林颂薇突然有点心虚，就在之前，她还想过要不要去问程渡，那张画稿他有没有扔掉。不过，她更好奇：“网上都在骂我抄袭，你为什么相信我？” 宋语熙理直气壮道：“直觉啊，我看人很准的。” 林颂薇：“……” 更心虚了。 宋语熙又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啊？你有那个……能证明自己的证据吗？” 林颂薇顿了顿，才说：“暂时没有。” “……” 两人各自沉默，林颂薇觉得有些荒谬，正想找借口挂断电话，就听见宋语熙说：“我们娱乐圈呢，出点什么事都喜欢发律师函，这个有时候还是有用的，虚张声势嘛！不知道你有没有认识或者熟悉的律师？或许可以咨询一下。” 林颂薇：“……” 你们娱乐圈发律师函跟发传单似的，跟我这个能一样吗？这件事要是过不去，薇欢面临的是关门倒闭。但这些事没必要跟她说，至于认识和熟悉的律师…… 除了程渡和之前无疾而终的网恋对象也是个律师之外，她确实不认识别的律师了，也不想再认识。 律师都他妈是骗子！ 她斩钉截铁道：“没有。” “那我给你推荐，嗯……我哥，他是律所高级合伙人，打官司特别厉害。就是上次你给我……”宋语熙那边有人叫她，她应了一声，匆匆道，“等下我把他号码给你。” 不等林颂薇回答，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很快，她发来一串号码。 林颂薇心情复杂，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打这个号码。 尤欢靠在椅子上，正在接电话，神色是少见的难看和凝重，过了一会儿，说：“让她退吧。”她挂断电话，看向林颂薇，“有人到店里退货。” 这只是开始，回工作室的路上，两人的手机一直在响，微信消息都爆了。面对客户群里的许多质疑，林颂薇只能苍白地回答：“我保证我的任何设计都是原创。” 当然也有表示愿意相信她的，林颂薇看着群人数一下减少了十几个，并且还在陆续减少，她有些茫然无措。她试图联系yu品牌公司，跟对方设计师对质，但对方一口咬定自己是原创，并且表示没沟通的必要。 林颂薇气得头疼，这是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还是怕她？ “你之前说宋语熙她哥是律师？”尤欢靠在椅背上，转头问。 林颂薇嗯了声，有气无力道：“很厉害的律师。” 尤欢想了想，说：“等下打电话咨询一下。” … 下午三点，午后的阳光穿透宽敞明亮的玻璃窗，洒在林颂薇的身上。她站在窗前踌躇许久，才拨通那个号码，实在是对律师有一点阴影，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通。那边有些嘈杂，听得最清晰的是一道机械叫号音，好像是在什么营业厅办事。林颂薇拽着窗帘绑带，先开了口：“你好，宋律师。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电话那头的程渡沉默，垂眼看着手里的排号，转身走到门外，才回答：“嗯。” 惜字如金，声音听着低沉、冷静，听声音应该是个很克制的人。 “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中午的娱乐新闻，你妹妹礼服风波事件，我是当事人设计师，姓林。”林颂薇莫名有点紧张，可能是因为对面是个律师。 电话那头回答：“看到了。” 林颂薇：“……” 有话这么少的律师吗？ 电话打都打了，林颂薇只好硬着头把现在的状况说一遍，包括她画稿存档时间，yu品牌设计师一口咬定自己是原创等等。她话音一落，‘宋律师’语气淡淡地开口：“你确定存档只有前两年的？据我所知，某些高定礼服成品耗时很长，你这件做了两年，你怎么知道对方花的时间比你短？” 林颂薇愣怔，觉得对方声音有那么一点耳熟，但宋语熙说这是她哥哥的号码，加上电话音质有些变，她又很多年没跟程渡联系了，虽然有点怀疑，但她并没有把对面的人跟他联系在一起。她回过神，犹豫了一下，才说：“那件礼服最初的手稿是我高三的时候画的，当时画的也不算设计稿，就是一张水彩画，但画里的女孩穿的礼服跟设计稿几乎一样。” “那张画呢？在你手里吗？” “不在……”林颂薇咬了下嘴唇，“那张画被人拿走了，已经很多年了，很大可能被人扔到杂物房喂老鼠和灰尘了，或者直接被丢掉了。反正，找回来的几率非常小，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就算打官司也没办法了？” “百分之八十的概率。” “百分之八十能赢？” “我说的是百分之八十会输。” “……”林颂薇沉默，在厚着脸皮去程渡家翻杂物房和无法自证清白之间艰难抉择。最后发现，这个选择题太难了。 她深吸了口气：“让我再想一想吧，谢谢宋律师。” “不客气，只是要纠正林小姐一点。”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淡淡地，但莫名听出一丝嘲讽，“我不姓宋。我姓程，单名一个渡。” 林颂薇：“！！！” 晴天一道雷下来，直接把她劈傻了，林颂薇表情呆滞，手机没被吓掉已经是这些年修炼下来的成果了。 “另外，那张画确实扔杂物房喂老鼠了。”程渡带着嘲讽的冷淡腔调，真真切切地传入耳中，“不然你还以为我要给你供起来？” 林颂薇：“……” 从极度震惊和极度羞耻状态里回神，她一句话也没说，以平生最快的手速，把电话挂了。《 》 9、第 9 章 挂断电话后，林颂薇手都有点软了，脸颊羞耻得发烫，心跳由于惊吓过度跳得很快。她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通话时长10分06秒。 宋语熙不是说这是她哥哥的号码吗？叫哥哥难道是情侣之间的情趣？林颂薇回想两人的对话内容，不禁捂脸，实在是太羞耻太尴尬了！ 而且显然，他从一开始就听出是她了。 程渡知道网上的事，也知道薇欢深陷抄袭风波，说是薇欢是因为现在网友们不知道那款礼服的设计师是她。 但程渡知道，也知道她想到了那张画，更知道她想要那张画，却故意套她的话。最后，还拿她的话讽刺她。 这人果然…… 一如既往的混蛋。 微信一直在响，都是朋友亲戚看到新闻后发来的问候，也有相熟的同行打探情况，她看着满屏的未读消息，情绪有些焦躁。 手指滑动屏幕，挑了几个回复。 想了想，忍不住给宋语熙发了条信息：【我刚刚给你哥哥打电话了，他说他不姓宋，叫程渡。】 她感觉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两人可能不是情侣关系，可能真是兄妹。因为她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程渡说过他是随母姓的，他爸在他六七岁就二婚了，他跟他爸关系很差。宋语熙不到二十岁，算算确实可能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电话又响起。 林颂薇接通电话，先叫了一声：“妈。” 钟娴急忙问：“我刚听见你表姐在群里说你工作室出事了，现在怎么样？你在哪儿呢？” “我在工作室。”林颂薇不想让她担心，她妈这两年身体不太好，春节前刚做了个手术，虽说不算什么大手术，但总归伤身体，还在修养期。她避重就轻道，“你也别看网上那些骂人的东西，我都不看了。今天是电影节，一个热搜接着一个，我那点事热度已经降了不少。再说，工作室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尤欢呢，我们俩一起扛，没事的。” “就你们两个女孩子也不行啊，你裴阿姨刚刚给我打电话，让你有什么事就找裴屿帮忙。他在那边工作那么多年，认识的人也多。” “好好，我知道了。”林颂薇应付了几句，才让她安心挂电话。 裴屿几年前结婚后，她已经很久，也很少跟他联系了。 现在也不可能找他帮什么忙。 尤欢站在另一边打电话，听着像是跟下个月底的设计展有关，那个展两人努力了很久才拿到一个展厅。林颂薇多少能猜到，因为这件事，主办方可能会取消薇欢的展厅位置。 她靠在玻璃窗上，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发愣，刚刚跟她妈说她不会看网上那些东西，但那些谩骂和讽刺，看到一条跟看到一万条对她来说区别不大，都是直切要害。 微博上关于薇欢抄袭的热度可能会慢慢降下去，但对于薇欢来说伤害性是长久的，甚至是毁灭性的。她们想要做高定，娱乐圈是最大的客户群体。如果不能证明她是清白的，必然会失去这一大群体。不仅如此，之前攒的客源也会慢慢流失。 设计圈说大不大，最坏的结果是，她以后不能再做高定了，没有客户会花大价钱买一个抄袭设计师的设计。 最重要的是，工作室不是她一个人，还是尤欢的。这一年多两人为工作室付出那么多心血，眼看着发展得越来越好了，却突然又跌回谷底。 她不能让尤欢因为自己承担这种结果。 林颂薇想着想着，又想到那张画稿。 不想还好，越想越惦记。 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她找程渡要回来，不过分吧？ … 程渡在移动营业厅办完号码转让手续，给了那位旧机主老大爷一万块。 林颂薇的旧号，就此落在了他名下。 老大爷很高兴，觉得自己捡了大便宜，临走时还说了句：“小伙子很孝顺啊，祝你外婆身体健健康康的。” 程渡捏着那张卡，没什么情绪道：“谢谢。” 离开营业厅，程渡去附近一家手机卖场买了个新手机，把sim卡插进去。回去的路上接到秦朝的电话，秦朝在电话里问：“林颂薇那个工作室是叫薇欢吧？我看到网上的新闻了，你也知道了吧？” 程渡走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嗯，知道。” 秦朝笑道：“宋语熙是怎么误打误撞找到找到林颂薇的工作室的，真的不是你派去的？” “不是。” “那只能说你们这缘分剪不断了，老天爷都不想让你再做和尚了。”当年程渡剃光头的事算是他的雷区，除了林颂薇，别人不能多提。秦朝在雷区踩了一脚，迅速转移话题，“外婆最近怎么样了？我上周去看过她，她没认出我了，但记得我名字。” 程渡嗤笑，提议：“你下次可以穿校服来，说不定就认得出了。” “行，我回去找找一中的校服。”秦朝接受这个提议，又问，“你今晚几点回去？我七点下飞机，一起吃个饭还来得及吗？” 程渡他下午出门的时候，把外婆送去他舅舅家了，他给外婆请了一个陪护阿姨，阿姨这两天家里有事没办法过来，他不放心外婆一个人在家。但外婆在舅舅家总是呆不住，不习惯住那边，没几天就闹着要回家。 “七点半。下次吧。” 挂断电话，程渡把手机放在中控台上，发动引擎，正要踩油门，屏幕上方跳出来一条短信。 【程渡，你一般什么时候会回江城？如果回去，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现在网络发达，大多数人都用微信联系，很少有人发短信了，林颂薇十分担心这条短信会混在垃圾短信里，被人忽略掉。但她不想主动加程渡的微信，打电话也说不出求人的话，只能选择发短信了。 事实上，她的担心有点多余。 程渡有随手清理垃圾短信的习惯，短信列表很干净，他靠在椅背上，回复她：【然后呢？】 林颂薇没想到他会回得那么快，飞快打字： 【我想去你家杂物房找找那张画，可能老鼠也不一定喜欢吃画纸……就算吃，可能也吃不完，或许还剩下半张呢？】 程渡嘴角微抽。 又见她发来一条。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除了那张画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不然我肯定不会占用你的时间。】 程渡眯了下眼，没回复。 静止的屏幕仿佛无声的对峙。 许久，屏幕跳出来忍辱负重的三个字。 【求你了……】 程渡：“……” 他垂眸盯着那三个字，觉得林颂薇也不是完全没有心，至少还记得他就吃她这一套。 … 晚上七点半，江城机场。 林颂薇从飞机上下来，正准备去出租车候车点，手机便响了。她下午把程渡的号码存了下来，备注是“宋律师”，后来也没改。 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宋律师”三个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谁，连忙接通。 “出来到停车场，黑色奔驰，跟你撞的那辆同款，车牌号3299。”《 》 10、第 10 章 林颂薇愣在原地，难以置信道：“啊？” 对面沉默片刻，语气有些不耐：“你出来后右转直走200多米，到停车场，找一辆跟你前两天撞过的奔驰同款，车牌号3299，听懂了？” 林颂薇：“……” 她不是没听懂好吗？只是太意外他竟然会来机场接她。而且，直接说同款黑色奔驰不就行了，还非要强调是她撞过的那一款。 “懂了。” 林颂薇识趣地没多说一句，利索地右转，前行200多米，到达露天停车场。其实根本不用找，黑色奔驰车灯亮着，停在外侧很显眼的位置，她一眼就看到了。驾驶座车窗开着，男人的手搭在上面，白衬衫袖口干净规整，修长白皙的手指放松地垂在外面。 机场的路灯笔直高耸，灯光白炽明亮，映照着皮肤，泛起冷冷的白光。 三个小时前，程渡说他就在江城，她便尤欢说了一声，就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赶往机场。一路上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在国外的事，试图回忆遗漏的线索，落地提醒才把她拉回现实。 她回忆这短短三天之内，跟程渡的几次交集，每一次都是猝不及防。 唯独这一次，她是抱着目的来见他的。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赵橙橙说的，她跟程渡孽缘未尽。 她认命般地走过去。 刚走到车边，“咔哒”一声响，车解锁了。靠在座椅上的程渡偏头，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说：“上车。” 林颂薇手都已经拉开后座车门了，就听他冷冰冰道：“把我当司机？” 林颂薇：“……” 她哪敢啊！画稿在他手上，没拿到之前，她不得供着他吗？ 迅速甩上车门，利索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她把包放在膝盖上，系好安全带，背脊挺得很直，转头看他：“直接去你家吗？” 程渡淡淡地“嗯”了声，手搭上方向盘，关上车窗，把车开出去。 这时，林颂薇的手机响了，是赵橙橙。 今天下午赵橙橙一点消息都没有，确实有点反常。电话一接通，赵橙橙便问：“薇薇，你下飞机了？” 林颂薇看着窗外：“嗯。” “我下午跟老板去竞标了，五点多才知道薇欢出事了，打你电话又关机，打尤欢电话，她跟我说，你回江城找程渡要画稿。”赵橙橙对那张画还有点印象，当初画被程渡抢走，林颂薇还跟她抱怨过，“他还留着？” 林颂薇默了默，余光略过程渡英俊的侧脸，低声说：“他说扔杂物房了，我现在在他车上，去他家杂物房找找。” 赵橙橙：“……” 半晌，赵橙橙问：“他还去机场接你啊？” 林颂薇想了想，觉得程渡不可能专程来机场接她，便说：“可能……顺路吧。” “哦，那他这路可不太好顺。” “……” 赵橙橙兀自说：“我今晚得加会儿班，被资本家压榨没法走。等我忙完了，要是程渡没意见，我过去跟你一起找。” 挂断电话后，车开上高架桥，两人都沉默着没开口。 其实他们以前很少有类似这样的沉默，几分钟之后，车开下高架桥。林颂薇低头看手机，正好看到宋语熙的回复。 宋语熙：【手机刚刚一直是助理拿着，刚拿到。】 下面是一条长语音，林颂薇手快不小心点到了，宋语熙的声音响起：【他就是我哥，同父异母的哥哥。嗯……】 林颂薇立马把语音关掉。 程渡瞥她一眼：“林颂薇，你到底在紧张什么？宋语熙的一个语音你也能一惊一乍的。” “我没紧张，手滑。”林颂薇面不改色道，索性把刚刚没听完的语音重新点开。 【嗯……我们家有点复杂，以前他都不搭理我的。我来北城上学后，死皮赖脸像个舔狗一样老去找他，时间长了，他才认我这个妹妹。】 林颂薇：“……” 程渡轻嗤一声。 林颂薇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转头问他：“外婆最近好吗？这次回来得很急，都没有给她带礼物。” “挺好。”程渡目视前方，“她今晚在我舅舅那边。” 林颂薇客气道：“那下次吧。”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大概也没什么下次了。 程渡手搭着方向盘，撇头看她一眼，嗤笑：“我觉得找到画稿之后，你应该不会再来了。” 林颂薇：“……” 心思被直白地揭穿，她有些窘迫。 半晌，她小声嘀咕：“真的能找到吗？” 程渡：“你可以试试。” 半小时后，林颂薇站在程渡家杂物房里，看着堆积如山的杂物，双眼一黑。说堆积如山夸张了一点，虽然是杂物房，但并不算乱，只是东西真的很多啊！甚至还有小孩的自行车以及玩具，看样子年代久远，应该是程渡小时候的东西。 程渡抱着胳膊，松散地倚着门框，下巴朝里面扬了扬，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找吧。” 林颂薇：“……” 这怎么找啊啊啊啊！ 她有些崩溃地回头，真诚地看着他：“程律师，可以给个大概方向吗？这起码有二十个纸箱，你还记得哪些是放高中时的物品吗？” 她本来想直接问，你还记得那张画塞在哪个纸箱了吗？又觉得这么问过于暧昧了，林颂薇没那么自恋，觉得自己还是他的白月光。毕竟他当初挨了她一巴掌，他没把那张画烧了或扔了，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程渡看了她几秒，直起身解开袖扣，慢条斯理地把袖子挽起来。林颂薇目光落在他右手手腕上，上面戴着一只腕表，手腕内侧有一道略狞狰的疤，从表带遮住的地方一直蜿蜒到小臂上，破坏了那只手原本的美感。 她愣怔地看着那道疤，程渡越过她身旁，把挡在前面的纸箱踹开，又把堆在最上方的一个纸箱搬下来。那是一整箱书，挺沉的，他左手垫在下方，减少右手的受力。 林颂薇看着他衬衫下崩紧的肌肉线条，抿了抿唇，想都不想，直接上前抱住纸箱。 两人一人抱着一半纸箱。 程渡低头看她，眼睛眯了下，偏了下头：“旁边呆着去。” 林颂薇舔了下嘴角，抬头看他：“我来搬吧。” “行。”程渡嘴角翘了一下，笑得有些恶劣，同时手一松。 林颂薇完全没想到这纸箱会这么沉，脸色一变，惊叫一声，抱着纸箱差点跪下去。程渡左手及时捞了一把，才没让她真跪下去。 林颂薇：“……” 她喘着气，抬头瞪他。 幼不幼稚啊…… 程渡挑眉，把纸箱抱走，丢到门外。 接着转身，又搬出三个纸箱，一并丢到门外。 这么一折腾，杂物房顿时尘土飞扬，林颂薇以为还有东西要搬，站在里面没动，抬手在鼻口前挥了挥，忍不住呛咳了两下。 程渡站在门边，用看笨蛋的眼神看她：“出来。” 林颂薇没接收到他的眼神，连忙走出来，看着那四个大箱子，疑惑发问：“这么多吗？你高中的东西都塞里面了？” “不记得了，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找。”程渡左手揉了下手腕，转身出去了。 一个晚上？ 林颂薇肩膀无力地塌下来，冲他的背影喊：“我可以请个外援过来一起找吗？” “随你。” 程渡转身进了厨房洗手。 林颂薇立马给赵橙橙打电话，让她过来帮忙。 要拆纸箱时，发现没剪刀，只好过去找程渡。程渡站在厨房，拉开冰箱门扫了一眼，听到脚步声，偏头看她一眼：“林颂薇，你吃饭了么？” 林颂薇愣了下，回答：“在飞机上吃了点儿。” 他语气平静地“嗯”了声，弯腰从冰冻层拿出一袋饺子走进厨房，像是知道她要干什么，挺拔修长的身形背对她，“剪刀在茶几抽屉里。” 林颂薇：“……” 她对着厨房里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找剪刀。找到剪刀，趁着厨房里的人不注意，偷偷跑去玻璃门旁边的鸟笼前。 笼子里两只鹦鹉，蓝尾巴那只是十多年前程渡外公买的，只会说“秀秀”两个字。那是外婆的名字，外婆叫罗秀。红尾那只是林颂薇和程渡一起去买的，程渡让她给鹦鹉起个名字，她敷衍地说：“叫小程呗。” 被他冷眼一瞪，于是改口：“那叫小c？” “有区别？”程渡皱眉。 林颂薇：“有啊，一个英文名，一个中文名。” 程渡：“……” 最后，还是叫了小c。 小c是只笨鹦鹉，当年她跟程渡教了很久，也才学会说三句话—— 混蛋。 笨蛋。 我喜欢你。 林颂薇轻轻在鸟笼上敲了敲，小声说：“小c，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小c傲慢地歪头看她一眼，一声不吭，活像只哑巴鸟。 也不知道它还会不会骂“混蛋”…… 程渡站在灶台前，侧身看向客厅，看到林颂薇站在鸟笼前，想起她扒着鸟笼一遍一遍教鹦鹉骂“混蛋”，有一次不小心被外婆听到了。外婆笑着问她：“骂谁呢，是不是小渡欺负你了？” 林颂薇面红耳赤地摇头：“不是……” 当时他倚在边上看她笑话，乐得不行。 等外婆一离开，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转身继续教鹦鹉骂“混蛋”。 … 赵橙橙到的时候，林颂薇已经把三个纸箱的书、试卷等，都翻了一遍了。她跪坐在地板上，拿着剪刀开第四个箱子。赵橙橙把包和手机一扔，凑到她旁边，“还没找到啊？” 林颂薇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摇摇头。 “我刚进来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程渡了，他在打电话，对我点了下头，就让我进来了。”赵橙橙帮着把纸箱拉开，叹了口气，“我就说你跟程渡孽缘未尽吧，一张八年前的画都要跑出来助攻。” “是，那张画最好能真的跑出来，我都被骂死了。”林颂薇腿都麻了，干脆坐在一摞书上。 “这不是你的速写本吗？！” 赵橙橙惊喜地翻出一本速写本。 林颂薇愣了下，拿过来翻了翻，像这种速写本她有很多，高中那会儿有时候一周就能画一本。她们又从纸箱里翻出不少林颂薇的东西，有书、试卷、速写本等等。 看着这些东西，林颂薇心情难以形容的复杂，没想到还真能在这里翻出这么多自己的东西。既没喂老鼠，也没被扔掉，只是被封在箱子里，丢在杂物房某个角落。 “可能那张画稿就在这纸箱里了。”赵橙橙比高中的时候玛丽苏多了，翻了几下后，突然转头盯着林颂薇，“你说程渡是不是还喜欢你啊？这些东西都还留着。” 不等林颂薇回答，又皱眉道：“可是，他不是有宋语熙了吗？难道他一边交女朋友，一边在心里藏着白月光？” 林颂薇看了她一眼，解释：“之前误会了，宋语熙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啊？”赵橙橙呆了一秒，然后说，“那你还犹豫什么？” 林颂薇：“……” 她是来找画稿洗刷冤屈的，不是来谈恋爱的！ 院子里，程渡交代小林把明天上午庭审需要的资料直接带去法院。 正好今晚律所聚餐，电话被徐知远抢了过去。 徐知远连抛几个问题：“不是说今晚回来吗？明天上午十点开庭，你来得及吗？是不是家里有事？” “今晚有点事。”程渡没多解释，只说，“明天早上最早的一趟航班，来得及。” 杂物房门口，林颂薇跟赵橙橙已经把第四个箱子翻完了，却没找到那张画稿。赵橙橙转头看她：“会不会不在这里？有没有可能在程渡房间或者书房？” 林颂薇坐在一堆乱纸中间，思索片刻，突然站起来。 “干嘛去？”赵橙橙问。 “去问程渡。” 前院，程渡站在几排花架前，把手机放下，心不在焉地偏头往客厅里看了一眼。就见林颂薇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她穿了一件宽松的不规则设计衬衫，搭着小脚裤，小腿纤细匀称，两个小时前看着还挺有范儿的。 但现在衬衫皱巴巴的，长发也乱了，整个人还有些灰头土脸的。 程渡静静地看着她走过来，想知道她找不到画，是冲过来找他谈判，还是再开口求他一次。 结果，林颂薇走得太快，加上这边有点暗，她没看清他前面有个很低的台阶，脚尖不慎绊到了。接着，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扑。 她神色惊慌失措，在膝盖落亲吻地面前，脑子里飞速闪过当年画过的某张速写：完了完了，要在程渡面前摔个狗吃屎了。 下一秒，被人抓着手臂扣住腰托了起来，额头磕在男人硬邦邦的肩膀上，听见他嗤笑着调侃：“就算要求我，也不必给我跪下吧？” 林颂薇：“……”《 》 11、第 11 章 林颂薇膝盖打着弯，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在他手上，她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臂和肩膀，想要借力站直。程渡比她快一步，把她整个提了上来，等她双脚落地站稳，便轻轻松开了手。 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林颂薇还在平复慌乱受惊的心跳，眼睫微垂，落在两人的鞋尖上。两人的鞋尖，隔着一段很安全的距离。 今天一整天像是在过山车，从上午满心的期待变成全盘皆碎，第一次感受到各种不同词汇量的尖锐谩骂，脑子不停转速地回忆设计稿可能丢失的时间地点，一无所获之后，发现只有程渡这根救命稻草。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这根草，结果发现，这根草很大可能只是在欺负她、报复她。或许，他之后会给她画稿，可这种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感觉，在此情此景，实在太折磨人了。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他：“那你刚才就不应该扶我。” 程渡一顿，低头笔直地盯着她，半眯眼提议：“那你再摔一次，看看我会不会再扶你。” “……” 傻瓜才做这种事。 林颂薇实在有点累，反正身上都灰扑扑的了，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刚刚绊到她的矮台阶上，抱着膝盖低头不吭声。不就是求人吗？反正已经求过一次了，人也被他骗到这里了，拿不到画稿怎么也不甘心。 她酝酿着情绪，突然想起之前宋语熙那条语音，觉得自己琢磨着怎么求他的样子，也挺像个舔狗的， 程渡这个混蛋一定很享受。 “林颂薇，你抬一下头。” 程渡站在她侧后方，突然出声。 好的，混蛋。 林颂薇转过去抬起头，奈何这男人个子太高，她这个姿势要仰头看到他的脸实在有点伤颈椎。只仰到一半，看着他的衬衫第四颗扣子问：“干嘛？” 程渡低头，睨着她白皙漂亮的脸，语气不咸不淡：“我以为你在哭鼻子。” “……” “才没有，我哪有那么爱哭。”林颂薇说完又琢磨了一下，脑袋继续往后仰了仰，直到跟他低下来的目光对上，认真地问，“我现在哭的话，你可以把画稿给我吗？” 程渡：“……” 他虽然混蛋了点儿，但并没有想看她哭的癖好。 这房子其实本来是两套，打通成了一套，面积超过两百平，还带着前后院，整个面积真的挺大的，所以一到了夜里，四周就显得格外宁静。 也是外婆特别喜欢住这里的原因，闹中取静。 已经深夜十一点了，晴空朗月的夜晚，难得在大城市里看到满天的星星。程渡低头看着她的脸，没什么情绪道：“林颂薇，你是不是特别怕跟我扯上什么关系？” 林颂薇愣了下，忙否认：“没有。” 程渡依旧没情绪：“是吗？那为什么撞了我的车，连自己的号码都不敢留。” 林颂薇：“……” 她低下头。 程渡继续说：“你跟‘宋律师''''能把事情所有细节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对程律师就是一声不吭，直接挂电话。” 林颂薇：“……” 她再低一点点头。 程渡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低下去的后脑勺，冷笑了声：“你想要维权，证明自己才是原创设计师。但你应该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对方设计师拒绝沟通，摆明一副我们公司家大业大你奈何不了我的姿态，我猜你应该差点被对方气哭了。” “……” 你才气哭了呢。 “另一层面，我是能证明你是原创设计的人，但你跟我见面之后，只字不提。我觉得你对这方面的法律相关应该不了解吧，但一个律师就站在你面前，你半个字也不打算咨询，目的很明确，是想拿到画稿，再去找别的律师对吧？ 林颂薇：“……” 她双手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脑袋半埋着，像只鹌鹑。 半晌，她闷闷地说：“你这么会推理分析，怎么不去做刑警啊，做什么律师。” 程渡淡淡地笑了笑：“这算什么推理分析，你对我避如蛇蝎，不是显而易见么？” 林颂薇感觉自己现在脑子里有两团浆糊，一团是薇欢抄袭的事，一团是把她赤-裸-裸剖析了的程渡。两团浆糊揉着错综复杂的情绪，压得她呼吸都觉得沉。 哎，真的有点想哭了。 不过，她还是想要个结果。 转头仰起脸，可怜巴巴地问：“那到底画稿还在不在？” 程渡大概是看她仰头仰得实在辛苦，在她旁边半蹲下来，手搭在膝盖上，侧身面对她。两人距离一下拉得很近，他视线比她高一些，看着她勾勾嘴角，嘲讽道：“林颂薇，把你那些少女心收收，你是觉得我这八年多是抱着那副画过的日子么？” 林颂薇：“……” 她表情呆滞，傻眼了。 “所以，你真的就是把我骗过来玩我的吗？” 程渡还是那副表情，看着她没吭声。 一瞬间，林颂薇所有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江倒海，最后汹涌的愤怒战胜了所有，两手用力推在他身上，嚯地一下起身，低头凶巴巴地冲他骂：“混蛋，活该你没女朋友。” 说完，快步朝玻璃门走去。 程渡手撑着地面，抿了抿唇，起身怕了拍手上沾的尘土，跟过去。 赵橙橙在里面一直探头偷看呢，仿佛看了场激烈刺激的默剧，但又听不到声音，迫不及待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林颂薇气呼呼地走进来，连忙问：“怎么了？你们吵架了？他没给你画还是真的扔了？” 林颂薇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课本、试卷……觉得更气了。过去拽起椅子上的包，转头看赵橙橙：“没有，走吧。” 赵橙橙还有些状况外，“啊？真的没有么？” 她看向身后的程渡，用眼神询问。 程渡看了她一眼，走到茶几前，拿起放在上面的一本老相册。外婆和外公都是很传统的人，喜欢把照片洗出来，做成相册。这本相册基本是程渡高中时期的照片，当然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照片，有外婆的，猫的，鹦鹉的，还有林颂薇的。 之前这本相册都被他放起来了，前两个月又被外婆翻出来了。 他翻开相册，翻到后面几页，抽出一张相片。 走过去，递到气鼓鼓的女孩面前。 林颂薇低头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她惊喜地抬头，对上面无表情的程渡。 程渡问：“要不要？” 林颂薇气焰烟消云散，红着脸伸手接过照片，小声咕哝：“要……” 照片是从侧后方拍的——林颂薇坐在落地窗前，窗前是生机盎然的庭院，右手边的小桌上放着水彩颜料、成套的画笔、颜料盘。她手执一根毛笔，面前是一个画架，画架上夹着一副已经快上完色的画。 可能时间久远，照片有些许泛黄的岁月感。 那时候的相机大多可以标记日期，林颂薇目光落在照片右下角，日期标记：2012年/10/1613:14 她高三的时候。 她心念微动，转头看程渡，抓心挠肺地好奇：“你什么时候拍的？” 她记得这天，但脑子里完全没有他拍照的记忆。 那会儿高三都要补课，一个月只有月中能过一次周末。为什么是月中不是月底呢？因为陈主任说，月中比较好等，月中放假不会老让你们惦记月底。事实证明陈主任完全是糊弄学生，都是一个月一次！区别在哪里啊？！ 那天正好是周末，林颂薇在老师那边上完一对一的课程，用自由时间画了这副画的线稿。 下课后，本来想跟赵橙橙一起去逛街，给裴屿挑生日礼物的。 结果，被程渡骗到了家里。 她没办法去逛街，又生他的气，不想理他，就坐在窗前给那幅画上色。 她每次画画都很专注，不太注意四周的环境。 程渡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帮外婆给相机擦拭镜头，擦好之后，就坐在后面百无聊赖地看她画画。看到最后，他端着相机起身，在侧后方找角度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也就是这张。 高考毕业后，外婆整理相机储存卡，看到了这张照片，便洗出来放进了相册里。 — 程渡不想描述那个画面，低头睨着她：“你不会看日期？” 林颂薇：“……” 两个人的交流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程渡手上拿着车钥匙，没什么情绪道：“我送你们回去。” 赵橙橙有车有证，就是不喜欢开，整个思维属于“打车这么方便，我为什么还要开车？”。不等林颂薇说不，立即点头：“好啊，那就麻烦老同学啦。” 虽然不是真正的手稿，但这张照片也算证据了。 林颂薇看着一地的狼藉，终于良心发现，对着程渡真诚道：“要不，我们收拾好再走？” “把你的良心收起来吧。”程渡丢下一句冷淡的嘲讽，转身向外走，高大挺拔的背影走远，“我去拿车，你们去门外等。” 等人一走，赵橙橙立即夺过林颂薇手里的照片，拿到眼皮底下看了看。 林颂薇默了默，拿出手机，十一点半了。 她拿回照片，拍了一张，发给尤欢，让她安心。 两人走到院门外等车，林颂薇看到车灯照过来，在深重的夜色中，透过挡风玻璃隐隐看到了程渡模糊的轮廓。赵橙橙靠过来，突然开口：“我觉得程渡肯定对你还有感觉。” 林颂薇有些心不在焉：“你从哪里感觉来的？我怎么没感觉。” 赵橙橙语气肯定：“他欺负你的样子，特别像高中他喜欢你时的样子。” 林颂薇：“……？”《 》 12、第 12 章 程渡的车停在她们面前，两人一同上了后排。他漫不经心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林颂薇，问：“地址？” 赵橙橙看向林颂薇，提议：“你去我哪儿吧？这么晚了叔叔阿姨肯定都睡了，你回去还得叫他们开门，多折腾。” “好吧。”林颂薇也不想半夜回去折腾他们。 赵橙橙自己一个人住，她跟程渡说了个地址。 很近，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林颂薇一天折腾下来已经很累了，拿到关键证据后，整个人松懈下来，一上车便昏昏欲睡，开口说话都嫌累。 凌晨车少，程渡又开得比较快，她感觉自己才放空了几分钟，车就在小区门口停下了。 林颂薇迷迷糊糊地，正想推开车门，就听赵橙橙笑眯眯道：“程律师，给张名片呗？要是遇上什么需要咨询律师的事，可以找你吧？” “可以。”程渡不动声色道，“但我今天没带名片。” 赵橙橙很快说：“那加个微信？” 林颂薇：“……” 她转头看赵橙橙，不懂她想干嘛。 程渡从中控台上拿过手机，点开微信掉出自己的二维码，把手机放在扶手盒后方。 赵橙橙大概是故意的，扫人家微信时，还转头说了句：“薇薇，你也加一个？”接着不顾林颂薇掐她大腿的警告，继续说，“其实我觉得你也别去外面找别的律师了，远渡律所就很厉害了。而且，熟人好办事嘛。” 程渡在赵橙橙扫完码后，并没有马上拿回手机，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着前方，手指在边缘轻轻地一下一下轻敲。林颂薇坐在他侧后方，看了一眼他冷硬的侧脸轮廓，认命般地拿出手机上前扫了一下那个二维码。 扫完之后，才注意看他的微信名。 一个大写的字母c。 她愣了一下。 程渡已经伸手向后，不动声色地拿回手机。 加好微信后，林颂薇跟赵橙橙走进小区后，转头往外面看了一眼，那辆奔驰才掉头离开。赵橙橙在旁边已经点开程渡的朋友圈视奸了，一边刷一边吐槽：“程渡这朋友圈可真无聊，就只有几条转发的新闻，头像都是随便扒的一张街景，连名字都只是个字母c，半点私人信息都没透露。果然是律师，够严谨。” 林颂薇点开那个头像看了眼，确实像是站在街边，随手拍了一张对面的照片便拿来做头像了。 她放下手机，眯着眼看向赵橙橙：“赵橙橙，你刚刚想干嘛？” 赵橙橙干笑几声：“我是为了你着想，你看你都去他家找画稿了，也犯不着躲着他了。你也不认识别的律师，他们律所律师挺多的，就算不找他，也可以找别人嘛。” 其实，在程渡给她照片之后，林颂薇就打消了去别的律所的念头了。 不过…… “谁说我不认识别的律师？我妈春节前不是做了个心脏瓣膜术吗？她住院的时候，那个主治医生跟我妈一拍即合，说要介绍表弟给我，据说对方也在北城工作。” 林颂薇一听对方是个律师，当即找理由糊弄了过去。她有种被律师支配的恐惧，仿佛刚跳出一个律师坑，又会马上跳进另一个。 现在，最大的坑就在她面前。 她感觉自己稍有不慎，就会掉进无底洞。 — 程渡回到家后，收拾了那一地的狼藉，又整理了一份资料发给徐知远。躺下时已经凌晨四点，几乎没怎么睡就又爬起来，赶往机场坐最早那趟航班赶回北城，去参加他的庭审。 好在还算顺利，两个小时后结束了庭审。 走出法院，他瞥了眼身旁的徐知远：“你今天很闲？是来看庭审还是来看我会不会迟到？” “今天上午确实难得没事。”徐知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得很斯文，“你昨晚半夜给我发的资料，我今天早上看了。薇欢工作室，老板之一，就是那位白月光小姐林颂薇？” 程渡斜他一眼：“有什么问题？” “放心，我肯定尽心尽力，就是有个疑问。” 程渡主攻刑辩，但其他类型的案子也不是完全不接，像薇欢这种案子更好打，而且这不是接近白月光的绝佳机会吗？徐知远不懂他在顾虑什么，挑眉问：“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不自己上？” “你就当距离产生美吧。” 程渡丢下一句，去旁边接听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是程霏，程渡舅舅的女儿，比他大将近十岁，是心血管病科的主任。程渡跟林颂薇上高中的时候，程霏还在国外读医学博士，当年程霏只知道程渡喜欢这个女孩，却并没有见过面。 程霏第一次见林颂薇，还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她是林颂薇母亲钟娴的主治医生，钟娴做手术住院的某一天，程渡突然来找她，让他帮忙安排一场相亲，还不让透露他的姓名和照片。她这才知道，钟娴的女儿叫林颂薇，当年表弟喜欢得要死要活的女孩，还为了这个女孩差点废了右手，转了文科，当不了医生。 不过，哪有人相亲连姓名和照片都不透露的？结果当然是失败了，林颂薇以没时间为由拒绝了。 程霏在电话里问：“今天上午钟娴来复查，我又提了一次相亲的事，她说林颂薇最近可能没时间。我估计啊，就是借口，人家连照片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答应让女儿跟你相亲。” 程渡想起前几天，跟林颂薇在电梯里意外碰面时，她一脸受惊的表情，如果真看到他的照片，那大概只有见光死一个结果。而且，林颂薇的父母当年也不怎么喜欢他，他默了片刻，说：“她不愿意就算了。” “为什么？”程霏问。 “林颂薇工作室出了点事。”程渡简单解释了几句，“不出意外，我的合伙人会是她的代理律师，这段时间我们会经常碰面。” 跟程霏打完电话，程渡给林颂薇推送了徐知远的名片。 徐知远挑眉问：“你要不要给我个剧本？省得我说错话演崩了。” 程渡有些无语，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 林颂薇一早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也没回家，直接买了张机票就赶回来。 刚出航站，就收到程渡的两条信息。 c向你推送了一张名片。 c：【徐知远，远渡律所合伙人，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你直接找他。】 非常公事公办的冷漠语气。 林颂薇有些意外，同时也松了口气，回复：【谢谢。】 对面没回。 上出租车后，林颂薇便申请加徐知远。 很快，那边就通过了。 不知道程渡是怎么跟徐知远介绍她的，一个高中同学？像他那么骄傲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跟别人提起过她。 林颂薇想了想，先打了声招呼：【你好，徐律师。】 徐知远：【你好，白小姐。】 林颂薇：【？】 下一秒——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徐知远：【不好意思，发错了。林小姐，你好。】《 》 13、第 13 章 林颂薇心中凌乱，这位律所高伙是不是有点太不严谨了？姓也能搞错？程渡到底是怎么跟徐知远介绍她的？ 还是说徐知远听说过她？ 前排司机问：“姑娘，去哪儿啊？” 林颂薇回过神，报了薇欢工作室的地址，一低头，就见徐知远又发来一条信息。 徐知远：【林小姐，你的事情程渡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今天正好有时间，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以到律所面谈。我现在在回律所的路上，大概半小时到。】 林颂薇求之不得，连忙回复：【我现在从机场过去，可能没那么快。】 徐知远：【没关系，你知道我们律所地址吗？】 林颂薇不知道，她问司机：“大叔，你知道远渡律师吗？” “知道，要改去那里吗？” “嗯，去远渡律所。” 林颂薇跟徐知远约定好后，给尤欢打了个电话，尤欢那边有点吵，似乎有人在工作室吵闹。她忙问：“怎么了？又有人来闹退货了？” 薇欢工作室属于个人设计师品牌，一直保持高品质，从来没有出现过客人退货的事。而且，真来买薇欢的人，大多数也是不缺钱的，真来退款的，大概都是出于恶心自己花那么多钱买了抄袭的品牌。 这两天，薇欢工作室来退货的人达到了高峰。 不仅如此，还有人专门来工作室打卡，进店里从头到尾挑剔一番，最后留下一个鄙视的眼神，才离开。 尤欢不想跟林颂薇说自己从昨晚到今天上午，处理了多少恶心人的事。她走到一旁，说：“没事儿，爱退退吧，解释再多也没用，等上诉结果出来，她们自然会被打脸。你回来了？” 林颂薇听了有点憋闷，嗯了声：“我本来想去工作室的，但刚刚跟律师约好了面谈，我现在就去律所，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倒是想，但这边还有一堆事儿。”尤欢也是焦头烂额，“本来今天下午不是约了模特拍新系列吗？那个模特刚刚跟我说，她不拍了。” 林颂薇默了默，说：“那还能联系别的模特吗？” “倒是有模特愿意接，但不是趁火打劫要价高，就是形象气质不合适。”尤欢素来雷厉风行，“一早上因为这事儿弄得我火大。我刚跟摄影师说了，模特不找了，老娘自己上。” 以前薇欢资金紧缺的时候，林颂薇和尤欢也经常自己当模特。两人气质和风格不一样，林颂薇净身高166，个子比专业模特矮了不少，但身材比例好，长相清纯漂亮，风格合适也会亲自上阵。尤欢身高172，气质属于性感御姐范儿，跟职业模特比，也差不了多少。 林颂薇笑笑：“欢姐威武。” 尤欢说：“既然证据有了，律师也找好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发个微博？” 林颂薇冷哼：“不止微博，朋友圈什么的，我都要发一圈。”之前没回应是不确定能不能找到画稿，现在证据有了她还怕什么？ 二十分钟后。 程渡跟徐知远在律所楼下停好车，等电梯上楼之际，程渡看到了林颂薇发的朋友圈。她的微信名叫“一只薇”，头像是一张她自己画的时装手绘。 她高中的q-q名也是“一只薇”，程渡没给她改备注。 一只薇——关于这两天薇欢被指抄袭yu设计品牌的事，做一个回应：我没有抄袭，这件礼服是我的原创设计。很感谢这一年多以来，各位对薇欢的关照。薇欢已经决定把这件事交给法律来判定，也请大家耐心等等，先别急着对我，对薇欢失望。 这是朋友圈的回应，比较简短，主要是发给客户看的。 薇欢官博上的回应更长，语气也更强硬。 程渡看完之后，心想林颂薇也没那么笨，知道留点底。 走进电梯，徐知远才慢悠悠地说：“我跟林颂薇约好了，她等会儿过来。” 程渡按了电梯楼层，手抄在裤兜里，淡淡地“嗯”了声。 徐知远瞧着他那么镇定的模样，就有点想搞事，语气随意道：“对了，我刚刚不小心打错字，把她叫成白小姐了。” 程渡：“……” 徐知远这人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同事，都很好。尤其是做同事，极为靠谱。可能是家庭条件优越，追过的姑娘几乎都是手到擒来，事业也一帆风顺。大概平生过得太过平顺，人生没有什么追求了，以至于闲出屁的时候，就爱搞事儿。 程渡冷冰冰地斜他一眼：“你是不是最近案子接得太少了？” 徐知远哈哈大笑，不以为意：“放心，她除了一个问号，并没有起疑。不过，原稿真的没有了吗？你只给她一张照片？真要上庭，最好还是有原稿吧。” 程渡沉默半晌，才说：“有。” “哦豁，我就说你不可能扔。”徐知远挑眉。 中午一点多，林颂薇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盒酸奶和一包饼干，简单解决午饭才上楼。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律所，徐知远跟前台交代过了，她一进来就被前台领着往徐知远办公室走。 远渡律所面积很大，整个装修风格简约性冷，跟程渡现在的气质倒是很搭。 办公室门正好开着，林颂薇在门口差点撞上一个人，抬头看清对方，愣了一下。程渡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越过她走了，嗓音温和地对电话里的外婆说：“那个护膝太旧了，我帮你收起来了。” 林颂薇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又听到程渡说：“好，下次我问她在哪儿买的，我再帮你买一对。” 说起来，她以前给他外婆送过一对护膝，老人家很喜欢。 “林小姐。” 徐知远把膝盖上的笔记本放下，起身叫她，微笑道：“这边坐。” 徐知远人如其名，长得斯文俊秀，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着很可靠。林颂薇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就听他先开口：“听说你跟程渡是高中同学？” 林颂薇略尴尬地点头：“嗯。” “你的事情程渡已经跟我说了，他还是第一次把一个人委托给我，我一定尽心尽力。”徐知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秒，拿起手边的资料，说：“服装设计师互相借鉴和抄袭的例子数不胜数，所以在知识产权方面，服装设计的抄袭其实是最难界定的。很多细节、工艺、都在反复利用，甚至款式面料出现相似的设计也很多，大部分都不了了之。” 这些林颂薇都知道，她从包里拿出那张照片，递过去：“但相似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是灵感重合或简单的借鉴了。” 徐知远接过看了一眼，从资料夹里拿出一张照片。 是周佳璐身穿yu牌礼服的照片。 徐知远问：“联系到对方设计师了吗？” “yu是十年前在深城注册的，在国际上小有名气，算拿得出手，不少女星出席活动都会选择这个牌子。其实薇欢的定位跟yu有点像，设计师独立品牌的高级定制，客户目标群体也相似。”林颂薇说起来有点难以启齿，“对方不太把我们放在眼里，我本来想过后去一趟深城的。” “不急，如果是走程序，你是想告这个品牌，还是告设计师？”徐知远问。 林颂薇想了想，说：“设计师吧。” 徐知远挑眉：“为什么不是品牌方？这件事一开始就是yu官方下场，你告一个新人设计师跟告yu品牌的影响力相差很大。如果官司打赢了，你得到的赔偿，以及后续获利也更打。” 这其实是程渡的建议。 或许抄袭是设计师个人的过错，但让一个抄袭设计流进市场，还是一个影响力很大的市场，品牌方也得负责。更何况，刚出事的时候，yu官博仗势欺人，为什么不让他们负责？ 徐知远微笑：“你可以大胆一点。” 林颂薇正想开口，就见办公室门被人推开了。 程渡走了进来。 林颂薇顿时绷紧背脊，那股紧张来由，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程渡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翘着脚松散地靠在椅背上，垂着眼转动右手手腕上的表带，轻轻地揉了揉。也不出声，似乎只是来旁听的。 徐知远看他一眼，晃晃手里的照片，微笑道：“虽然这张照片也能作为证据，但如果有原稿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林颂薇：“……” 她下意识地，看向程渡。 徐知远把照片和资料放下，起身看向林颂薇：“林小姐，我们律所咖啡还不错，我去给你煮一杯吧。” “谢谢。”林颂薇道谢。 徐知远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林颂薇默了默，看向对面的程渡，先沉不住气：“那个……如果你真的不记得……” “哪个？”程渡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我没名字？” 林颂薇：“……” “程渡。”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平静地开口，“你也是律师，那张画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你真的没扔的话，能不能帮我找出来？” 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程渡知道那张画在哪里，不敢说供着，但肯定没扔。也许，是怕她误会什么，或者是怕打脸，所以才嘴硬不承认？ 程渡揉着手腕，垂着眼，看不出情绪。 林颂薇想了想，又说：“你放心，就算你留着那张画，我也不会误会你还喜欢我的。” 程渡手一顿，抬眼看她：“是吗？要是我还喜欢，你打算怎么办？”《 》 14、第 14 章 林颂薇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表情呆滞地看着他，心底有些慌乱无措。她愣了几秒，目光探究又警惕地看着他的脸，想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故意那么问的。 她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干笑道：“你想怎么样？” 总不是要她以身相许吧？ 这时，程渡的手机响了几下，是工作时间提醒，他两点有个会。他关掉提醒音，起身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她，笑得有些恶劣，像高中那会儿逗弄她时的神情：“林颂薇，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笨。” 林颂薇：“……” 所以，刚刚那句话，完全就是逗她的吧？ 她忍了两秒，终究没忍住，气呼呼地抬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混蛋。” 程渡走到她旁边，低头看了眼她气鼓鼓的表情，淡淡地丢下一句：“等我下班。” 说完，便转身走向门口。 林颂薇：“？” 什、什么意思？？ 她扭头向后，张嘴正要问清楚，门咔哒一声被人推开了，徐知远端着咖啡站在门口，跟程渡迎面撞上。徐知远挑了下眉，询问他有没有进展？程渡没跟他眉来眼去，直接说：“我去开会，你们谈。” 说完，拨开门，走出去了。 徐知远看林颂薇表情有些呆，估计两人大概没谈妥。他敢确定，原稿肯定还在程渡手里，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拿出来给林颂薇，他大概能猜到。 原稿也不是非要现在就拿出来，有这个东西在，就不担心跟林颂薇没有相处机会了。 他把咖啡放在林颂薇桌前，微笑道：“林小姐，你考虑好是要告设计师，还是告yu品牌了吗？” 林颂薇还在想，程渡让她等他下班是什么意思。听到徐知远的话，才正视他：“我听你的建议，告yu品牌。” “这其实是程渡的建议。”徐知远挑眉道，“当然，我十分赞同他的建议。” 林颂薇怔了怔，程渡的意思？ … 程渡那个会开了很久，他很少正常时间下班，一直到七点多，才拿着车钥匙走出办公室。他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拿着手机正要给林颂薇发微信，脚步忽然一顿，转头看向大堂右侧的候客区。 林颂薇正捧着一杯果汁，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看律所介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 两人凝视着对方。 几秒后，林颂薇突然扬起嘴角，冲他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弯成了月牙。 很像她十七八岁时没心没肺，又明亮张扬的模样。 程渡缓慢地把手机放下，朝她走过来。 林颂薇觉得自己应该笑得挺谄媚的，她放下杯子，起身看向他：“程律师，下班了啊？” 程渡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说：“走吧。” 等电梯的时候，林颂薇献宝似的拿出手机，点开某个订票软件，递给他看，“我问过徐律师了，他说你明天上午的会可以延后一点。我订了机票，我们现在回江城，明天早上再赶回来，也来得及。” 程渡皱眉：“谁跟你说我们要回江城？” 他是没说，是林颂薇自己琢磨出来的，她无辜道：“你让我等你下班，不就是想给我原稿吗？” 原稿不在江城还能在哪里？总不至于在他现在住的房子吧…… 程渡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意味深长地问：“你还记得我身份证号？” 当年，程渡对她的号码和身份证号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自己记性好，要背下这些很简单。难为当初的林颂薇连自己的身份证号都背不全，还被程渡强迫背下他的身份号。 这么多年了，林颂薇早就背下自己的身份证号了，但早就不记得他的了。 林颂薇实话说：“问徐律师的。”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进去，程渡按了负二层，手抄进裤兜里，没再说话。林颂薇悄悄抬头看他一眼，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 既然他没说话，那应该就是默认跟她回江城了吧？ 上车前，林颂薇指指面前的奔驰，好奇问：“你所有的车都是奔驰吗？” 车灯闪了下，咔哒一声解锁。 程渡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不冷不热地解释：“这车是徐知远的，我的车被你撞坏了还在送修。失忆了？” “……”林颂薇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没有，只是好奇有人买两辆同款车。” “外婆喜欢奔驰，说坐得舒服。” 程渡把车开出去，解释了一句。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高峰期，林颂薇平时不开车，也不太会认路，但大体方向还是知道的。车开了十多分钟后，窗外的景色越看越不对，连忙转头问：“这不是去机场吧？” 正好，前方红绿灯路口，程渡的车停在白线前，看着前方说：“把你的机票退了。” “啊？为什么？”林颂薇茫然，转头看他，“你没时间还是……” 还是又在逗我玩？ 程渡转头瞥她一眼，神色平静：“我有说过原稿在江城吗？” 林颂薇一愣：“那……在哪里？” 程渡靠在椅背上，微仰着脸，目光微垂着，睫毛在他脸上落下一片阴影，整个侧脸轮廓干净好看。绿灯一亮，他便踩着油门冲出线，漫不经心地说：“我家。” 二十分钟后。 林颂薇第二次站在1901门口，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她看向正在输密码的程渡，突然心生退意：“要不，我在门口等你？你拿给我吧？” 程渡像是没听到，滴地一声，直接推开门走进去。他按开玄的灯，偏头轻笑了声：“你在怕什么？放心，违法犯禁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林颂薇：“……” ……她有什么好怕的！ “宋语熙的拖鞋，将就一下吧。” 程渡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放下，随后自己换了鞋，径直走进客厅。等客厅灯光大亮时，林颂薇深吸几口气，才慢吞吞地换了拖鞋，局促地走进去。 虽然宋语熙也住在这里，但她总觉得这属于程渡的私人空间，她就算做一百个深呼吸，也依旧觉得不自在。也不知道是太不自在，还是太紧张了，她胃都有点疼了起来。 刚刚在路上，程渡问过她要不要先吃个饭，她嘴硬说自己吃过了。 现在，胃疼报应来了。 程渡把西装外套放在沙发背上，便去了厨房洗手。林颂薇站在客厅，目光矜持地往那边看了看，忍住催促程渡给她拿画稿的冲动。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沉默而诡异。 程渡拉开冰箱门，之前他的冰箱里只有矿泉水和啤酒，自从宋语熙搬到这里暂住之后，冰箱里各种花花绿绿的酸奶和进口饮料都有，几乎把冰箱都塞满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盯着冰箱门发愣的女孩：“你要喝什么？” 林颂薇啊了声，蓦地回过神，犹豫了一下：“有热水吗？没有就算了。” 热水自然是没有的。 程渡丢下一句“等着”，转身去厨房烧水。 林颂薇：“……” 早知道她说不喝了。 几分钟后，林颂薇捧着一杯热水，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向阳台。程渡给她兑了杯能入口的热水之后，就去阳台打电话了。他侧身倚着护栏，侧脸线条干净英俊，白衬衫衬得他身形挺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林颂薇莫名回想了一下这些年追过自己的人，长得倒是都人模狗样的，但不是渣就是海王，甚至还有骗婚gay的。 她不得不承认，哪怕当年程渡是个骗子，他再混蛋，也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当年赵橙橙问她有没有喜欢过程渡，那时候的程渡风光耀眼，坦荡直白，热烈得像个太阳，被这样的人追了两年，很难……不动心吧？ 程渡这个电话打得有点久，林颂薇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上当了？正好，程渡挂了电话走进来，她抬头看他：“原稿可以给我了吗？我等下还得回一趟工作室。” 回工作室当然只是借口。 程渡知道她不想多呆，神色平静地看她一眼：“等着。” 林颂薇看着他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手上拎着一个画框出来了。林颂薇缓慢起身，先是看了一眼程渡。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在她面前站定，把画框递过来。 画保存得很好，唯独画框一角，断裂了。不知道是被人摔坏了，还是不小心磕断的。但她是真的不知道，当初程渡还把这画裱起来了，还保存得那么好，不会真的供起来了吧？ 林颂薇心情复杂地接过画框，抬头看程渡：“谢谢。” 程渡神色平静，声音低沉而冷淡：“不用有心理负担，当初有些东西是外婆帮我收拾的，画框是她放进来的，我没注意，不慎一起带到这里罢了。” 他这话一说，林颂薇确实松了口气。看在画稿完整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他昨晚故意把她骗回江城的事。她语气真诚：“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了。” 又指指门口：“那我先走了。” 程渡正要开口，大门突然发出轻微的一声“滴”。 两人均是一愣。 看向大门。 宋语熙背着包，拖着两个行李箱，风尘仆仆地推开大门，其中一个正是之前林颂薇给她装礼服用的，那个28寸正红色行李箱。 她看到灯亮着，低头找自己的拖鞋，头也没抬：“哥，你在家啊？” “我拖鞋呢？” “帮我拿下行李箱吧！” “？” 得不到回应，宋语熙疑惑地抬头。 下一秒，瞪大了眼睛看着客厅里的站着两个人，愣了两秒，脱口而出：“卧槽！你你你你、你们是在约会吗？” 她是不是不该回来？ 现在走来得及吗？《 》 15、第 15 章 林颂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兔毛拖鞋，慵懒风交叉设计，是今年在明星网红里很流行的一个款式。她感觉拖鞋瞬间变得烫脚,脚趾蜷缩，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尴尬得脚扣地…… 这一刻，她万分庆幸宋语熙不是程渡的女朋友。 不然，她大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再抬头看宋语熙，正要开口，就听身旁的程渡轻描淡写道：“真约会的话，会让你进这扇门？” 林颂薇：“……” 宋语熙：“……” 宋语熙眼睛发亮，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射，林颂薇感觉胃又疼起来了，她思索几秒，把画框竖起来给宋语熙看了一眼，镇定地解释：“宋小姐别误会，我是来拿原稿的。不好意思，穿了你的拖鞋。” “哇！就是我穿那条裙子的原稿吗？！” 宋语熙哒哒哒地跑过来，凑到画稿前端详片刻，又抬头问：“我看到你发的微博了，你说这套礼服的初稿在高中就画过了，就是这张吗？” 林颂薇点头：“嗯。” 宋语熙平时不怎么灵光的脑袋此时跟开了挂似的，转得飞快，她摸着下巴看看林颂薇，看看画，又看看她哥，灵魂发问：“可是，你高中画的稿子，为什么会在我哥家？” 林颂薇：“……” 她崩溃地偏头看程渡，那你要问你哥啊！ 程渡大概是嫌误会不够深，轻飘飘地说：“高中时她送给我的。” 林颂薇：“……” 法官大人！这律师睁眼说瞎话！！ 下一秒。 算了算了，总不能指望他说画是他抢的吧？就当男人爱面子吧。 林颂薇怕自己说一句“不是”，她今晚就不用走了，宋语熙大概要拉着她坐在这里，掰扯她跟程渡高中的那点恩怨情仇。她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所以我现在找他要回来了。” 宋语熙震惊：“原来你们是高中同学啊？那你们之前为什么装不认识啊？” 呃…… 真是个好问题。 林颂薇心累，别所有问题都冲着她问好吗？ 有问题你问你哥好吗？ 故事随便他编，说我倒追他都行！ 好在程渡没有丧尽良心，忽视满脸求知欲的宋语熙，低头问林颂薇：“不是要走吗？我送你。” “不，不用了。”林颂薇连忙拒绝，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我约个车很方便的。我先走了，再见。” 不等程渡反应，便抱着画稿快步走向门口。 程渡站在原地，抿紧唇盯着她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门“砰”地一声关上，他才皱眉看向宋语熙：“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我原来回家，也不跟你打报告啊……”宋语熙看他脸色阴沉，连忙举手发问，“那……我以后回家都跟你打报告？” “算了。” 程渡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把她丢在门口的行李箱推进来，转身进了书房。 宋语熙对着他的背影“哎”了一声，又不敢真问什么，只好把一肚子的问题憋了回去。她撇撇嘴，推着行李箱准备回房，就见书房的门打开了。 程渡拿着个手机走出来，递给她。 宋语熙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苹果最新款的手机，双眼一亮，高兴地接过：“我手机正好磕了一下边，都刮花了。” 按亮屏幕，发现连sim卡都有。 她疑惑地抬头，程渡低头看她：“密码941115。” 宋语熙茫然地眨了下眼：“不是送给我的吗？为什么还有卡和密码啊？” “谁说送给你的？”程渡顿了一下，捞过手机在沙发上坐下，给她转了一笔钱，“想要新手机自己去买。这个手机你拿着，如果我外婆打电话过来，你就接，正常情况下你就说你在上课。” 宋语熙听得一头雾水：“啊？” 程渡看她一脸呆样，不禁皱眉：“刚才脑子不是转得很快吗？怎么这会儿就傻不拉几了？” 宋语熙不服：“你都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要做什么啊？是要让我接外婆的电话吗？” “嗯。” “那这个手机号是谁的啊？”宋语熙智商上线，问到关键问题了。 程渡坦然道：“林颂薇的。” 宋语熙：“啊？！！！！”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程渡冷飕飕地瞟她一眼，觉得按照宋语熙的智商，不说清楚一点她大概很快就会犯错，便耐着性子道，“这是林颂薇高中时的号码。我外婆生病了你知道的，她现在只认我高中时候的样子，也只记得我高中时的事，有时候记性不好，会一天给一个号码打很多次电话。我的号码打不通，她就会打林颂薇的号码。” 外婆打得最多的电话就是他的，以及林颂薇的。 程渡忙起来经常没法接外婆的电话，林颂薇这个号码实在没法处置，让宋语熙代接，是目前最合适的办法了。 两人同父异母，这两年兄妹俩的关系才慢慢缓和。今年她跟室友闹别扭，在寝室住不下去了，临时搬到这里住下，兄妹俩关系才勉强算得上亲密。 宋语熙坐在行李箱上，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有点明白过来：“你是说让我扮演高中的林颂薇吗？” 程渡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宋语熙精神一振：“既然我要演她，那我总得了解了解情况吧？比如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呀？她什么性格呀？不然到时候演崩了不好吧？” 所以，快点快点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什么奸-情！ “外婆不会问那么多，你机灵一点，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就好。实在不行你就说你要上课，要写作业了。”程渡解开衬衫顶端两颗扣子，忽视宋语熙拙劣的套话手段，“你不是说你是未来的奥斯卡影后吗？也没叫你当面表演，接几个电话而已。这都演不好，你不如趁早退出娱乐圈算了。” 宋语熙：“……” 她做错了什么？要遭受亲哥的人身攻击。 宋语熙撇撇嘴，有点不服：“你这啥也没有，我怎么演啊！我演戏导演还给个剧本，还给我讲戏呢。演的不行，我还能ng呢。” 听着是有点为难她。 程渡起身朝她伸手：“那手机给我吧，我找别人。” “不不不，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妹妹我吧。”宋语熙笑眯眯地把手机抱胸口。 程渡轻点了下头，拿着烟盒往阳台走。 宋语熙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喊：“哥，真没剧本啊？那我要是演崩了，你可别怪我啊。” 程渡拉开玻璃门的动作一顿，偏了下头，轻描淡写地说：“林颂薇娇气，挑食，胜负欲重，恃宠而骄，口是心非。但她在外婆面前很乖，你演一个乖乖女就行。” — 林颂薇在路上订了份粥，到家时外卖正好送到。她把画框放在茶几上，解决完那碗粥，胃里舒服了不少。 她洗完澡出来，尤欢已经回来了，正拿着那幅画在看。尤欢高兴地转头看她：“不是说没有原稿吗？怎么又有了？” 林颂薇在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今晚去程渡家拿的。” “还裱起来了，这么宝贝。“尤欢把画框放下，“这还坏了一个角，他该不会是从墙上拆下来给你的吧？” 林颂薇：“……” “他说当初收拾行李的时候，外婆帮着收的，画是外婆一起塞进箱子带过来的。” 林颂薇已经两天都没睡好了，这会儿困得直打哈欠。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拍拍尤欢，“好困，我要去睡了。” 躺在床上后，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才猛地想起来……她突然翻身，摸到床头柜的手机，点开订票软件一看，顿时两眼一黑。 啊啊啊啊啊啊！！！！！ 程渡这个狗男人，害得她忘记退票了！ 三千多块钱啊！就这么贡献给航天公司了！ 她赚个钱容易吗？！！ 为了那三千多块，林颂薇肉疼了半个多小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早上，林颂薇到工作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徐知远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原稿已经拿到了，还给他发了张照片。并询问他，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徐知远当时正在接待客户，快中午的时候才看到。他端着咖啡去敲程渡办公室的门，程渡正给客户写起诉书，他敲着键盘，头也没抬：“有事儿？” “白小姐把原稿照片发给我了。” “……” 程渡懒得纠正他的称呼，继续敲键盘：“然后呢？” 徐知远倚着桌沿，懒洋洋地调侃：“没什么，就没想到你这么痛快就给她了。我还想着今天劝劝你呢，早点拿出来，我好进行下一步工作。” 程渡又打了两行字，收了尾。 他把文件保存之后，才抬眸看徐知远一眼，嗤笑一声：“不然呢？我还能用一幅画威胁她嫁给我不成？” 徐知远：“……”《 》 16、第 16 章 中午，林颂薇接到徐知远的电话，徐知远说：“林小姐，我看到你发来的原稿照片了。我跟你说明一下，服装设计的侵权判定需要专业认定，过程复杂和困难。有原稿还不够，必须要有证据证明，对方设计师接触过或具备接触你的画稿或设计的可能性，才能认定为侵权。我想问一下，你跟那个设计师陈筱，认识吗？” 林颂薇有点懵，她不知道还有这个必须条件。 她皱眉道：“我不认识她。” 事情发生后，林颂薇和尤欢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让人帮忙查到了那个设计师的资料。叫陈筱，24岁，是yu品牌公司里的一个新人设计师，并没有留学经历。 而且，还是是江城人。 说起来也奇怪，林颂薇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徐知远安慰道，“另外想跟你提个醒，yu品牌收到法院传票之后一定会联系你的。事情闹大了对他们品牌形象不好，他们大概会跟你商量私了。” “我不可能私了的。”林颂薇态度坚决。 都已经这样了，还想私了，怎么可能。 给多少钱都不可能私了。 “好，你先把礼服和原稿准备好，过几天带过来给我。”徐知远笑了笑，又叮嘱了两句，“既然你已经知道陈筱是江城人，可以再仔细想想当年有没有可能跟她接触过，其他手续就交给我。” 挂断电话后，林颂薇拿出手机刷微博。昨天薇欢官博发了声明之后，yu品牌还没有任何回应，娱乐圈那么多新闻，短短三天关注度已经降下去了不少。 她扫了下评论区，舆论有部分扭转，但骂人的依旧很多，路人都还在观望。 说到底，一张照片也不能说服所有人。 尤欢顺着陈筱的的微博把她小红书等社交账号都扒了出来，现在很多设计师都会在小红书、微博等社交平台上分享日常或工作。陈筱长得还算漂亮，作为设计师来说，衣品还算不错。她的小红书、微博几乎每天都分享自己的日常穿搭，粉丝数量不少。 林颂薇把陈筱的社交软件都翻过了，照片和vlog都来回翻了几遍，依旧想不起来自己跟这个人有什么交集。 尤欢说：“她会不会整过容？” “不知道，也可能是滤镜和化妆的原因。”林颂薇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的vlog，低声呢喃，“我感觉我应该是真的不认识她，难道真是巧合？” 尤欢拍怕她的肩：“就算灵感重合也不能重合得那么巧妙，你要相信自己。” 林颂薇把陈筱的各种信息发给赵橙橙，问她：【这个女孩子你有印象吗？是我们学校的吗？】 过了一会儿，赵橙橙才回复：【没印象，应该不认识，怎么了？】 林颂薇把事情给她说了一遍，包括徐知远说的鉴定条件。 赵橙橙：【原来就是她啊！那交给我吧，我去给你打听一下。】 高中毕业以后，林颂薇跟高中的同学几乎没什么联系了，但赵橙橙这些年都在江城，认识的人也多，有她帮忙最合适不过了。 林颂薇想了想，又去跟当年一起学画的同学打听了一下陈筱。既然陈筱也是学画画的，可能他们会认识。 结果，问了一圈，大家都说没什么印象，不认识。 真是太奇怪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陈筱到底是从哪里看到过她的设计稿呢？ 这完全是个迷啊！ 正头疼时，手机突然响了。 屏幕上显示的一个陌生号码，林颂薇跟尤欢对视一眼，想起徐知远交代过的话，点了录音才谨慎地接通。 电话接通，对方便开门见山道：“林设计师你好，我是yu的设计师，我姓陈。” 林颂薇登时坐直了，顿了一下，才平静道：“哦，你好。” 正想找你呢。 陈筱说：“林设计师，你昨晚那条微博是在引导舆论，一张照片能证明什么？我跟你根本就不认识，连见都没见过。” 林颂薇眯了下眼，很快反应过来，陈筱是来试探她的。否则，不会强调两人不认识这件事。 还好之前徐知远跟她说了判定的必须条件。 林颂薇讽刺道：“一张照片是不能完全证明我的清白，但你却连个证明都没有。” 陈筱：“……” 林颂薇很快又说：“至于引导舆论，我记得是你们公司先引导舆论说薇欢抄袭的。如果你打电话来就为了说这个，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而且，我要告的是你们公司，有什么事请请直接联系我的代理律师。” 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林颂薇低头，把刚刚跟陈筱的通话语音发给徐知远。 徐知远表示知道了，让她静观其变。 下午，林颂薇趁着休息时间，给宋语熙发了条微信，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她过去拿一下礼服。 很快收到一条回复。 宋语熙：【我在准备试镜，晚点跟你说……】 之后，就没消息了。 其实最简单的方式是程渡帮忙，反正礼服在他家，他上班也要去律所，带过去就是顺便的事。 林颂薇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宋语熙的回复，试镜又是大事，她也不好太占用对方的时间。犹豫片刻，还是给程渡发了条信息，先是礼貌询问：【那件礼服还在你家，今晚我过去拿一下，行吗？】 c:【不行。】 那正好，林颂薇顺着他的话回复。 一只薇：【那你明天去上班的时候，顺便帮我带过去给徐律师，行吗？】 c：【不行。】 林颂薇：“……” 这不行那不行，男人不可以说不行，你不知道吗？ c：【我出差了，后天回来。】 c：【等我回来再说。】 与此同时，宋语熙也回复她了。 宋语熙：【我试镜结束啦！】 宋语熙：【我这两天比较忙，过两天我就给你送过去！你不急吧？】 林颂薇也不是很急，便回复：【不急，那麻烦你了。】 再把截图发给程渡。 c：【嗯。】 — 那天上午，林颂薇正在画设计稿，周小圆领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人上了二楼，“薇薇姐，宋小姐来还礼服啦。” 宋语熙把帽子和口罩摘下来，笑眯眯地喊了声：“薇薇姐，我来送礼服了。” 林颂薇：“……” 都叫上姐了，也不用这么自来熟吧。 她给宋语熙倒了杯水，打开行李箱把礼服取出来检查了一番，宋语熙坐在边上看着，惋惜得直叹气：“这么漂亮的礼服，我竟然跟它没缘分，不能穿着它走我人生中第一次红毯，简直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闻言，林颂薇后知后觉庆幸起来，要不是宋语熙找到这里，坚持穿这件礼服走红毯，让这件礼服提前曝光，等周佳璐走完红毯，那这件礼服就再也没有见光之日了。 真是细思极恐。 林颂薇想想都后怕，她认真地看向宋语熙：“那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憾事。要不是你坚持，这件礼服就没有见光之日了。”她顿了顿，觉得口头说谢谢不够诚意，又说，“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好啊好啊，”宋语熙高兴地点头，还特意强调，“咱们也算熟悉了，你还是我哥高中同学，就叫我宋小妹好了。” 林颂薇：“……” 她总算是明白了，宋语熙来送礼服只是个幌子，她就是来八卦的。 “那……宋小妹。”林颂薇是独生女，平白无故多了个妹妹，心里多少有点别扭，“你先坐一下，我给徐律师打个电话。” 礼服和原稿都在她手上了，她问徐知远现在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她现在就把东西送过去。 徐知远：“我现在有时间，你过来吧。” “好，我现在就过去。” 林颂薇挂断电话，转头就见宋语熙捧着水杯，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她：“薇薇姐，你要去律所送东西吗？我正好有空，跟你一起去吧。” 林颂薇：“……” 行吧，她就不幸了，她还应付不了一个20岁的小丫头？ 林颂薇约了一辆车，车开到门口要等几分钟。她重新把礼服放回箱子里，回办公室把原稿抱出来。 宋语熙一看，殷勤地上前：“我帮你拿这个吧。” 林颂薇顿了顿，把画稿递给她：“谢谢。” 两人上车后，宋语熙还没酝酿好从哪里开口，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两个手机都塞在包里，她也不确定是哪个在响。摸出来看了眼，看到屏幕上闪着“外婆”两个字，顿时惊得坐直了身体。 考验她演技的时候到了！ 宋语熙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转头认真看了看林颂薇，才鼓起勇气接通。 林颂薇奇怪地转头看她。 谁的电话？ 难道是程渡的？ 就听到她甜甜地叫：“外婆。” 她愣了一下，原来是外婆啊。 不对哦，他们兄妹俩同父异母，外婆也不是同一个外婆。 这么一想，林颂薇便转头看窗外，思考关于陈筱的事。结果没几秒，就听到宋语熙用一种用力过猛的甜软嗓音，说一些在此刻听起来很匪夷所思的话。 “我在上课呀，现在课间呢。” 林颂薇又转回头，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撒谎。 “我哥他……不是不是，你说他啊。”宋语熙第一次在正主面前演戏，紧张过度，差点说错话，连忙补救，“我刚刚没听清楚，外婆你说什么？” “你那边很安静啊，在上课吗？” “还没……” 江城雅颂居，外婆站在玻璃门前，神色担忧地看着窗外的雷鸣细雨，叨叨絮絮：“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我就只好打你电话了。下雨了，你跟他说要是疼得厉害就回家，别硬扛着，我给他针灸敷药。” 宋语熙想说“他自己会敷药，还会自己给自己针灸呢”，可当着林颂薇的面，时间线又是他们高中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这些话能不能说啊。 所以说，没有剧本就很崩溃！！！ 宋语熙怕说错话，只能含糊地回答：“好好，我会问他的。” 张姨拿了件披风给外婆披上，外婆对张姨笑笑，又转头对着电话叮嘱：“他就是犟，有时候疼了也说不疼，只有你问他，他才会说疼。” 虽然病了几年，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外婆一直记得，程渡的手一下雨就会疼。每次一下雨，她的电话就一个一个地打过来。 打程渡的打不通，就打林颂薇的。 宋语熙愣了一下，又转头看向林颂薇。 就她哥那种脾气，会跟女生说疼，那说明两人关系肯定很亲密…… 林颂薇：“？” 她脸上是有剧本还是有提词器？老看她干嘛。《 》 17、第 17 章 外婆觉得今天的“薇薇”说话支支吾吾的，不像她记忆里的那样自信大方。老人家怕影响她上学，叮嘱几句后，温和道：“薇薇，辛苦你多照顾他一下。上课去吧，外婆不打扰你了。” 宋语熙跟外婆说了再见，挂断电话不自觉松了口气，一转头就见林颂薇正奇怪地看着她。她心虚地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最近接了个剧本，演个高中生。所以，我跟外婆约定好了，跟她打电话的时候就进入角色状态，磨练磨练演技。” 林颂薇虽然不太理解她这种磨炼演技的方式，不过还是问了句：“电影吗？你前两天试镜的那个？” 宋语熙点头：“嗯，不过不是电影，是电视剧……” 林颂薇已经预感电视剧开播后，满屏幕吐槽她演技烂的弹幕了。她看她的眼神顿时充满了同情，不过她还是鼓励了她一句：“那你加油，好好磨练。” 宋语熙：“……” 宋语熙心知她刚才表现很烂，可那能怪她吗？还不是因为没剧本！没有剧本就算了，还不能让她随便发挥，以免说错话。 她眼睛一转，装模作样地问：“薇薇姐，我刚刚演技很烂吗？” 林颂薇：“……” 这破铜烂铁般的台词功底，做作的甜美，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说实话你可别哭。 林颂薇想了想，委婉地说：“我觉得你还年轻，不到20岁，靠脸吃饭也没什么，再过几年你一定可以靠实力吃饭的。” 宋语熙：“……” 她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我演技烂。” 林颂薇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又忍不住好奇：“《天高路远》你是怎么进的组？我听说李导演要求很高的。” 宋语熙笑眯眯地盯着她问：“你跟我哥高中时的关系很熟吧？” 林颂薇：“……” 何止是熟，他明目张胆地追了她两年，他们还做了两年同桌，她几乎没周都会去他家一次。 她高中整个时光，几乎都被他占满了。 她垂下眼：“是很熟。”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家是医学世家吧？我们家就出了我跟我哥两只黑羊，他做了律师，我进了娱乐圈。他做律师是因为手受伤了，做不了外科医生。我听我爸爸说，他的手是因为一场意外受的伤。” 宋语熙其实不太清楚程渡的手是怎么受伤的，但刚刚外婆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就说明了两人高中时一定很亲密。 她演技是不太行，但拐弯抹角套话的时候就很机灵，“薇薇姐，你跟他这么熟，那你知道这件事吗？” 林颂薇默了默，低声道：“知道。” 她当然知道，因为那场意外，是因为她。 怕她追问个没完，林颂薇及时转移话题：“那你呢？为什么不做医生？” 宋语熙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啊，我可能是家族基因突变了，比较笨……实在做不了救人的白衣天使。既然你跟我哥很熟，那你知道吧？我爸爸是国内心外科有名的专家。李导女儿有心脏病，我爸爸是她的主治医生，给她做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之后李导就给我开了个后门，在电影里给了我一个还不错的角色，还带我去参加电影节。” 林颂薇看着她青春漂亮的脸蛋，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宋语熙摸了摸自己的脸。 林颂薇挑眉：“我就是想起一句话。” “什么？” “你看这张脸漂亮吗？拿智商换的。” “……” 宋语熙撇撇嘴，又笑起来：“我哥也说过我的脸是拿智商换的，你们俩说话真像一对。” 林颂薇：“……” 宋语熙抱着画稿看了看，又转头问：“薇薇姐，你们设计师不是都有什么设计灵感吗？这件礼服的设计灵感是什么啊？” 林颂薇一愣，设计灵感啊…… 当初画那张画的初衷并不是礼服设计，最初的线稿上，女孩儿身上穿的礼服也只是简单的线稿。 那天，她刚下美术课，就被他以手疼为由骗到他家。到了才发现上当了，少爷正懒洋洋地倚在玻璃门上，在往鸟笼里扔饲料喂鹦鹉。 林颂薇从他脸上看不到半点疼的迹象，把画具一扔，皱眉道：“程渡，你是不是又骗我？” 都第几次了，每次都拿手疼骗她，偏偏她心怀愧疚，每次都上当。 程渡把手从裤兜里抽出，伸到她面前，无赖道：“现在是不怎么疼，你要是去给裴屿买礼物，马上就要疼了。” 林颂薇：“……”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 她没理会他，转头扒着鸟笼，气呼呼道：“小c，来跟我说混蛋，混、蛋！” 程渡低头看着少女气鼓鼓的脸颊，突然笑了：“你认真教学的样子，特别像搞传销。” 林颂薇：“……” 她头也没抬，继续对着红尾鹦鹉道：“来小c，说，混、蛋！” “你都教了快一年了它还没开口，要么这鸟是笨蛋，要么是你方法不对。”程渡低头看着她，“你可以换种方式，恐吓恐吓它们。” 林颂薇终于抬头：“……怎么恐吓？” 砰—— 他抬手，一巴掌拍在鸟笼上：“听她的话，不然就把你炖了。” 两只鹦鹉被吓得扑棱翅膀撞在鸟笼和是哪个，呱呱乱叫着想要越狱出逃。林颂薇吓得一抖，呆了几秒，立马凑上前：“看这混蛋恐吓你们，你们争点气，骂他啊！” 午后阳光温暖地洒在两人身上，一片很小很软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了林颂薇的头顶上。程渡懒洋洋地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头顶上，忽然低头在上面轻轻一吹。 “混蛋喜欢你。” 少年的嗓音慵懒，语气甚至不太正经。 林颂薇整个人都呆住了，手还扒着鸟笼。那片羽毛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只有尾巴尖泛着滢滢的灰蓝色，在空气里轻飘飘地打了个转，从她睁大的眼前掉落。 程渡又低声说：“你考虑考虑，也喜欢我一下行么？” 他表现得如此明目张胆，几乎所有人都在说程渡在追林颂薇。林颂薇既不是聋子，也不是情感障碍，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表白。 虽然，不那么正经。 可林颂薇知道他很认真。 之前被欺骗的怨念，已经烟消云散。 她紧紧抓着铁笼，不敢回头。 她垂着眼，赌气似的嘟囔：“我才不喜欢你，你总欺负我。” “林颂薇，我真的总欺负你吗？”程渡沉默了片刻，抬手在她后脑勺上粗鲁地揉搓一把，“没良心。” 他转身回客厅。 林颂薇郁闷地抬手顺顺被他弄乱的头发，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转身进了书房。 过了会儿，手里端着相机走出来。 当时，林颂薇已经坐在窗前开始给那副画上色了。 可能连程渡都不知道，少女身上那件礼服的羽毛元素是她鬼迷心窍，一时心动，最后才加上去的。 — “设计灵感啊，就是某天眼前突然飘过一片漂亮的羽毛。”林颂薇从短暂的回忆里回过神，随口糊弄了一句。 “啊？”宋语熙很失望，“就这样啊？” “不然呢？”林颂薇挑眉。 宋语熙试探道：“就没有跟初恋，或者爱情什么的，有关吗？这原稿看着好浪漫好青春啊。” 这时车突然停了，司机问：“到了，怎么付款？” 宋语熙积极道：“我来扫码。”拿出手机才发现拿的是没有绑卡的新手机，扫了个尴尬。 林颂薇回过神，拿起手机说：“我来吧。” 下车后，宋语熙亲密地挽住林颂薇的手臂，不死心地追问：“薇薇姐，你看我都告诉你我走后门的事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我哥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在一起过啊？我好奇死了。” 林颂薇：“……” 绕了半天，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没有。”林颂薇叹了口气，转头对她微微一笑，“你这么好奇我跟你哥的关系，不如直接去问他。” — 到了律所，两人在徐知远办公室坐下。 徐知远拿着那副画看了看，手摸到画框断裂的那一角，感觉应该是被人摔坏的。宋语熙来过律所两次，一次是好奇她哥的工作环境，还有一次是来送文件的。 他把原稿放办公桌上，让人送了两杯咖啡进来后，在林颂薇对面坐下，问：“你对陈筱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真的不认识她，对这个人也完全没有印象。”林颂薇皱眉想了想，又说，“如果她没整容的话……也不一定是整容，十几岁的样子跟现在多少有点区别，加上化妆和美颜，看起来差别很大也是有可能的。” “跟你一起学画的同学认识吗？” “问过了，都没印象。” 徐知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办公桌的原稿。 “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高定礼服都有保密性，就是怕提前曝光创意会被盗用，像yu品牌每年都有秀场。一般女明星选择的款大多是上过t台，或者已经发布出来的高级定制。不知道周佳璐是在什么情况下，选择的这件礼服。”林颂薇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这个是不是也要调查清楚？” “是要调查。” 徐知远不动声色地转回头，其实这案子并不复杂，只要查清楚稿子是怎么泄露的，就都好办了。 林颂薇有点发愁：“但周佳璐应该不太好联系。” 毕竟是当红女星，那天出事周佳璐工作室显然也很气愤，她们的回应也间接引导了舆论，显然是站在yu那一边的。 大概yu品牌和周佳璐工作室当时都没想到薇欢会直接走法律程序，如果她们胜诉了，那周佳璐就是在不明真相前，盲目站队自己代言的品牌，属于不尊重原创的行为了。 这事可大可小，多少会对她有一点影响。 哪怕能联系上，周佳璐也不一定会帮这个忙。 徐知远摸了下鼻子，笑了笑：“我跟她正好有点交情，我跟她沟通试试。” 林颂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当即笑起来：“那就谢谢徐律师了。” 这时，徐知远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 林颂薇来之前，他给程渡发了条信息。 徐知远：【我跟白小姐约了两点，你什么时候回来？】 c：【她姓林。】 … 程渡刚走出机场，给徐知远回完信息，发现宋语熙之前也给他发过信息。 宋烦人：【哥，我刚刚跟薇薇姐一起去律所，路上外婆给那个号码打电话了，我当着她的面接的！】 宋烦人：【吓死我了！】 宋烦人：【不过，我没露馅！你放心！】 程渡并不怎么放心，他退出微信，给外婆回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却不是外婆，是他妈程辛夷接的：“你外婆跟张姨出去遛弯消食了，没带手机。她刚刚又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 “六个，也没有很多。”程渡把车开出去，淡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的？” 电话那头，程辛夷刚从外地回来，一脸疲倦地在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刚回来一会儿，没碰到你外婆，给张姨打电话才知道她们出去了。我之前听张姨说你外婆最近老给你高中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打电话，打的旧号，现在是个老头子的号码，被骂了好几次。” 程渡语气更淡：“那是前几天的事了，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 “被拉黑了？”程辛夷问。 “我把那个号买回来了，以后外婆想打就打，会有人接的。” “……” 程辛夷愣了好一会儿，“谁接？”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程渡把车开出去，目视前方道，“既然外婆不在，那我挂了。” 这个点不堵车，程渡车开得很快，一路顺畅开到停车场，只花半个多小时。在车库停好车，程渡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微信响了声，他低头看了一眼。 徐知远：【你的白小姐走了。】 c：【什么时候？】 徐知远：【八分钟前，估计已经打车走了。】 程渡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走进电梯按了楼层，手抄在裤兜里，漫不经心地盯着数字显示从-2变成1。 叮—— 电梯门开了。 林颂薇低头翻着包找东西，看到门开了便走了进去，并没有注意到电梯里的人。 她有只耳机不见了。 包里翻遍了也没有，大概是掉律所了，都下楼了又得返回来找。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转身面向门口叹了口气，把包包的金属扣摁下去，抬手要按楼层，发现已经有人按过了。 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了一眼。 看到了侧后方男人的一双皮鞋，和黑色西装裤。 林颂薇：“……” 她觉得自己不用回头，就能猜到这男人是谁了。 身后的人非常沉得住气，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的头顶，想看她什么时候转过头来。电梯不断攀升，上到一半，林颂薇终于忍不住回头。目光从男人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往上，在他干净清晰的喉结和优越的下颚线条停留了一秒，最后才仰起脸，跟他垂下的目光对视。 她干笑道：“程律师，好巧。” 程渡勾勾嘴角：“不巧。” 本来以为她已经走了，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程渡看她手里捏着耳机盒，不动声色问：“落东西了？” 林颂薇撇撇嘴：“有只耳机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掉徐律师办公室了。” “过去找找。”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薇欢的的事在网上闹得很大，大家基本都围观过，更何况律所还接手了这个案子。这也不是什么大案子，但两位高级合伙人却一起参与了。因此，律所很多人都在猜测林颂薇是不是跟他们其中一个有交情，要么就是给的太多了？ 程渡人高腿长，走得却不快，不动声色地迁就林颂薇的步调。一路经过工作区，林颂薇总觉得有不少人在看她，明明刚才她跟宋语熙来的时候都没这种感觉。 这时，旁边的茶水间走出一位短发女律师，气质干练，长得很漂亮。女律师端着水杯，看到程渡，眼睛微亮：“你回来了？我以为你明天才回来。” “提前了半天。”程渡说。 林颂薇之前在远渡律师事务所的宣传册上看到过她的照片，只记得她姓许。她看向许律师，目光正好跟她对上。 许律师看着她笑了一下，转头冲程渡扬了扬下巴：“今晚有庆功宴了，既然你回来了，别忘了参加。” …… 等人走后，程渡随口问：“宋语熙没跟你一起走？” 林颂薇诧异：“你怎么知道她跟我一起来的？” 程渡淡声：“看到她发朋友圈了。” 两人走近徐知远的办公室，林颂薇正要抬手敲门，却发现门没关严实，隐隐听到了里面的谈话—— “徐律师，你知道我哥跟林颂薇是什么关系吗？” “你在这里干坐这么久，就是为了等林小姐走了，好问这些？” “嘿嘿。”宋语熙仰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徐知远拿起刚刚小林送进来的文件袋，慢条斯理地边打开边点头：“知道。” 宋语熙催促道：“那你给我说说呗！” 林颂薇动作一顿，把手放下，站在没动。程渡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没动。 办公室里，徐知远牙疼似的“嘶”了声：“怎么说呢……” 说你哥当年为了追林颂薇，剃过光头，手受过重伤，改过理想……连哄带骗地追了人家两年，没追到手就算了，还被人打了一巴掌。 徐知远觉得这种年少轻狂的荒唐事并不值得宣扬。 啧，都搞得那么狼狈了，居然还没把人追到手。 真是够丢人的。 算了，帮他留点面子吧。 徐知远抿了口咖啡，剧本信手拈来：“他们俩是高中同班同学，你哥的手是因为林小姐受的伤。然后林小姐表示要对他负责，但你哥有喜欢的人了，就没答应她。后来林小姐以照顾和负责你哥为由，想用时间和行动来打动他，结果还是没成。然后她出国了，你哥估计……挺后悔，现在想追回来吧。” “啊？”宋语熙震惊了。 所以，这是个追妻火葬场的剧本？ 门外—— 林颂薇被这颠倒黑白的剧本震惊得目瞪口呆，转头看向身旁的程渡。 程渡神色平静，似乎对徐知远编排的剧本毫无异议，也不知道这个剧本是不是他本人传出去的。虽然她不在意当年的故事版本变成了她倒追他，但还是忍不住说：“你们律师是不是都这么会骗人？当初明明是你骗的我……” 程渡垂眸睨她，漫不经心地笑道：“不是没骗到手么？” 林颂薇：“……” 未遂就能这么理直气壮么？《 》 18、第 18 章 真实的故事剧本，还要从程渡剃了光头之后说起。 那天早读课全年级沸腾，一个传一个：“快去看，8班男神程渡剃光头了”。 正好那天又是周一，下了早读课有升旗仪式，很多人特意绕路也要经过8班，就为了围观一下程渡的光头。 林颂薇没想到程渡剃个光头会这么轰动，刚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听到门口有男生踮着脚往里面看，笑嘻嘻地调侃：“程渡，渡哥，你是真的勇，我还以为他们开玩笑呢，没想到你真剃了光头。”又冲林颂薇喊，“林颂薇，你就原谅他呗。” 走廊上笑声一片。 林颂薇：“……” 她脸腾地一下红了。 程渡抱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在墙边，低头看林颂薇红了耳根，踢了踢她的凳脚，笑问：“你脸红什么？” 林颂薇：“……” 脸红什么？ 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厚脸皮吗？ 那一整天，程渡走到哪儿，就被围观到哪儿。 程渡被围观，就意味着林颂薇也受到关注。 两人似乎被捆绑在了一起，到了中午放学，传言就变成了“程渡为了林颂薇剃光头了”。关键是程渡十分坦然，被那么多人围观都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反正他长得好看，就算剃了光头，脸还是那张脸，依旧是男神。 本来去年闹的那一出笑话已经快过去了，程渡凭一己之力，又让林颂薇掉进了校园八卦的漩涡中心。 就连老师跟校领导都被他的光头给震惊了，陈主任听到风声，在放学后把程渡逮住，严肃警告：“不准早恋啊，早恋影响学习，不要怪我棒打鸳鸯，还要叫家长的。” 程渡当时正抱着篮球，跟秦朝准备去球场跟15班几个男生打球。 他冲陈主任挑眉：“明白，我要是哪天早恋了，肯定跟您自首。” 气得陈主任差点追着他揍。 秦朝那一整天都试图上手去摸一把程渡的光头，但每次还没碰上，就被程渡踹开了，他一次也没得逞。他跟着程渡跑进球场，才转头问：“你不会真的喜欢林颂薇了吧？” 程渡站在操场边上，直线距离比三分线要远，角度也刁钻。他双脚分开，微微向前弯曲，抬头瞄了眼篮筐便起跳，把球投了出去。 篮球在篮筐里打了几个转，落地。 他瞥了眼秦朝：“不喜欢她我干嘛剃光头？” 秦朝：“……” 他想起这人几个月前说过的话，又说：“你不是说你没受虐倾向吗？” 程渡：“现在有了。” 秦朝：“……” 这脸打的，啪啪响。 从那天之后，关于两人的风言风语都在校园里传遍了，林颂薇真成了程渡的绯闻女友了。她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懊恼，却也没办法，只能盼着高一快点结束。 因为程渡选的理科，而她选了文科，高二开学两人不在一个班，时间长了就没人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了。 放暑假后，林颂薇偶尔会在q-q上收到程渡的消息。 五次有三次，是给她推荐看过的书。 林颂薇每次看到，都装瞎不回复。 有天晚上，林颂薇正跟裴屿聊天，当时裴屿在国外读研究生，比较忙，很难得能有时间陪她聊天。 程渡又发来一条信息。 当时她的q-q名字叫“一只薇”，给他的备注是“纵火犯”。 纵火犯：【林颂薇，你不如拉黑我试试？】 一只薇：【好啊，满足你。】 说完，就真的把他拉黑了。 程渡被她气得半死，恨不得骑车到她家楼下，把人叫出来……叫出来做什么？大概什么也不做，他就是想见她了。 第二天，林颂薇拍拍屁股，跟美术老师以及一群画画的同学出了省，去了一个旅游小城市写生。到那边的第二天，大家一块儿上了山。 他们带了吃的喝的，打算呆到傍晚，画完日落再回去。 下午三点多，有个女生肚子突然疼了起来，不知道是急性阑尾炎还是水土不服，疼得脸煞白，冷汗直流。老师交代了几句，就跟负责人背着那同学匆忙下山，送去医院。 出了这种事，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勉强等到五点多，大家眼看着就要盼到太阳落山，准备开始画日落了，山顶忽然刮起了大风，天色说变就变，乌云压顶，马上就要下大雨了。 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林颂薇当时选的位置是一块大岩石，位置并不算偏，都能看到其他人。她匆忙收拾好东西，起身时听到一声砰响，有什么东西掉下去了，砸在石块上。 她转身低头看，发现是手机从兜里滑出，掉下去了。 她叹了口气，把收拾好的画具放到旁边，抓着旁边的树枝跳下去。却不想有块石头藏在草丛下，她脚心正好踩在上面，脚脖子一崴，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疼得她差点哭出来。 上面有人喊：“还有人吗？走了啊！！” 有个女生问：“林颂薇呢？” 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把林颂薇放在边上的画架吹倒，连带着画笔和颜料，一起骨碌碌地掉下来，一并砸在林颂薇身上。林颂薇都被砸懵了，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顾不上脚疼，爬起来就大声喊：“我在这里！！！” 很不幸，一道响亮的雷声盖过了她的声音。 林颂薇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 “她是不是走前面了？” “刚刚她是不是跟老师一起走了啊？她跟玫玫关系挺好的，是不是跟着一起去医院了？” “应该是吧，不然我们叫那么多声，在的话肯定回答了啊。” 林颂薇懵了，单脚跳起来，又喊了几声：“不是啊！我在这里呢！别丢下我啊！！” 她一连叫了几个人的名字。 可能是位置问题，也可能是逆风了，她的声音传不出去。 没有人听到她的喊声。 林颂薇连忙拿起手机，想打电话，结果发现手机砸那一下，居然坏了，连机都开不了。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又喊了几声，却一点回应也没有得到。过了一会儿，确定他们是真的都走了之后，她呆呆地站在下面，整个人都绝望了。半晌，她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几口气，稍微调整了下情绪，细白的手指抓在岩石上，想要爬上去。 山顶狂风大作，乌云压顶，整个山间都灰暗了，突然又是一声惊雷，把她吓得手一抖，又滑了下去。 接着，暴雨倾盆而下。 林颂薇一下就被浇透了，整个人从头发丝冷到了脚底。 … 美术生们被淋了半路，一到宾馆就冲进去。 大堂里站着两个高个男生，期中一个背着黑色背包，头发剪得干净利索，一张脸清隽好看，正闲散地站在门口。有个女生认出他来，惊讶地喊：“程渡？你怎么在这儿？” 程渡看着后面那一群人，寻找林颂薇的身影，语气淡淡：“来旅游。” 其中一个男生笑嘿嘿地说：“来找林颂薇的吧？” 程渡挑眉，没说话。 过了半分钟，所有的美术生们都跑进来了，却唯独不见林颂薇。 程渡皱眉，转头问那个女生：“林颂薇呢？” “哦，有个同学肚子疼被送去医院了，她跟着一起去了。”女生头发都还在滴水，正好老师打电话过来，问他们是不是都安全回到宾馆了，女生说都回到了，最后不知怎么，突然不确定地问，“老师，林颂薇是跟你们去医院了吧？” 两边信息一对，女生脸都吓白了。 确定林颂薇没有在医院，也没有跟他们一起下山，程渡就疯了，他脸色阴沉沉地看着这群人：“你们就把她一个人丢在山上，自己回来了？” 女生嗫嚅道：“我们叫了好多声，没听到她回答……就以为……”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程渡脸色阴沉得吓人。 程渡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们多说，转身去前台问有没有手电筒。 那架势，是要上山找人。 秦朝忙过来拉住他：“你要上山找人啊？这天那么黑又下着暴雨呢，太危险了，报警吧。” 前台工作人员也劝说：“对啊，报警吧。” “刚刚老师也说报警，然后他们正从医院赶回来……” 程渡都不敢想林颂薇一个人被丢在山上是个什么情况，是摔到哪个地方受伤了，还是迷路了？或者是在山上遇到了别的男性游客……未知的可怕和猜测，半点都不敢想，一想就要疯。 最后是报警了。 但程渡一秒也等不了，跟秦朝，以及一个带路的男生，穿上宾馆给的雨衣一块儿上了山。 他们到山脚下时，雨还在下，但比之前小了些。刚下过雨的山路不好走，但程渡依旧走得很急，秦朝和男生被甩在后面，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 爬到山顶，男生都快断气了，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 程渡站在他面前：“她之前大概在哪个位置？” 天早就黑了，又下着雨，除了手电筒，几乎半点光都没有。男生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四周，有点分辨不出来了，他犹豫了一下，愧疚道：“太黑了，看不出来哪儿是哪儿了。之前就看她好像是在那边……就在一块大岩石上摆的画架……” 他大概指了个方向。 可这山上到处都是岩石。 秦朝无语：“好像？” 男生羞愧不已，要是林颂薇真出什么事，他们一群人都难以原谅自己。 程渡什么也没说，朝着男生指的方向走。 秦朝叹了口气，也跟过去，“分头找找吧。” 三个男生边找边喊林颂薇的名字，但一直没得到回应，程渡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大岩石下方，林颂薇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地坐在一片泥泞的野草丛里，身体被暴雨冲刷得僵硬且冰冷，之前为了爬上去，还摔了两跤。其中一次还磕到了后脑，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再也爬不动了。她蜷缩在岩石下方，听着山林里的暴雨雷鸣，害怕得直哆嗦，脑子里闪过很多不好的想法，怕没人发现她不见了，怕就算发现了也找不到她…… 呜呜呜，她十七岁都没到，要是就这么死在山上了，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尤其那个声音还那么像程渡。 一定是幻觉。 所以她没应。 直到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 她才抬起头，竟然看到了一束光。 她呆了呆，又听到声音很像程渡的人在急切慌张喊她：“林颂薇，你在不在？！” “在……” 因为她躲的位置太偏，程渡在上面看不到，拿着手电筒都要转身走了，突然听到那道虚弱无力的回答，身体猛地顿住。 他屏住呼吸，往前走了几步，一只脚踩在岩石上，左手撑在石块上，半蹲着向前倾身探头，手电筒倾斜往下照。岩石下方蜷缩着一个瘦弱狼狈的女孩，她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浑身湿漉漉的，衣服脏得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唯独露在外面的手臂、脖子、和脸……都显得格外的苍白脆弱。 手电筒的光束像一个发光的屏障，完完整整地把林颂薇笼罩在里面，她仰着小脸，眼睛红彤彤的，瞳仁却很黑，呆愣愣地看着岩石上方的少年。 她想，应该还是幻觉。 不然程渡怎么会在这儿？ 于是，她又绝望地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程渡：“……” 他重重地吁出一口气，盯着女孩的身影，扬声说：“林颂薇，抬头，不是幻觉。” 林颂薇倏地又抬起头来，眼睛都睁圆了，不敢置信地呐呐开口：“程渡？” 少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清隽干净的轮廓在雨夜里闪着光，他低头冲她笑：“不枉我千里赶来，运气还不错，捡到了一只薇。”《 》 19、第 19 章 山林里的泥土荒草被雨水浸得潮湿泥泞，稍有不慎就会打滑，还有滚落山底的可能。程渡拿手电筒照了照林颂薇周边的环境，主要是滑，他一个人跳下去大概没办法把人弄上来。 他直起身，朝不远处搜寻的秦朝和男生喊：“找到了，你们过来帮忙。” “林颂薇怎么样啊？”秦朝喊了声，跟男生忙赶过来。 程渡又蹲回去，手电筒光束扫在林颂薇身上，少女模样狼狈又可怜，裤脚露出半截白皙的脚踝，看着有点红肿，估计扭伤了。 他皱眉，问她：“除了脚踝，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林颂薇神色恍惚，神经反应变得很迟钝，慢慢摇了摇头，又点头，委屈巴巴地说：“后脑勺，摔了一个包，可能脑震荡了……” 她顿了顿。 又仰起头，看着上方的少年，弱弱问：“你真的是程渡吗？” 她还是难以置信。 程渡第一次看到林颂薇这么呆的模样，身后脚步声渐近，他低头看着她，勾勾嘴角：“一只薇，打个商量，我下去把你带上来，你回去就把我加回去，以后再也不准拉黑了。” 林颂薇：“……” 她终于有点相信，这个人是真的程渡了。 除了程渡，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还想欺负她？ 她撇撇嘴，觉得委屈，可被困在这里的三个多小时里，各种绝望的想法都有过，但最期盼的还是有人快点来找她，把她带回去。 被丢下的感觉太难受了。 “怎么都行，你快把我带上去吧。” 她可怜兮兮地开口，嗓音里全是哭腔。 程渡听着心疼，后悔说那些混蛋话了。 回头喊了一眼不远处秦朝，不等他们过来，便说：“我先下去了。”说完就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弯腰，手撑在岩石上，找了个落脚点就跳了下去。 落地时脚滑了一下，但他很快就稳住了。 他把手电筒拿下，放在地上，转身走近林颂薇，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罩到她身上。虽是夏天，但林颂薇被雨淋太久了，身体冰凉僵硬，由着程渡像照顾小孩穿衣服一样，帮她把手塞进雨衣袖子里。 其实两人放暑假后就没见过，已经有一个月了，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林颂薇甚至忘了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几十秒里，两人谁都没说话，在这昏暗潮湿的山林雨夜里，甚至连彼此的表情都看不清。 微妙地、不可思议地柔软情绪充盈在此刻。 程渡把林颂薇拽起来时，伸手轻轻抱了她一下，手搭在她背上，声音很低地问：“是不是吓坏了？” 下一秒。 林颂薇突然“哇”地一声，额头抵着他的肩，大哭了出来。 她是真的吓坏了。 也可能是以往恶劣的少年突如其来的温柔，一下戳中了她的心。 正好，秦朝他们到了，两个手电筒往下一照，光线瞬间大亮。秦朝今晚也是心惊肉跳地，看到林颂薇在程渡怀里哭，心想为了兄弟，今晚受的苦和累也算值了。 林颂薇哭了两三分钟，情绪稳定下来，有点不好意思了。 程渡脸上全是雨水，他眯着眼抬头看秦朝，又看看四周，说：“先上去吧，你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再检查检查。” 林颂薇低低地“嗯”了声。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林颂薇都很怕回忆那一晚的情形。 那可能是她这辈子，也是程渡这辈子，最倒霉的一晚上。 大概，也是命运。 正准备爬上去之际，雨突然又下大了，狂风大作，伴随着雷鸣闪电，林颂薇踩着程渡撑在岩石上的手臂往上爬，抓住了秦朝伸下来的手。 程渡抓着她的脚踝，提醒：“抓稳了。” 林颂薇受伤的脚正要踩到石块上借力，又是一声惊雷，她脚一下没踩准，整个人往下滑了一下。下着雨，手上全是雨水，本来就很滑，她的手一下从秦朝手里脱离，整个人掉了下去。 “啊！”她惊恐叫出声。 程渡连忙伸手捞人，林颂薇整个人砸到他怀里，他脚不受控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泥土松软泥泞，直接被踩塌了，两个人一起滚了下去。 秦朝心都要跳出来了，被吓坏了。 意外发生就是一瞬间。 林颂薇听到程渡突然痛叫出声时，整个人都还是晕眩的，但那种疼到极致压抑不住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她挣扎着爬起来，慌慌张张地问：“程渡，你怎么样？哪儿受伤了。” 程渡左手还按在她脑袋上，整个右手都在颤抖，疼得眼前发黑，咬着牙，嗓音沙哑微颤：“别动，我……手可能断了。”《 》 20、第 20 章 手……断了？ 林颂薇害怕极了，跪坐在他旁边摸索，想看看他的手，可太黑了又下着雨，什么也看不见，又不敢去碰，那种绝望感比之前一个人被丢在这里还要强烈。 程渡咬紧牙关忍着疼，他的手不是断了，是刚刚滚下来想抓借力点时，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他能感觉到血液正在流失，听到林颂薇哭得凄惨，咬着牙抽气道:“林颂薇，我们又不是殉情，别哭了。” 这人到这种时候还能开玩笑…… 林颂薇哭得更厉害了。 秦朝连滚带爬地从上面下来，毕竟才十六七岁，别说林颂薇了，他一个大男生都快急哭了，手电筒照到那边，急道：“你们怎么样了啊？” “别照！” “他手好像断了……” 两人同时开口。 林颂薇刚想借光看一下程渡的手，秦朝就下意识把手电筒拿开了。 程渡虚弱道：“我晕血，别照。” 秦朝慌道：“你什么时候晕血了？” “我晕自己的血，别照。”程渡嗓音压不住颤抖，说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你雨衣脱下来，给我盖上。” 突然一道闪电劈开黑暗，山亮了一秒，林颂薇恍惚看到了一片红，巨大的未知恐惧笼罩下来，让她一阵昏眩。 “警察来了！” 留在上面的男生激动地喊，声音模糊在暴雨中。 老师跟着警察和搜救队伍赶到，惊恐惧怕了一晚上的林颂薇终于晕了过去，跟程渡一起被紧急送往当地医院。 … 林颂薇高烧了一晚上，凌晨五点在医院醒来，看到自己的父母都坐在床边守着。她脑子一片空白，愣愣地看了他们几秒，忽然挣扎着起身。 钟娴忙扶住她：“起来干嘛？还打着吊瓶呢。” “程渡呢？”林颂薇头晕乎乎地，急切地抓着妈妈的手，“他手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 钟娴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颂薇急得眼睛发红：“妈妈，很严重吗？” 还是林宴辉开了口：“你那个同学程渡家里是医学世家吧？这边的医生给他做了手术，但情况不太好，他家里人紧急把他接回去了，江城那边医疗条件要好很多，专家也比较厉害，可能情况也没这边医生说的那么坏。” 林颂薇家庭条件很好，父母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钟娴是家庭主妇，林宴辉忙着做生意，从小就不太顾得上她，父女俩的感情比较淡。 “那……这边医生怎么说？”林颂薇紧紧揪着被子，呐呐地问。 钟娴示意林宴辉先别说了。 林宴辉叹了口气：“现在不说，之后也是要说的。听说他是为了找薇薇才受的伤，如果真的以后手不能提重物了，落了残疾，那我们要跟对方家里谈赔偿什么的。” 手不能提重物…… 落下残疾…… 林颂薇呆呆地靠着床头，脑子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程渡地站在球场上，懒洋洋地扬起系着蝴蝶结的右手，笑得意气风发的耀眼模样。 那他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打篮球了？ 不、不对。 这可能不是最可怕的。 他家是医学世家，她曾经听他跟秦朝说过，就他家那个情况，以后应该还是念医学专业。 程渡以后可能是想做一个医生的，他成绩那么好，家庭氛围熏陶，以后如果真的做医生，那应该会像电视剧里的主角医生那样，会成为一个年轻、英俊、医术高明的医生。 林颂薇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有一天手受伤了，再也不能画画了。 她会怎么样？ 她无法想象。 沉沉的愧疚和惧怕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十六七岁的女孩，怎么承担得起另一个人的理想和人生呢？ — 当时情况紧急，又没有家人在身边，程渡的手术是他自己签的字，医生总是会把最坏的结果先告诉你。回到江城后，程渡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他们家的医生几乎遍布各个科系，他爷爷是三院的院长。 为了他的手，家里所有的资源和人力都用上了。 麻醉过后，程渡被疼醒了，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才抬头看下病房里的几个自家医生，抿紧了唇，看向他爸：“你跟我说实话吧，我手是不是废了？” 当时他跟他爸关系很差，经常连声爸都不想叫。 宋新立看了他几秒，才开口：“没那么严重，过几个月可以再做一次手术，你配合复建，还是能恢复的，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不会废，别瞎说。” 程渡垂眼，沉默了很久。 低声问：“那还能拿手术刀吗？” “复建效果好的话，小手术应该可以。”宋新立顿了顿，“如果你想做外科医生，那种几个小时以上甚至十几二十个小时的手术，肯定是不行的。” 程渡觉得手疼得厉害，他喉咙滚咽了几下，哑声道：“那有什么意思？” 理想是最极致的东西。 不能奔向极致尽头，那有什么意义？ 程渡一个人闷在病房里躺了一个上午，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也没搭理。中午外婆给他带饭过来，坐在病床边，手轻轻拍在被子上，心疼地说：“小渡，来吃点东西。” 程渡是外婆带大的，他谁都可以不理，但就是不能不理外婆。 他情绪低落地靠坐在病床上，低声说：“外婆，我不饿。” “哪儿能不饿啊，都多久没吃东西了。”外婆说着就打开保温盒，把饭菜摆到小桌上，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我出门之前接了个女孩子的电话，她说她叫林颂薇，就是你上山找的那个女孩对吧？” 程渡抬眼，看向外婆，问：“她说什么了？” 外婆说：“跟我道歉了很久，说话都要哭了，又问我你现在在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程渡的手机泡水用不了了，也不想用。 他看向外婆：“你告诉她了吗？” “告诉了。自己吃，这两个月估计都得用左手吃饭了，先习惯一下。””外婆把勺子塞到他左手里，温和道，“不一定要做外科医生，跟外婆学中医也可以的啊。” 程渡无语片刻，终于忍不住吐槽：“外婆，你是专治妇科的。” 不孕不育、月经不调等等…… 跟她学中医，开玩笑么不是？ 林颂薇是问高一（8）班班长要来程渡家的号码，是一个座机号。她晚上八点回到江城，坚持不让爸妈跟着自己上住院楼，一瘸一拐地上了电梯，找到程渡的病房。 她站在门口，踌躇酝酿许久，才敢抬手敲门。 当时程渡已经躺下，在药物作用下，都快睡着了。 突然惊醒，转头看向病房门口。 半晌，才说：“进来吧。” 门口的女孩脸色苍白，带着病气，眼睛红肿，怯怯地看着他。 两人在此之前，还是不尴不尬不冷不热的关系，就连暧昧也只是存在于八卦当中，要说喜欢，那也是程渡的单向喜欢。昨晚之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四目相对时，那种微妙的、不可思议的情绪，掺杂着更多五味杂陈的感受侵蚀着两个人。 林颂薇愧疚不安，站在门口望着他，小声说：“程渡，对不起……” 程渡盯着她，突然皱眉：“进来说。” 林颂薇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站在病床前，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不敢多看。很快抬头，直视着程渡，又重复了一遍：“程渡，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程渡恶声恶气地说，“我是让你进来坐着说话，不是让你进来再给我道一次歉。” 林颂薇犹豫了一下，听话地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两人沉默了半晌，程渡看不惯林颂薇这副怯怯不安的模样，皱眉说：“你一个人来的？” “我爸妈在楼下。”林颂薇来之前准备了很多话，但现在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她看着程渡半晌，才问出一句，“你的手还疼吗？” 程渡冷声：“废话。” 林颂薇：“……” 她低下头，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你就没别的跟我说吗？”程渡心情非常不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千里迢迢去找你，为你受了伤，手都要废了。你不是应该说，要对我负责，要照顾我之类的话吗？” 林颂薇愣了愣，她是这么打算来着。 可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抢先了。 不知为何，程渡这种凶巴巴的态度，反而让她心理好受了些。她并着双腿坐得端正乖巧，看着程渡，认认真真地承诺：“你是为我受的伤，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 因为这件事，几个人上了当地的新闻，那天晚上正好赶上了暴雨台风天，新闻告诫大家出行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外出写生的学生。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江城一中里，许多人都知道了。 不少高中同学想去医院看望程渡，都被程渡让秦朝拦住了。 只有林颂薇一个人天天往医院跑。 程渡不要林颂薇家里任何赔偿，只要林颂薇去医院照顾他。 高二开学第一天，林颂薇跟赵橙橙分到了文科（15）班，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桌，正好靠着门。 早读课结束，大家刚领完新课本，都坐在座位上整理。 林颂薇有些心不在焉，之前看分班表，程渡分到了高二（1）班。秦朝也在那个班，应该能照顾一下程渡。 正想着等下要不要过去看一下，就听到走廊上有人喊了声：“程渡，你来找林颂薇啊？” 林颂薇愣了下，转头看去。 就见程渡懒洋洋从后门走进来，左手把书包往赵橙橙桌上一甩，低头看她一眼，笑了下：“赵橙橙，劳烦让个座吧。”《 》 21、第 21 章 赵橙橙本以为程渡只是找林颂薇说点事情，很快起身让座走到旁边。程渡却淡淡地提醒：“不是让一会儿，是把这个座位让给我，行吧？” “啊？”赵橙橙直接傻了。 林颂薇呆愣地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程渡轻描淡写道：“我转文科班了，以后就在（15）班。” 这是什么爆炸性新闻？（15）班同学集体傻了。 傻愣得最彻底的是林颂薇，直到程渡在她旁边坐下，她才回过神。 她很想问为什么，却问不出口。 程渡手上的伤刚拆线，手腕内侧留下一条十几厘米的疤，因为是新疤，所以还有点红肿，看起来狞狰可怕。林颂薇看了一眼那条蚯蚓似的伤疤，她觉得自己能猜到为什么，那个原因很残酷，让她愧疚得坐立难安。 赵橙橙愣了一会儿，问林颂薇：“薇薇，那我搬走吗？” 林颂薇抿了下唇，点头：“嗯。” 很快，赵橙橙就把新课本全部搬走了，把座位让给了程渡。 程渡还没有新课本，书包塞进桌洞后，桌面空空如也。他转头看林颂薇，抬脚在她凳脚上撞了一下，晒笑：“跟我同桌就这么不高兴啊？” 林颂薇摇头，还是忍不住说：“可你应该不喜欢文科的。” 程渡上学期期末考试，理科成绩是年纪第一，而且他还参加了物理竞赛，是理科班的宝贝儿。从他申请转文科开始，几个理科老师轮番给他打了电话劝说，包括他爷爷、他爸等等都来劝过。 但程渡谁也没听，执意要转。 为此，宋新立还把他骂了一顿，说：“医学专业那么多科系，你就非要拿手术刀吗？” 程渡冷淡道：“我现在什么刀都不想拿了。” 也拿不了。 本来就是为了学医选的理科，既然不能拿手术刀了，那学理科的意义就失去了百分之九十。所有人都觉得程渡因为手伤志气消沉，意气用事，都想来劝一劝，希望他能考虑清楚。 程渡花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不管如何，理想和喜欢的女孩。 总得抓住一个吧。 程渡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林颂薇不吭声了。 自从程渡受伤以后，她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再也不会张牙舞爪，也不会呛他，几乎是对他言听计从了。程渡不喜欢这样的林颂薇，她应该是肆无忌惮、张扬骄纵的。 半晌，他起身说：“跟我去办公室拿课本。” 林颂薇愣了一下，马上起身。 两人去办公室领了程渡的课本，林颂薇不让程渡动手，自己一个人艰难地抱着厚厚一摞书。 程渡走在她身后，落后她两步，沉着脸盯着她纤细的背影。正好秦朝来找程渡，看到林颂薇搬书，连忙过去帮忙。 那天晚上林颂薇没看到程渡的手伤，秦朝却看到了，差点没吓晕过去。他总算知道当时程渡为什么不让他拿手电筒照了，大概是怕吓到林颂薇吧。 什么晕自己的血，也是骗鬼的。 “找我干嘛？”程渡烦躁道。 秦朝抱着书，叹了口气：“没什么，你走了我没同桌了，就是来看看。” 程渡啧了声：“无聊。” 这时候程渡转文科班的事已经传遍了，程渡跟林颂薇做了同桌的事，也一起传开了。如果说上学期剃光头的事只是还债，那为了救林颂薇受伤，转文科班，还不是喜欢她的话，那是什么？ 谣言传开的时候，林颂薇正在给程渡的课本和作业本写上名字。 程渡在旁边监工，挑剔道：“林颂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字这么丑？” 林颂薇：“……” 她的字虽然不算漂亮，但也工整秀气好吧？ 哪里丑了？！ 林颂薇撇撇嘴，一笔一划地写得更认真了。 一整天下来，都是程渡单方面的挑剔挑刺，林颂薇什么都顺着他。赵橙橙知道林颂薇愧疚，但看到林颂薇几乎把程渡当少爷侍候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 放学后，林颂薇整理自己跟程渡的课桌，收拾完了偷偷松了口气，准备去画室画画放松一下。 程渡在旁边冷眼看她几秒，突然道：“林颂薇，你送我回家。” 林颂薇愣了下，茫然问：“怎么送？” “走路，我今天早上走路来的。”程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远，走十多分钟。” 林颂薇挣扎了几秒，点头：“好。” 程渡：“……” 他冷着脸把书包从桌子里拽出来，扔到她怀里，起身走出去。 林颂薇抱着他的书包愣了下，连忙背上自己的书包，追出去。 班里一群没走的同学面面相觑。 有男生嘀咕：“林颂薇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赵橙橙叹了口气，可不就像小媳妇么？还是逆来顺受的那种。 程渡人高腿长，走得很快，林颂薇背着一个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跟在他后面走得有些吃力。一直追到校门外，他脚步才缓下来。 林颂薇微微喘着气，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雅颂居，那会儿林颂薇还不知道他是跟外婆一起住，到小区门口就停下了，转头询问他：“到这里可以吗？” 程渡垂眼睨她，语气冷淡：“不可以。” 林颂薇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这是林颂薇第一次来程渡家，走进院子之前，她惴惴不安地打了很多腹稿。从院子的玻璃门走进客厅，看程渡在沙发上坐下，眯着眼睛看她，才反应过来，他家好像没人。 程渡看她还在四处张望，冷哼一声：“别看了，我家没人。” 林颂薇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把他的书包放在单人沙发上，有点紧张：“那我可以回去了吗？我还要去画室画画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拒绝我？你跟过来干什么？”程渡简直要被她憋屈死了，语气比之前更差，“我叫你来你就来？以前怎么没看你这么听话。” 林颂薇小声道：“那不是之前你手没受伤么？” 除了那晚程渡开口让她负责之外，两人没再谈过这件事。但两人理解的负责，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程渡不知道她是故意装傻，还是真不懂。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一只薇，我不后悔那天晚上去找你。我也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之前确实是想学理科想当医生，但现在手受伤了，做不了医生，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真的不算大事吗？”林颂薇不信。 程渡嗤笑：“理想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比起当医生，我可能更在意以后不能打篮球了。” 这两个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怎么能相提并论？林颂薇还是不太相信，程渡抬手在她脑袋上揉搓了一把，恶声恶气道：“不是要去画室吗？给你半分钟，再不走就留下來给少爷我做饭。” 林颂薇：“……” 程渡垂眼睨她：“不走？那我开始点菜了。” 林颂薇在心里骂了一句“混蛋”，背着书包赶紧逃。 她会做饭才怪。 第二天中午，林颂薇跟赵橙橙去文具店买笔，正好听到有人在八卦她跟程渡的事。从文具店出来，赵橙橙挽着她，小心翼翼地问：“薇薇，大家都在传程渡追你的事，你知道的吧？” 林颂薇默了默，点头：“不是上学期就传了吗？” “那不一样。”赵橙橙转头看她，“就……程渡暑假专门去找你，又为了你手受伤，转文科班，虽然他没明说，但谁都看得出来他在追你啊。” 如此明目张胆，哪怕一个字也没说。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林颂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也知道赵橙橙想问什么。大概是想问她对程渡有没有感觉，程渡做了那么多，她有没有心动。 那晚上发生的事，如果只回忆前半段，不论是少年找到她时的那个笑容，还是他那个轻轻的拥抱和低声安慰，都可以是心动的导火线。 可连着后半段的意外事故，愧疚便凌驾于所有的情绪和情感之上了。 或许那天程渡的话起了作用，林颂薇心理负担减轻了一些，慢慢地，对程渡没那么供着了。偶尔还会被他气得跳脚，比如程渡给她讲解一道很难的数学题，她要他重复三次她才弄懂之后，程渡用左手在草稿纸上写下“林颂薇是个笨蛋”七个字，把林颂薇气得踩了他一脚，怒道：“你这么聪明你怎么不上天啊！” 再比如，程渡偶尔会给她送个礼物，送完了还非要她回一个。林颂薇有时候被他欺负惨了，会暗戳戳报复回去，回礼时送了一对老年人的护膝。 程渡乐得不行，觉得自己真他妈有病,居然享受她肆无惧惮的模样。 程渡每天都要去医院复建，但他从来不让林颂薇跟着，倒是秦朝陪着去了几次。有一次听到程渡跟他大伯商量二次手术的事，等大伯走后，便问程渡：“林颂薇是不是不知道你寒假要做手术的事吗？” “嗯。”程渡正在活动手指，做了三个月复建，几根手指已经基本能控制了，但不能提重物，依旧手无缚鸡之力，“等手术做完再说吧。” 秦朝又问：“那做完手术，可以打球吗？” 以前两人一起打球配合得最默契，自从程渡受伤后，他很久没酣畅地打过一场篮球了。 “想多了，就算做完手术还是要做复建，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需要多长时间恢复，还不确定。”程渡瞥他一眼，懒洋洋道，“真想打的话，左手也可以试试。” 秦朝想了想，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林颂薇你要做手术的事啊？她对这件事一直很愧疚，如果知道你能恢复得好一点，应该不会那么难受。” 程渡沉默几秒，低声说：“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怕她太愧疚，又怕她只有愧疚。《 》 22、第 22 章 虽然程渡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混蛋，但他决定继续混蛋下去。混蛋到什么时候呢？就看林颂薇什么时候开窍，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林颂薇对此毫不知情，依旧兢业业地把他当少爷，只要是需要用到手的体力活，她都抢着干。 期中考试时，程渡的手还没恢复好，连着三天的考试，让他的手有些受不了，加上文科考试要写的字太多了，最后一科差点没写完。 最重要的是，他手受伤后留下一个后遗症，一到下雨天就疼。 这件事当时林颂薇还不知道。 考完试第二天放假，正好下雨了。 程渡本来是不抽烟，但手伤了之后，疼起来的滋味实在难熬，每次下雨天都会抽一两根，缓解烦躁不堪的情绪。 他坐在电脑屏幕前，发现林颂薇q-q在线，手慢慢打了几个字过去。 程渡：【一只薇，雨停了来我家。】 这天林颂薇本来是要去上美术课的，但老师生病请假了，她只能窝在家里看书上网。其实她以前是很喜欢下雨天的，但自从经历了那晚的暴雨夜之后，就再也不喜欢下雨天了。 她找了一部电影，正准备看看，就收到了程渡的消息。 一只薇：【过去做什么？】 上次被他骗过去之后，她没再去过他家，她有点怕碰到他家里人。 程渡：【我一个人在家。】 林颂薇沉默了几秒，打字。 一只薇：【你家没人么？】 同时，程渡又发来两个字：【手疼。】 两个字拿捏住林颂薇的命脉，她换好衣服下楼时，钟娴正好把午饭做好了。林颂薇想了想，问：“妈妈，我们家保温盒在哪里？” 钟娴问：“在橱柜里，你要做什么？” 林颂薇犹豫了下，实话说：“程渡一个人在家，他说手疼，他外婆今天不在家，我去看他一下。” 钟娴和林宴辉当初要跟程家谈赔偿，但程渡拒绝了，连治疗费都一分不要，只要林颂薇去照顾。 这么明显，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喜欢自家女儿。 其实两人私下里聊过几次，程渡家世好成绩好，长得更不用说了，就是可惜了右手。所以，到底是让他们自由发展，还是适当阻碍一下，最终也没达成共识。 钟娴顿了顿，去厨房拿出保温盒装了两人份的饭菜，拿袋子装好，递给她。又有些不放心地问：“程渡没有欺负你吧？” 有啊，他每天都欺负我。 林颂薇在心里诽谤，脸上却甜甜地笑：“没有，他对我很好。” 钟娴叹了口气：“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半小时后，林颂薇撑着伞，提着保温盒走到院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钢琴声，她听出来是《mysoul》，弹得不是特别流畅。 是程渡在弹钢琴吗？还是他家里有别人？她踌躇片刻，才推开院门走进去。 走到门前，透过落地窗，看到程渡坐在客厅的钢琴架前，琴声就是从他手下传出的。林颂薇上次来去匆匆，都没注意到被黑布盖住的，是一架钢琴。 更不知道程渡还会弹钢琴。 程渡在手受伤之前一直很喜欢打篮球，所以夏天皮肤一直有点偏麦色，这几个月没碰过球，皮肤变得白了很多。 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是一双极好看的手。 《mysoul》节奏不算快，但能看得出他右手节奏有点跟不上左手。 钢琴声戛然而止。 程渡偏头看过来，懒洋洋地问：“你还要站门口多久。” 林颂薇把雨伞收了，立在门边，走进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儿吗，她四处张望了下，问：“你在熬中药吗？” “外婆给我弄的中药包，敷手用的。”程渡看她还拎着饭盒，挑眉嗤笑，“还给我带了饭啊？” 林颂薇撇撇嘴：“我自己要吃的，你要是没吃，我可以分你一半。” “没吃，等会儿吧。”程渡没什么胃口，还坐在钢琴椅上。 她把饭盒放在茶几上，又看了一眼那架钢琴，“没想到你还会弹钢琴。” “小时候被我妈逼着学了三年，很久没弹了。我大伯让我在家多活动手指，弹钢琴可以锻炼手指灵活度。”程渡确定很久没弹了，要不是为了复健，这架钢琴放在这里还是个摆设，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右手手指，看向林颂薇，“有没有想听的曲子或喜欢的歌，我给你弹一个。” 林颂薇对程渡的复健一直很上心，曾经提出过要陪他一起去医院复健，看他恢复得怎么样，但被程渡拒绝了。 她猜可能是复健的时候太疼，他不愿意让她参与。 林颂薇是看着他的手从不能动弹，到慢慢能握笔写字的，高一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程渡写了一手好字。 现在的字不能说不好看，但确实潦草很多。 她没想到，他弹钢琴也只是为了复健。 “都可以。” 程渡低头翻琴谱，林颂薇好奇地走到他身后，看到他把琴谱放在前面。她目光落在上面，看到上面的曲名《小情歌》。 是林颂薇很喜欢的一首歌，还是她的手机铃声。 《小情歌》前奏很美，曲调细腻浪漫，青春又纯情，就连歌词也是美的——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拥抱。 跟此时此刻的天气很应景。 程渡弹这首曲子弹得很熟练，琴谱只是个摆设，他并没有抬眼看。 林颂薇听着这首曲子，莫名又想起了那个暴雨夜，不知道是不是钢琴曲调过于浪漫动听，冲淡了不好的记忆。 她这次回想起来，竟然没有那么窒息了。 四分多钟后，程渡收了手。 林颂薇还有点意犹未尽，问他：“还弹吗？” 程渡勾勾嘴角：“想听什么？” “嗯……”林颂薇回想节奏慢一点的，自己喜欢的曲子，“《罗密欧与朱丽叶》，可以吗？” 程渡的回答是起身，冷嗤拒绝：“不可以，不弹悲剧。” 林颂薇：“……” 你真讲究？ 下一瞬，又忍不住想，这算是暗示吗？ 程渡把保温盒拿到餐桌上，保温盒盖子拧得比较紧，他弹了半个多小时钢琴，手指有些僵硬，拧了一下居然没拧开。 他脸色不太好看，皱眉正想再试试—— “我来我来！” 林颂薇同学赶紧跑过来，憋气用力拧开了。拧开之后，抬头看他一眼，抿嘴干笑：“我妈妈拧得太紧了。” 自从同桌后，两人倒是经常一起吃饭，但基本上赵橙橙跟秦朝也在。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一起吃饭，还是在程渡家。 程渡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在桌下轻轻揉着手指手腕，抬眼看着林颂薇把菜装进盘子里，冷不丁开口：“林颂薇，我以后要是连瓶盖都拧不开，追不到女朋友怎么办？” 林颂薇：“……” 她把饭碗放到他面前，坐下小声说：“追你的女生很多。” 一句话，把少爷气得一整顿饭吃完，都没跟她说一句话。 林颂薇很无辜，她说的是实话啊，追他的女生本来就很多，就算他手受伤，全校都在传他在追她，但还是有女生往他桌子里塞情书的。 她都看到了…… 收拾好碗筷，程渡走到鸟笼前喂鹦鹉，侧脸对着林颂薇，表情冷淡。 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扒着鸟笼，问他：“它会说话吗？” 程渡睨她一眼，简言意骇：“会。” “会说什么啊？” “秀秀，我外婆的名字。” 程渡神色缓了缓，看了她一眼，“我外家这边大部分都是学中医的，我爸那边都是西医，当年我爸妈结婚的时候大家都说他们是中西合璧。不过，他们在我6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从小跟我外公外婆一起生活，我是他们带大的。这只鹦鹉是我外公买的，有十年了吧，只会说我外婆的名字。我初二那年，我外公去世了，这只鹦鹉就有点自闭了，很少开口。我大概有一年没听到它说话了。” 林颂薇听了有些意外，因为程渡这种极度张扬自信的性格，并不像是一个自小父母离异的家庭里养出来的。 后来，她来这里的次数多了，跟外婆相处多了，才慢慢知道为什么程渡会是这个性格了。外婆特别疼他，还极度护短。一开始林颂薇很害怕外婆会责怪她，毕竟程渡的手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但外婆并没有责怪她，相反的，外婆对她很好很好。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林颂薇想了想，感叹：“你外公外婆感情真好。” 下一秒。 毛色艳丽的鹦鹉突然仰着脑袋，叫了一声：“秀秀。” 把林颂薇给听愣了。 程渡转头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去拿手机和钱包，回来拎起她的领口，“走，出去买只鹦鹉。一只太孤单。” 林颂薇：“……” 她茫然地被他带出门，打了一辆车，去了城西的花鸟市场。 下雨天，气温又低，花鸟市场都没什么人。 林颂薇跟着程渡去逛了半天，买回来一只红尾金刚鹦鹉，老板极力推荐的，说这只最聪明，最快三个月就能学会说话。 后来，鹦鹉用实力证明，老板的嘴骗人的鬼。 两人把鹦鹉带回家，程渡把它放到笼子里跟另一只鹦鹉作伴。林颂薇眨了眨眼，转头问他：“先教它说什么呀？说你好，谢谢，欢迎光临？” 程渡看了她几秒，吊儿郎当道：“说，笨蛋。” 林颂薇：“？” 过了一回儿，她才反应过来，他在骂她。 她瞪他一眼，不甘示弱地转头就对鹦鹉说：“说，混蛋。”《 》 23、第 23 章 程渡是在期中考试过后，才知道林颂薇是准备出国的。 那天林颂薇又被程渡以“手疼”的理由，骗到他家。她怕在那边呆得太久，便把书包带了过去，程渡把她骗过来也没有让她做什么，只是让她听他弹琴，还理直气壮道：“你不是说要陪我复健吗？现在就是我复健时间。” 林颂薇：“……” 她无语片刻，抱着书包去餐桌前刷题。 程渡想知道她在干什么，弹了十几分钟便过去看了下，看到她在刷雅思题，心沉了一下，皱眉问：“你要出国？” 林颂薇莫名有点心虚，沉默了半晌，才说：“嗯，我想学服装设计，这个专业出国比较好。” 轮到程渡沉默了，但他也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因为林颂薇说的对，她要学这个专业确实出国比较好。而且她的家庭条件很好，没有理由不去。 半晌，他才开口：“上次跟你在书店的那个男的，你暗恋的那个，叫什么？” 林颂薇：“……” 这话题转得太突然了吧？ 她跟裴屿其实联系的不多，因为时差和学业忙碌，两人时间很难对得上。尤其是这个学期，她跟裴屿联系的次数都数的出来，不像高一那会儿，一有时间就琢磨找什么理由和借口联系他，联系之后又聊什么。 仔细算算，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主动联系裴屿了。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程渡看她抿着唇不回答，神色有些难看：“怎么？连名字都不能说？” 他话音刚落，她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裴屿哥”三个字。 林颂薇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程渡，程渡倚在餐桌边上，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片刻，才抬眼看她，嗤笑了声：“不接吗？” 肯定是要接的，难得裴屿给她打电话。 林颂薇顶着他不悦的目光拿起手机，想去院子外面去接。 程渡原本站直的腿，往前伸了一步，拦住她的去路，皱眉道：“外面冷，要接就在这儿接。”说完，转身去了书房。 林颂薇看他把书房门关上，有些郁闷地接通电话。电话那头，裴屿笑着问：“生日礼物收到了吧？之前太忙了，寄晚了，别怪哥。” “你给我寄了礼物吗？”林颂薇有些意外，她出门前钟娴提醒她有个快递，她还没来得及拆。 裴屿笑笑：“还没拆啊？在外面上课？” 暑假那件意外，裴屿也都知道，之前钟娴怕她愧疚心太重，想不开也放不下，就跟裴屿说了，让裴屿开导开导她。林颂薇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说：“不是，我在程渡家里，来陪他复健。” 十分钟后，林颂薇挂断电话，又刷了十多分钟题，程渡还没出来。 她忍不住过去敲门，软声道：“程渡，你刚刚才弹了十几分钟，你说每天要弹一个小时的。” 几秒后，门被人拉开。 程渡手抄在裤兜里，垂眼睨她，嗤笑道：“这个电话打得够久的，难得你还记得我弹了多久。” 林颂薇看到书房里电脑屏幕似乎开着，她瞥了一眼，忽视他的阴阳怪气，抬头冲他微笑：“当然记得了，那么少爷，现在可以去复健了吗？” 程渡：“……” 他不为所动，往前挪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之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颂薇：“……” 程渡这个人，他所有的表现都在明示你：我喜欢你，我在追你，我在吃醋。 但他就是不说出口，连让你说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林颂薇就觉得憋得慌，她有点分不清自己对程渡的感觉了。从初三到高一，她都在暗恋裴屿，暗恋了两年多，或许在更早，年纪更小的时候就有过懵懂的喜欢。 程渡的喜欢就像一枚烈日，他不仅要把自己燃烧殆尽，也强势地要她一并跟着燃烧，想把她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都占据，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渗透。 这种喜欢过于热烈，也过于强势，对于本身就心有愧疚的林颂薇来说，有些沉重了。 她本能地有点害怕，也不明白自己面对程渡这种直白热烈的喜欢时，偶尔的感动、酸涩、以及心动，算不算是移情别恋，变心了？ 林颂薇咬了下嘴唇，小声说：“叫裴屿，你不是都看见了么？他比我大六岁，我爸妈跟他爸妈是好朋友，我们又是邻居，他从小都比较照顾我。” 程渡自己非要问，问了又不好受，他凉凉道：“哦，青梅竹马。” 两人各自沉默。 程渡难受归难受，但有些事还是想弄清楚，他肩膀倚在门框上，接着问：“他是不是在国外读研？” 林颂薇：“……” 她深吸了口气，点头。 程渡追问：“哪个国家？” “英国……” “你呢，你要申请哪个国家？” “……” 话说到这里，林颂薇要是还不明白他的目的，她就是傻子了。 程渡看她沉默，什么都明白了，他皱眉哼了声：“所以你也想去英国，去找你的裴屿哥？” 林颂薇欲言又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选择国家和学校时，她确实有把裴屿放进综合因素里面一起考虑了，但也不算是冲动选择，毕竟英国那所学校很好，本来就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林颂薇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弄得有点难受，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也不是，我本来也觉得那所学校很好。” 程渡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回了书房，左手撑在书桌上，右手覆在鼠标上点了几下，不一会儿，旁边的打印机响了起来。 林颂薇也不知道他想干嘛，看样子也不算特别生气，反而有一种超出年龄段的冷静。 她禁不住好奇往里面走了几步，站在书桌外侧，小心翼翼问：“你打印什么？” 程渡拿起打印出来的那一沓纸张，绕出来，塞到她怀里：“这是我刚刚查的资料，意大利，法国，美国，都有很好很适合你的学校，不比英国差。” 林颂薇：“……” 她愣愣地抬头。 程渡低头看着她：“你要是愿意，可以再选选。”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越过她，出去了。 很快，琴声再次响起。 程渡听话地去弹琴了。 林颂薇站在书房，低头一张一张地翻看怀里的资料。 所以，他刚刚进书房，只是为了查这些？ 其实这些她早就了解过了，美术老师以及父母甚至裴屿，都帮她参考过了。选择一所大学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的来说，是一件很重大也很难的决定，轻易改变，对于十几岁的她说并不容易。 林颂薇捧着那一沓纸翻看，心里满满胀胀地，还有一丝酸涩。 直到一首钢琴曲结束，才走出去。 程渡又在弹《小情歌》。 在那首浪漫细腻的曲调的驱使催动下，林颂薇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冲动，她走到他旁边，犹豫了一下，嘟囔道：“可是意大利语和法语，太难学了。” 语言问题，也是她排除这两个国家的原因之一。 程渡觉得她说的不过都是借口，但他也知道决定一所大学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有多重要，可能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重要的决定。 他哪怕真的把她追到手，也不该干涉她的爱好，她的理想，她的职业方向。 毕竟，他已经失去了选择的资格。 程渡目光落在琴键上，舔了下嘴角，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你那个裴屿哥也不像是喜欢你的样子，你想去英国就去吧，可能等你出国的时候，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林颂薇：“……” 程渡挑眉，又补了一句：“说不定他还会英年早婚。” 林颂薇：“……” 她就不应该动摇那一下。 — 大年初二，程渡的手做了第二次手术，他在医院住了几天，提前出院还是特批的，因为他不想住院。 反正家里人就是医生，不住院也不太耽误。 林颂薇觉得自己被程渡使唤出了奴性，一整个寒假，他都没有找过她，居然让她有些不习惯。 正好是程渡出院的那天晚上，她在q上问他：【你不在江城吗？】 程渡：【怎么？想我了？】 林颂薇：“……” 过了会儿，程渡收到一只薇没心没肺的回复。 一只薇：【当我没问。】 程渡在电脑屏幕面前，淡淡地扯了下嘴角。 他的手术很成功，大伯说再复健一年，最好的结果是可以恢复到受伤前的百分之七十。日常生活肯定不会有什么影响，但体力活还是少碰，日常生活不能多用右手，避免劳损。 手伤后遗症也避免不了，下雨天也还是会疼。 这已经是目前医学能做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对于不再执念外科医生的程渡来说，也足够了，起码不会连瓶盖都拧不开了。《 》 24、第 24 章 外婆的年纪已经超过退休年龄了，但她闲不住，在中医馆还带了不少学生，一直没打算退。为了照顾程渡，外婆还休了个整假，她也奇怪：“薇薇怎么这么久没来？” 程渡听到“薇薇”两个字，僵了一下，左手摸摸鼻尖，低头笑笑：“外婆，她叫林颂薇。” “我知道啊。”外婆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听到你教鹦鹉叫‘薇薇’了，薇薇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外婆也喜欢她。” 程渡脸皮再厚，在外婆面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但那股不好意思的劲儿过了，他又吊儿郎当地笑起来，懒洋洋地仰靠在沙发上，偏头看外婆，索性商量道：“外婆，陈主任说我要是早恋了得叫家长，您可得给我撑腰啊。也别跟我妈说，我烦她。” 一般家长肯定会说，老师说得对，不应该早恋。 但外婆格外护短，对程渡那是真的溺爱放纵，乐呵呵地答应：“好好好，等你追到人家再说，外婆给你们撑腰。” 程渡勾勾嘴角。 外婆又问：“你做手术，她怎么没来看你？” 程渡笑意收敛，舔了下嘴角，“她不知道我做了手术。外婆，你别告诉她，我以后会跟她解释的。” 外婆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 程渡坐直了，举双手投降：“我绝对没有坏心思，之后我也会跟她解释的。”保证完了，看外婆还是不太赞同，只能半真半假地开始卖惨，“外婆，她不喜欢我。要是她知道我的手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以后就不会来看我了。” 外婆意外道：“她为什么不喜欢你？我孙子长得这么好，各方面这么优秀，还有女孩子不喜欢你吗？” “有啊，所以很难追，外婆你帮帮我。” 程渡的手还不能动，语气又惨兮兮的，外婆怎么看怎么心疼，想说他几句，又舍不得。最后，走过去用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啊，别欺负薇薇，追女孩子要对她好。 … 直到开学，林颂薇才见到程渡。 他们上学期期中考之后，换了一次座位，换到了第四组最后一桌。她走进教室时，程渡正懒散地靠着墙，一脚踩在她凳子的横杆上，侧头跟前排的男生说话。男生往门口看了眼，嬉笑道：“林颂薇来了。” 程渡转头面向后面，后脑勺顶着墙，脸微仰着，目光落在她脸上，勾起了嘴角。 他头发剪短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林颂薇觉得他好像瘦了，五官轮廓更清晰立体，下颚线干净利落，笑容有些勾人。 林颂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在座位上坐下，又忍不住转头看他一眼。 程渡挑了挑眉，转身坐好，低头看她：“在短短30秒的时间里，你有20秒的时间都在看我。” 林颂薇预感他下一句是个坑，识相地没说话。 程渡笑笑：“刚才是不是有一瞬间，觉得我有点陌生？” 确实是这样…… 林颂薇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正好早读铃声响了，班主任进来招呼男生去搬新教材。文科班男生比较少，（15）班男生就11个，除程渡之外，其他男生都自觉地去搬教材。 教室里喧闹嘈杂，程渡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说：“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当你见到一个很熟悉又很久没见过面的人时，会心跳加快，甚至觉得他很陌生，目光控制不住落地落在他身上，那就代表——你想他了。” 林颂薇：“……” 真的假的？心理学没骗人吧？ 她脸颊有些发热，刚刚她确实有些忍不住总想看他来着。 几秒后，听到他的低笑声，林颂薇才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套进去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端坐，决定把他当空气。 新课本发下来，程渡叫了她一声：“帮我写名字。” 林颂薇头也没转：“你自己写。” “手疼，写不了。” “……” 这么明显的骗局，她才不会上当。 二月的气温还很低，前两天还下了雨，程渡的手是真的没恢复，那两天的雨对于他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他的右手现在都是冰凉僵硬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看她写他的名字。 林颂薇生气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鼓起脸颊，只是一点点，但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所以会比较明显。她闷头给新教材写名字，打定主意不理他，不上当。 突然，微微鼓着的脸颊被一只冰凉的手背贴上，她凉得把脸一缩，却正好把那只手夹在肩膀和脸颊中间。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连忙转头看程渡，又去看他的手，惊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程渡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靠在墙上，笑着看她：“前两天下雨，手疼，一直没恢复。跟你说了，你不信。” 林颂薇忍不住去摸他的右手，整个手掌都是凉的。她慌慌张张地抬头看他，又去摸他的左手。 左手是温热的。 林颂薇脸色都变了，急道：“怎么会这样？” 说着，又去抓他的右手。 程渡舔了下嘴角，咳了声，正要开口，后门突然传来陈主任的怒吼： “程渡，林颂薇，你们两个！可让我抓到了！！！” “在教室里居然还敢牵手！” “给我出来！！”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前排的男生手上的书直接吓掉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后门。陈主任手插在腰上，眼睛瞪着程渡跟林颂薇，就差冲进来抓人了。 学校里关于两人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的谣言都有，陈主任估计想抓他们很久了。这回，总算如愿以偿，抓到现场了。 … 不知道是不是跟程渡呆在一起久了，还是因为这个人实在太淡定，以至于林颂薇脸皮也变厚了，当着全班的面被陈主任叫去办公室，除了不好意思之外，竟然丝毫不慌张。 办公室里，林颂薇红着脸解释了事情经过，陈主任都气乐了，指着程渡问：“就是说你们没牵手，你只是给他暖暖手？” 林颂薇：“……” 冤枉啊！她不是这样说的啊！她说的明明是想知道他的手怎么这么冷。 虽然事实被扭曲了，但她确实在教室里摸男生的手了…… 实在是……有口难辩。 尤其是像他们这种，被陈主任视为重点监管对象的。 程渡看她红着脸，半天也没辩驳出一句，正想开口帮帮她，就见她抬起头，义正言辞道：“陈主任，你也知道他的手是因为我受伤的，我跟他同桌就是为了多照顾他。他的右手是真的很凉，左手是暖的，不信您自己摸一下。” 陈主任：“……” 程渡看了一眼林颂薇，无奈地扯下了嘴角，把右手伸出去。 陈主任神色微僵，不过还是伸手握了一下程渡的手，接着脸色就变了，抬头惊讶道：“咿？怎么回事？” “手伤后遗症。”程渡淡淡解释。 闻言，林颂薇压在心底的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尖。 这半年多，两人相处的时间大概比早恋的情侣还多，程渡总是欺负她，但也会给她意外的惊喜和独有的照顾，他们从尴尬的孽缘同学，变成了彼此牵绊最多的亲密同桌。 林颂薇心里那种负罪感慢慢被别的情绪替代，可愧疚感依旧是压在她心底最沉重的负担。像心底埋着一根刺，时不时刺她一下，让她疼上几秒，愧疚上一阵。 程渡重新把手抄进裤兜，歪头瞥了眼林颂薇，吊儿郎当道：“主任，去年就跟您说了，我要是真早恋了，一定跟您自首。” 林颂薇倏地转头看他，震惊得瞪大双眼。 就程渡这态度！陈主任怎么看他们都觉得不清白，但他也知道程渡的手伤得不轻，这会儿也没证据，只能摆摆手赶人，最后警告：“我跟你们说，你们俩可是在我重点名单里面，我会时刻盯着你们的，不管是暖手还是拉手，都不行。” 林颂薇：“……” 都说了是个误会了。 算了，您高兴就好。 走出办公室，冷风迎面而来，林颂薇脸上热度瞬间褪下，她转头看程渡，忍不住问：“你去年什么时候跟主任说你早恋会自首？你还被陈主任抓到过？跟谁啊？” 跟……孙虞吗？ 这一层都是老师办公室，又是上课时间，没什么人。程渡在楼梯口停下脚步，低头睨着她，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去年我剃了个光头，我的绯闻女友就一直是你，我还能跟谁？反正陈主任怀疑我早恋，抓着我说了一通。” 他手又抄回兜里，嗤笑一声：“一只薇，你说你笨不笨？陈主任觉悟都比你高得多。” 林颂薇愣愣地看着他，心跳砰砰砰地乱了节奏。 脸上的热度重新渗透皮肤，任寒风如何吹拂，也降不下去。 程渡看她一眼，往前走了两步，下了台阶，高瘦挺拔的背影对着她，懒洋洋地招呼：“走了，笨蛋。” 林颂薇皱眉站在原地，直到他站在平台上，意味深长地抬头看她。她才低头下了台阶，不满地咕哝：“都说了不准叫我笨蛋。” 回到教室，自然被同学调侃八卦了一番。 一下课，林颂薇就去找赵橙橙，跟她要了暖水袋。暖水袋已经不够热了，她又抱着去讲台后面的插座充上电。 赵橙橙蹲在她旁边，小声问：“陈主任说什么啦？” 林颂薇无奈，把陈主任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所以，暖水袋是你要给程渡的？”赵橙橙有些茫然，转头看她，“我怎么记得他上学期末手已经好了很多了，写的字都差不多跟之前一样好看了。怎么过个年来，还变严重了？” 林颂薇心里闷闷地，摇摇头：“不知道，我寒假一直没见过他。”其实刚刚半节课，她想了很多事情，程渡自从受伤之后，一句责怪她的话也没有说过，也不要她家任何赔偿，甚至跟她说过，他不后悔。 林颂薇现在甚至觉得，平日里他对她的欺负，偶尔的恶声恶气，都只是为了减轻她的愧疚感。毕竟，程渡有时候是混蛋了点儿，但也没真正欺负过她。 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的笨。 她知道他喜欢她的。 两个女生躲在讲台后面一边等暖水袋充电，一边小声说着悄悄话。赵橙橙听完林颂薇的话，小声分析：“会不会是他的手本来就比较严重，为了不让你那么愧疚，他隐瞒了一些事实？毕竟他喜欢你，肯定不想让你这么愧疚。” 林颂薇抿抿唇，小声说：“我也这么想的。” 所以，更觉得对不起他了。 她在心里暗自决定，要对他更好一点儿。 上课铃响后，程渡怀里被塞进一个粉色的暖水袋，他无语地看林颂薇，满脸写着拒绝。 林颂薇不由分说地把他的右手放到暖水袋毛茸茸的插兜里，嘀咕道：“别嫌弃粉色，明天我给你买一个新的，你喜欢什么颜色？”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想送他什么。 程渡大概能猜到她是愧疚心作祟，想要弥补他。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半晌，他才开口：“不用买了，你不是有吗？把你的带过来，我不要赵橙橙的。” 林颂薇：“……” 第二天，林颂薇把自己的暖水袋带了过来，跟赵橙橙那个一模一样，连颜色都是粉色的。因为，两人是一起买的。 从这之后，林颂薇对程渡的手更上心了，还跟外婆要了中药包，备了几份放在教室。外婆偶尔找不到程渡，还会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 这年篮球赛前一个月，体育委员就开始发愁了，文科班男生本来就少，篮球打得好的更是少之又少。本来程渡是一个能顶三个的水平，但他右手受伤后，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再也没打过篮球赛。当时，（15）班体育课正好是跟（1）班一起上的，程渡只有在体育课的时候跟秦朝他们打一会儿，左手运球，投几个篮筐，像是手痒了忍不住玩玩解闷而已。 关于篮球赛，体育委员连提都不敢跟他提，怕伤了他自尊心。 倒是程渡先开口了，他说：“实在没人我就上，左手也还可以。” 林颂薇在旁边听到了，立即反对：“那怎么行？万一撞伤怎么办？” 程渡嗤笑：“我又不是豆腐渣做的，撞一下能怎么样？” “可是……”林颂薇欲言又止。 程渡右手搭在桌上，手臂内侧的疤颜色比去年淡了些，白皙修长的手指控着笔转动，似乎比刚开学那会儿灵活很多。 他对她笑了笑：“当然，肯定拿不了第一了，别太失望。” 林颂薇嘴唇微动，她当然不会失望。 不过，（15）班男生也没那么弱，程渡右手不能运球也不能投篮，但他会打配合，教他们战术。他不想让别人因为他的手伤放水，每次比赛都戴着长护腕，把整个小臂都遮住。 意料之中，他们挺进了八强。 八进四的比赛，他们班正好对上了理科（1）班。 （1）班有两个校队的，加上秦朝打得也好，怎么看（15）班也打不过。林颂薇抱着速写本，紧张地坐在观赛席上，目光一直没离开过程渡，生怕别人撞到他的手，或者他在赛场上太好胜，忘了自己右手不能扣球的事。 她也没忘记，高一篮球赛，程渡在球场上暴力扣球，把手腕扭伤的事。 中场休息，程渡一身汗地在林颂薇旁边坐下，自然地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瓶。抬头咕噜咕噜灌了半瓶，低头在她空空如也的速写本上扫了眼，随口道：“怎么没画？” 额…… 因为注意力都在你身上了，忘了画了。 林颂薇含糊道：“比赛太紧张了，顾不上画。” 程渡把瓶盖拧上，忽然把手伸到她面前。 “那，在这儿画一个吧。” “……” 林颂薇看着他的右手，他戴了一个白色的护腕，整个小臂都套住了，疤痕也完全遮盖。这么看着，完全看不出这只手有什么问题。 她舔了下嘴角，抬头看他：“画什么？” 程渡挑眉：“都可以，别画个光头就行。” 林颂薇被他逗笑了，想了想，拿出马克笔，低头扶住他的手臂，开始在护腕上画画。夕阳的余辉映着她的脸，少女卷翘的长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淡淡的金色光影。 程渡定定地看着她的脸，直到她松开他的手，他才看向护腕。 她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太阳。 小太阳下面，还写了两个字：加油。 有男生凑过来，起哄：“哇喔，我也想要，林颂薇给我也画一个呗。” 程渡懒洋洋地起身，踹开那男生：“起开。” 口哨声响起，下半场比赛要开始了。程渡上场前，低头看向林颂薇，冲她一笑：“等着。” 嗯？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林颂薇茫然地盯着他的背影，想起高一篮球赛时，他最后几分钟上场前也说过这两个字。 那一次，他剃了光头。 这一次，他想做什么？ 林颂薇紧张地提起一口气，紧紧盯着篮球场上，穿着1号白色球服的少年。比赛最后一分钟，（15）班跟（1）比分相差6分，赢的希望并不大。 好在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不算太失望。 最后十秒，程渡拿到了球，他没有往篮板那边冲，而是站在三分线外，用左手投了一个三分球。 那个球拍在篮板上，在铁框上转了两圈，稳稳地从篮网中落下。 他在最后一刻，投了一个三分球。 秦朝带头吹了声口哨，喊道：“卧槽！大哥牛逼啊！左手都能投三分球了！” 程渡在男生里一直很受欢迎，一下被大家围住了，他笑着推开凑上来的秦朝，往观赛席看过去，目光跟观赛席上的林颂薇对上后，懒洋洋地抬起右手，把手腕内侧的小太阳面向她，轻挑了下眉，笑得神采飞扬。 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耀眼得像一枚灼灼燃烧的烈日。 林颂薇恍惚间，觉得自己被并不存在的烈日，眩了眼。 直到他朝她走来，在她旁边大喇喇地坐下，手搭在腿上，膝盖碰了碰她的。待她转过脸，便勾起嘴角，笑得张扬肆意，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闪，却低低地问：“帅吧？我练了很久。”《 》 25、第 25 章 帅吧？ 当然是帅的，那天的程渡不仅让林颂薇眩了眼，连观赛席上的女生都被眩晕了。林颂薇能感觉到很多人都在看他们，她心跳有点快，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移不开眼，被蛊惑般地点了下头。 她垂下眼，小声问：“你在哪里练的？” 篮球赛的板报还是她负责的，最近放学后她每天都会经过篮球场，也没见过他。 程渡看着她，懒洋洋道：“小区的篮球场。”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陈主任来了”，林颂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橙橙拽起来，“快走快走，陈主任肯定是来抓你们的。” 林颂薇：“……” 没那么夸张吧？ 赵橙橙把她扯到篮球场外，林颂薇才翻了个白眼：“你干嘛？越是这样，越让人怀疑啊！我跟程渡又没怎么，我们还同桌呢。” “你不觉得你们刚刚周身都是粉色泡泡吗？周围的人都盯着你们呢，你可能没什么，可程渡有啊。”赵橙橙不知道怎么形容程渡的眼神，她凑过去，悄声问，“你真的不喜欢程渡吗？” 林颂薇沉默半晌，才说：“不知道。” 赵橙橙叹了口气：“在程渡追你之前，你都暗恋裴屿两年了，也不是说马上就能换个人喜欢，虽然我也觉得程渡很好。有时候看他看你的眼神，我都觉得他太喜欢你了，很想投他一票。不过，我理解你的，这就好比让我在李东旭和李准基之间选一个，我也不知道选谁啊。” 林颂薇：“……” 这个比喻，是不是不太对？ 她并没有这种选择，她对裴屿只是单方面的暗恋。 赵橙橙看到程渡跟秦朝一群人朝这边走来，又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程渡还是很有机会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近水楼台先得月。 程渡也是这么想的，哪怕他很早就知道林颂薇暗恋裴屿，知道林颂薇选择去英国，可能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裴屿。 但他依旧觉得，林颂薇迟早会跟他在一起。 哪怕是骗，他也要把她骗到手。 两人从高二升到了高三，程渡的手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班主任很早之前就想把他们的座位调开了，但程渡理所当然地拒绝：“我手疼，需要她照顾。” 一句话，把班主任堵了回去。 他在林颂薇以及全校面前，演了半年多的手无缚鸡之力，就为了跟她继续同桌，为了能跟她多相处，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每次把她骗到家，都会给她弹《小情歌》。 他教鹦鹉叫“薇薇”，教鹦鹉说“我喜欢你”。 但事实证明，这只叫小c的鹦鹉大概脑子不太好，养了一年了，不管是林颂薇教的“混蛋”，还是他教的表白，它一句也没学会。 2012年10月16日，也就是程渡第一次表白的那一天。 程渡把鸟笼拿到院子里，站在鸟笼前对小c威逼利诱加恐吓了两个小时，它依旧没开口。程渡烦躁不已，回房间拿了烟盒。 他点了一根烟，又走到院子里，皱眉盯着笼子里的小c，吐了一口烟圈，好声好气地商量：“我管你叫大哥，你开个尊口，行不行？” 11月15日，是林颂薇的18岁生日。 程渡想在她生日的时候跟她表白，想让这只鹦鹉开口说话，给她一个惊喜。 但目前看来，这只鹦鹉是指望不上了。 程渡烦躁地抽着烟，看时间林颂薇应该下美术课了，便给她打电话。林颂薇最近一直在准备出国材料需要的作品集，高三又要补课，开学这么久，她还没来过这里。 另一边，林颂薇跟赵橙橙约好了一起去逛街，顺便看看给裴屿选一份生日礼物。两人一块儿下楼，赵橙橙帮她拿画具，转头问：“你想好要买什么了吗？” 林颂薇摇头：“没有，去年送了限量球鞋，今年还没想好，先去逛逛。” 她想起4月底，程渡生日的时候讨她要礼物，她要给他送球鞋，被他拒绝了。最后，他点名要了她的速写本，画了光头1号球员摔得狗吃屎的那本…… 画画对她来说是最解压的事情，每次被程渡气得不行，就会把他丑化，画到速写本上。 那些速写本的结局无一例外，全部被程渡没收走了。 林颂薇接通电话时，赵橙橙正好开口：“不然，你画一副画送给他吧。” 电话那头，程渡淡淡地开口：“你要画一副画送给谁？” 林颂薇回答：“我没说。” “赵橙橙说的，你要送礼物给谁？”程渡嗤了声，“给裴屿？” 林颂薇从他冷淡的语气听出，他不高兴了。可是，她跟裴屿从小认识，两家关系亲近，裴屿又把她当妹妹，每年都给她准备生日礼物。就算她没有暗恋裴屿，按照两人的关系，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也无可非议吧？ 她示意赵橙橙先别说话，耐心解释：“我跟橙橙约好了一起逛街，我要买点材料，也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给裴屿哥挑一份生日礼物，他也每年都给我送礼物的。” “嗯，你们青梅竹马。”程渡冷淡道。 林颂薇：“……” 又阴阳怪气，又吃醋。 她正想解释，或者哄他一下，就听到他说：“一只薇，我手疼。” 林颂薇：“……真的假的？这两天没下雨啊。” 程渡不耐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过来看看。”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林颂薇听着电话里“嘟嘟嘟”的忙音，憋了一口气，一个月就一天假，她都说了要去买材料的，他怎么能只听一半？ 赵橙橙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不爽道：“程渡是不是又要跟我抢人了？” 已经爽约过赵橙橙几次的林颂薇羞愧不已，换个脾气差的，估计都要跟她绝交了。她郁闷地说：“他说手疼，我去看一下，你跟我一起去吗？” 之前程渡过生日，叫了几个同学去家里玩，包括秦朝和赵橙橙。赵橙橙考虑片刻，决定把机会让给了程渡：“我选择退出竞争，反正他一说手疼，你就没办法。” 林颂薇确实没办法，只能丢下赵橙橙，不情不愿地赶去程渡家。一路上想了很多，想到她之前雅思成绩出来后，林宴辉松了口气，道：“再有一年，你去英国了，跟程渡就能分开了，也不用总是被他随叫随到了。虽说他的手是为你伤的，但如果你因为愧疚，就一直这么……听话，对你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林颂薇只要看到程渡手不能提重物，想到他往后连日常生活都有障碍，想到他弃医从文，就控制不住那种愧疚感。 等她赶到那边，程渡正漫不经心地在院子里喂鹦鹉，看起来并不像手疼的样子。程渡真正疼的时候脸上几乎是没表情的，唇色也比较淡。 反正，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林颂薇知道自己又被骗了，却没办法，只好憋屈地扒着鸟笼，教小c骂“混蛋”。 程渡对这只鹦鹉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看她气呼呼认真教小c骂人的样子，突然有点好笑：“你认真教学的样子，特别像搞传销。” 他也一样。 两人凑在一起，就像传销组织。 她头也没抬，笑盈盈地鼓励红尾鹦鹉：“来小c，说，混、蛋！” “你都教了快一年了它还没开口，要么这鸟是笨蛋，要么是你方法不对。” 这件事程渡想做很久了，他一巴掌拍在鸟笼上，恐吓道：“小c，不听话就把你炖了。” 两只鹦鹉被吓得不断扑棱着翅膀撞在鸟笼上，想要出逃。林颂薇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立即凑上前：“看这混蛋恐吓你们，混蛋，快说混蛋！” 程渡手抄在裤兜里，站在她身后，看到空中飘着的一根软绒的纤毛缓缓地落在了她头顶上。他目光落在那根羽毛上，看着林颂薇肆无忌惮骂他的样子，心突然软了一下。又觉得林颂薇很笨，都两年了，来来去去只会骂他混蛋，连个词也不会换。 他低头，在她头顶轻轻吹了一下。 突然就不想等了。 “混蛋喜欢你。” 程渡看她僵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考虑考虑，也喜欢我一下行么？” 如果林颂薇接受他，他就马上跟她认错，坦白。 怎么哄她都行。 林颂薇紧紧抓着铁笼，半晌，才嘟囔道：“我才不喜欢你，你总欺负我。” 程渡心沉了下去，皱眉盯着她的头顶，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有没有一点喜欢程渡。 “林颂薇，我真的总欺负你吗？”他忍不住问，满腔的憋闷烦躁无处宣泄，只能在她头顶蹂躏一番，骂了句“没良心”，转身走进书房。 程渡在书房冷静了半天，外面一直没什么动静，他以为她走了。 当他拿着相机出来，却看到她坐在落地窗前，安安静静地给一副画上色。他站在她侧后方，看了很久，才转身坐回沙发上，擦拭相机镜头。 程渡给林颂薇拍了照之后，低头翻看照片，才注意到她这幅画过于浪漫了，就连少女身上的裙子都散发着怀春气息。 他想到之前赵橙橙说的话，认定这幅画是林颂薇要送给裴屿的生日礼物。 程渡不动声色地放下相机，走到她身后：“林颂薇，这幅画送给我吧。” 林颂薇突然有点慌张，小声说：“不行，你要是想要画，我再给你画一幅适合你房间风格的。” 程渡盯着她：“我就想要这幅，不可以吗？” 林颂薇不想给，她刚刚画这幅画的时候，脑子基本处于半空白状态，没空白的那一部分一直在循环播放着程渡漫不经心的表白。 混蛋喜欢你。 嚣张，霸道，强势。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第二个人会这么跟女孩子告白了吧。 可他骨子里又有着像羽毛一样细腻的柔软。 程渡是强势的，热烈，也是柔软的。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喜欢，都是柔软的。 她揣着那份柔软，画了一幅少女怀春的浪漫情景，她最满意的是少女身上那件礼服，比她之前准备的作品集都要好看。 或许，可以替换掉其中一张呢。 最终，那幅画还是被程渡扣下了。 自从捅破窗户纸之后，程渡就基本放飞了，隔三差五地提醒林颂薇，他是跟她表过白的，甚至有种逼宫上位的感觉。 10月底某个晚自习，林颂薇想坐在窗边，程渡跟她换了下位置。晚自习下课，大家陆陆续续走了，程渡左手搭在课桌上，侧身坐着，仗着腿长优势，一脚踩在她凳子的横杆上，另一条腿斜着，鞋尖抵在墙上，堵住了林颂薇的去路. 林颂薇收拾好书包，低头看看他的腿：“让我出去。” 程渡没动，不着调地提醒：“林颂薇，你出国了不准跟别的男生玩，知道吗？” 别的男生，特指裴屿。 林颂薇刚刚水喝多了，想去下厕所再回家，不然路上时间太久了。赵橙橙今晚请假，班里的人已经自动把她跟程渡默认为一对了，没有别的女生会跟她一起走。全班只剩几个人了，林颂薇是唯一一个女生，再不去等下女厕所就没人了。 大晚上，厕所阴森森的…… 她急了，气呼呼道：“我出国就交男朋友，一个月换一个。” 程渡直直地盯着她，低声道：“林颂薇，你也就仗着我喜欢你，就可劲儿地折磨我吧。” 林颂薇：“……” 少爷，现在是你折磨我啊！我要去厕所啊！ 程渡又扯了下嘴角，吊儿郎当道：“林颂薇，趁我现在对你容忍度这么高，赶紧点个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以后再也遇不到像我这样喜欢你的人了。” 这算不算诅咒？ 林颂薇又急又气，在他腿上踹了一脚：“混蛋，少咒我。”《 》 26、第 26 章 事实证明，程渡的嘴是开过光的，他说过的话，总是一语成谶。 最早应验的是，他说裴屿不喜欢她，在她去英国之前会有女朋友，甚至会英年早婚。 林颂薇在生日前两天收到了裴屿寄回来的生日礼物，是她很喜欢的一个艺术家的作品。她很喜欢，高兴地给裴屿打电话。 裴屿笑着告诉她：“礼物是你嫂子选的，我们一起去看艺术展，她给你挑的这个。” 林颂薇愣怔，呐呐道：“嫂子？你……有女朋友了？” 太突然了。 林颂薇有些怅然若失，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 “嗯。追了很久，没追到不好意思告诉你们。”裴屿笑笑，又说，“她学医的。” 林颂薇一听到“学医的”，立即想到了程渡。 接着，裴屿跟她说了一个让她兴奋到失眠的好消息：“我跟她说了程渡的手受伤的事，她之前听说过一个病例，跟他的情况很像。对方是车祸，右手手腕被玻璃刺穿，一开始手也是动不了，后来又做了两次手术，恢复了百分之六七十。” 林颂薇一听，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比收到任何礼物都要高兴，她激动问：“真的吗？真的可以恢复到百分之六七十吗？” 因为程渡是医学世家，他大伯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了，他们家肯定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应该国内国外都联系过了，所以，林宴辉这边就没动过找专家的想法。 但是现在有个跟他情况相似的！ 那个人恢复到了百分之六七十！ 如果程渡恢复到百分之七十，那他日常生活搬个东西，或者想打一打篮球，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她不知如何排解这种兴奋感，只能像只吃了兴奋剂的猫似的在房间里打转。 裴屿看她兴奋得都找不到北了，连忙说：“你先别激动，我只是跟你说一下，程渡的手可能有希望恢复一些。只是可能，具体情况肯定要让医生看了检验报告，或者检查过了才能判断，你冷静一点，我让你嫂子再了解一下，问清楚一点再跟你说。” 林颂薇听到“嫂子”两个字，终于冷静了不少，之前怅然若失的情绪也被这个好消息冲淡了大半。相比难过，她更多的是觉得别扭，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对方，叫嫂子又叫不出来口，最终憋出一句：“那你跟姐姐说，麻烦她再帮仔细问问，我先谢谢她了。” 裴屿提醒她：“你先别急着跟程渡说，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林颂薇知道这个道理，但不妨碍她高兴。 第二天看到程渡，她差点忍不住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幸亏忍住了。程渡不能说，但赵橙橙可以啊。 大课间做完早操，两人去教学楼旁边的小树林散步，林颂薇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赵橙橙。赵橙橙也很高兴：“如果真的能治，那就太好了，不然一个好好的大帅哥，手无缚鸡之力，以后连公主抱女朋友都不行，那是很影响。” 林颂薇无语，说：“手治好了只是为了给女朋友公主抱吗？” “这个也很重要啊。”赵橙橙看着她，“这样你也不用那么愧疚了。” 下一秒。 赵橙橙才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裴屿哥有女朋友了？” 林颂薇：“……” 反射弧要不要这么长？ 赵橙橙观察了她几秒，眯着眼说：“你好像也不是很难过的样子。” 林颂薇想了想，说：“可能相比裴屿哥谈恋爱的事，程渡的手更重要吧。而且，要是裴屿哥不交这个女朋友，那我也不知道程渡的手还有希望治好。” 逻辑是没错，可跟失恋难不难过好像跟这个没什么关系啊？ 赵橙橙沉思片刻，说：“那是不是说明，在你心里，程渡比裴屿重要了？” 林颂薇愣了一下，认真想了想，才说：“应该说程渡的手比裴屿哥重要，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赵橙橙眨眨眼：“四舍五入，那还是程渡比较重要了。” 林颂薇：“……” 四舍五入是这么用的吗？ 赵橙橙又说了一个现实问题：“那你岂不是白去英国了？裴屿都有女朋友了。” 这个问题林颂薇昨晚就想过了，虽然她选择英国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裴屿，但总归是自己的学业，她还是慎重综合考虑过的。 可现在裴屿有女朋友了，确实让这个选择变得不对味儿了。 如果当初排除掉裴屿，她不一定会选英国。 她可能会选择去意大利。 但意大利语不好学，她要是现在更改目标，语言考试很可能不过。而且……更改早就定好的目标，实在有些冲动和任性。 林颂薇愁眉苦脸：“那我换一个学校吗？” 赵橙橙连忙说：“别了吧，换别的也不合适，你要是去意大利，还要另外学语言，太累了。现在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你当我没说，而且裴屿有女朋友也没事，你还有程渡呢。” 林颂薇：“……” 想不到赵橙橙竟然是个隐藏的渣女。 居然让她把程渡当备胎。 可是，她真的没有把程渡当成备胎，程渡就只是程渡，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 林颂薇18岁生日那天是周四，她一整天的时间都被排满了，晚餐在家里吃，跟家人庆祝。晚自习下课后，跟程渡赵橙橙他们去吃烧烤，再庆祝一次。 凌晨一点，林颂薇抱着他们送的一堆礼物回到家，钟娴帮她把东西搬回她房间，闻到她身上有酒味，本想说她几句，却还是忍住了，只叮嘱她：“拆完礼物早点睡觉，不要睡太晚了，明天还要上学。” 林颂薇脸颊微红，乖乖点头：“知道啦。” 钟娴出去后，手机便响了。 不用看也知道是程渡。 刚刚这人把她送到楼下，特意交代她，回到家就先拆他的礼物。 深秋夜晚风大，别墅区不好打车，程渡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面走，他把校服拉链拉到顶，“拆礼物了吗？” 林颂薇拿了把美工刀，坐在地毯上，把那个最大的箱子拖过来，嘟囔道：“现在就拆，哪有人催着人拆礼物的。” 程渡笑了声：“那你现在遇到这种人了。” 他就是想知道她喜不喜欢。 没能让那只鹦鹉开口，实在有些遗憾。 林颂薇很快把箱子拆开，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便愣住了。电话那头，程渡半天没听到她说话，便催促：“一只薇，你拆个礼物这么慢？” “我……拆好了。” 林颂薇回过神来，低头盯着手里的画：“你是在哪里买的？这个很贵的吧？你……干嘛送我这么贵的礼物？” 虽然程渡家庭条件好，但这礼物对高中生来说，实在太贵重了。 最让她意外的是，程渡跟裴屿送了同一个艺术家的作品，这个艺术家只有上个月在英国有个展，程渡是怎么买到的呢？ 电话里风声很大，程渡的低笑被风吹散了，“也不算很贵，这就是爸妈离婚的唯一好处吧，两份零花钱外加各种愧疚补贴。这么多年下来，我卡上的余额大概都能当彩礼了。” 可能是刚刚偷喝了大半听啤酒的缘故，林颂薇现在头昏脑涨的，脱口而出：“所以，我花了你的彩礼钱？” 程渡听乐了，理所当然道：“对，这画是我让我表姐在英国买回来的，退不了。所以，你看着办吧。” 林颂薇：“……” 她抱着画盘腿坐在地毯上，感觉头更晕了，连说话声音都有些颤：“你这是强买强卖。” 程渡运气不错，刚走出来就打到了一辆车。他坐在后排，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笑了笑：“你是不是醉了？” 林颂薇否认：“没有。” 程渡没跟她争论，认真问：“礼物喜欢吗？” 林颂薇老老实实地说：“喜欢。” “一只薇，生日快乐。”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但程渡还是想再跟她说一次，“我想每年都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林颂薇心砰砰砰地跳，突然有一种冲动，特别想告诉他，他的手还能治的，哪怕不能做医生，他也可以变得更好。 憋了半天。 终于还是忍住了。 程渡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回应。 他自嘲地嗤笑一声：“早点睡吧，晚安。” 电话骤然挂了，电话里的忙音让林颂薇一脸茫然，傻坐在地毯上。 那晚，她是在微醺状态下睡着的，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地毯上那幅画，坐在床边回神片刻，才想起程渡说这画是他表姐从英国带回来的。 林颂薇差点迟到，踩着点进教室，趁着班主任还没来，转头看程渡，小声问：“你昨晚说那幅画是你表姐从英国带回来的？她在英国念书吗？是医学专业吗？” 程渡睨着她，冷冰冰道：“我昨晚说那么多，你都断片了？只记得我表姐？我表姐不喜欢女的。” 林颂薇：“……” 没断片……她都记得，但她现在更想知道他表姐是不是医学专业的。她伸手拉他的袖子，晃了晃：“你先告诉我嘛。” 程渡低头看看她的手，才抬眼看她：“嗯，医学博士在读，问这个做什么？” “没……就是有点好奇。”林颂薇心里凉了一截，越发没底了，已经开始害怕希望落空的感觉了，她想问程渡，他家里有没有联系过国外的医生。 还是等裴屿哥那边问清楚再说吧。 程渡看她一脸焦躁的样子，皱眉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有，就是好奇。”林颂薇看他皱眉盯着她，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她翻出语文课本，实在不知道怎么糊弄他，支支吾吾道，“好奇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你表姐去艺术展买的吗？” 程渡嗯了声，突然眯了下眼，冷声问：“裴屿给你送了什么？” 林颂薇：“……” 额，要不要这么敏锐？！ 行，看她这表情，联系昨晚她的态度，程渡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礼物，居然还能跟那人撞款，两人都选了同一个艺术家的作品。 他抿紧了唇，转回去。 妈的，气得手疼，早知道不问了。 一个上午，程渡都没怎么搭理林颂薇。林颂薇在速写本上画了好几个小太阳，又画了一张自己可怜兮兮求和的q图去哄他，都被他面无表情地没收了。 到了晚自习，窗外突然刮起大风下起了雨，气温骤降，教室里冷飕飕的，天气变化得太快，程渡的手疼得烦躁，直接回家了。林颂薇跟赵橙橙从厕所回来，就见桌上摊着自己的速写本，上面留下几个潦草锋利的字迹：不想上课，我回家了。 晚上回到家，林颂薇接到裴屿的电话。 裴屿说：“确实有这个病历，那个病人也确实恢复了百分之六七十，如果程渡家里没接触过国外的医生，建议他可以来试试。” 林颂薇又燃起了希望，挂了电话，酝酿半天才给程渡打电话。 外婆给程渡针灸过后，手疼缓解了不少，但依旧觉得烦躁不堪。手机响的时候，他正坐在电脑桌前，搜索那个艺术展的照片，猜测裴屿给林颂薇送的是哪一幅画。 林颂薇先问了他的手疼不疼。 程渡淡声：“疼。” 林颂薇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病例跟他说了一遍，最后，小声询问：“你家里人跟国外的医生联系过吗？如果没有，我们出国看一下，约那个医生，我陪你去。” “林颂薇，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手能恢复百分之七十，你以后就不用管我了？”程渡冷森森地盯着电脑屏幕，心里却开始慌张，怕林颂薇出国以后就真没他什么事儿了，“英国美国，哪个国家能联系的都联系了，没救了，我的手这辈子都废了。” 林颂薇满心的希望落空，沉到了谷底。《 》 27、第 27 章 程渡从来没有在林颂薇面前表现过消沉的一面，哪怕是刚受伤的时候，知道自己拿不了手术刀，也从未跟她说过一句消极的话，更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责怪。 他做任何事都张扬肆意，坦荡明亮得堪比烈日。 他说“一个理想不行就换一个”，林颂薇一直以为他是真的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在意。直到今晚，林颂薇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能让一个张扬肆意的少年说出这种话，他一定曾经绝望消沉过。 可能，也恨过自己。 也可能是又喜欢又恨。 寂静的深夜，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最清晰。林颂薇紧紧抓着手机，感觉心被揪成了一团，她垂着眼，眼眶微红，忍着没掉眼泪。 半晌，才呐呐道：“我不会，也没有这么想过。” 程渡说完那句话，就有点后悔了，可他也是真的难受，想解释又没办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第二天，两人见面都默契地选择把昨晚的事情闭口不谈，两人相处照旧。 林颂薇网申的时候，除了申请英国的中央圣马丁艺术与设计学院，还申请了意大利的马兰欧尼时装设计学院。 她开始学意大利语，但莫名不想让程渡知道，万一考不过呢？林宴辉和钟娴知道后，还说了她一顿：“之前不是想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想改主意了？现在学语言是不是有点晚了？” 林颂薇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先认错，再卖乖：“反正高考分数要求不高，我肯定能考过，作品集我还可以再准备一份。我可以少去学校，多花时间学语言就可以了，我又不笨，应该没问题的……就当多一个选择嘛。” 说服父母不难，难的是要怎么跟程渡解释，自己要长时间不来学校呢？ “准备作品集？”程渡几乎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他疑惑地看她，“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林颂薇愁眉苦脸道：“我觉得不够好，要重新弄一份。” “已经很好了。”程渡对服装设计专业要求不了解，他觉得好的，一定就真的好，“你要是觉得不够好，达不到你自己想要的效果，就重做吧。” 林颂薇有些意外，没想到程渡竟然会这么支持她。 程渡看她这个反应，一脸不爽：“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生气，然后说不可以，你要每天来学校照顾我？” 林颂薇：“……” 她确实是这么以为的，不过她很快扬起笑脸，哄人的话张口就来：“怎么会呢，我知道你最好了。” “我这么好，你怎么不喜欢我？”程渡冷哼。 “……” 程渡看她呆愣着脸，烦躁地起身，走出教室。 林颂薇目光追着他，他站在走廊上，手肘搭着护栏，低头看楼下，背影好瘦挺拔，有些落寞。不一会儿，旁边多了个女生，是孙虞。 孙虞在13班，就隔了一个教室，有时候看到程渡在走廊上站着，就会过来搭话。程渡偏头，恢复懒散的姿态。 两人在外面聊天，林颂薇听到有人小声议论，甚至朝她看了几眼。她心说，程渡跟女生说几句话而已，看我干嘛？ 她自己盯着看了几秒，才撇撇嘴，转回头。 高三后半段时间，林颂薇来学校的时间比较少，花了很多时间学意大利语。尽管如此，来年三月份语言考试成绩出来后，她还是没考过。 她本来就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女孩，她所有的天赋似乎都用在了画画和设计上，重新学一门语言对她来说，并不容易。 这次考不过，只能等六月再考一次。 程渡对林颂薇三天两头不上去学校的行为非常不满，讽刺她：“林颂薇，虽然高考成绩对你来说不太重要，但好歹学了三年，你真想考个三四百分？” 林颂薇：“……” 她一模还上了五百分呢！怎么可能三四百分！仗着自己第一名就可以随便嘲讽别人了吗？ 程渡又冷冰冰道：“还是说，你已经迫不及待去英国了？” “我没有，你别乱说。”林颂薇蓦地有点委屈，她学语言学得这么累，为的什么啊？ 程渡侧身坐着，懒洋洋地靠着墙，突然倾身靠近她。 林颂薇紧张地瞪着他：“干什么？” “小c会说话了。” 林颂薇惊喜：“真的？什么时候？说什么了？” “真的，说什么……”程渡想起自己今天早上出门时，突然被笼子里的鹦鹉骂了声“混蛋”，嘴角抽了下。 “你教它说什么，它就学了什么。” 林颂薇哇了声：“真的会骂混蛋了吗？” 程渡挑眉笑笑：“不信放学你可以去看看。” 林颂薇将信将疑，放学后还是跟去看了，但她趴在鸟笼前跟鹦鹉说了半天，小c就是不开口，她转头看程渡。 程渡皱眉：“没骗你，它早上真的骂我了。” 林颂薇第一次听到小c开口，是在四月底，二模考试之后。 那次考试题目比较难，林颂薇只考了496分，有史以来考得最难看的一次，主要是数学考得太差了，最近做题做得少。 程渡拎着林颂薇的数学卷子，摇头啧了好几声。林颂薇羞耻地抢回卷子，塞到桌子里，哼了声：“下五百分了，想笑你就笑吧。” “四舍五入也算五百了。”程渡勾勾嘴角，看着她，“明天我帮你补补。” 学校总算发了一次良心，二模考完，给高三放了一天假。 林颂薇晚上熬夜学意大利语了，第二天早上十点才睡醒，赶到程渡家，已经快中午了。 外婆给他们做了午饭，笑眯眯地陪他们吃完，林颂薇每次在这里吃饭都有点不好意思，都抢着要洗碗，每次都被外婆制止了。 “让小渡洗，平时都是他洗的。”外婆牵着她的手，在上面拍了拍，“你手这么漂亮，年纪又小，少碰家务活。” 林颂薇外婆和奶奶都去世得很早，她没感受过这种隔辈亲的感觉，倒是在程渡外婆这里感受到了。 之前程渡带着她逃了一次课，陈主任气得让他们叫家长。林颂薇实在不好意思叫自己的父母，最后只有外婆去了。 外婆全程给他们撑腰，林颂薇半点委屈都没受。 其实她不太懂外婆为什么这么喜欢她，按照正常逻辑，她害程渡的手变成这样，外婆该讨厌她才是，难道是因为程渡喜欢？外婆爱屋及乌？ 程渡洗完碗出来，外婆就去午休了。 林颂薇站在鸟笼前，又在教小c骂混蛋，其实她已经不太想骂程渡混蛋了，但她实在想知道小c是不是真的会说话了。 “混蛋”这两个字她教了一年多，如果小c真的会说话，那大概也只是会这两个字。 她双手抓着铁笼，教了十来遍，小c终于仰起毛茸茸的脑袋，张开嘴喊了声：“混蛋！” “啊！真的会说话了！”她惊喜得差点跳起来，高兴地转头，“程渡程渡！小c真的会说话了！” 程渡手抄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不说我骗人了？” 林颂薇讪讪地笑道：“不说了。” 她又转回去，让小c再说一次。 可小c尊口难开，她教了好几遍，它都不再开口。 林颂薇有点失望，脑袋被人揉了一把，程渡懒洋洋地笑了声：“别传销了，过来做题吧。” 林颂薇只好放弃，转身跟在程渡身后走向餐桌，她的书包丢在那里。刚走两步，身后的小c突然又开始叫唤：“混蛋！” 哇，又说话了。 林颂薇高兴地转回去。 下一秒，小c扑棱了下翅膀，喊道：“混蛋，我喜欢你！” 林颂薇：“……” 程渡：“……” 程渡脚步一顿，回头看林颂薇。 林颂薇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可思议地转回去看看小c，再愣愣地转回来看程渡。为什么小c会说“我喜欢你”？谁教的？总不能是自学成才吧？ 她心跳很快，呆愣地看着程渡，想知道他要怎么解释。 程渡看了她几秒，突然勾勾嘴角，吊儿郎当地语气：“你教的？” 林颂薇：“……” 什么？ 程渡挑眉：“你喜欢我啊？” 林颂薇：“……” 不是她教的啊！她教的什么他不知道吗？这人怎么还颠倒黑白了？！ 她连忙喊：“我不是！我没有！” 程渡当然知道她没有，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只鹦鹉学话居然只学半截。 “混蛋。” “薇薇，我喜欢你。” 小c没学会说“薇薇”，倒是学会了“我喜欢你”，还自作聪明地混搭起来，变成了“混蛋，我喜欢你”。 就像是林颂薇跟他表白似的。 程渡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面前，把无赖进行到底，低头晒笑：“真的没有？那小c怎么会说我喜欢你？” 这人能不能要点脸啊？ 林颂薇面红耳赤，完全不想跟他争论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偏偏这人混蛋，鞋尖轻轻碰了下她的鞋边，煞有其事地催促：“怎么不回答？” 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笑眯眯地看他：“可能是外婆教的吧，外婆很喜欢我的。” 气人是吧？她也会。 程渡：“……” 他做了一件很久之前就想做过的事，抬手掐住她的脸颊。林颂薇笑容瞬间没了，疼得“唔”了声，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程渡面无表情地松开手，转身走了，“过来做题，笨蛋。” 林颂薇：“……” 她抬手揉了揉脸，冲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程渡给林颂薇划了重点题，又去书房打印出来，让林颂薇做。经历刚才那件事，林颂薇精神有些不集中，做题速度慢不说，还总出错。 程渡坐在她对面，漫不经心地刷着题，目光落在她的试卷上，不时提醒她两句。磕磕绊绊写了快一张卷子，林颂薇总算静下心来刷题了。 下午四点多，程渡让林颂薇休息一下，他起身问：“想喝什么？牛奶还是开水？” 林颂薇指指果盘里的橙子：“我想喝橙汁。” 程渡顺着看了一眼，嫌弃地说：“麻烦。”却还是过去拿了两个橙子，走进厨房，翻出榨汁机。 过了一会儿，程渡把一杯橙汁放到她面前，他则走到钢琴架前坐下。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屋子里，正好落在他脚边。 他弹了一首《doyou》，旋律舒缓纯净，很让人静心。 林颂薇也学过钢琴，初中的时候还考过级，但她没听过这首曲子，便捧着橙汁走过来，随口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doyou》。” “……哦。” 林颂薇感觉这橙汁甜得厉害，是程渡偷偷给她放糖了吗？她低头小口小口抿着，一不留神就喝光了。 那首曲子也正好落下尾音，程渡抬头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要不要一起弹？” 林颂薇眨了眨眼，犹豫问：“弹什么？” “《小情歌》吧，你不是喜欢？应该很熟悉。”程渡起身去拿了一把椅子，把两把椅子位置安置好。 四手联弹要配合默契才能实现，林颂薇已经很久很久没跟人一起弹过琴了，她坐下后，有些紧张地在琴键上试了试。 事实证明，她跟程渡并没有太多的默契，前奏错了三次，主要是林颂薇出错，因为程渡弹这首曲子弹了很多次了。 第四次，程渡配合她的步骤，总算找到了节奏和默契，浪漫细腻的旋律自两人的指尖下流淌而出。 三年青春，仿佛也从他们指尖流逝，一去不复返。 最后，琴声停止了。 少年转头，目光热烈地看着少女的侧脸，突然坦白：“我教小c说的，是‘薇薇，我喜欢你’，你教了多久，我就教了多久。” 林颂薇愕然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她心慌意乱地又低下头，莫名不敢跟他对视。 程渡依旧盯着她，嗓音含着笑意，语调听起来依旧有些不正经：“林颂薇，追了你两年了，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他顿了顿，“大学我可以申请交换，或者研究生出去念，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后悔的。高考结束后，给我个答案吧。” 林颂薇手放在腿上，指尖微微卷缩，颤了一下。 她垂着眼，没有看他，慌乱地轻点了一下头。 — 赵橙橙知道后，第一句话就是：“那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十八岁的林颂薇觉得喜欢是一种很纯粹的事情，仔细地回想这三年跟程渡相处的时间，或者说在程渡追她的这两年的点点滴滴，有很多个瞬间，他很多个举动，都很让人心动。 可心动始终没办法超越沉重的愧疚。 她一直没办法纯粹地去接受这份热烈坦荡的喜欢。 就连申请意大利的大学，也不全是因为喜欢程渡，而是带着一种愧疚的弥补，她有些茫然地问赵橙橙：“喜欢的吧，可如果我跟他在一起，很大原因可能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愧疚，我想对他负责。” 赵橙橙也茫然：“有很大区别吗？” 那年的林颂薇一直没想通这一点—— 喜欢他，和想对他负责，有什么区别吗？ 可能是因为要出国，林颂薇对高考的紧张情绪并不多，反而高考结束后，她的心才提了起来，总有一种慌张地不安感。 毕业聚餐安排在高考结束第二晚，吃饭的时候各个老师都在，陈主任也来晃了一遍，临走之前还看了一眼林颂薇和程渡。 有男生贱兮兮地起哄：“陈主任是不是很遗憾，没抓到林颂薇和程渡啊。” 这话顿时引起哄笑，林颂薇脸都红了。 有病啊，问这种话。 岂料，陈主任端着酒杯，还真哼了声：“谁说不是呢？别个早恋的都偷偷摸摸的，生怕被我抓到。就这俩……”他手指指到林颂薇，又指指程渡，“就不说林颂薇了，就说程渡，这么明目张胆的学生我平生第一次碰到，他还偏说他没早恋！” 这事程渡真的挺冤的，他嗤笑：“陈主任，我真没有。” 陈主任气得想过去打他，都这会儿还想骗他。 就连班里的同学都跟着起哄：“怎么可能！” “骗谁呢？” “总不可能分手了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到林颂薇和程渡身上，林颂薇不禁捂脸，身旁的程渡听到“分手”两个字，直接冷脸：“滚，别他妈瞎诅咒。” 那男生反而乐了：“你看你看，被我炸出来了吧，还说没谈。” 林颂薇：“……” 程渡嘴角勾了勾，懒得解释了。 都毕业了，陈主任也拿他们没办法，眼不见为净，直接走了。 第二场活动是在ktv，当时好几个班都订了同一家ktv的包厢，高考结束大家都撒欢了，串包厢的，打牌玩游戏的，抢麦的，喝酒的…… 林颂薇深知自己的酒量，玩了半晚上就只喝了半杯，手机在包里响了好久，她才注意到。 是裴屿打来的。 她拿着手机，到走廊外面去接。 裴屿知道她在聚餐之后，关心了几句，才进入正题：“薇薇，你还记得前几个月你嫂子跟你提过的病例吧？” 林颂薇怎么可能忘记：“记得，怎么了？” 裴屿沉默了半晌，才说：“她最近认识了一个同校的博士学姐，刚在那个学姐那里听说了一个类似的病例……” 是那个学姐的表弟，高一的时候为了追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在山上出了意外，右手差点废了。半年后，第二次手术之后，恢复到了百分之七十。 那个学姐，叫程霏。 裴屿说：“薇薇，她说的那个人应该是程渡。程渡没跟你说过他做过第二次手术的事情吗？” 林颂薇脑袋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嗡嗡嗡地响，她呆愣地站在走廊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也不记得裴屿叮嘱了什么，甚至不记得裴屿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她姓程。 她满脑子都是：程渡骗了她？他早在受伤半年后就做了第二次手术，早就恢复到了百分之七十……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他知不知道她有多愧疚多难受？ 他知不知道她刚从裴屿口中得知，他的手有希望治疗恢复的时候，有多高兴？可他又是怎么跟她说的？ 她越想越恶寒，越愤怒。 直到有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她才猛地回过神。 回过神之后，她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整个人都脱力了，她连忙伸手扶住墙边，呼吸都觉得困难。 程渡被秦朝拉去（1）班的包厢，因为秦朝玩游戏老是输，便把他拉来当救兵。他刚丢出一张牌，门口突然有人喊了声：“程渡，林颂薇来找你了！你赶紧回你们班去吧！” 包厢里灯光昏暗，大家玩得很疯，并没有人注意到林颂薇难看的脸色，微红的眼眶，以及微颤的手。 程渡回头看了一眼，就把牌扔给秦朝，“你自己玩吧。” 秦朝笑骂着踹他一脚：“重色轻友。” 程渡嗤笑一声，懒得搭理他，起身走向林颂薇。走到她面前，才注意到她脸色不对，他愣了一下，皱眉问：“怎么了？” 林颂薇抬头看他，她一直觉得，程渡是她见过最坦荡肆意的少年，她怎么也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居然会骗她。 一骗就是两年。 她低头看他的右手，上面那条疤依旧狞狰。 程渡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包厢里嘈杂热闹，很多人都在看他们，林颂薇抬头，仰着脸看他，嗓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的手，是不是在高二春节的时候，就已经做过手术了？现在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很多？” 包厢里太吵了，其实程渡没太听清楚她的话，但听到的几个词就能联系到她说的是什么了。 他脸色瞬间变了，林颂薇看他这样，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转身就走。 她小时候她爸爸特别忙，总是不在家，每次答应她的事情，要么忘记要么缺席。她特别讨厌被人骗的感觉，哪怕是她爸爸也不行。 久而久之，她跟爸爸的关系就没那么亲昵了。 程渡很快伸手抓住她，很快被她挣脱了。 林颂薇跑出包厢，他跟着追出去，留下包厢里一群人面面相觑。 有人问：“他们这是……吵架了？” 秦朝琢磨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把牌扔给别人，连忙跟出去。（1）班跟（15）班的包厢就在隔壁，秦朝在门口撞上了赵橙橙。 赵橙橙哎哟一声，正想骂他，就被他拽了一把，指指前面。 程渡在楼梯口紧紧抓住了林颂薇的手腕，不顾林颂薇的挣扎，把她带进楼道里，另一只手按在她肩上，低头看着她，急切道：“一只薇，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林颂薇气愤地抬头，质问他：“解释什么？解释了你就不是骗我了吗？” 那一瞬间，程渡突然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气愤，他舔了下嘴角，她说得对，他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的手一年多前就做过手术了，半年多前就恢复到百分之七十左右了。我就是混蛋，利用你的愧疚心，骗你去我家，骗你跟我多相处，所有的事情都是处心积虑。” 以前林颂薇很喜欢他的坦荡直白，可现在只觉得他混蛋至极，她气汹汹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有多愧疚？我以为你的手连日常生活都影响，只能写字，弹琴，别的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 甚至报了意大利的学校，偷偷学语言，想从别的方面弥补他。他喜欢她，她就跟他在一起，以后就一直照顾他。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程渡看着她。 说着，握紧了她的手。 林颂薇突然发现刚才一直禁锢着她手腕的，是他的右手。她又挣扎了一下，马上被他攥紧，力气很大，她根本挣不脱。越是挣不开，越是让她觉得这个人混蛋，居然在她面前演了两年的手无缚鸡之力，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在剧烈地燃烧，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她急促地喘气，红着眼抬头：“那就可以这么骗我吗？我才不喜欢你！你放开我。” 下一秒，程渡突然按着她的肩，往前一步把她抵在墙角，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少年的唇滚烫，带着急切和慌张的试探，以及放手一搏的强势。 林颂薇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吻下来，心跳砰砰砰地乱了节奏，脑子一片空白，她尝到了他清冽的气息和淡淡的啤酒味儿。她从来没想过，她的初吻，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强吻。她不会换气，程渡也没有什么技巧，只是凭借本能强势地在她唇上啃咬，弄得她差点窒息。等反应过来，才记得挣扎，抬手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 力道并不重。 下一秒，就被他抓住，紧紧攥在手里，然后在她唇上报复似的咬了一口。与此同时，楼道门口传来赵橙橙的惊呼：“我的天……” 两人均是一僵。 程渡终于抬起头，林颂薇背紧紧贴着墙，微红的眼睛瞪着他，剧烈地喘-息。 门外，秦朝拽着赵橙橙，说了句：“情侣吵架接个吻和好罢了，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大呼小叫，走走走……” 程渡也以为他跟林颂薇是在吵架而已，闻言，他嘴角很轻很慢地扬了扬。 林颂薇被他嘴角那点笑意刺激了，突然怒火中烧，或者恼羞成怒。在他回头的那一瞬，抬手用力打了过去，“混蛋！我说了不喜欢你！谁要跟你在一起？你这个骗子！” 啪地一声，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而亮，程渡偏着头，仿佛被定住似的僵硬了许久，喉咙用力滚咽几下，才转过来，低头看着她。 林颂薇看到他泛红的眼底，黯然坠落的飞扬神采，突然慌张得不知所措。 “嗯。”程渡低头松开她的手，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嗓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你是真的不喜欢我。” 他现在信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走出去，看都不看站在门口的秦朝和赵橙橙。林颂薇还贴着墙壁，指尖发麻，愣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甚至没听清他说什么，下意识地跟出去。 脚刚迈出楼道口，就见程渡突然一手撑着墙，一手撑在垃圾桶上方，半跪在地板上，背脊弓着，吐得撕心裂肺。 高一暑假那个暴雨夜，程渡在山林里找到林颂薇，跟她说以后再也不准拉黑他。但最后，却是程渡把她拉黑了，删光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们那届念高一的时候，高三有个学长为了追女神，在她生日的时候做了一整片树林的星星灯，那是江城一中最浪漫的传言。 从那晚之后，多了一个程渡。程渡张扬肆意，轰轰烈烈追了林颂薇两年，为她剃过光头，断过手，在全校师生面前演了两年的手无缚鸡之力，依旧没有把人追到手。 对此，陈主任说：早恋没有好下场。 江城一中校园论坛高楼贴，高赞回复：我悟了，早恋原来不能光靠脸啊，需要真诚。《 》 28、第 28 章 远渡律所，徐知远办公室里，宋语熙回过神来，震惊地感叹：“怪不得我哥这么多年没谈恋爱，原来是这样。” 徐知远微笑着点点头。 宋语熙又“啊”了一声：“可是，薇薇姐有男朋友了啊，她还说结婚要给我送喜帖呢！” 程渡闻言，转头看向林颂薇：“你要结婚了？” 林颂薇：“……” 之前随口搪塞宋语熙的借口，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静了一秒，干巴巴道：“结婚还早呢。” 程渡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冷淡道：“同学一场，要是结婚，记得给我发张请柬。” 林颂薇：“……” 她神色微僵，那她以后的老公得多大度啊！ “有男朋友怕什么？结婚还能离呢，我相信你哥不介意当个备胎。”徐知远收拾了一下东西，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声音，迟疑地看向门口，“嘶……我好像听到你哥的声音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徐知远和宋语熙看清门口站着的两人，同时僵住。 宋语熙：“……” 不是吧？他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她慌忙看向徐知远，他们没听到什么吧？ 徐知远：“……” 看他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们在门外站了多久啊！要知道徐大律师搞事的时候从未翻车，这大概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尴尬。 但他毕竟是巧舌如簧的大律师，这点尴尬稍纵即逝。很快，他就面色如常地微笑：“林小姐，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林颂薇心想，脸皮不够厚，还真做不了律师。 程渡面色平静地走进来，说：“林颂薇的耳机可能掉这里了。” 林颂薇神色如常地跟在他身后，冲徐知远笑了笑，手里拿着一只耳机示意：“我来找一下耳机，应该是在这里掉了一只。”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徐知远：“这样啊，我帮你找找。” 宋语熙眼睛不住地在程两人身上游移，突然理解林颂薇为什么不想回答跟她哥的感情问题了。毕竟一个女生死缠烂打追男生的事，换她，她也说不出口。 徐知远在刚才林颂薇坐的单人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那只耳机，递给林颂薇。 “谢谢。” 林颂薇往前一步接过，微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程渡捏着车钥匙，看向她：“我送你。” “不麻烦了，我打车就行。”林颂薇下意识拒绝。 徐知远适时开口：“林小姐，你之前说初稿一画完就给程渡了，那这些年初稿都在他这里，如果稿子泄露不是你的问题，那可能问题就在他这里了，我觉得你们可以一起回忆一下，也许会找到什么线索。” 程渡看他一眼，转身走向门口：“走吧。” 林颂薇愣了一下，才转身跟上去。 宋语熙盯着门口出神片刻，徐知远很忙，他看了看表，说：“我也要走了，跟客户约了时间。你等会儿要去哪儿？我看看顺不顺路。” 宋语徐抬头：“徐律师，有没有人因为抢了别人女朋友被告人的案例？” 徐知远听乐了，笑道：“这种属于感情纠纷，只要不涉及人身安全和财物纠纷顶多也是派出所民警调解一下，告是告不成的，你放心。” “那也不太好吧？”宋语熙想起她妈妈，程渡就误会她妈妈是小三，还误会了十几年，弄得他们家关系很紧张。 徐知远笑道：“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你哥心里有数。” — 黑色奔驰汇入车流，林颂薇的目光从车窗外收回，转头看向程渡：“你知道我工作室的地址吗？” “知道。”程渡单手控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你要是不赶时间，先去吃个饭吧。我饿了，胃疼。” 林颂薇：“……” 她顿了顿，才说：“好，我请客吧。谢谢你帮我找律师，也谢谢你帮我保存画稿，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程渡轻嗤：“客气了。” “你对陈筱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没有。” 程渡昨晚就看过陈筱的照片和资料了。 林颂薇以为他没看过，调出陈筱的照片，递到他面前：“那……照片呢？你看一下照片，说不定有点印象？” 当年高考毕业聚餐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一直觉得画稿泄露的原因肯定是在她身上。因为以程渡那种骄傲的性子，在那晚之后，那幅画应该就被塞进某个不见天日的柜子里了。 刚刚徐知远说的那番话，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程渡直视前方，皱眉提醒：“林颂薇，我在开车。” 林颂薇忙收回手：“哦哦，那等会儿再给你看。” “你想吃什么？” 林颂薇其实不怎么饿，就说：“都行，你定。” 已经中午一点了，还处于用餐高峰期，程渡没开太远，在附近找了一家西餐厅。 西餐厅环境很好，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各自点了一个套餐，都是七分熟。 程渡又加了两个甜品。 林颂薇看了他一眼，他不吃甜的，那就是给她点的。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后，她低头抿了口柠檬水，把陈筱的照片调出来，举到他面前：“你看一下陈筱的照片，有印象吗？” 程渡慢条斯理地用热毛巾擦着手，抬眸瞥了一眼：“没有。” “嗯……”林颂薇收回手机，点进陈筱的社交账号，打开她的一个vlog，又递到程渡面前，“可能照片p得有点过了，你看看视频？” 程渡把毛巾放下，看了两秒钟视频，目光移到她脸上：“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一定对她有印象？” 林颂薇看他似乎真的没印象，只好收回手机，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就是想，高中的时候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陈筱会不会是哪个暗恋你的女生，然后高中的时候尾随过你。”她说到这些感觉有点尴尬，但又不得不说，“你高中的时候不是……拿那张画去装裱过吗？就有没有可能被她尾随跟踪啊，或者偷拍过你的照片，正好看到或者拍到过画稿呢？” 程渡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扣已经解开，袖口规整地挽了两节，露出精瘦白皙的手腕。他松散地靠在沙发背上，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林颂薇，你当什么设计师，你不如去当编剧。” 林颂薇：“……” 她不服气：“你们律师都能编剧本，我设计师怎么就不能?” 气氛凝滞了几秒，程渡的目光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可以，随便你编。但如果真有这么个女生为了接近我，尾随跟踪那么久，你应该也能知道，毕竟那时候你几乎每天都跟我在一起。” 林颂薇：“……” ……也是哦。 她尴尬地别过脸，不吱声了。 两人又安静下来，程渡微垂着眼，手指在腕表表盘上轻轻摩挲——这是他这几年养成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去摩挲表盘。 林颂薇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那块手表上，这个手表的牌子她很熟悉。 大三那年他们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她爸爸公司出了问题，资金周转不了，最后公司和家产都被拍卖了，还欠下了不少债务。她念的学校学费又很贵，加上专业特殊，花费特别高，从小不知柴米贵的大小姐不得不自力更生，卖过画稿，当过代购…… 她当代购的时候，就代购了不少这个牌子的手表。 程渡手上这块表的款式是几年前的，这个系列设计早在两年前就停产了。如果她没记错，这块手表当初的价格是三万多。 徐知远的手表都是上百万的，同样是律所合伙人，程渡的收入跟他肯定差不了多少。更何况他家里条件一直很好，高中时穿的都是限量版球鞋，品味十分挑剔。 这块表有什么特殊意义？ “你看上我的手表了？”程渡突然问。 “……” 林颂薇神色一窘，忙说：“没有。” 目光从他的手腕移到他脸上，脑子里又闪过宋语熙之前说的话，疑问脱口而出：“你真的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 程渡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抬眸看向她：“谁说我没谈过？” 那就是谈过了？ 林颂薇怔了几秒，扯出一个笑：“我以为宋语熙说的是真的。” 程渡淡淡地说：“大学时候的事，她那会儿还在上初中，能知道什么？” 也是，宋语熙要是了解，就不至于去问徐知远了，更不会对一个颠三倒四的剧本信以为真。 林颂薇看着程渡英俊的脸，情绪有些复杂，很难想象程渡追另外一个女孩是什么样子的，应该没几个女孩会拒绝他。也不一定……万一是女孩主动追他呢？应该也不好追吧，以前高中就很多女生追他，也没见他多看别人一眼。 大概程渡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心不在焉地摸着表盘，没再说话。 正好牛排上了，打破凝固的气氛。 两人吃完午饭，程渡把林颂薇送到工作室门口。 林颂薇解开安全带，转头跟他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你刚刚说的事，也不是没可能。”程渡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着她，“画稿虽然在高考后就被我塞进柜子里，但确实有可能是从我这里泄露的。” 林颂薇愣了一下，没想到画稿果真被他塞进柜子里了。她眨了眨眼，隐隐激动：“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程渡神色淡淡：“没有。” 他也只是猜测，没有线索，也没有证据。 林颂薇：“……” “你放心。”程渡懒散地往后一靠，面无表情地承诺，“如果问题真出在我身上，我会负责的。” 这时，工作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尤欢打着电话从里面出来。她看到林颂薇从那辆奔驰上下来，下意识往驾驶座看了眼。 车窗开了一大半，正好看到男人英俊干净的侧脸，属于那种骨相极佳的长相。 奔驰很快开走了，尤欢挂断电话，看向林颂薇，挑眉问：“刚刚那帅哥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极品的？” 林颂薇：“……” “他就是程渡。” “……谁？” 尤欢瞪大眼睛，震惊了几秒，眯着眼看林颂薇，问了一个跟赵橙橙一样的问题：“程渡？就是那个追了你两年，还被你打了一巴掌的那个程渡？” 林颂薇无奈：“至于这么震惊吗？” “当然！”尤欢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勾着她的下巴抬起来，笑眯眯低头拷问，“薇薇，你跟我说，那么帅一张脸，你是怎么打得下去的？打的时候手疼吗？” 林颂薇被迫仰着下巴，眨了眨眼：“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我不知道他长得那么帅啊，我还以为是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混账玩意儿呢，结果长得那么帅！”尤欢挑了下眉，继续追问，“所以，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 “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林颂薇不知道怎么说，“可能就是一下子发现被骗了很久，没控制住情绪，崩溃爆发了。” 可能是沉重的愧疚感，还有他一句“我的手这辈子都废了”摧毁了她原本满心的希望——结果最后才发现，他从一开始就利用她的愧疚欺骗她。 那些欺骗对他来说或许只是追求她的一个手段和方式，但对她来说，却是日积月累的负罪感，以至于到最后发现真相，情绪才会失控。 赵橙橙和尤欢都问林颂薇打的时候手疼吗？后悔吗？ 肯定是疼的，也是后悔的。 她早就后悔了。 尤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追问：“他高中的时候成绩是不是很好？” 林颂薇眨眼：“基本上都是年级第一。” “性格怎么样？” “高中的时候性格坦荡直白，还很阳光。” “也就是说，长得好，成绩好，性格还好，这种男生在校园时期绝对是最耀眼的了。你居然没把他拿下，还甩了人家一巴掌。”尤欢似乎更不能理解了，她拍拍她的肩膀，“这一波，是你亏了。” 林颂薇：“……” 可能是她脸上的惋惜太明显，林颂薇心突然像是梗了一下，好像自己真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没事儿，反正你们俩现在都单身，以前的事就算了，现在谈场恋爱就当弥补当年的遗憾了。”尤欢手机响了，她瞥了眼屏幕，拍拍她的肩膀，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唐馨打来的，尤欢让她帮忙打探一下情况。 林颂薇上楼没多久，尤欢打完电话也上来了，她问：“你刚去律所，徐律师怎么说？” “就是不知道陈筱是在什么情况什么时候接触过画稿。”林颂薇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身问她，“你这边呢？” “唐馨说剧组那边还在斟酌，之前我们发的那个声明和照片还不足够证明我们是清白的。剧组大概六月底开机，最迟五月底要定下来，所以我们得在这之前证明清白，才能继续谈合作。”尤欢皱眉，靠着桌沿叹了口气，“早知道之前先努力把合同签下来，也不至于出事之后这么被动。” 之前唐馨跟另外两个编剧跟她们取材时，剧本里关于服装设计的许多细节都是跟她们敲定的。 林颂薇甚至已经画了十几张设计图，算是临门一脚了，要是最后没谈成，那他们这段时间就白忙活了。 — 远渡律所赢了一个大案，今晚有个庆功宴。庆功宴结束后，一伙人从餐厅楼上楼上下来各回各家。 程渡刚拉开车门，手机就响了。 是秦朝打来的。 他坐进车里，才接通电话。 秦朝说：“陈筱是二中的，比咱们低三届，我感觉她应该不认识你跟林颂薇。不过，有个信息，她是孙虞的表妹。这算证据吗？” 程渡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仰头说：“算。”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是不是之前就猜到了？”秦朝前一天收到程渡的信息之后，就去查陈筱的背景资料了，他比赵橙橙动作快一点。 程渡没否认：“只是猜测，先查清楚好做准备。” 秦朝啧了声，毫不留情地说：“得了吧，我看你一遇上林颂薇的事就头脑发热，比本人还着急。当初毕业那晚闹成那样，不知道是谁弹了一个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说再过问林颂薇的事就是狗，结果听说她家里出事就……” “闭嘴吧你。”程渡冷淡地打断他。 “好，我嘴贱，我闭嘴，行了吧大哥？”秦朝知趣地闭嘴，转移话题，“孙虞现在混得还不错，主持了的一档节目还挺火的，我过年前见过她一次，她微信我也有，要不要我帮你问问？毕竟你以前拒绝过人家那么多次，为了林颂薇才找上门，也不知道孙虞会不会搭理你。” “不用。”程渡说。 挂断电话，程渡有些烦躁地点了一根烟，车窗开到了底，他手肘轻轻搭在上面，轻轻吐了一口烟圈。 手机再一次响起来。 他低头，凝视屏幕上的“一只薇”三个字，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电话接通后，两人谁也没开口。 林颂薇刚得知陈筱是孙虞表妹的时候有一点生气，本来是想打电话质问他的，但电话接通后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程渡那边也没吭声，连个“喂”都没有，他纯粹是不想开口。 林颂薇盘腿坐在沙发上，默默拿下手机看了一眼。 正在通话中…… 又把手机贴回耳边，突然清晰地听到一声很轻的吁气声。 听起来像是在吐烟圈。 原来不是信号问题，他听得到，也知道是她打的电话。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程渡应该是知道画稿泄露是他的问题了。她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讽刺道：“你是不是知道了？虽然跟我编的剧本有差别，但也是因为女生。” “是。” 林颂薇没想到他这么干脆，语气一顿：“那……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程渡嗓音有点哑，自嘲地勾勾嘴角，“说我的脸很疼？” “……”《 》 29、第 29 章 “脸疼”这个词真是一语双关，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林颂薇甚至觉得指尖有些发麻，之前的理直气壮荡然无存。半晌，她小声道：“对不起……” 程渡却笑了，问：“你对不起我什么？” 林颂薇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脚趾微微蜷缩扣着沙发垫，心想他这是想清算旧账吗？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那边突然一声巨响。 她吓了一大跳，忙问：“怎么了？你在开车吗？” “没有，我在停车场。”程渡手伸出车窗掸了掸烟灰，抬眸看了一眼车前方，啧了两声，“有个人倒车技术跟你一样烂，撞到徐知远的车头了。” 林颂薇：“……” 真损，动不动就人身攻击。 “那徐律师没事吧？” “没事。” 徐知远在车头前看了看，正在跟车主沟通协商。 刚刚那点尴尬和愧疚已经被那声巨响吓飞了，她深吸了口气，才说：“赵橙橙刚打电话告诉我，说陈筱是孙虞的表妹。我听说……孙虞大学的时候追了你挺久，她有没有看到过原稿？或者拍了照什么的……” 孙虞高中就喜欢程渡，那时候程渡眼里只有林颂薇，她表白也被拒绝了。大学的时候，两人都在北城，林颂薇跟程渡又断了联系，她抓住机会频频出现在程渡的大学里，程渡有时候躲都没办法躲。 有时候放假了，还会买礼物上门看外婆。 大一那年梅雨季之后，外婆把一些放潮的书搬去晒，不知怎么翻出了那幅画。当时画框已经被程渡摔坏了，断了一角。 孙虞到的时候，程渡不在家，她还帮着外婆把书搬出去。 程渡回到家，看到了晒在院子里的书和那幅画。 那会儿他已经把那幅画压在箱底快一年了。 猝不及防地被翻出来，他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出神地看了一阵。直到身后，孙虞出声喊他，他才回过神，转身看她。 那天程渡情绪失控，跟她说了很难听的话。 从那之后，再也没来找过他。 “我说过如果问题出在我这里，我会负责。”程渡把烟掐了，看到徐知远已经跟车主协商好，正朝他这边走来。 林颂薇嘀咕：“你要怎么负责？”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处理好再跟你说。”程渡看了一眼坐上副驾驶的徐知远，挂了电话。 徐知远已经系好安全带，指指被撞掉车灯的路虎：“无妄之灾，你绕个路，顺便送我一趟吧。” 林颂薇给赵橙橙回了一个电话，赵橙橙问：“怎么样？他怎么说？” “他说他处理好了再跟我说。”林颂薇叹了口气，“你说他要怎么处理？他跟孙虞还有联系吗？” 赵橙橙：“我听说上大学后孙虞追了程渡一段时间，经常跑到他学校去，后来突然就不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估计肯定是程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死心了。” 林颂薇脑子里冒出一个怪异的猜测，迟疑道：“你说……程渡有没有可能，跟孙虞谈过恋爱？” “啊？”赵橙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再说一次？程渡跟孙虞谈恋爱？这怎么可能！你听谁说的？” 林颂薇也觉得有点离谱：“程渡说他大学时谈过恋爱……” 赵橙橙又惊了，“真的还是假的？他跟你说的？” “亲口说的，”林颂薇顿了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张原稿程渡不可能随便放的，能看到画稿的人，肯定跟他关系很亲密，肯定去过他家甚至去过他房间或者书房。” 高中那会儿，去过程渡房间或书房的女生，只有她一个。 如果孙虞不是跟程渡更亲密，怎么可能看到那张原稿呢？ “你怎么会觉得程渡跟孙虞谈过恋爱？这不鬼故事吗？”赵橙橙皱眉，完全没办法理解，“这肯定不可能，孙虞如果真跟程渡在一起过，以她的性格，不可能没人知道。” 林颂薇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她很难想象程渡跟孙虞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这个猜测甚至让她有点难以接受。 可能是因为她跟孙虞关系太差？ 赵橙橙又说：“想知道怎么泄露的，你问程渡去呗，不过我估计你也开不了口。” 林颂薇确实开不了口，也不想跟孙虞对峙，她转移话题：“你是怎么知道陈筱是孙虞表妹的？” “我在高中群里让老同学帮忙打听了一圈，确定陈筱不是一中的，就让我表妹问一圈。她以前是二中的，正好跟陈筱同届，陈筱估计垫了山根割了双眼皮，加上化妆打扮，一开始我表妹都没认出来，去问了同学才知道。” 还真是整容了。 跟赵橙橙聊完，林颂薇几次想给程渡发信息，想问他为什么孙虞会看到原稿？他跟孙虞关系怎么样？他要怎么跟孙虞谈？孙虞会不会为难他？ 但好像每一个问题，都显得她过于在意他似的。 最后，她烦躁地把手机一扔，管他呢！她等结果就行了。 …… “所以，你打算怎么跟孙虞谈？” 车上，徐知远听完程渡的话，转头看他。他对孙虞还有点印象，主要是当时那姑娘追人都追到他们宿舍去了，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个挺红的主持人。 程渡有些烦躁：“不知道，如果孙虞说她当时没拍照，我也没证据。” 徐知远突然问：“你说，孙虞还喜欢你吗？” “你想说什么？” “如果孙虞还喜欢你，你牺牲一下色相，估计她会同意出来作证。” “……” 程渡一脚踩下刹车，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冷漠道：“到了，滚下车。” — 林颂薇不知道程渡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等了两天，先等来了周佳璐的回应。 当时还没到五点，但她午饭吃的有点少，胃不太舒服，正想点个外卖。尤欢推门走进办公室，高兴道：“先别看外卖了，看这个。” 林颂薇低头看她递过来的手机，微博热搜第三。 #周佳璐回应yu品牌礼服抄袭# 点进去看，是周佳璐参加活动时的一个采访视频。 视频里，有记者提起电影节礼服撞款的事：“之前yu品牌跟薇欢工作室礼服撞款之后，薇欢工作室发声明表示已经走法律程序，你作为yu品牌的最新代言人，觉得yu品牌一定是清白的吗？还是单纯的设计灵感重合？” 周佳璐表情镇定：“这件事是yu品牌跟薇欢工作室的事情，说得细一些，是两位设计师之间的事情。我只是代言人，不懂两位设计师之前认不认识，有没有什么渊源，我想我的粉丝和吃瓜网友们也并不清楚。” 记者：“所以，你觉得这件事并不像最开始说的那样，薇欢工作室抄袭yu品牌吗？” “不要给我挖坑啦，我只是想说，未知全貌的情况下先不要恶言相向。”周佳璐赶忙求饶，笑了一笑，“不是说薇欢要走法律程序吗？你们要感兴趣就去关注。难道你们今天的采访重点是这个吗？” 这条微博下有好几个评论发出疑问，有一条长评论说——之前周佳璐工作室那么硬气地说撞款了，明显是站在yu品牌那边，让粉丝以为是薇欢工作室抄袭，接着路人也跟着去骂薇欢。所以，现在怎么又改口了？不怕yu品牌不高兴啊？还是知道什么内幕了？ 林颂薇刷了一下评论，发现越来越多评论开始质疑yu品牌，甚至很多评论开始@薇欢工作室，以及@yu品牌官博，提出疑问——既然是原创设计，那总有画稿存档吧？不如把证据晒出来，谁抄谁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这条评论就被赞到了第一位。 过了一会儿，林颂薇收到徐知远发来的律师声明，让她趁着热度发出去。 林颂薇跟尤欢快速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尤欢想了想，说：“你有没有感觉，之前周佳璐的采访有点像是被安排好的，热搜也有点水分。” “明星上热搜很正常，管他有没有水分。”林颂薇低头编辑微博，“而且，这个热搜来得正好。” 尤欢想了想，说：“我联系一下大刘。” 大刘是之前电影节帮他们做过营销的策划，但那次营销只做了一半就出事了，后续不了了之。 半小时后，林颂薇按照徐知远的指示，又发了一条微博：我是这件礼服的设计师林颂薇，这张画稿是我高三的时候画的，照片上的日期标签是2012年/10/1613:14。@yu品牌官博，不知你们公司设计师是否有证据，证明她的设计比我早。 配图是程渡给她拍的那张照片，以及原稿照片。 微博发出去没多久，就被多个营销号转发，并带上#yu品牌的证据呢？#话题。 这个话题一路冲上热搜，之前因为周佳璐的原因，粉丝几乎一边倒地骂林颂薇，从而忽视了林颂薇的履历。现在，倒是有人把她的履历放出来了——从小学画画，拿过大大小小的绘画比赛奖项，英国圣马丁艺术学院硕士毕业，拿过时装设计大赛的创意大奖，曾在某个时装大牌做过设计师，之后回国自主创业。 紧接着，有人把陈筱的履历也扒了出来——国内二本院校，无留学经历，在yu品牌做了两年服装设计师助理，去年才升职为设计师。 两人的履历一对比，陈筱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陈筱更像一个网红，她热衷分享穿搭vlog，偶尔还接广告带货。林颂薇连个人账号都没透露，只能从薇欢工作室扒出一些她给工作室拍过的一些照片。那些照片都是创业初期，她跟尤欢为了省请模特的钱，亲自上阵拍的宣传照。 照片里的女孩漂亮又气质，身上的从容和自信像是与生俱来的。无论从哪方面看，林颂薇都更像一个高端品牌的设计师。 有网友科普了服装设计抄袭的法律判定条件，被点赞到热一，舆论开始讨伐陈筱和yu品牌。 【就不对比履历了，我在陈筱的小红书上找了几张她的画，跟林颂薇2012年画的那张画做了个对比，高下立判。她24岁的画都没有林颂薇18岁画的好，甚至相差甚远，2012年她才16岁，怎么可能画得出这么好看的画，反正这波我站林颂薇。】 【之前说yu品牌怎么可能抄袭一个小小的工作室，那我现在想知道，林颂薇怎么可能去抄一个样样不如她的设计师助理呢？】 【@yu品牌官博@陈筱的筱，别装死了，出来说句话。】 【我发现，陈筱是孙虞的表妹[图]。】 【别忘了还有周佳璐，电影节那天跟宋语熙撞衫，阴阳怪气地带节奏，让粉丝去骂宋语熙和薇欢，闹这么大，她就没有责任吗？何况她还是yu的代言人呢。】 有人扒出陈筱跟孙虞的关系，顺着孙虞的微博翻到一年多前，两人微博有过一次互动。网友们开始@和私信孙虞，让她出来说句话，或者把陈筱叫出来回应。 林颂薇看到有评论@孙虞，问她能不能联系一下陈筱，让她把证据发出来。如果陈筱真有证据，那才见鬼了。 不过，这么多评论@孙虞，估计她微博评论和私信也不少。 这样的话，程渡去找孙虞，应该不会那么为难了吧？毕竟孙虞是公众人物，不可能不出面回应了。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 徐知远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徐知远开门见山地说：“这两天陈筱要是拿不出证据，yu公司大概率会把陈筱推出来和解。” 林颂薇有个疑问：“那她们如果解雇陈筱呢？” 律师声明上告的是yu品牌，但抄袭的是陈筱。 徐知远说：“yu品牌公开表示薇欢抄袭的时候，陈筱还是yu的设计师，现在解雇也改变不了事实了。” 林颂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周佳璐那段采访算是得罪yu品牌了，是你帮的忙吗？” 周佳璐之前那些话明显偏向薇欢，她猜测徐知远跟周佳璐关系应该不简单。 律师办公室里，徐知远一直开的免提，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程渡，话只说了一半：“我跟她是有点私交，昨晚跟她透露了我们这边有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她也怕到时候影响自己的名声，所以配合了一下。” “谢谢徐律师。”她说着表情突然就变了，皱眉按了按胃部，再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的。” 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你们什么时候有时间，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她说的是“你们”。 这时，对面的程渡对他做了个口型。徐知远挑眉，对着电话笑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可以吗？我们还没吃饭。” …… 程渡跟徐知远一起下楼，电梯向下运行，程渡给宋语熙打了个电话，问她：“你吃饭了吗？” 当时宋语熙正在家里煮螺蛳粉，她看着锅里的螺蛳粉，心虚道：“还没……正想订外卖，你要回来了吗？” 程渡不许她在家煮螺蛳粉，嫌味道重。她每次嘴馋了只能趁他不在家时偷偷煮，然后再开窗通风，扔掉垃圾，毁尸灭迹。 “那你准备一下，我十五分钟左右到楼下，带你去吃饭。” “哇！你要带我去吃饭？为什么啊！” 程渡语气平静：“林颂薇请客。” 宋语熙筷子一扔，飞速道：“我去我去我去去去！” 十几分钟后，宋语熙钻进后座，高兴地扒拉着前座：“是薇薇姐让你带我的吗？” 程渡皱了皱眉，把后座窗户全部打开，冷声道：“我上次说过不准在家煮那种东西，这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再有一次，你就搬出去。” “啊？”宋语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程渡面无表情地把车开出去，宋语熙坐在车窗大开的后排，拉起衣服闻了一下，没什么味道吧？她哥是狗鼻子吗？ 这两天北城风很大，宋语熙脸都被风吹木了，不住地求饶：“呜呜……哥，我身上真的没味道了！求求你关窗吧！再吹我就要面瘫了！” “我可是靠脸吃饭的女明星！” 程渡冷哼，没搭理她。 宋语熙可是被宠大的，平时是有点怕程渡，但这会儿急起来，说话也不过脑了，她捂着脸愤愤道：“哥，不是我说你！你脾气这么差，当初自己把薇薇姐气走了，现在薇薇姐还有男朋友了，我看你怎么追老婆！” 她还活在徐知远编的那个剧本里。 程渡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后视镜，终于大发慈悲地关掉车窗。车内瞬间安静下来，他冷冰冰道：“林颂薇出了那么大的事，她那个男朋友连个脸都没露过，跟死了也差不多。” 宋语熙：“……”《 》 30、第 30 章 林颂薇在一家私房菜馆订了包厢，她跟尤欢先到，等了十多分钟，程渡他们才推门进来。 宋语熙走在最后，被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挡着，林颂薇没看见，直到她歪头从程渡身后探出个脑袋，笑眯眯地打招呼：“薇薇姐，欢姐，我跟我哥来蹭饭，不介意吧？” 林颂薇一愣，想起上次说过要请她吃饭，便解释道：“当然不介意。今天约饭是临时的，时间有点晚，所以没叫你，你来得正好。” 她看向程渡和徐知远， 程渡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转头看向她：“点菜了吗？” “还没。” 林颂薇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等你们来点。” 程渡抬手，把菜单往右边一推，说：“你点。” 徐知远看着面前的菜单，也不推脱，问了她们有没有忌口，能不能吃辣。林颂薇和尤欢请客，当然说：“没有什么忌口。” 这时，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问：“你们点的小米粥，放在哪里？” “给她。”尤欢指向林颂薇桌前，对程渡他们解释，“薇薇胃有点疼，就先点了一碗小米粥暖暖胃。” 程渡闻言，皱眉看了眼林颂薇。 宋语熙坐在尤欢旁边，探头看过去：“薇薇姐，你胃疼啊？” 林颂薇拿勺子搅着小米粥，抿唇笑了下：“之前在国外落下的一点小毛病，太饿了就有点疼。我刚吃了点面包垫肚子了，没什么事。” “我小叔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要不要去做个详细的检查啊？”宋语熙家里都是医生，从小被全方位教育注意身体，自己平时不注意，但教育起人来还挺一本正经，“我跟你说，胃病不是小事，严重可能会变成胃穿孔胃癌，所以……” 程渡冷脸：“闭嘴。” 林颂薇：“……” 她忍不住转头看程渡，宋语熙的话是不吉利，但……他急什么？ 宋语熙连忙闭嘴，很快又小声说：“我不是咒你，薇薇姐。” 林颂薇收回目光，微微一笑：“没事，不过我这个确实就小毛病。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岁，应该不会生什么大病。” 服务员跟徐知远确认菜品之后，抱着菜单正准备出去，程渡突然叫住她：“等等。剁椒鱼头改成清蒸鱼，虾仁蒸蛋不要放葱。” 宋语熙问：“谁不吃葱？” 空气凝滞了几秒，没人回答。 林颂薇默默低头喝了一口粥，也不敢抬头去看程渡。 以前程渡跟她一起吃饭，就经常吐槽她是麻烦精，这不吃那不吃。可她不吃的东西，他都记得。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 徐知远看向林颂薇，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今晚陈筱有跟你联系吗？” 林颂薇暗松一口气，抬头道：“没有。” “她要是给你打电话，多半是想跟你和解，请你撤诉。” “如果孙虞不出来作证，或者她为了陈筱咬死不承认自己在程律师家拍过那幅画呢？或者她把照片销毁了怎么办？”林颂薇说这话时，目光不时瞟向身旁的程渡。 程渡目不斜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没听到她的暗示，神色甚至有点冷淡。 徐知远在心底骂了句，不得已再次开口：“孙虞跟陈筱在微博上没什么互动，但陈筱经常在孙虞微博下评论，频率还挺高的，但我看孙虞近一年只回复了一次，估计也不在意这个表妹。这次闹得挺大的，孙虞总会被圈子里的人问起的，她事业上升期，不可能不回应的。” 尤欢说：“那现在就先等孙虞回应？” 徐知远：“对。” “我有点不明白……”宋语熙在旁边听得有点迷糊，她还记得判定条件，“要证明薇薇姐的清白，就得证明陈筱接触过或具备接触原稿的条件，那跟孙虞有什么关系？” 徐知远就坐在她旁边，低声跟她解释了一番。 宋语熙听完，一脸恍悟地点点头：“原来你们是高中同学啊，那……”她看向林颂薇，“孙虞是怎么看到画稿的，在哪里看到的？” 呃…… 别看我。 问你哥。 林颂薇转头看程渡。 程渡也正偏头看她，视线相撞那瞬间，他有些自嘲地笑笑：“在我家看到的。” “你家！”宋语熙震惊了，她想起之前徐知远说的那个剧本，他哥高中时喜欢的人难道是孙虞？所以才拒绝了林颂薇？ 她喝了口水压压惊，叹息道：“我懂了。” 林颂薇：“？” 总觉得她懂的并不是案子。 这个点客人比较少，菜很快就上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颂薇的错觉，她总觉得宋语熙在看她。准确地说，宋语熙是在观察她，发现桌上八道菜，她只碰其中三盘。 林颂薇喝完一碗粥，就不太饿了，桌上也没几个她喜欢吃的菜，没多久她就放下筷子，端起水杯。 宋语熙瞅准时机，叫她：“薇薇姐。” 林颂薇抬眼看她：“嗯？” 宋语熙笑眯眯道：“你跟你男朋友感情很好吧？我记得你之前还说结婚要给我发喜帖，你有结婚的打算了吗？” “咳咳……”林颂薇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强行咽下去的后果就是被呛到。她慌忙低下头，眼前就多了两张纸巾。 她急忙接过，擦擦嘴角，含糊道：“谢谢。” 程渡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低头看她，发现她眼睛都咳红了。他嗤笑了声：“她不就问了句你男朋友，至于这么激动？” 林颂薇：“我……” 不是激动，是惊吓好吗？ 程渡瞥向宋语熙，眼神示意她继续。 宋语熙眨眨眼，一脸无辜地看向林颂薇，语重心长道：“薇薇姐也不是我八卦，我就是有点好奇，你这边出这么大事，都没见过你男朋友陪你，这不应该啊……” 林颂薇从她话里听出“这男朋友跟死了也差不多，不如趁早分了算了”的意思，她情绪有些复杂，她竟然被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小丫头嫌弃眼光差…… 当着程渡和徐知远的面，她又不能说自己当初骗人了。 最终，她只能干巴巴道：“我跟他前几天分手了。” “真的啊？！”宋语熙欣喜万分。 林颂薇：“？” 不是，我说我刚分手，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宋语熙咳了两声，迅速换了副正经严肃的表情：“我的意思是，你这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男……你前男友都没出现过，什么忙也没帮上，确实不是什么好男人。分了就分了吧，下一个更好。” ——比如我哥。 林颂薇嘴角微抽：“你说的对。” 闻言，程渡勾了勾嘴角，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林颂薇怎么听都觉得他在嘲笑她。 他可能是觉得，她活该遇不到好男人。 徐知远算是看明白了，怪不得他没计计较他之前黑白颠倒的剧本，简直正中下怀，现在宋语熙完全就是最佳助攻了。 一顿饭吃完吃完已经快十点了，几个人走出餐厅，宋语熙跟徐知远走在最后面，自以为很小声：“徐律师，那个孙虞不会就是以前我哥喜欢过的那个吧？” 走在前面的林颂薇脚步微顿，她都听到了。 徐知远差点忘了自己编过的剧本，掩饰地咳了一声：“不是，别瞎猜。” 那是谁啊？ 宋语熙迷糊地眨眨眼，被一个瞎编的剧本弄得晕头转向。 林颂薇拿着手机正准备叫辆车，程渡忽然转过身，看向她：“你们住哪儿？” “啊？”她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想送她们，连忙说，“我们不顺路的，我们打个车回去就行。” 尤欢说了一个地址。 跟程渡家是两个方向，确实不顺路。 “没关系的，我们又不急着……”宋语熙话说到一半，包里的手机响了。她表情微滞，手上还拿着自己的手机，如临大敌地按住包包，求助地看向程渡。 为什么这个时候外婆打电话来啊！ 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演戏！ 程渡瞥她一眼：“看我做什么？接你的电话。” 宋语熙：“……” 宋语熙撇撇嘴，转身从包里摸出手机，慢吞吞地往前走了两步，接通电话，甜甜地叫了声：“外婆，吃饭了吗？” “薇薇啊，你是不是跟小渡吵架啦？外婆快一个月没见你过来了。”外婆站在鸟笼子前，给两只鹦鹉放了一些玉米碎。 程辛夷站在她身后，隐约听到对面的女孩磕磕巴巴道：“吵、吵架？我……没有跟他吵架，就是最近有点忙……” 外婆温和道：“真的没有吵架吗？要是他欺负你，你跟外婆说……” “谢谢外婆……我最近……最近……”宋语熙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又怕说错话，突然想起林颂薇高中学画画的，她接的新剧人设正好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连忙说道，“我最近周末都在画画，所以没时间过去。等下周我有时间，一定去看您。” 说不定到了明天，外婆就忘记这件事了。 阿茨海默病就是这么残忍。 画画？ 宋语熙的新戏角色不止是高中生，还是个美术生？ 林颂薇疑惑地看了看宋语熙，尤欢也是一头雾水：“宋小姐不是学表演的吗？怎么周末还要画画？” “她上次跟我说是新接的剧本，跟外婆打电话的时候就进入角色状态，磨练演技。”林颂薇听着感觉也没什么进步…… 台词功底依旧稀巴烂。 不知道程渡是怎么看这件事的，她有点好奇，转头看向程渡。 程渡面无表情地听着宋语熙打电话，手机短促地震了震，他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查看。 是程辛夷发来的信息。 妈：【跟你外婆打电话的姑娘是谁？】 妈：【你女朋友？】 拐弯抹角地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程辛夷跟宋立新离婚这么多年了，依旧没和解，不过也没什么影响，各过各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为了省去必要的麻烦和唠叨，程渡没跟程辛夷说宋语熙这段时间住在他那边，也没说过那个手机是宋语熙代接，怕她心里不舒服。 他低头回复：【不是。】 妈：【你不会还想着那个林颂薇吧？】 程渡垂眼沉默几秒，摁熄屏幕。 这时，宋语熙也打完电话了，她把手机塞回包里，想着自己应该露馅，便笑眯眯地转身看林颂薇：“薇薇姐，你觉得我有没有进步？” “……” 为什么又来问她？ 这好几个人呢，换个人问不行吗？ 林颂薇想了想，说：“我不是导演，也不懂你这个角色设定是什么样的，评价不一定对。”她顿了顿，倏地转头看程渡，“你不如问你哥哥，他更了解你。” 程渡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没有可比性。” 林颂薇：“？” 宋语熙：“……” 没有可比性？！ 她辛辛苦苦演了一场戏，还要被亲哥毒舌嫌弃一番。 算了，看在薇薇姐不喜欢他的份上，她原谅他了。宋语熙哼了声，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这个角色设定是个娇气，挑食，胜负欲重，恃宠而骄，口是心非的女孩。但是，她在长辈面前很乖……”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林颂薇的表情。 林颂薇眨了眨眼：“还两面性啊？那这角色是有点复杂……” 话音一落，程渡忽然低笑出声。《 》 31、第 31 章 林颂薇不明所以地看过去，程渡正笑着看她，眼底是毫不遮掩的调侃，像是年少时逗弄她时的忍俊不禁。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他第一次笑得如此明朗，连神色都跟年少时相似。林颂薇愣了下神，感觉他眼底似乎还藏着一层不可言说的深意，让她没来由地有些慌张：“你……笑什么啊？” 是笑宋语熙，还是笑她？ 她说了什么戳他笑点的事了？ 程渡眼底笑意微敛，别过眼看向别处：“没什么。” 正好林颂薇打的车到了，她压下那点奇怪的感觉，指指路边刚停靠的车：“那我们先回去了。” 徐知远：“有事再联系。” 宋语熙看了看程渡，挥了挥手：“我有空去店里找你们我玩。” 上车后，尤欢懒洋洋地靠着座椅，歪头问：“你刚刚为什么不问问程渡，他跟孙虞联系过没有？孙虞是什么态度？” “他说会给我个交代。他没跟我说，可能是还没谈好。”林颂薇目光微垂，“他跟孙虞的关系尴尬程度不亚于我跟他的，让他主动联系孙虞，还要求她出面为我作证……” 是真的很为难他了。 所以，她就算心里再急，也不想催他。 尤欢了然，不再说什么。 程渡家距离餐厅有点远，回家洗了个澡出来，丢在床上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眼，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捞起手机接听。 “你好，我是程渡。” 对面安静了几秒，才说：“我知道你是程渡，你之前给我打过电话。” 孙虞刚结束节目录制，就听助理把事情说了一遍，她手机上好几个陈筱打来的未接电话，微信上也很多信息。 她大致扫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上微博看了一会儿，看到许多私信评论和@她的，要她给个回应。 她没想到，一个晚上没看手机，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孙虞说：“我刚录完节目，有时间的话，见面谈吧。” 三分钟后，程渡走出房门，宋语熙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看到他换了身衣服，忙问：“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出事了吗？” 已经十一点多了，她上一次见他这么晚出门，还是去警局配合调查。 “出去谈事儿。”程渡经过她旁边，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早点睡。” 宋语熙摸摸后脑勺，站在原地傻笑了下。程渡很少对她做这种亲昵的举动，看来今晚她这个助攻表现不错。 她哼着歌回房，刚拿起剧本准备再看一会儿，林颂薇的消息就发来了。 林颂薇临睡前上微博看了一下，才发现宋语熙转发了薇欢的法律声明，发信息跟她说了声谢谢。 一只薇：【你公司同意你转吗？】 宋语熙：【放心，我问过经纪人了，公司同意了才转的。】 宋语熙：【薇薇姐，我跟你说，我哥刚刚又出门了。】 林颂薇：“……” 他的行程，倒也不用跟她报告。 她放下手机，昏昏欲睡之际，手机突然响了。她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也没仔细看就接通，含糊地“喂”了一声。 那边静了一秒，低声问：“睡了？” 林颂薇瞬间睁开了眼，愣了一下，才回答：“没，没睡……” 深夜的马路畅通无阻，程渡手搭着方向盘，当然知道她撒了谎。他目视前方，淡声道：“那我去接你，孙虞约我见面，你跟我一起去。” “她叫我一起去吗？”林颂薇瞬间坐了起来。 “不是。” “……哦。” 那就是程渡想让她去了。 难道是求人的话他说不出口，让她去说？林颂薇抿了抿唇：“那我把定位发给你。” 挂断电话后，林颂薇看到程渡的备注还是“宋律师”，便点进去修改，她输好“程律师”三个字后，又删掉了，改成了程渡。 她想着要去见孙虞，便精心挑选了一身衣服，大半夜还化了个妆。尤欢倚在她房门口看着，挑眉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约会呢。” “孙虞现在混得挺好的，这次还是我求她，气势不能输。”林颂薇收拾好化妆品，桌上的手机便响了。 c：【下楼。】 这个小区半新不旧，车位很紧张，程渡的车贴着一辆车停靠，打着闪光灯。林颂薇走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她系好安全带，转头看他：“这么晚了，孙虞约在哪儿？” 程渡靠在椅背上，侧头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眯着眼问：“你等会儿还有约会？” “……没有。” 她不就半夜化了个妆吗？ 程渡似乎笑了声。 林颂薇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句：“不是要跟孙虞谈判吗？气势不能输，你不懂。”当年孙虞一直把她当情敌，这么多年没见，再见面就是谈判场面。以孙虞的性格，肯定会精心打扮，怎么说她也是个时装设计师，太随便就输了气势。 程渡把车开出去，淡声道：“我没让你跟她谈判。” 林颂薇茫然：“那我去做什么？” “等我。” — 半小时后，林颂薇趴在车窗上朝咖啡厅张望，程渡说他坐在最后面靠窗的位置。光线昏暗，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进去十分钟了，对面还是空的，孙虞还没来。 林颂薇打了个哈欠，再这么干等下去她就要睡着了。她随手朝车窗外拍了张照片发给赵橙橙，问她睡了没有，没睡陪她聊会儿。 赵橙橙直接打了语音通话过来：“这么晚了你在谁车上呢？跟哪个男人约会呢？” “……” 今晚这是怎么了？捅了“约会”这个词的窝了？这些人一开口就是约会。林颂薇往窗外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身材高挑，戴着渔夫帽的女人推开咖啡厅的门。 她登时坐直了，说：“我在程渡车上，等他……” “你跟程渡约会？！”赵橙橙震惊地打断她的话。 “……我还没说完！” 林颂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渡的位置，看到刚刚走进去的女人在他面前坐下了，“孙虞约程渡见面，程渡让我一起过来，但只让我在车上等他。” “毕竟这事过了那么多年，要是孙虞把照片删了，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你们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赵橙橙本来已经打算睡了的，说到一半困得打了个哈欠，“程渡没让你一起进去，估计是怕你被孙虞为难呗，或者是不想让你看到他对孙虞低头的样子。” 林颂薇不说话，盯着咖啡厅的玻璃窗出神。 赵橙橙：“还有第三种。” 林颂薇：“什么？” “纯粹就是找借口跟你见面。” “……” 林颂薇无言以对，但她不敢往这方面想，怕自作多情惹徒增烦恼。赵橙橙又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对了，你们微博发了律师声明后，班群这两天就热闹了。” 律师声明上面的公章是远渡律所的，虽然程渡不在班群，这些年也没怎么跟同学联系，但他怎么说也是高中和大学的风云人物，关注他的人太多了，每年同学聚会都有人提起，班里人几乎都知道他是远渡律所的合伙人。 林颂薇有点好奇：“他们说什么了？” “大家都在猜，你们是不是和好了，班长还私下跟我打听了。他要结婚了，六月办婚礼，估计是想请你们一起，有机会的话，你跟程渡提一下。”赵橙橙说着又又打了个哈欠，困倦道，“不行了，这两天加班太晚，我熬不住了，你自己慢慢等吧……” 挂断电话后，林颂薇又看了看咖啡厅方向，像是被赵橙橙传染了似的，也泛起了困。 咖啡厅角落位置，光线昏黄，程渡看向对面，平静道：“你要喝点什么？” 孙虞本来还有些紧张喜悦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对方平静坦然的语气给冲散了。半晌，她笑了笑：“听你这语气，我还以为我们昨天还联系过呢。” 大一那年被他拒绝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程渡手搭在桌上，淡笑道：“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 孙虞点了一杯低因拿铁，把帽子往后拽了下，抬眸看向程渡：“我不知道。” 程渡知道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言简意赅道：“你2014年5月16日，你在我家拍过照片吧？这件事我外婆可以作证，至于照片是在什么情况下被陈筱看到的，我想你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外婆是阿茨海默症病人，并不能作为证人。 但孙虞不知道。 “我是拍了……”孙虞说到这突然停住了。 她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孙虞默了片刻，才说：“林颂薇知道你来找我吗？” 这时，程渡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来。 他垂眸看了眼。 一只薇：【要我进去吗？】 c：【不用。】 程渡把手机放下，反扣在桌上，看向孙虞：“她是当事人，当然知道。” “这么多年了，你……不会还喜欢她吧？”孙虞盯着他，忍不住问。 程渡漫不经心地看了窗外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描淡写道：“我找你是因为画稿是从我这里泄露出去的，我得负这个责任。孙虞，我不知道陈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看到那张画稿的，但肯定跟你有关。都是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和过错负责吧。” 这么多年了，孙虞没再碰见过像程渡这样坦荡热烈又长情的男人。她高中的时候一直觉得林颂薇有毛病，被这种男生追，居然也没答应。 “您的咖啡。” 服务员把咖啡放在孙虞面前。 孙虞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看向程渡：“你回答我那个问题，我就考虑一下。” 程渡表情冷淡地看她一眼，左手搭在腕表上轻轻摩挲，坦然承认：“是。” …… 咖啡厅营业到凌晨一点，程渡拎着一杯热牛奶走出咖啡厅，店员便准备关门了。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停车点，到了跟前，脚步突然顿住。 副驾驶车窗开了一大半，林颂薇靠在椅背上，歪头闭着眼一动不动，睡着了。 他在里面谈判。 她倒是一点也不操心，大半夜开着车窗，在大马路边上居然敢睡着？程渡皱眉盯着她没心没肺的睡颜，深吸了一口气，摸出烟盒。 其实他不知道，林颂薇刚睡过去两分钟。 打火机“啪嗒”一声，程渡点了一支烟，他漫不经心地吸了几口，半眯着眼，目光透过烟雾缭绕看向副驾驶。 夜风清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马路上偶尔一声鸣笛，也只是让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儿，程渡走到垃圾桶旁，摁灭烟头，扔进垃圾桶。 绕到驾驶座，想拉开门。 发现，车门锁了。 他轻声嗤笑，还知道锁车，不算太笨。 他又绕到副驾驶那边，看到林颂薇一手抓着车钥匙，一手抓着手机，细白的手指微微蜷着，平放在并拢的双腿上。 程渡弯下腰，一手撑着车门，另只手伸进车里，手指捏住车钥匙，想要把车钥匙从她手心里抠出来。 但他刚一动，林颂薇就像是受惊一般猛地一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指。 以此同时，睁开了双眼，一抬头，对上了男人比夜色还要深沉的眼神。她先是惊慌，而后神色变得有点迷茫，似乎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等她回过神之后，看着他的眼睛，心跳骤然加快，磕磕巴巴道：“你、你干嘛？” 程渡垂眼，安静地看着她，低声：“醒了？” 林颂薇咽了下口水，点点头。 “醒了就把我的手松开。” “……”《 》 32、第 32 章 林颂薇愣愣地低头看一眼，才发现自己抓着他的手，连忙像烫手山芋似的丢开。 程渡皱眉地“啧”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手摊到她面前，冷淡道：“车钥匙。” 之前他下车时，把车钥匙给了她。 林颂薇“哦”了声，把车钥匙放到他掌心里。 程渡绕过车头，咔哒一声解锁，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把一杯牛奶塞到她怀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林颂薇眼睛一直偷偷瞟他，猝不及防被塞了杯牛奶。她愣了一下，发现牛奶还是温热的，转头看他：“谢谢。” 程渡冷着脸把车开出去，冷冰冰地嘲讽：“大半夜在马路上开着窗也敢睡着，你胆子还挺大。” 林颂薇：“……” 她自知理亏，一句反驳的话也不说，默默瞥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深夜的马路车很少，程渡车开得匀速平稳，夜风从半敞的车窗灌入，林颂薇吹了几分钟风，已经彻底清醒了。她转头看着男人冷峻的侧脸，有些心虚地问：“你什么时候谈完的？孙虞怎么说？” 他在里面跟孙虞谈判，她却在车上呼呼大睡，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程渡松散地靠着椅背，单手控着方向盘，神色清明地看着前方：“她说她会考虑。” 林颂薇松了口气，真诚道：“谢谢。” 程渡看了眼后视镜，打着方向盘拐了个弯，“除了谢谢，你没别的话想跟我说？” 林颂薇想了想，转头看他：“是有一个问题想问。” “嗯？” “我就是有点好奇，孙虞是怎么看到那张原稿的？”她还是没忍住，而且这件事也跟她有关，不问清楚憋得难受。 程渡目视前方，言简意赅地解释：“大一那年雨季，外婆把书和画搬出来晒，她正好去我家看到了，应该拍了照。” 真是在他家看到的，孙虞经常去他家吗？ 林颂薇低下头，捋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程渡余光瞥了眼，不动声色地关上车窗。 车厢瞬间安静下来，林颂薇又转头看了看他，笑着问：“所以，你大学谈的女朋友是孙虞？” 程渡愣了下，很快蹙眉。 林颂薇看他表情一变，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前方红灯，程渡猛地踩下刹车，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她：“不是，让你失望了。” “我没有！”林颂薇连忙辩解。 程渡直勾勾地看着她：“你很好奇？” “我只是、只是……”林颂薇被他的眼神盯得一阵心慌意乱，磕巴了半晌，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好吧，是有点好奇。毕竟她去过你家，还看到了画稿，关系应该……” “不是她。” 程渡冷淡地打断她的话，踩下油门把车开出去。林颂薇慢慢转回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问“那是谁”。 一个二十七八的成年男人，谈过恋爱多正常，都是成年人，谁离了谁就过不下去了吗？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就听到他淡淡地说：“一段意外的异国恋，没做好见面的准备，她就跟我提分手了。” “啊？”林颂薇瞪大眼睛转头看他，惊讶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异国恋？没做好见面的准备？是没见过面的意思？？ 信息量过大，林颂薇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味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异国……网恋？” “林颂薇。” “嗯？” 林颂薇直觉他下一句没什么好话，程渡看着前方空旷的马路，鼻腔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这么刨根问底，你对我的感情经历就这么好奇？” “不……我只是顺口一问。”林颂薇立马回答，“你不用回答我。” 程渡又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当年跟她网恋确实是个意外。 他知道她家里出事后，怕她在国外没钱受苦，让她代购买东西一开始也只是单纯想接近她，几乎把所有能动的钱都花在跟她代购上，也只是想让她多赚点钱，少吃点苦。 — 凌晨两点，林颂薇卸了妆换好睡衣躺在床上，却完全没了睡意，脑子里不受控地胡思乱想，想的还都是程渡的异国网恋。 也不一定是网恋，毕竟程渡没说清楚，全是她的揣测。想着想着她突然有点懊恼，抓过一个抱枕，翻身把脸埋进去，就算是网恋，那也是他的事，她在这抓心挠肝好奇什么？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已经是十点了。 尤欢也没叫她，一早就去工作室了。林颂薇收拾好自己，拿了片面包和一盒牛奶，下楼打车去工作室。 一踏进工作室，周小圆便举着手机兴奋道：“薇薇姐，孙虞发微博指认陈筱抄袭啦！你快去看！” 竟然这么快？ 林颂薇很意外，她拿出手机一边点开微博，一边上楼找尤欢。 孙虞v：这两天收到很多私信和评论，既然这么多人都在关注这件事，我不回应确实不好。 薇欢工作室的林设计师是我高中同学，一些机缘巧合的私人原因，我拍过她原稿的照片，但不是在她那里拍的，本意我也不是拍照片，是拍人。林设计师并不知道这件事。陈筱是我表妹，她意外看到过那张照片，我不知道她会偷偷把那张稿子的设计拿走自用。 总之，导致这件事发生，我也有责任，也替表妹跟大家说声抱歉，希望大家能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 配图是她当年偷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程渡背对镜头，微微低着头，他面前是几张椅子并排在一起，椅子上摊着一些书，那幅画竖靠在墙角的椅子上。午后的阳光洒在他高瘦挺拔的背影上，周身笼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明明是一幅很温暖的画面，林颂薇却偏偏从他的背影上看出了一丝落寞感。 林颂薇站在二楼楼梯口，低头凝视照片，微微出神。 “看到微博了？”尤欢在工作台后面喊了她一声。 林颂薇回过神，点头道：“看到了。” “陈筱的道歉声明也看到了吧？” 林颂薇惊讶：“她居然这么快就发声明了？” “这件事闹得那么大，陈筱个人信息都被扒了，她的家人朋友肯定都知道了，估计对她生活影响很大。”尤欢懒洋洋地靠到椅背上，心情愉悦地看向她，“她的道歉声明是跟孙虞同时发出去的，我估计是两人商量好后做的决定。” 也可能是孙虞要求她这么做的，毕竟这件事对孙虞的影响更大。 陈筱的微博底下评论骂声一片。林颂薇扫了一眼就退出了，她再次点进孙虞的微博，点开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孙虞的评论区跟陈筱的完全是两个画风，注意力基本都放在了程渡身上。 【所以，这是情债吧？盲猜一下是不是虞虞的前男友？】 【看背影就是个大帅比啊！好想看正脸！】 【以前孙虞直播说过自己高中喜欢过一个男生，但男生有喜欢的人。看图应该是家里，之前孙虞晒过照，这不是孙虞家，那就是照片里男生的家了。我猜那个男生喜欢的人是林颂薇？】 “……” 居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高中时的程渡确实喜欢她。 林颂薇往下翻了翻，幸好程渡没露脸，也没什么所谓的同学校友来科普。她松了口气，正想给程渡说声谢谢，手机就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是yu公司打来的。 对方自称姓于，态度比之前客气很多，开门见山地说想跟薇欢谈和解，赔偿金额可以商量，肯定会比法院判给他们的赔偿金额高许多，只求她撤诉。 林颂薇听笑了，直接说：“于经理，我们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收集好了，上法庭绝对是可以胜诉的，现在你跟我说撤诉，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她要是答应，那程渡跟徐知远这段时间不是白忙活了？尤欢也绝对不可能同意。 对方见谈和不成，便把陈筱推了出来：“抄袭的是陈筱。我们公司已经决定把她辞退，如果林小姐执意上法庭，肯定是想要给原创一个交代，那告抄袭者不是更合适吗？” 这才是他们真实的目的，想把自家公司摘干净。 林颂薇冷笑：“但出事的时候她代表的是你们公司，出事当天你们没有妥善处理，就暗示薇欢抄袭，你们就没有责任？” 对方可能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强硬，一时无言。 林颂薇：“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律师，再见。” 尤欢看她挂断电话，问道：“能知道大概什么时候开庭吗？” 剧组说要在五月底前定下时装合作品牌，眼看就要五月了，虽然现在证据确凿，她们敢打包票说薇欢绝对胜诉，但剧组不一定能完全放心。 “我问下徐律师。” 林颂薇给徐知远打电话，把事情交代了一遍，才问：“徐律师，大概什么时候能开庭？” 徐知远说：“现在关键证据已经拿到了，等鉴定结果出来，就可以确定开庭时间了。” “那以你的经验，大概要多久？” “你们很急？” 林颂薇简单解释了几句：“之前跟一个时装剧组在谈合作，我们为剧组提供拍摄所需要的服装和礼服。但突然爆出抄袭事件，差点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对方要求我们自证清白，才会有合作的可能，期限是五月底之前。这个合作对我们很重要，所以……” “我明白了。”徐知远说，“我这边会尽量推进度，最迟五月中旬肯定能开庭。” “谢谢。”林颂薇感激道。 她打电话开的免提，尤欢也都听到了。林颂薇一挂电话，她便凑过来：“心头大事了了。那现在来谈谈你的事吧，昨晚你几点回来的？你们跟孙虞是怎么谈的？她今天这么爽快就发微博了。” “两点到家。”林颂薇实话实说，“程渡只让我在车上等，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 尤欢挑眉：“那他叫你去做什么？” 林颂薇：“等他……” “纯粹就等他？”尤欢愣了下，眯着眼看她，“你不觉得这个行为，很……暧昧？” 林颂薇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昨晚，她抓着他的手睁开眼时，他看她的眼神。年少时的程渡眼神始终是坦荡直白的，他的眼神就是情绪最真实的表达。当年他偶尔会用那种特别直白坦荡的眼神看她，哪怕一言不发，也能被他热烈的眼神灼得心慌意乱。 昨晚他那个深沉而安静的眼神里，隐隐透着年少时的影子，却比当年克制内敛许多。此刻，她一想起那个场景，后知后觉地心慌意乱起来。 应该是……错觉吧？ “薇薇姐！” 有人在楼下喊了她一声，声音还有点熟悉。 好像是宋语熙？ 林颂薇跟尤欢对视一眼，起身走向楼梯口，逃过了尤欢的盘问。她站在楼梯口往下张望，正好看到周小圆领着两个女孩上楼。 一个是宋语熙，一个有点眼熟，但林颂薇叫不出名字。大概是在电视上看到过，但因为人不红，她一下没想起来名字。 “薇薇姐。”宋语熙高兴地仰头冲她笑，指指身后的女孩，“我带我朋友来选礼服，她准备要参加电影发布会。” 你都说是你朋友了，就不能连名字一起说了吗？！ 林颂薇微笑道：“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们了。” 说完趁机回头冲尤欢求助地使了个颜色，询问她记不得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尤欢看了一眼，很快起身迎上来：“赵小姐，又要拍新电影了吗？恭喜啊。” “这是赵彤。”宋语熙这才想起来介绍，“不过，你们应该认识她。她可比我红，演技也比我好。” “认识啊，我看过她的电影。”尤欢说了一部电影名字，还说了赵彤演的角色名，夸她演得好。 赵彤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 在跟客户打交道这点上，尤欢一直比林颂薇厉害，两人算是互补。转眼间，尤欢已经带着赵彤去选礼服了。 “什么时候也有人夸我演技好啊……”宋语熙惆怅地叹气。 “会有那一天的。”林颂薇拍拍她的肩膀，“你要喝什么？” 宋语熙也就惆怅了几秒，很快转头看她，笑眯眯地说：“要杯水就行。” 林颂薇给她倒了杯水，两人坐在会客沙发上。林颂薇点开程渡的对话框，跟他说了声谢谢。 宋语熙捧着水杯不经意瞥了一眼，却眼尖的看到她哥的头像，目光下意识顿了顿，就看到了两人上一次的对话内容—— “要我进去吗？” “不用。” 时间还是凌晨12点多？ 宋语熙兴奋地啊了声：“我哥昨晚出去，是去见你啊？” 林颂薇抬头，宋语熙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就不经意一眼……” “没事。”林颂薇也没介意这点小事，怕她又乱脑补剧本，便解释了一下，“昨晚我跟他一起去见孙虞。” “噢，怪不得孙虞这么快就发声明了。”宋语熙恍然大悟，她已经相信她哥不喜欢孙虞了，但依旧对徐知远随口编的剧本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孙虞，那应该也没别人了。 她试探道：“薇薇姐，我哥高中时真的不喜欢你吗？要是真不喜欢，那他怎么会把你的画藏那么多年呢？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林颂薇仔细想了一下，除了徐知远编的那个剧本之外，她跟程渡之间没什么误会，哪怕是当年决裂也是轰轰烈烈，明明白白。 但那个剧本…… 她又不能辩解。 林颂薇只能说：“我们真的没有什么误会。” “既然没有误会，那你再考虑一下我哥呗？” 林颂薇装傻：“考虑什么？” 宋语熙：“我哥在追你啊！当然是考虑跟他在一起，做我嫂子呗！” “……” 先不说那个剧本是假的，就算是真的，她也没感觉到程渡在追她啊！她认真看着宋语熙：“你真的觉得，你哥在追我吗？” “当然了！” 都拿她当工具人助攻了。 宋语熙心想以她哥那样的脾气，估计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追女孩。等他把人追到手都不知道何年马月了，她决定帮他一把：“我哥这个人脾气可能不太好，但他真的很好。” 林颂薇无法反驳。 宋语熙再接再厉：“你不觉得我哥脸上就写着六个字吗？” 什么？ 总不可能是“我喜欢林颂薇”吧？ 林颂薇随口敷衍：“我是精英律师？” 宋语熙笑眯眯道：“人类高质量男性。” “……那是七个字。” “……” 宋语熙神色一僵，不在意地摆摆手：“哎呀，这个不重要啦。我从来没见过他跟哪个女孩子关系那么近，你是第一个。” 林颂薇怕她没完没了，索性拿那个子虚乌有的剧本搪塞她：“他不是还有个白月光吗？那不比我近？” 宋语熙：“……” 完蛋，果然还是介意以前的事。 “我去看看赵小姐礼服选得怎么样了。”趁着她发懵，林颂薇起身走向尤欢和赵彤。 一个多小时后，赵彤挑到了心仪的礼服，心满意足地跟宋语熙离开了。 — 程渡今天上午有个庭审，将近一点才从法院出来。回到车上，他靠在副驾驶上揉了揉眉心，闭眼跟助理说了声：“回事务所。” 车开出去后，他才拿出手机查看信息。 宋烦人：【哥，你真的太失败了！】 宋烦人：【薇薇姐连你在追她都感觉不到！】 宋烦人：【哥……追女孩子呢，要放下身段，要厚脸皮。你不是说她口是心非吗？你可以试试死缠烂打啊！俗话说烈女怕郎缠嘛！】 后面是两张加油打气的表情包。 程渡面无表情地退出来，点进一只薇的对话框。 一只薇：【谢谢。】 两个小时前发的。 他正想回复，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他眯了下眼，停止动作。 此时已经一点多了，林颂薇跟尤欢还没吃午饭。周小圆在前面的面馆买了两碗面回来，抱歉道：“薇薇姐，我忘记说不要放葱了。” “没事儿。”林颂薇掰开一次性筷子，低头挑出浮在上面的葱花。一边挑一边想，让宋语熙这么误会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你妹妹似乎误会很深，你能不能跟她解释一下？你没有在追我…… 好像太直接了。 删掉。 又打了一行，也觉得不太合适。 又删掉。 删了几次，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对话框突然跳出一条消息。 c：【跟我说话就让你这么纠结？输入半天也发不出一个字。】 一只薇：【……】 纠结现场被抓包，实在是有点尴尬。 林颂薇放下筷子，硬着头皮快速打字：【这次谢谢你了，我欠你一个人情，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c：【你约我？】 林颂薇：“……” 她明明说了是还人情…… c：【我明晚有时间。】 林颂薇有点后悔，早知道还不如把之前那条发出去，起码不用正面面对程渡。 算了…… 不就请他吃饭吗？怕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复：【好。】 “你跟谁聊天呢？怎么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坐在对面的尤欢，好奇地问。 林颂薇放下手机，一本正经道：“这次欠程渡一个人情，我明晚请他吃饭。” 尤欢挑眉，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哦……” 第二天下午，林颂薇去隔壁的美甲店做了个新指甲。五点多准备出门时，收到了程渡的信息。 c：【临时有事，吃饭改天吧。】 — 江城，晚上九点多。 一辆黑色suv停在三院住院部楼下。 程渡回来得匆忙，身上还是上班时穿的衬衫长裤。秦朝扔给他一袋衣服，推开车门说：“我去外面等你。” 程渡在车上换上秦朝带来的白t恤和黑色运动裤，才推开车门下车。他站在车窗前，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把头发抓得微乱。 秦朝看他一眼，从后座拿出一件蓝白色校服外套，挂在手臂上，“我等会儿进病房之前套个外套，看看外婆能不能认出我来。” 程渡嗯了声，转身走在前面。 两人进了电梯，秦朝突然有点好奇，转头问：“你说，如果林颂薇出现的话，外婆认得出她吗？” 这个问题，程渡很早之前就想过了。他脑子里闪过前天晚上她精致的妆容和打扮，跟记忆里穿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少女模样很不一样。 他手抄在裤兜里，淡声道：“穿校服的话，应该认得出。” 秦朝在病房前套上校服外套，二十七八的男人了，装嫩真他妈有点别扭。不过，为了好兄弟，他豁出去了。 程渡站在病房门前，从门上的小窗口往里面看了一眼。外婆靠坐在病床上，面前架着的小桌上放着一个ipad。 外婆正在看电视，程辛夷跟程霏陪在旁边。 程渡推开门，叫了声：“外婆。” 外婆抬头，看到程渡眼睛都亮了，笑眯眯地说：“小渡来啦。” 程渡嗯了声，走到病床前。 程霏起身给他让座，拍拍他的肩。 外婆看到了秦朝，目光茫然地在秦朝脸上停了好一会儿，把秦朝都看紧张了。他连忙笑道：“外婆，我是秦朝啊，记得我吧？我经常去你们家玩的。” “哦……”外婆恍然大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眯眯地看他，“是小朝啊，经常跟小渡去打球，放假总来家里抄作业。” 秦朝挠了挠头，看向程渡，没想到穿上校服外婆居然还真认出他了。 程渡无奈地笑了笑，把被子掀开一角，查看外婆的脚。今天中午外婆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所幸没出什么大事。他不放心，匆忙赶回来一趟。 程辛夷说：“没什么事，就是扭伤了脚，在医院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程渡把被子给外婆盖好，握住外婆的手，看向她的ipad屏幕，低声问：“外婆，你看什么电视？” 外婆开始给他讲她看的电视剧内容，可她看完一集，可能没多久就忘记了，说起来逻辑并不通顺，但程渡听得很认真，还问了她几个问题。 等两人聊完了，程辛夷把外婆之前随身挂的牌子递到他面前，指着上面的联系人和联系号码，质问他：“我什么时候有儿媳妇了？我的号码怎么没有了？” 程渡低头瞥了一眼，牌子上是他的字迹，写着—— 孙子：程渡，139xxxxxxxx 孙媳妇：林颂薇，139xxxx0520《 》 33、第 33 章 这是他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外婆让他改的。高中那会儿，程辛夷忙于工作，并不怎么回来，外婆对她的印象还没林颂薇深刻，她执意要写林颂薇的号码也很正常。 但“孙媳妇”三个字，是程渡自己加上去，外婆也没意见，还很高兴。 他神色自若道：“贷款来的。” 程辛夷：“……” 程霏：“……” 就连秦朝忍不住扶额。 程辛夷嘴角微抽：“哦是吗？刷的信用卡？” 程渡忽视亲妈的讽刺，把牌子拿回来，嗤笑道：“你刷一个给我看看？”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刷一个给我看看？”程辛夷也不知道那个林颂薇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念念不忘。 “薇薇就是我孙媳妇，等他们长大了就结婚。”外婆习惯性护犊子，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有些无奈。 程辛夷没办法，无奈点头：“是是是，她就是您孙媳妇。” 她看向程渡，心道最好真的是。 外婆也看向程渡：“薇薇怎么没有来看我？你跟小朝是逃课来的吗？” 程渡表情自然，笑着解释：“我们跟老师请假了，没有逃课。林颂薇作业没写完，来不了。” 外婆神色恍惚了一阵，忍不住唠叨：“我怎么觉得好像好久没见过薇薇了。” 是好久。 从毕业到现在已经八年了。 “没有很久。”程渡轻声哄她，“下次我带她来看你。” 此时已经快十点了，程霏在床头柜前数了药，捧着水杯递过来：“奶奶，很晚了，吃完药该睡觉了。” 等外婆躺下后，几个人一起出了病房。 秦朝闷出一头汗，连忙把校服脱了，转头看程渡：“走吧，我送你回去。”他想到那张联系牌，估计程渡这会儿心里不痛快，又说，“或者去喝一杯？” “今晚算了，我留下来陪外婆，你回去吧。”程渡看向程辛夷，“你也回去吧，今晚我留在医院。” 程辛夷点头：“行，明天中午我再过来。” 程渡送他们下楼，从秦朝车里顺了一包烟，看着秦朝和程辛夷各种开车离开后。他站在花坛旁边，松松地咬着一根烟，低头点燃后，侧目看旁边的程霏：“你还不回去？” 程霏等会儿要去给一个同事替班，约好十点，现在还有几分钟。她穿着白大褂，手插在兜里，调侃道：“那个牌子……你不会想老婆想疯了吧？” “可能吧。”程渡吐出一口烟圈。 他当初写的时候，外婆也没反对，还像高中那会儿一样让他加油，争取把薇薇追到手，让薇薇做她孙媳妇儿。 程霏叹了口气：“你说要是我当初没把你的事情跟学妹说，你跟林颂薇这会儿说不定真结婚了。” 程渡不置可否地笑笑。 大二那年，秦朝跟他提起林颂薇家里出事的时候，忍不住问他：“当初如果你早点告诉林颂薇，你的手还能做手术的事，或许你们就不会闹成这样了。你有没有后悔过？” 当时程渡回答：“我只后悔没跟我表姐串通。” 再给他一点时间，高考结束后他等的那个答案，或许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了。到时候再告诉她真相，她生气想怎么罚他都行，让他再剃一次光头也没什么，只要别分手，随便她真那么闹。 但不管他后不后悔，林颂薇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程霏从兜里掏出一张卡，递给他：“林颂薇家开的餐厅在5月3号开业。她妈妈送了我一张vip卡，说是以后去吃饭可以打七折，给你吧。” 程渡轻掸了下烟灰，接过卡看过地址，又递了回去：“我用不着，你拿着吧。”开玩笑，他要是真去那边吃饭，也不可能用什么打折卡。 程霏又接了回去，提议道：“不然下次她妈妈再来复查，我再提一次你们相亲的事？” 本以为程渡会拒绝，但他却点头了，“好。” 程霏走后，程渡把烟头摁灭，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眼，顶置的对话框里，依旧没有林颂薇的回复。 被设置成消息免打扰的宋烦人从消息列表下方窜上来。 宋烦人一连发了三个卖可怜的表情包，才开始说人话。 宋烦人：【哥你什么回来？】 宋烦人：【你回来的路上，经过药店可以帮我买个止疼药吗？我肚子疼。】 程渡皱眉，回她：【自己点个外送，我在江城。】 宋烦人：【你怎么又回去啊？】 程渡转身往住院楼走，低头发了条语音：【外婆摔了一跤，住院了，我回来看看。】 脚步突然一顿，把刚才那条语音，给林颂薇也发了一次。 — 林颂薇给脸上贴了张面膜，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跟钟娴打电话。钟娴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庭啊？” “等鉴定结果出来就差不多能开庭了。” “你爸爸跟陆叔叔合伙弄的餐厅3号开业，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回来一趟吧。” 当年她家破产之后，欠了不少债，林宴辉这些年没少折腾，一直想要东山再起，但运气一直不太好，投资均以失败告终。林颂薇跟他说她现在也能赚钱养家了，让他别折腾了，他就是不听，也闲不住。 这次又跟朋友开了一家餐厅，不知道这次能挺多久。 林颂薇想了想，说：“我2号晚上回去吧。” 钟娴又说：“你陆叔叔的侄子，比你小一岁，刚从国外回来，正好那天也在……” “停停停！”林颂薇忙打断她，“妈，我不喜欢弟弟。” 钟娴从善如流：“那你吴阿姨的小舅子，今年30岁，比你大三岁正好。” “……” 林颂薇把手抬到眼前，看了看新做的指甲，一本正经道：“年龄太大了，我也不喜欢。” “你就是借口！”钟娴语气不悦，“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啊？之前程医生介绍自己的表弟，你也不要，说不想跟律师谈恋爱，这算什么理由？” 不想跟律师谈恋爱的理由当然不能跟她说。 如果是以前，林颂薇肯定会说“我就是不喜欢律师”。但经过这个案子，这句话她已经说不出口了。她不能因为自己被律师骗过，就一竿子打死所有律师吧。更何况，当初程渡骗她的时候，他还不是律师呢。 林颂薇沉默了半响，小声嘀咕：“那我还不如跟律师谈恋爱呢。” 钟娴愣了一下，问：“你喜欢上哪个律师了？” “没有的事！”林颂薇怕她再唠叨，连忙找借口挂了电话，“对了，我的律师刚刚说十点有事跟我谈，妈妈我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还真看到某位律师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c：【外婆摔了一跤，住院了，我回来看看。】 间隔两分钟，又发了一条。 c:【发错人了。】 林颂薇：“……” 所以，他本来是要发给谁？ 老人家摔跤可不是小事。 林颂薇有点担心，忙坐起来，打字问：【那外婆怎么样了？不严重吧？】 c:【没什么大事，扭伤了脚，住院观察两天。】 c：【今晚外婆提起你，说很久没见过你了。】 林颂薇愣怔地看着手机，想起那个慈祥温和的老人，她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中药味儿，很好闻。她给她做过药膳熬过中药，给她调理过身体，还带她去过中医馆，每次程渡欺负她，外婆都是护着她的。 那时候林颂薇真的很喜欢外婆，但她出国的时候，却连跟她告别都没有。 这么多年，也没再见过。 没想到外婆还念着她。 心底突然涌起一丝愧疚，她没有想太多，就回复程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明天回去看看外婆。】 这两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她之前不想那么早回去是怕父母又安排她相亲。 c：【最迟后天早上，你去机场接你。】 一只薇：【不用来接我，你把病房号告诉我，我自己过去就好。】 林颂薇揭下面膜扔进垃圾桶，窗外忽然刮起了风，接着一道闪电映亮阳台的玻璃窗。估计是要下大雨了，她走到阳台把玻璃窗关严实，刚要转身，一道惊雷突然响起。 她打了个哆嗦，连忙走进屋子，把窗帘给拉上。 回到沙发上，又忍不住打字过去：【江城下雨了吗？】 c:【没有。】 没有就好…… 他的手应该不会疼。 林颂薇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期，每次一下雨，她第一反应就是怕程渡的手会疼。 医院病房外，程渡懒散地倚着墙，一手抄在兜里，单手拿着手机，低头看看屏幕，淡淡地勾了下嘴角，发了一条语音：“你到三院打我电话，我下去找你。” 男人嗓音压得很低，少了往日冷冰冰的腔调，听起来格外低沉，似乎还有一些愉悦。 林颂薇吐槽自己瞎操心，薅了一把头发，起身回房。 北城下了大半夜的雨，林颂薇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上黑眼圈比较明显，她便化了一个妆，为了搭配妆容，还挑了一身通勤气质风的衣服。 尤欢看她这身打扮，吹了声口哨：“宝贝，我们今天不用去谈合作。” 林颂薇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转身道：“下午我回一趟江城，可能要3号晚上才回来。明天五一，客人可能会比较多，你们忙得过来吗？” “忙倒是还好。”尤欢瞥她一眼，“不过你之前不是怕你爸妈给你安排相亲，不想回去吗？怎么还提前两天回去？” 林颂薇老实道：“程渡外婆住院，我顺便回去看她一下。以前外婆对我很好，昨晚提起我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怪不得昨晚爽约。”尤欢了然地笑笑，“那你早点回去吧，这两天也没什么大事，我忙得过来。” … 下午两点，林颂薇抵达江城机场，手机刚恢复通讯几分钟，就接到赵橙橙的电话。她没带什么行李，就一个包，接通电话就往出租车候车点走。 电话那头，赵橙橙飞快问：“你刚下飞机？看我给你发的照片和消息了吗？” 林颂薇说：“还没，怎么了？” “我上午不是去医院拿体检报告吗？你猜我遇到谁了？” “程渡？”林颂薇下意识想到他。 “不是。”赵橙橙否认，一言难尽道，“我碰到秦朝了，我怀疑他可能脑子有点问题！他……你知道吗？他居然穿着我们高中的校服外套，搭配西装裤和皮鞋。” 林颂薇：“……” 校服搭配西装裤和皮鞋？ 这是什么流行的新潮搭配吗？她这个设计师怎么不知道？ 林颂薇上了一辆出租车，想了想说：“那你没问他吗？” 赵橙橙无语道：“就是来不及问啊，我跟他不小心撞到了。他一看到我，喊了声卧槽之后，直接转身狂奔远去，活像被我看到他裸-奔似的。” “……” 跟裸-奔效果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我只来得及拍了张他的背影。” “……” 林颂薇震惊不小，虽然秦朝只跟她同班了一年，但程渡跟他关系最好，所以高中那会儿，她、赵橙橙、秦朝和程渡，四个人在学校经常一起吃饭。 不过因为程渡的关系，这些年两人也没见过，更没联系过。怎么说秦朝高中的时候也是个阳光帅气的男生，衣品也不错，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颂薇震惊之后，说：“可能最近工作压力大吧，成年人压力太大的话，也许会做出一些……嗯，反常的事情去解压。” 赵橙橙：“……” 她默了默，说：“那这也太反常了，感觉离疯不远了。我……算了算了，不说他了。老板叫我了，我得先去工作了，下班了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林颂薇点开赵橙橙的对话框，看到了那张照片——男人穿着校服外套搭配西装裤和皮鞋，落荒而逃似的拼命狂奔的背影。 画面实在一言难尽…… 她看了几秒，退出来给程渡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对面才接通。 程渡身上只套了件白色浴袍，带子松松地打了个结，半敞的衣襟下是紧实流畅的腹肌线条。他匆匆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是湿的，正往下滴水。手机放在桌面上，接通后开着免提。 林颂薇说：“我还有半小时这样到医院，你在那边吗？” “在家。”程渡顿了一下，“刚洗完澡。” “……” 林颂薇默了默，也不好问他为什么大中午洗澡。 程渡拿着手机回浴室拿了条毛巾，边擦头发边低声道：“我换个衣服就过去，你先到的话就在住院部门口等我。” 程渡给外婆带了两本消遣的书，走到玻璃门前，鸟笼里的小c突然仰起尖尖的嘴：“混蛋！” 他面无表情地一巴掌拍在鸟笼上。 小c受惊地扑棱翅膀飞到另一边，又骂了句：“混蛋！” 程渡推开门，动作忽然一顿，又返了回去，从衣柜里翻出高中时的校服，塞进袋子里一并带走。 林颂薇比程渡早几分钟到，正百无聊赖地站在门口的树荫下躲太阳，一辆黑车奔驰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坐在驾驶座的程渡转头，看向她：“上车。” 林颂薇连忙绕到副驾驶座，上车后，才发现今天的程渡很不一样。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黑色运动裤，跟之前的西装套装或白衬衫西装裤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侧脸，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你……是程渡吧？”林颂薇犹豫开口。 程渡动作利落地打转方向盘，把车开进去，目不斜视地嗤了声：“不是。” 林颂薇：“……” 这语气，程渡本人无疑。 她抿了抿唇，又转头看他：“你今天这身打扮，真年轻。” 一对比，她简直像他姐姐。 程渡眯了下眼，没说话。 一直到停好车，他才转头盯着她看。林颂薇被他盯得坐立不安，肩膀下意识往车门那边靠，紧张兮兮地看他：“你你……干嘛这么看我？” 程渡看她一脸戒备，微微挑眉：“一只薇，把妆卸了吧。” 林颂薇：“……”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拒绝：“我不，为什么要卸妆？”不对，她化妆关他什么事啊？他为什么还要管她化不化妆？ 程渡目光坦荡地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又说了一句：“把你的西装外套也脱了。” 林颂薇：“？！”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捂住衣襟，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程渡。她里面就一件小吊带，为什么要叫她脱衣服？! 这个人绝对不是程渡。 程渡就是再混蛋，也不至于耍流氓。 她一定是上错车了，这个人可能只是长得跟程渡很像。 她抱着包，手藏在后背偷偷摸到车门把，用力拽了一下。 没解锁，她拉不开。 这时，程渡突然倾身靠近，她紧张得屏住呼吸，心跳砰砰砰地乱了节奏，肩膀下意识往后面缩，整个背脊都绷紧了。程渡动作定了一下，不知道她在害怕和戒备什么？怕他在车上强了她么？ 他自嘲地冷笑了声，转身从后排拿过袋子，从里面抽出校服外套，然后一把罩到她脑袋上，冷声道：“把这个换上。” 说完，拉开车门下车。 林颂薇整个脑袋被盖住，懵了好一会儿，直到车门“砰”一声响，才哆嗦了一下，拽下脑袋上的衣服。 一低头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膝盖上的蓝白色校服。《 》 34、第 34 章 午后的阳光洒入车窗，落在那件蓝白色校服上，林颂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茫然地转头看向窗外。 程渡站在车头前，懒洋洋地插着兜，t恤在太阳下白得泛光，身上隐隐透着几分年少时期的意气风发，气质却又比高中时更沉稳内敛。说像高中时期有点夸张，但林颂薇觉得，大学时期的程渡，大概就是现在这般模样。 是她没见过的样子。 她抱着校服推开车门，走到程渡面前，抬头看他，皱眉道：“为什么要我卸妆和换衣服，总得给个理由吧？” 程渡垂眼睨她：“赵橙橙有没有跟你说，她上午在医院碰到秦朝的事？” 今天上午，秦朝来的时候，程渡正好推着轮椅送外婆去检查，秦朝身上套着校服，也跟着去了。秦朝这人脸皮挺厚的，并不太在意陌生人的目光，但他自觉认为程渡并不想让林颂薇知道外婆的事，毕竟那张牌子明晃晃“贷款”人家当老婆了。 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本人知道，赵橙橙跟林颂薇关系那么好，她知道了，不就等于林颂薇也知道了吗？ 所以，当秦朝在外面接电话，不小心跟赵橙橙撞上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卧槽”，想都不想就赶紧跑了。 否则，没法解释。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秦朝以前高中暗恋过赵橙橙。他跑回去后，生无可恋地跟程渡吐槽：“完了，也不知道赵橙橙会怎么想我。她肯定觉得我是个傻逼，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我的形象啊……” 程渡听笑了，安慰他：“下午林颂薇过来，她了解情况后，你的形象会回去的。” 林颂薇瞬间想起赵橙橙之前说的，秦朝校服外套搭配西装裤和皮鞋，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微妙。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渡：“所以，是你让秦朝这么穿的？他做错了什么？还是跟你打赌输了？” 那她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也要cosplay? “我有这么无聊？”程渡反问。 “那为什么？” 程渡低头睨着她：“外婆生病了，阿尔茨海默症，确诊三年了。今年是第四年，去年年底，她的记忆停留在我们高中的时候，她只记得我高中时的样子，穿西装或者成熟一点的穿着，她都会把我当成陌生人。” 林颂薇脑子有些空白，呆愣地看着他。 虽然他语气很平静，但林颂薇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难言的苦涩。他是外婆带大的，外婆是他最重要的人。 为了外婆，他连出国留学都放弃了。 林颂薇不知道，被自己最重要的人遗忘是什么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秦朝昨晚穿校服过来，外婆能认出他。”程渡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住院楼的窗户，“我不确定她还记不得你的样子，但你今天这身打扮，她肯定认不出。” 林颂薇沉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想安稳他几句，但又觉得语言太单薄了。 半晌，她抬头看他，软声道：“那等会儿我把妆卸了，衣服也……换一下。” 林颂薇在住院楼的公共卫生间把妆卸了，又把长发扎成高马尾，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鹅蛋脸。她把西装外套脱了，迅速套上校服外套。 这校服是程渡高中时穿过的，有些旧了，近期应该洗过，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尺码对她来说很宽大，下摆到大腿中部，几乎把她今天穿的西装短裤全部遮住了，只露出一点灰色的边，下面是一双白皙纤细的双腿。 高中的时候，林颂薇也穿过两次程渡的衣服。一次是她淋了雨，天气又冷，程渡就把外套脱了扔给她。还有一次，是她来大姨妈不小心把裤子弄脏了，红着脸跟他借衣服，第二天洗干净了才敢还给他。 医院卫生间的镜子有些脏，林颂薇看看镜子里朦胧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身走出去。 距离她十七八岁已经过了快十年了，虽然还年轻，但青春早已不在，突然间穿上高中校服，多少有点装嫩的羞耻感。 这种羞耻，在面对程渡意味不明的目光时，达到了顶峰。 程渡手抄在裤兜里，站在墙边，也不看手机，安静等人的姿态。听到脚步声便转头望过去，林颂薇穿着他的校服，扎着马尾，脸蛋素净漂亮，正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他。 走廊很长，光线暗淡，人来人往地经过。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望着彼此现在的模样，竟然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仿佛回到了那段酸涩又张扬肆意的青春时代。 程渡直勾勾地看着她，林颂薇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感觉这身打扮很别扭，又怕自己跟十七八岁的模样相差甚远，难得地不自信起来，她忍不住问：“我这样……很奇怪吗？” 要是面对别人，她还能坦然。但程渡对她高中时期太过熟悉，一点细微的差别，他都能看出来。 “嗯，是有点怪。” “……” 怪什么？怪可爱？还是怪好看的？ 但程渡没有下一句了。 虽然那种土味情话从程渡嘴里说出来，有点吓人……但他说完这句“有点怪”，就没了下一句，更让林颂薇尴尬啊！ 她可怜巴巴地冲他眨了眨眼，期待他能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暗暗吸了一口气，挺直腰背，理直气壮地问：“哪里怪了？你都能装高中生了，我这么年轻漂亮，怎么就有点怪了？” 程渡挑眉：“所以，你是想让我夸你？” 林颂薇：“……” 夸总比说她怪好吧？ 她默了默，嘀咕道：“程律师，一般女人问这种问题，是想得到对方的认可。” 程渡漫不经心地哦了声：“那你是想让我夸你怪可爱的，还是怪好看的？” 原来你懂啊！ 林颂薇讪讪道：“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这种话我只对女朋友说。” “……” 这算暗示吗？ 林颂薇心里一颤，抿了抿唇，低头看向别处。 程渡低头看着她的脸，又长又密的睫毛不安分地扇动，像是努力遮掩自己的紧张。其实她现在这个样子，跟高中的时候差别并不大。 他无声勾起嘴角，转身往前走，“走吧，这时候外婆应该午睡起来了。” 林颂薇暗暗吸了一口气，连忙跟上去，心里有些没底：“要是外婆认不出我怎么办？” 她跟秦朝不一样，秦朝这些年大概经常跟外婆见面，但她快十年没见过外婆了……而且当初她跟程渡闹成那样，不知道外婆有没有讨厌她。 程渡在病房门口前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既然外婆连秦朝都认得出来，那以她当初对你的深刻印象，应该忘不掉。” 之前他也觉得，外婆就算见到林颂薇，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但刚刚第一眼看到她穿校服的样子，他突然就确定了，外婆一定能认出她。 阿兹海默症患者会对早年印象深刻的事情念念不忘，高中那会儿，程渡最惦念的是林颂薇。外婆那几年除了中医馆，所有的心思都在程渡身上，程渡那么喜欢的女孩儿，外婆一定会记得。 林颂薇依旧紧张，小声问：“外婆醒了吗？” “醒了，进去吧。”程渡从小窗口扫了一眼，推开门。 程辛夷正扶着外婆起身，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林颂薇没想到病房里还有人，愣了一下，忐忑地看了眼程辛夷，才转头看向外婆，小心翼翼地开口：“外婆。” 记忆里的外婆气质很温和，年纪虽然大了，但几乎没有白头发，看起来总是神采奕奕的。而眼前的外婆发丝已经花白，比当年瘦了些，病号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气质依旧温和慈祥，但精气神大不如前，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神采奕奕的老中医了。 林颂薇看着外婆，鼻子微微发酸。 外婆坐在病床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嗔怪起来：“哎薇薇来啦？怎么穿短裤啊，这个月份天气还渗着凉气，女孩子贪漂亮受了凉，身体就容易受罪。” 这话太熟悉了，高中那会儿，林颂薇贪漂亮，天气刚热起来就穿起了裙子，每次被外婆看到，都要念叨她几句。每到那时候，程渡都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幸灾乐祸地添油加醋道：“要是以后她老寒腿了，正好跟我作伴，下雨天一个手疼一个腿疼，一起敷外婆做的中药包。” 林颂薇再也控制不住，眼圈蓦地红了。她别过脸，把脸藏在程渡身后，轻轻吸了下鼻子，心底苦涩得厉害。 程渡闻声转头看她。 “别看我。”林颂薇忙推了他一把，低头小声说，“我就是有点……难受。” “没事儿，外婆记得你，这是好事。”程渡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两个人听见，“别哭。” 林颂薇低头深呼吸，迅速平复心情，抬头正要说话，就听程辛夷调侃道：“哟，我儿媳妇来啦。” 林颂薇：“？” 儿媳妇…… 不会是说她吧？ 程渡：“……”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程辛夷，示意她别乱说话。 程辛夷从容不迫地笑笑：“薇薇好久不见了，小渡外婆经常念叨你，说你是她孙媳妇儿。” “阿姨好。”林颂薇窘迫不已，当年程渡渡手刚受伤，程辛夷对林颂薇的态度一直很冷。后来大概是程渡或外婆跟她说了什么，她对她的态度才慢慢缓和，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跟她开玩笑，更不会叫她薇薇。 不过，那时候她很少碰到程辛夷，一年也只见过几次。 林颂薇抬头看程渡，以为他会解释一下，但他径直往病床那边走，并没有给她解围的意思。她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 程渡不动声色地走到病床前，把柜子上的联系牌塞进裤兜里。 程辛夷默默翻了个白眼，才招呼林颂薇：“你们外婆刚说病房里闷，我正想推她下楼去晒晒太阳。既然你们来了，就你们陪她去吧。” “好。”林颂薇点头。 程辛夷有心把空间留给他们，说完就拎着包走了。 程渡扶着外婆坐上轮椅，把轮椅退出病房。 住院楼下有个相对安静的小花园，程渡缓慢地推着轮椅，林颂薇慢悠悠地跟在旁边，低头对外婆说：“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可以多逛一会儿。” “薇薇，你跟程渡说说，让他给我办出院手续，我不喜欢住医院。”外婆拉住她的手，像小孩一样跟她撒娇，“我脚都不疼了，还非要我住院。” 林颂薇看向程渡。 程渡看她一眼，低声道：“今天上午你私自下床走路，检查说又肿了，再住两天吧，大家可以轮流来看你。” 三院不少自己医生，大家轮流来陪外婆，回家反而没那么方便。 外婆反驳：“我没有自己下床走路。” 程渡默了默，停下脚步。 林颂薇又转头看他。 程渡歪头，在她耳边低语：“她忘记了。” 外婆最近总是这样，有些事刚发生不久，很快就会忘记了。但2011-2013年之间的事情，她总是经常能想起来，而且记得很清楚。 林颂薇有些难受，外婆又拉着她的手说：“你跟小渡说，他听你的。” 林颂薇：“……” 也不知道外婆为什么会觉得程渡听她的话，明明高中的时候程渡只会欺负她，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我……” 老人撒娇，最难抗拒。 林颂薇招架不住，脱口而出：“我听他的。” 程渡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吊儿郎当地对外婆笑道：“外婆，听到没有？她听我的。” 外婆欣慰地看向林颂薇，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笑眯眯地说：“你们俩要好好的，别吵架。小渡要是欺负你，就跟外婆说，外婆给你撑腰。” 林颂薇心情复杂地看了眼程渡，蹲下-身子，仰头冲外婆笑笑：“好。” 两人陪外婆在楼下转了一个多小时，回病房的路上，收到徐知远的信息。林颂薇看完信息，高兴地绕到程渡身旁，小声说：“徐律师说鉴定结果出来了，开庭时间定了，5月14日。” 程渡嘴角勾了下：“恭喜。” “谢谢，要不是你跟徐律师，这件事也没那么快解决。”林颂薇彻底松了口气，这下可以跟剧组谈合约了。 “别光说不做。” “什么？”林颂薇没反应过来。 程渡漫不经心地提醒道：“我今晚有时间，不是要请我吃饭？” “可是我今晚约了橙橙。”林颂薇瞟了他一眼，建议道，“不然一起？或者你把秦朝也叫上，都是老同学……” 程渡面无表情道：“不了。秦朝没空。” 林颂薇隐隐感觉他有点不高兴了，但也没办法，她已经跟赵橙橙约好了。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外婆回头，笑眯眯地看向他们。 程渡推动轮椅，目视前方：“没什么，她数学作业没写完，说要回去写作业了。” …… 十分钟后，数学作业没写完的林颂薇在路边上了赵橙橙的车。赵橙橙瞪大眼睛看着她：“卧槽！小姐姐你哪位啊？” 林颂薇把身上的校服脱了，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细吊带，衬得皮肤雪白，脖子细长柔美，锁骨平直漂亮。她有气无力地靠椅背上，转头看她：“你觉得呢？” 赵橙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喃喃道：“这个案子让你压力这么大的吗？你这校服……不会是秦朝传给你的吧？” “……” 林颂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想象力真丰富。” 赵橙橙满脸疑惑地瞥了眼她怀里的校服，问：“那你这品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林颂薇简单跟赵橙橙解释了一番，赵橙橙听完愣了好一会儿，才纳闷道：“那我误会秦朝了，可他跑什么啊？他跟我解释一下不就行了？虽然这几年因为你跟程渡我们俩没什么联系，但大家都是老同学了，我们高中还是饭搭子呢，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林颂薇也不理解秦朝的脑回路：“忘记问程渡了。” 赵橙橙把车开出去，余光瞥了眼她腿上的校服，“那是程渡的校服？” 车上空调开得比较足，林颂薇把西装外套穿上，嗯了声：“我里面就一件吊带，在病房里不好当着外婆的面变装，程渡让我先穿走。” 赵橙橙挑眉：“我看你下次还得穿。” 林颂薇在浏览器上搜索“阿尔茨海默症”，看了一会儿陷入沉思。外婆的记忆停留在2011年-2013年年之间，那正好是她跟程渡纠葛最深的两年。程渡说这个病症是去年年底开始的，已经过了快半年了。 也就是说，春节前外婆可能就提起过她。 那这半年……程渡是怎么哄过外婆的呢？ “我听说过一些阿尔茨海默症的病症，会对印象深刻的事情念念不忘。”前方红灯，赵橙橙在白线前踩下刹车，看到她手机屏幕上的检索，“我就说你跟程渡孽缘深重吧，她外婆生病忘记那么多事，但却还记得程渡喜欢你。” 林颂薇想起程渡几次若有似无的撩拨暗示，不确定地说：“我觉得你说得对，程渡可能也许大概真的还有点喜欢我。”《 》 35、第 35 章 “可能、也许、大概、有点……”赵橙橙分神看了她一眼，“有那么不确定吗？” 林颂薇心里有点乱，皱眉道：“毕竟很多年没见了，重逢也没多久，感觉他……变了很多，以前他特别坦荡直白。” 赵橙橙听明白了，哼笑：“你别忘了，他手伤的事可骗了你两年，也没多坦荡啊。更何况你们多少年没见了，都是成年人了，要是还这么冲动，一上来就说我还喜欢你，还忘不掉你，你敢回应吗？” 林颂薇哑口无言。 她不敢。 也难以想象那种画面。 “毕竟以前摔过跟斗，他就算还喜欢，也会步步为营。”赵橙橙说完这话，绿灯就亮了。她油门踩得慢了一点，后车就狂按喇叭。 她踩下油门开出去，骂道：“不久慢了两秒吗？催个屁催啊！” 林颂薇笑了笑，换了个话题：“对了，我那个案子5月14日开庭。” “那挺快的啊。”赵橙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乐了起来，“你想不想知道班群里都怎么说你们？” “怎么说？”林颂薇还真有点好奇。 赵橙橙把手机丢给她：“微信群，自己翻。” “还有微信群？”林颂薇点进微信，一眼就看到消息列表上的高三（15）班。 “之前q-q群上比较安静，偶尔才会有人说话，你出事之后才热闹起来。几乎每天消息都是99+，也不知道这群打工人怎么那么闲。孙虞发微博那天，班长索性拉了个微信群，让大家闲聊。”赵橙橙说完，把车开出去，“消息太多了，你要是懒得翻，可以搜关键词‘和好’。” 林颂薇搜了关键词，发现“和好”这个词起码出现了上百次。 【进群晚了，问一下和好是什么意思？是那两人破镜重圆了？】 【两人又没在一起过，哪来的和好，哪来的破镜重圆？】 【@赵橙橙，你最了解情况，要是他们俩和好了，就把林颂薇拉进群吧。这几年同学聚会，少了他们俩总觉得青春都不完整了。】 林颂薇有点纳闷，她跟程渡没和好，怎么就影响他们的青春完整了？ 赵橙橙问：“看到了吗？一天@我十几条，叫我拉你进群。” “我不进了吧，太尴尬了。”林颂薇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一群同学都在讨论她跟程渡，她这个当事人进群，别人也不自在。 赵橙橙很理解：“我知道，所以我都没跟你说。” 林颂薇陪赵橙橙逛了一晚上，晚上十点多才拎着大包小包回家。 他们当年住的那套别墅早就拍卖了，现在住的地方是套小三房。客厅里，钟娴跟林宴辉还在商量明天餐厅开业的事宜，看到林颂薇回来都愣了一下。 钟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中午的机票。”林颂薇从鞋柜拿出拖鞋。 钟娴又问：“那什么时候回去？” “3号晚上吧，等你们开业之后。”林颂薇换好鞋走过去，把购物袋放到沙发上，站在跟前说，“爸妈，先说好啊，别给我介绍相亲对象。” 钟娴跟林宴辉互视一眼，钟娴无奈道：“你都要27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跟你爸能你急吗？ “都说了这种事急不来，要看缘分嘛。”林颂薇把一个购物袋塞进她怀里，试图转移话题，“别说这个了，看看给你买的包，你看喜不喜欢。” 钟娴无奈打开看了眼，点头说喜欢，又抬头看她：“我今天见过你陆叔叔的侄子了，长得挺帅，人也谦逊。他还关心了一下你工作室的事，说在网上都看到了。” 林颂薇瘫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道：“然后呢？” “你昨晚不是说要是跟陆叔叔侄子相亲，还不如跟律师谈恋爱。”钟娴直接丢了个选择题给她，“两个，你选一个吧。” “……” 说来说去就是想让她相亲，对象是谁不重要。 反正能找个男朋友谈恋爱，顺利结婚就行了。 林颂薇皱眉：“我不选，哪有这样的啊。” “你不是还惦记着裴屿吧？”林宴辉冷不丁问，皱眉看着她。 林颂薇忍不住扶额，当初别墅被拍卖，钟娴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她十五六岁写的日记翻了出来，知道了她暗恋裴屿的事。 程渡当年一语成谶，她再也没遇到像他那样喜欢她的人，简直遍地烂桃花，遇到过网恋骗子，骗婚gay，油腻海王等等…… 反正，她感情就没顺利过。 也不怪林宴辉和钟娴着急了。 林颂薇求饶：“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能不能不要提裴屿哥了？他都结婚这么久了，女儿都三岁了……” 这种情况下，还提裴屿不是让她尴尬吗？ 林宴辉又问：“你那个案子，是不是跟程渡有关？” 这两天忙，他们年纪大了也不太会上微博，还是听小辈跟他们说了才知道。外人不了解情况，林宴辉和钟娴一看孙虞的微博，就知道那个男生是程渡了。 林颂薇莫名有点心虚，含糊地“嗯”了声。 钟娴问：“你跟他……没什么吧？” “我跟他很多年没见了，这次也是意外，他帮了很多忙。”林颂薇犹豫了一下，没告诉他们程渡现在是律师，省得他们多问，她答不上来。 林宴辉像是松了口气：“那听你妈妈的，选一个见见吧，要是你们谈得来呢？” 林颂薇：“……” 什么叫选一个？当她是去夜店点鸭子吗？还选一个…… 夫妻两人齐齐盯着她，好像她不做个选择今晚就别想去睡觉了。林颂薇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她刚刚应该去赵橙橙家住的。 她瞪着他们，僵持半分钟，一双眼睛终究干不过四只眼睛。她举双手投降：“好，我选律师，行了吧？” 林颂薇心底算盘打得很好，要是选陆叔叔的侄子，这两天就得跟他见面。那个程医生介绍的表弟都是前两个月的事情了，说不定人家已经相了几个，有看对眼的了呢？ 听说他也在北城，到时候要是时间对不上，还能找借口推了。 这样说不定两个都能逃过了。 “早点答应不就好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毛病，律师怎么又不好了？前两天我去复查，程医生还跟我提了一次。” 钟娴熬不了夜，得到满意答案后就起身准备回房睡觉了，目光瞥见沙发上的购物袋里有件泛旧的衣服，颜色还有些眼熟，便伸手取了出来：“这怎么那么像你高中校服？” 林颂薇心底一惊，连忙抢过校服抱在怀里。 钟娴奇怪地低头看她，问：“哪来的校服？” “……” 林颂薇不好说这衣服是程渡的，随口把锅推到赵橙橙身上，“橙橙的衣服，我不小心拿错袋子了。” 钟娴狐疑地看她几秒。 林颂薇抬头看她，笑眯眯道：“妈，我高中的校服还在吧？放哪里啦？” 从大房子搬到小房子，很多东西都得舍弃，那时候她还在国外，东西都是钟娴收拾的。钟娴指指杂物柜，“里面好几个袋子，你以前的一些旧衣服都在里面，就是不记得是哪个袋子了。”又奇怪问，“你找校服干嘛？” 林颂薇睁眼说瞎话：“就看到这件校服，随口问问。” 深夜，确定父母都熟睡了，林颂薇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出来，打开杂物柜柜门，看着那几个行李袋，有点无从下手。 她搬下一个袋子，打开看了眼，又把拉链拉好塞回去。塞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旁边的一个小袋子，袋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掉下来砸到地板上一阵丁零当啷地响。 “……” 林颂薇连忙吓了一大跳，连忙弯腰捡起来。 咔嗒—— 主卧门开了，被吵醒的林宴辉出门查看。 林颂薇飞快关起柜门，转头对林宴辉笑了下：“爸，吵醒你啦？对不起。” 林宴辉皱眉：“你大半夜翻什么呢？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林颂薇被说了一通，灰溜溜地回房，不得不放弃找校服这件事。 … 餐厅开业那天早上，林颂薇起床的时候已经九点了。 林宴辉跟钟娴都已经出门了，桌上留了份早餐。 她洗簌完毕，坐下吃到一半，手机突然响了。 才九点多…… 程渡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林颂薇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才接通电话：“程律师早啊。” 程渡顿了顿，懒得纠正她的称呼，直接道：“林颂薇，你还在江城吧？” “嗯，怎么了。”林颂薇咬着吸管，喝了口牛奶。 “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医院看看外婆吗？她今天一大早闹着要出院，谁的话都不听。”程渡站在法院门口，低声道，“我十点有个庭审，没办法跟她好好沟通。” 林颂薇愣了一下，马上说：“好，我马上就过去。” 程渡：“你……” 他顿了顿，本来想问，你爸爸的餐厅今天不是要开业吗？ 幸好及时住口了，不然就露馅了。 他改口道：“你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没事，我有时间。”林颂薇连忙说，难得程渡有求于她，估计是不得已才开口的，她当然不会拒绝，“你就放心打官司去吧。” 挂断电话后，林颂薇换了身衣服，把校服带上，打了辆车直奔医院。 下车扫码付款时，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 c：【你到医院了吗？】 林颂薇一看时间，距离十点还剩下八分钟了。 外婆那边到底是闹得多严重啊，以至于他上庭前都在担心。她推开车门，一边快步往住院楼走，一边低头回复。 一只薇：【我到了，你好好打官司，不用担心。】 一只薇：【交给我就好。】 在门口碰到了一个问路的阿姨，当年程渡住院的时候，林颂薇没少往三院跑，加上年前她妈妈做手术，她对医院很熟悉。 她详细地给阿姨指了路。 等人走后，再低头看手机屏幕，顿时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啊啊啊啊！她打的什么啊？？？ 一只薇：【嫁给我就好。】 林颂薇：“……”《 》 36、第 36 章 她只愣了一秒，连忙想去撤回，却发现已经超过2分钟了，撤不回来了。 为什么啊啊啊！！！ 微信为什么只有2分钟之内才能撤回？！ 哪怕多一分钟也好啊！ 以前在微博上看到过手滑的段子，林颂薇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手滑，还滑得如此奇特。 直接跟人求婚了…… 对话框上方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程渡大概已经把手机关掉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 可是现在没看见又怎么样？等下他还是能看见的啊！ 林颂薇站在住院楼门口，急得原地转悠，然后截图发到跟尤欢和赵橙橙的三人小群里，字里行间都透着欲哭无泪的崩溃。 一只薇：【姐妹们，紧急求助，呜呜快救救我！】 一只薇：【这万恶的输入法！我手滑打错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群里安静了几秒，飞快刷过几条消息。 尤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橙橙：【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颂薇看着满屏的哈哈，愤愤地打字：【你们能不能先别笑！快帮我想个办法吧，我怎么办啊？】 尤欢：【这是程律师？】 赵橙橙：【是他。刚刚笑太大声，同事以为我犯病了。】 赵橙橙：【他怎么回复的？答应了吗？你彩礼准备怎么给？】 一只薇：【……】 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认真帮她想办法。林颂薇灵机一动：【我把他删除拉黑的话，他等会儿是不是就看不见了？】 如果程渡没看到的话，那就完美地毁灭证据了，到时候就说自己手滑不小心把他删了，再把他加回来就可以了。 林颂薇没忘记自己要去看外婆，顶着一张快要哭出来的脸过去等电梯。正好电梯门开了，她麻木地跟随人群走进去，低头看手机。 尤欢回复：【你单方面拉黑删除对方是没有用的，只要对方没有删除拉黑你，对方的聊天记录还是在的。所以没用，你认命吧。】 尤欢：【删不掉就算了，我还挺好奇程律师会怎么回答的。】 赵橙橙：【你不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在追你吗？正好试一下。】 林颂薇：“……” 这种试探合适吗？她不敢。 “林小姐，你没事吧？” 身后有道熟悉的女声突然喊了一声。 林颂薇在对方喊第二声，才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在叫她。她慢半拍地转头，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程霏。 程霏穿着白大褂，带着胸牌，正关切地看着她。 “程医生，好巧。”林颂薇坚强地扯出一个笑，“我没事。” 她只是手滑，跟一个男人求婚了而已。 用的还是“嫁”这个词。 程霏打量她：“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林颂薇又说了一句没事，转口问：“程医生，你去查房？”好像不对，心外科的病人好像不住在这一栋。 程霏不动声色地看看她臂弯上挂着的校服，微笑道：“不是，我去看个朋友。你呢？” “我去看……同学的外婆，在五楼。”林颂薇手机又震了几下。 这时，电梯在4楼停下，程霏对她笑笑：“我到了，有机会再见。” 林颂薇目送她出去，才拿起手机，看到赵橙橙那缺德玩意儿发的消息，气得直翻白眼。 赵橙橙：【我觉得这件事可以拿去豆瓣社死组发个帖，标题就是——求助！手滑把“交给我就好”打成了“嫁给我就好”，对方是当年追了我两年的暧昧对象，孽缘深重，我该怎么办啊啊啊啊？】 赵橙橙：【要是你以后真跟程渡结婚了，就是手滑把自己嫁出去的第一人了，这个帖子绝对会火哈哈哈哈哈哈！】 赵橙橙：【到时候你还可以去回帖。】 赵橙橙：【谢邀，已经结婚两年了，宝宝准备一周岁了，一家三口现在很幸福。】 一只薇：【…………】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提醒：电量少于5% 她昨晚偷偷起来找校服，回房后忘记给手机充电了，出门前电池就变红了。 电梯门打开，林颂薇快步走出去，忽视赵橙橙的调侃，点进程渡对话框，表情纠结地打字：你听我解释，这是个误会…… 想了想，又删掉了，重新打：手滑打错字了，你就当没看见…… 正想点发送，屏幕突然一黑，自动关机了。 林颂薇：“……” 说好的5%呢？ 这是天要亡她啊！！！ 一分钟后，林颂薇无奈接受现实，套上校服蔫巴巴地走到外婆病房门口。隐约听到程辛夷的哄声：“妈，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下，等下薇薇就来了。” 外婆不高兴道：“她不上课吗？你叫她来做什么？我打电话给薇薇，让她不要过来。” 外婆刚拿起手机，林颂薇就推开了门。 程辛夷抬头一看，像是狠狠松了口气，夸张道：“不用打了，我儿媳妇这不就来了？” 林颂薇：“……” 她窘迫地看看程辛夷。 照顾阿尔茨海默症病人很辛苦，也特别需要耐心，程辛夷哄了老人一早上了，林颂薇来了她才得以喘口气。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把桌上的联系牌拿起来，塞进包包里。 林颂薇想起昨天程渡也把那块牌子塞进裤兜里，她也没多想，径直走向外婆，“外婆，我来看你啦，现在是五一假期，不上课的。” 外婆恍惚了几秒，才哦了一声：“不上课呀，外婆老了，记性不好啦。” 林颂薇突然有点难过，她走过去，在外婆面前蹲下，握住老人松弛干瘦的手，仰头冲她笑：“外婆不老，外婆会长命百岁的。” “今天气温高，你穿两件热了吧？看你这一头汗。” “不算热……” 她出汗是刚刚急的。 外婆拿手帕在她额头上细致地擦了擦，笑得很温和：“长命百岁不敢想，能等到你们长大结婚生子，外婆就满足了。” 结婚…… 林颂薇瞬间想到刚刚那条信息，不知道怎么回答，又不忍心让外婆失望，只能进入十七八岁的角色，含糊回答：“外婆，我们还小呢……” 程辛夷闻言心里有些焦急，程渡这回不会还是一头热吧？这姑娘有这么难追吗？从高一下学期追到现在，算算都快十年了。 外婆凑到林颂薇的耳边，小声咕哝：“薇薇，你去帮我办出院手续吧，我不想在医院里了。我又没什么病，一点扭伤回去养养就好。” 林颂薇抬头看向程辛夷，发现程辛夷正拿着手机对着他们拍照。程辛夷笑眯眯道：“我给他发个照片和视频，让他放心。” 林颂薇：“……” 所以，刚才那段对话她拍到视频发给程渡了？ 算了，比起这个，她那条信息更吓人。 “他现在看不到。” “我知道，等他下庭了就能看了，他总是不放心，几乎每周都往回跑，有时候太忙了，只回来呆两个小时，又得赶回去。”程辛夷叹了口气。 两人打哑谜似的，用“他”指代程渡。 外婆听不明白，问：“你们说谁呢？” 程辛夷笑眯眯地转移话题：“来，我给你们拍两张照片吧，你们面向镜头。” 外婆注意力被转移，林颂薇配合地挨着外婆，笑容灿烂地看向镜头。 程辛夷翻了翻照片，说：“跟阿姨加个微信吧，我把照片发给你。” 林颂薇：“……” 她解释道：“我手机没电了，关机了。” “我这里有充电器，你手机跟我一样吧？”程辛夷说着就要把充电器拿给她，“不一样也没事，我去帮你找一个过来。” 林颂薇连忙说：“不用不用，我包里有充电器。” 她从包里掏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跟程辛夷互加了微信。程辛夷把视频和照片也给她发了一份，说：“我等下有点事，你有时间的话带外婆下楼转转？” 程辛夷走后，林颂薇扫了一眼消息列表，一眼就看到程渡对话框还停留在那句“嫁给我就好”。 她咬着唇在对话框打字，本来想说自己手滑打错字的。字打到一半，忽然想起尤欢和赵橙橙的话。 几秒后，她放下手机。 她突然也很想知道，程渡会怎么回答。 林颂薇把手机丢在病房充电，推外婆下楼转了一圈，突然想起她忘了跟钟娴说晚点去店里。她用外婆的手机给钟娴打了个电话，外婆的手机是老人机，林颂薇挂断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戳到某个按键，屏幕上显示出最近通话记录。 她随意瞥了眼，目光突然顿住。 最近通讯列表里有个备注是“薇薇”，这个是她的号码？程渡帮外婆存的吗？ 通话时间显示的是昨晚21:05分。 可是昨晚她没接到外婆电话啊…… “薇薇。”外婆喊了她一声，“你妈妈是不是催你回家了？你推我回去吧。” “啊？好的。” 林颂薇心道这个“薇薇”也许是外婆的学生或家里的亲戚，毕竟叫“薇薇”的人那么多。她没多想，把手机放回外婆衣服口袋里，笑眯眯道：“那我送你回去啦，等有空了我再来看你。” — 中午阳光猛烈，林颂薇一走出住院楼就感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她把校服外套脱下，手机攥在手里，掌心微微出汗。 已经快十二点了，程渡不知道下庭了没有。 手机每震动一次，她的心跳就快一分，突然又有点后悔了，她试探程渡全凭一股冲动和好奇，甚至不敢往深处去想，她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程渡的回答又是什么？ 以及，看到结果之后，她又要怎么回复？ 她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她迟迟不敢往下跳。直到坐上出租车，她才紧张地点开微信。 与此同时，程渡那张萧条的街景头像跳到了最上方，显示“2”。 c：【我考虑一下。】 林颂薇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有一半原因是慌的，还有一半原因说不清道不明。 半晌，她才回过神，点开对话框，看到了全部的信息。 c：【入赘？】 c：【我考虑一下。】 林颂薇：“……” 入赘…… 他开玩笑的吧？！ 林颂薇所有不知所措和慌张情绪瞬间消散了一半，因为“入赘”两个字太像他吊儿郎开玩笑时所说的话了。 不正式，也不严谨。 如果他说的是“结婚”，她反而没办法控制情绪。她恢复了正常的思考力，平静地打字回复。 — 程渡刚下庭就被当事人拉着千恩万谢，一路谢到停车场，他拒绝了对方的请客才得以脱身。 程渡坐进副驾驶，当他看到林颂薇那条信息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刚刚那场庭辩太精彩了，对方律师被怼得辩词都忘了。”律助小陈把车开出去，转头看了程渡一眼，“咱们是回律所吗？” 程渡像是没听到似的，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 小陈又转头看了他一眼：“老大，怎么了？” “没事。回律所。” 程渡回过神，大概猜到林颂薇是手滑打错字了，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解释，是没发现还是不敢解释呢？ 他猜测应该是后者，她发现消息撤不回后，索性假装没发现没发生，把主动权留给了他。这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的信息，他错失了第一时间的辩论，她现在估计连尴尬的情绪都没有了。 程渡深吸了一口气，把空调调到最冷。小陈正好停车等红灯，感觉到车上突然变得冷了许多，迟疑地问：“老大，你觉得很热吗？” 程渡低头回复林颂薇，头也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刚发送出去，程霏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程霏问：“你电话之前关机了，今天有庭审？” “嗯，什么事?” “跟你说个好消息，你猜是什么？” “林颂薇答应跟你表弟相亲了。”程渡几乎不用猜，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什么时候答应的？” “她妈妈今天早上十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起这事，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同意了。我今天上午去住院部，还在电梯里还碰见她了，她是去看外婆的吧？” 程渡淡声道：“嗯，我请她的。” 程霏感觉他的反应不太对，便问：“你怎么听起来不太高兴？” 程渡有些烦躁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件事放在现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如果是两人意外重逢前，或者刚重逢那几天，两人相亲就是一个增进关系的台阶。现在她答应相亲，说明她宁可跟一个连照片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见面，也没考虑过跟他进一步。 弄了半天，他连个备胎都没混上。 程霏也明白过来了，她试探道：“那不然，我找借口再给你拒了？” 程渡冷声：“不用，就这样。” 挂断电话，程渡看到了林颂薇刚回复的信息。 一只薇：【我手滑打错了……后来手机没电，没来得及解释。】 一只薇：【没想到你还接梗了，哈哈。】 还“哈哈”？真是没心没肺。 程渡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恢复平静。他面无表情地打字：【人说错话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解释的原因有两种情况，一是别有用心，二是怂。】 林颂薇：“……” 她两种情况都占了，怎么办？ 她试图狡辩，垂死挣扎地打字：我是真的手滑，然后手机没…… 还没打完，又多了一条信息。 c：【也可能两者都有。】 林颂薇：“……” 在手机关机前，她确实有几分钟的时间。她也确实，存着别的心思。 她抿紧唇快速把那行字删了——连狡辩也不敢了，她绝对说不过一个律师。 c：【你刚刚删了什么？】 林颂薇动作顿住，对方咄咄逼人，她感觉自己所有出路都被堵住了。此时此刻，她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最后，她去宋语熙朋友圈偷了几张她自制的表情包，把其中一张p着“美少女的事你少管”几个大字的图发过去。 看你还能说什么？！ 一直到出租车停在餐厅路口，程渡都没再说什么。 看来……宋语熙的表情包还挺有用？ 餐厅开业来的大多是林宴辉以前的朋友，林颂薇帮着招呼了一会儿客人，下午躲在包厢里偷闲，看到赵橙橙和尤欢在群里追问结果。 林颂薇把跟程渡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群里。 尤欢：【不亏是律师，隔着屏幕都能看出你的慌张和狼狈。】 赵橙橙：【我怎么觉得他冷淡的语气下，透着一丝遗憾？】 林颂薇想起赵橙橙喜欢逛豆瓣，在群里@她：【我警告你啊，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发社死组，发了绝交。】 赵橙橙保证：【绝对不发！】 — 回到北城的第二天下午，尤欢去把修好的车开了回来。她把车钥匙放桌上，看向正在改设计稿的林颂薇：“你今晚要不要开车去？” 提起这个林颂薇顿时灵感全无。 今天上午她刚到工作室，钟娴就打电话说那位程律师想约她今晚一起吃个饭，她编了个借口说没空。钟娴便说：“那你下次回来，跟你陆叔叔侄子见一面。” 林颂薇没想到父母这次这么执着，她又不可能不回家。 没办法，她只能认命。 林颂薇想了想：“开吧，要是对方看上我要送我回家，我还能说自己开车了。” “那要是你也看上对方了呢？”尤欢挑眉问。 林颂薇想都不想就说：“不可能。” “这么肯定？”尤欢笑眯眯地伸手，“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林颂薇摇头：“没有。” 尤欢震惊：“没有照片你也去？万一长得不好看怎么办？” “本来也只是应付我爸妈，对方长什么样也无所谓，不过……”林颂薇想起程霏，“他表姐打包票说她表弟长得很帅，上学那会儿都是校草级别的，就是不爱拍照，她没照片。” 尤欢伸手戳她脑门：“相亲不看照片，那跟不确定网恋对象是男是女还是人妖不是一个道理吗？” 林颂薇：“……” 听到“网恋”两个字，她心虚地拿笔在画纸上敲了敲，低头说：“我觉得程医生应该不会骗我，而且她长得很漂亮，她表弟应该也不会太差。” 尤欢倚着桌沿风情万种地撩撩长发，低头微笑：“祝你开个好盲盒，要是没程律师帅，那就别考虑了。” 林颂薇心里闪过一丝诡异的预感，她抬头看尤欢：“跟我相亲的人，也姓程。”她眨了眨眼，“也是律师。” — “程渡，等一下。” 会议刚结束，程渡正要离开就被许黛叫住了。她刚接了个医疗案，怀疑当事人没有说实话，或者隐瞒了部分事实，“我已经跟当事人和当事人家属谈过很多次了，现在没办法了。” 程渡从来不接医疗案，原因只有几个高伙知道。但他还是重新坐下，听她把案子说了一遍，给她提了几个意见后，她却还在找话题聊。 程渡低头看了眼腕表，发现已经五点半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听了两分钟，最后建议：“目前这种情况，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多看几遍监控找漏洞，找证人取证。” 许黛发现他看了两次手表，不好意思地问：“你等会儿有事吗？” “跟徐知远有点事情要谈。”程渡站起身，低头看她，“我没接过医疗案，这类案子徐知远和高律师比我熟悉，你跟他们谈谈，或许更有效。” “你为什么不接医疗案？”许黛跟着起身，有些好奇。 程渡走向门口，随口道：“家里医生多。” “多？是有多少？” 许黛跟着走出会议室。 程渡语气淡淡：“除了我跟我妹妹，都是。”程辛夷也是做过十几年医生的，后来下海做的生意也跟医疗器材有关。 许黛愣了一下，惊讶道：“那你们家岂不是医学世家了？那你怎么做了律师？” 说话间已经走到徐知远办公室门口，正好徐知远拉开了门。他看向他们，笑道：“你们聊这么久？” 程渡没回答这个问题，瞥他一眼：“你要出去？” 徐知远道：“你之前说找我有事，等你二十分钟了。” 程渡淡声道：“现在谈。” 许黛心里还有疑问，但此时再问显然不合适，她微笑道：“那你们谈吧。谈完的话，晚上一起吃饭？” 徐知远欣然道：“行啊。” “我已经有约了，你们去吧。”程渡越过徐知远走进他办公室。 徐知远看了一眼略显失落许黛，还没来得及开口，许黛便说：“那下次吧。” 等人走后，他啧了一声，转身关上办公室的门。 程渡拿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已经点燃了一根烟。徐知远看向他：“咱们律所女律师本来就少，许黛是最年轻最漂亮的，怎么就眼瞎看上了你？” “你喜欢就去追，有气别往我身上撒。”程渡倚着办公桌沿，直接转移话题，“我前两天跟你说的事情，你想好没有。” 徐知远绕回办公桌后面，摊在皮椅上，叹息道：“你这不是要拆家吗？你要是走了，远渡律所这名字怎么办？” 程渡连头也没回，青白的烟雾在眼前弥散，“律所又不止我一个合伙人，名字不是你找算命的算出来的？正好跟我名字重了一个字罢了，这不重要。”他低头，手指轻掸了下烟灰，“这件事我年初就跟你说过了，外婆可能再过一年，或者几个月，就不记得我了。” 外婆记忆要是再往后退，程渡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毕竟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变不回初中生，小学生，甚至更小的时候。 他想趁着外婆还能认出他，还记得他的这段时间，多陪陪她。 “你让我再想想。”徐知远知道程渡的想法，但还是不太想放他回江城。 程渡直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先走了。” “你约了谁？” 程渡淡声道：“相亲。” 徐知远愣住，震惊道：“相亲？！” “嗯，有什么问题？” 徐知远瞬间坐直：“你的白小姐不追了？” “追。”程渡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转身走向门口。 三秒后。 徐知远反应过来，程渡相亲对象八成就是林颂薇，他实在忍不住对他的背影开嘲：“你追个人可真费劲，光头剃了，手也差点残废了。林颂薇当初做代购的时候，还冒名跟人家买了一堆手表。” “现在连相亲这种老土的手段都安排上了。” 程渡脚步顿住，冷冰冰地回头看他。 徐知远忽视他的眼神警告，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上下打量着他：“那些小姑娘还说你是男神呢，男神连个女生都追不上。要我说绝对是你的方式有问题，要不我教教你？只要是我想追的，就没追不到手，哪怕是撬墙角都手到擒来。” 程渡手摁上门把，冷淡地嗤笑道：“你那么牛逼，我也没见你跟谁天长地久。” 徐知远：“……” — 六点五十，林颂薇终于把车停进车位里了。 刚下车，就收到一条短信。 程律师：【林小姐，你到了吗？】 林颂薇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但她记得程渡有个舅舅，还有个表姐……程渡随母姓。 三院有很多医生都是他家属亲人。 证据指向实在是太多了，她不得不怀疑。 她一路紧张地走到包厢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包厢号，有点不敢开门。如果里面的人，真的是程渡……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直接表明，他要追她？ 算了，先开盲盒吧。 不开门看一下也不知道里面的是人是鬼。 林颂薇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推开门。下一秒，坐在正对着门口位置上的男人抬起头，那张脸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英俊模样。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正好响了一下。林颂薇愣怔地看着他的脸，脑子里空白一片，反应慢半拍地低头看手机。 程律师的号码，刚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程律师：【林小姐，你是不是放我鸽子了？】 林颂薇低头看了几秒，才抬头看他：“你刚刚给我发信息了？” 程渡把手机放回桌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嗯”了一声：“你是要进来坐下，还是要走？” “……” 林颂薇只迟疑了几秒，便进去。 她在他面前坐下，看了看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目光转到他脸上：“你的手机……双卡？还是两个手机？” “双卡。”程渡目光凝在她脸上，“139xxxxx799，我高中的手机号。你之前存的号码，是我工作后办的新号。” 林颂薇愣住了，说：“你高中的号码……” 不是停机了吗？ 她大一那年，刚知道他当年扒着垃圾桶呕吐是应激反应的症状后，被愧疚感折磨了几天，有天半夜忍不住，偷偷给他打过一次电话。 但停机了。 那段时间，她打了几次，都是停机状态。 她估计，那个号码他已经不用了。 这么多年，她连自己高中用过的号码都记不太清楚了，记不得他的旧号码，也很正常。 程渡没有太意外，平静道：“不记得也没什么，毕竟你记性是真差。” “……” 林颂薇默了默，抬眸看他：“你……知道相亲对象是我吗？” “知道。”程渡挑了下眉，状似不经意地反问，“你不知道？”《 》 37、第 37 章 林颂薇瞬间懵了，愣怔地看着他。 半晌，她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才理清混乱的思绪，重新看向他：“程医生第一次跟我妈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是在春节前。”她顿了顿，才继续问，“你一开始就知道吗？” “我年前在医院看到你跟你妈妈，正好我表姐是你妈妈主治医生。”程渡本来想实话告诉他，相亲是他求表姐安排的，但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确定，如果他实话实说，林颂薇会不会泼他一脸水。 他默了片刻，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我只有一个亲表姐，就是程霏。她当年在英国读医学博士，你应该印象深刻。” 确实印象深刻。 当年要不是程霏，她也不知道程渡的手已经做过手术了。也不至于闹得一拍两散，这么多年不再联系。 林颂薇情绪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询问道：“打扰一下，请问两位现在需要点单了吗？” 程渡看了林颂薇一眼，对服务员道：“现在点。” 他让服务员把菜单放到林颂薇面前。 林颂薇现在没什么心情吃饭，但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既来之则安之。她几分钟就点好了菜，服务员出去之后，包厢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气氛尴尬又微妙。 她看向程渡，干笑着打破沉默：“我们两个以这种方式见面吃饭，是不是很奇怪？” “你的意思是……”程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跟别的男人相亲吃饭，就不奇怪了？” 林颂薇：“……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静了几秒。 程渡漫不经心地开口：“你经常相亲？” “你呢？”林颂薇不答反问。 “第一次。” “……我也是第一次。” 她心理平衡了一些。 程渡目光又凝在她脸上，淡声问：“为什么答应相亲？我表姐说她连我照片都没给出去。” 林颂薇莫名有些不爽，总觉得自己一直在被他套话。她本来想反问他，但突然想到，如果这场相亲是程渡让程霏安排的呢？ 不然，为什么连照片都没给呢？ 程霏说表弟不爱拍照，没有近两年的照片，现在看来都是骗人的鬼话。但越是这么猜测，她心里越是不知所措。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弯起嘴角，实话道：“年纪大了嘛，我爸妈一直催我找男朋友，想安排我相亲，这次是推脱不了。” “你爸妈不知道你刚分手？” “……”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个谎言之后，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了。她平静道：“刚交往没多久就分了，又不是准备结婚的对象，没必要跟他们说。” 那说明她那个前男友不怎么样。 就算不怎么样，那也还是前男友。 程渡想到这，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当年追了她两年多，连个前男友都算不上。 包厢里又陷入了沉默。 好在这时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气氛。 这家餐厅菜品都很贵，味道也是出了名的好，但林颂薇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根本不知道吃进嘴里的食物是什么味道。 吃到一半，程渡接了个电话。林颂薇听到一些类似“延期审理”“证据”“重新鉴定”等专业词汇，她听不太懂，但估计这个电话应该不会那么快结束。 趁着这个空隙，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赵橙橙发微信。 一只薇：【你说的对，程渡确实是想追我。】 赵橙橙：【你怎么确定的？】 林颂薇还在打字，赵橙橙又回了过来：【你今晚不是去相亲吗？他去截胡了？】 那倒没有…… 一只薇：【因为今晚跟我相亲的人就是程渡。而且他知道相亲对象是我，却还是来了。我怀疑，这场相亲是他联合他表姐一起安排的。】 赵橙橙：【……】 赵橙橙：【那就是骗你了？你现在什么心情？想给他一巴掌吗？】 林颂薇：“……” 她无语片刻，打字：【怎么可能！我现在跟他这张脸多对视几秒都觉得紧张，怎么可能打得下去……至于什么心情，我说不清，只能说我不生气。】 赵橙橙：【多对视几秒就紧张，被骗还不生气？】 赵橙橙：【那他要是明示，他在追你，你会想答应吗？】 林颂薇低头咬了咬唇，手机放在桌下，迟迟没有打字。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发觉包厢安静得有些过分，她蓦地抬头。 程渡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看了她多久。 她突然觉得手机有些烫手，摁灭屏幕，面不改色地放回桌上。 他问：“吃饱了吗？” “饱了……” 就算没饱，她也吃不下了。 程渡点了点头，叫来服务员买单。 林颂薇下午想过，如果对方不是程渡，那这顿饭就aa，她也不占对方便宜。如果是程渡，她就请客，把上次欠的那顿饭补上。 所以，服务员进来之前，她开口道：“我请客吧，上次说请你吃饭的。” 程渡瞥了她一眼，淡声道：“下次。” 一般情况下，男方要是对女方有意，就会提出看场电影，或者送她回家的意愿。程渡说了下次，应该就是表示要追她的意思吧？ 三分钟后，两人从包厢里出来，不过才八点多。 林颂薇落后程渡半步的距离，一路沉默地走到餐厅门口，就当她以为，她的第一次相亲就这么有惊无险，无波无澜地结束时——程渡回头看她：“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 却被程渡打断：“我送你。” 有那么一瞬间，林颂薇想把那句“我自己开了车”说完，但她看着他眼底流露出某种浓烈直白的情绪时，到嘴的话莫名变成：“好……” 程渡勾了勾嘴角，他转身下了台阶，“走吧。” 林颂薇：“……” 她默默跟上去，总觉得有点被骗了。 一分钟后，她跟着程渡走到他车前，才发现自己的车，正好就停在对面。 她：“……” 程渡拉开副驾驶车门，看她愣在原地，眯了下眼：“怎么了？” 林颂薇忙转身，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说着，就绕过他身后，从他跟车门的缝隙间钻进去，发现他还扶着车门没动，不明所以地抬头冲他眨了眨眼。 可能是这几年接触过的人和案子有关。程渡对于人心虚或撒谎的反应尤其敏感，特别是像林颂薇这种，段位比较低的，他一眼就看出她在心虚。 她在心虚什么？ 程渡皱眉关上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这辆车……”林颂薇看着挂在挡风玻璃前的平安符，又仔细看了一下车内饰，跟前两次坐过的那辆有些不一样。 她转头看程渡：“你的车修好了？” “嗯，不用跟我算费用，有保险。”程渡启动引擎，车灯一打，对面的宝马车瞬间笼罩在光束里。 林颂薇下意识看了一眼，又飞快地别过眼。 程渡不经意瞥了一眼对面，目光忽然一顿，在车牌号上停了两秒。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把车开出去。 拐弯后，余光瞥见林颂薇似乎松了口气。 “你的车，修好了吗？” 林颂薇那口气又被人捏了起来，她咳了声：“修好了……” 车开到马路上，璀璨灯光透过玻璃投映进来。林颂薇看清了挂在上方了平安符。平安符袋外表斑驳陈旧，看着很有年代感。 也有一些眼熟。 程渡余光扫见她盯着平安符，平静地解释：“高三那年元宵节，跟你和外婆在庙里求的。” 那年元宵节，林颂薇跟程渡陪外婆去庙里烧香，外婆给他们俩一人求了一个平安符，还说：“人这一生啊，平安健康最重要。” “哦……”她恍然大悟，想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前的东西他还留着，还挂在车上。 程渡目视前方，随口问：“你的呢？” “我的丢了……”林颂薇顿了顿，转头看他，语气有些遗憾，“那时候搬了两次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找不到了。” 她当时在做代购，护身符丢后，她就被一个客户坑了，说她卖假货拒不付钱。她当时还耿耿于怀，是不是因为丢了护身符，她才遇到这种倒霉事。 程渡皱了皱眉，林颂薇以为他不高兴了，正想解释两句，包里的手机便响了。她掏出来看了眼，是她妈妈的电话。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打电话来问相亲的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钟娴在电话里问：“怎么都没回微信，你们吃完饭了吗？对方人怎么样了？” “我没注意看手机。”林颂薇余光偷偷瞟了眼程渡，正襟危坐道，“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回去了再跟你说。” 钟娴一听这话，以为她又找理由搪塞，不满道：“我跟你说，男人主要是人靠谱，你不要第一眼就看人长得够不够帅。你之前遇到的那些，够帅啊，但人不靠谱。” 林颂薇：“……” 这种想法她实在不能苟同，忍不住回嘴：“我爸长得挺帅的，你自己嫁了个帅哥，凭什么让我别太在意男人的外表？我就喜欢帅哥。” 下一秒，就感觉到旁边有道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光。 林颂薇左手扶额，挡住对方的视线，转头面向窗外做了个懊恼不已的表情。电话那头的钟娴，大概是被她的话给噎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就是长得不帅了？不应该啊……程医生说她表弟长得很帅，她看着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林颂薇：“……” 程医生的表弟长得是很帅，这一点她没说谎。但她跟她表弟狼狈为奸，合伙骗她这件事……她没办法说出口。 就算程渡不在旁边，她也不可能跟她妈妈坦白事实，只能含糊道：“我回去再跟你说。”不等钟娴反应，就先一步把电话挂了。 她挂掉电话，感觉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她才转头看他：“我不知道怎么跟我妈妈说，相亲对象就是你。” 林宴辉以前对程渡印象就不太好，对他拿自己的手伤对她呼来换去的行为很不喜。如果他们知道程渡就是她的相亲对象，只要多想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不太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前方红灯，程渡面无表情地踩下刹车，语气平静道：“如果今天相亲对象不是我，你会怎么样？” 林颂薇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怎么样？” “长得帅的话，就试试？” “……” 这个问题，她好像怎么回答都是坑。 她想了想，狡黠一笑：“我第一次相亲，也没经验。” 所以，她不知道。 程渡似乎没料到她的回答这么狡猾，愣了一下，转回头看着前方，嘴角勾了勾。 十多分钟后，车停在林颂薇家楼下。 林颂薇解开安全带，正想跟程渡说声谢谢，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车子正好停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透过挡风玻璃映照着车内，光影勾勒出他英俊的轮廓，他的目光盯在她脸上：“等等。” 林颂薇僵着没动，缓缓眨了下眼。 程渡看着她，轻声问：“林颂薇，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 林颂薇眼睛瞬间瞪大，愣怔地看着他。虽然隐隐感觉他像是在追她，但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试图用成年人的理智去解决眼前的问题：“我……程渡，我们很多年没见了。重逢至今都没到一个月。就算……要在一起，也有点太快了吧？” 她是想说，就算要跟他在一起，要谈恋爱，那也有点快了。 “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在一起。”程渡抿了抿唇，看她脸色微变，又说，“我说的是，你要不要考虑跟我结婚。” 林颂薇：“……” 她脑子瞬间炸开白光，脑子里嗡嗡嗡地乱响。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耳鸣，出现了幻听。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声音，磕磕巴巴地说：“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林颂薇刚回国的时候，知道两人在同一个城市，也曾经幻想过两人意外重逢的场景，但她在这座城市创业扎根，将近两年的时间，两人一次也没见过。 所以她一直以为，像他们俩这种孽缘，大概是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但事实是他早几个月前就见过她了。她妈妈的主治医生正好是他表姐，坚持要穿她工作室礼服参加电影节的，是他妹妹。 她刚冒出“在一起太快了”的想法，他就直接提出了结婚。这跟斗地主时，她刚出了一对三，对方就出王炸有什么区别？ “没有开玩笑。”程渡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正好落在灯光下，衬衫袖口上的金属袖扣微微反光。 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握了握，又松开，轻描淡写地开口：“你可以考虑一下，不用马上回答我。” 林颂薇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愣了几秒后，鬼使神差地说：“好。” 手碰到车门把，又被人懒洋洋地叫住—— “一只薇，你的车还在餐厅停车场吧？车钥匙给我，我去帮你开回来。” “……”《 》 38、第 38 章 林颂薇一路羞愤地从楼下回到家，把包一扔，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手在发烫的脸颊上捂了捂，忍不住骂道：“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车就停在对面，但什么也没说。却在提出结婚之后，再戳穿她的小心思。 他想证明什么？证明她对他也有感觉吗？ 看她丢人，是不是特别高兴？ 她有点后悔刚刚没有把钥匙给他。他骗了她，她让他跑一趟腿，这样谁也不吃亏。包里手机在响，她在脸上拍了两下，吁出一口气，才摸出手机接听。 赵橙橙在电话里问：“你被绑架了吗？这么久都没消息。” “刚回到家。”林颂薇心里有些乱，“橙橙，你想过结婚这种事情吗？” “想过啊，我天天想着嫁给完美的纸片人，现实里男人靠得住的少之又少，打着灯笼都不一定找得到……”赵橙橙话锋一转，“不对，你干嘛突然提这个？” 林颂薇往怀里塞了个抱枕，心情复杂地说：“刚刚在我家楼下，程渡跟我说，要不要考虑一下，跟他结婚。” “结婚？！” 赵橙橙震惊道：“他真这么说啊？” 林颂薇看她这么震惊，心里好受了些，但依旧有些茫然：“怎么办？我真的没想过结婚这件事。” “他可真勇啊……”赵橙橙喃喃道，话锋很快一转，“那你现在怎么想？” “我不知道。”林颂薇老实说，“你之前说他可能还喜欢我，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在追我，如果是的话，我想顺其自然……” “我跟你说，你跟程渡永远不可能顺其自然。” “……为什么？” 赵橙橙一副爱情专家的口吻：“你跟程渡今晚的相亲，明显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安排和骗局。他对你有所图，还怎么顺其自然？” 林颂薇：“……” 她居然无法反驳。 赵橙橙又说：“我想起高中那会儿，程渡说剃光头就剃光头，手受伤没办法做医生之后，说转文科班就转文科班。那会儿他可是一中男神，从来没对任何人低过头，除了你。我设身处地想了想，要是我为一个男生做那么多，就算没结果，我肯定也很难忘记他。” 林颂薇默了默，开始自我怀疑：“我以前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你指哪件事？” “就……毕业聚餐那晚。”林颂薇说完，又觉得这种问题毫无意义，“算了，用现在的想法去看待当年的事，也说不清楚。” “你知道就好。”赵橙橙笑眯眯地问，“所以，你刚刚怎么回答他的？” 林颂薇说：“他让我考虑一下，我答应了。” 赵橙橙欣慰道：“你总算开窍了，在这个渣男遍地的时代，像程渡这样的男人不多了。我觉得你也别考虑了，明天就打个飞的回来拿户口本，跟他去领证吧。” “别开玩笑了，这是结婚，不是去菜市场买菜！”林颂薇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叹了口气，“我们俩这么多年没见了，都变了不少，谈恋爱都不确定会不会分手，结婚……” “你这婚都没结呢，就想着离婚了？” “我没有。我就是……恐婚吧。”她本来是想跟赵橙橙聊聊平静一下，谁知越聊心越乱，“你到底站哪边的啊？算了，我需要静静。” 赵橙橙很爽快：“行行行，你静静，我挂了。” 挂断电话，林颂薇在沙发上呆坐了几分钟，去洗了个澡才冷静下来。尤欢发来信息说唐馨失恋心情不好，她陪她喝酒去了，估计很晚才回来。 这一晚，林颂薇睡得很差，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她喝得双眼迷离，抓着赵橙橙的手臂可怜巴巴地问：“你说为什么啊？我长得那么漂亮，为什么情路这么坎坷？再也没有人把我当宝贝了吗？” 画面一切——电梯里站着的男人，领带松松地挂在脖子上，衬衫解开了第一颗纽扣，露出锋利的喉尖。男人一身松散地站在那里看她，嘴角勾起的弧度都透着冷血：“活该。” 画面再转——程渡拽起醉得满脸通红的她，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低头轻轻吻在她唇上，声音低沉，带着蛊惑的沙哑：“一只薇，早跟你说过了，不会有人像我这样喜欢你了，你只能嫁给我。” 砰—— 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让林颂薇瞬间从梦中惊醒，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手捂着胸口，掌心下的心脏正砰砰砰地剧烈跳动。 梦里的场景清晰深刻。 她脸颊发热，额角汗湿，竟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噩梦，还是春-梦。 半晌，她才回过神，拿过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三点了。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是尤欢回来了。她起身拉开房门，餐厅里玻璃碎了一地，尤欢正拿着扫把扫地，抬头看她一眼：“我不小心把杯子摔了，吵醒你了？” “没有，正好醒了。” 林颂薇去厨房倒了一杯凉水，一杯凉水压惊后，去阳台拿来吸尘器，帮着一起收拾残局。收拾好后，两人把扫帚和吸尘器放回阳台。尤欢看她表情不太对，挑眉问：“还没问你呢，之前相亲怎么样了？看你一副失眠的样子。” 林颂薇确实没什么睡意了，她把事情说了一遍，尤欢很疑惑：“那你就没问他，为什么要跳过恋爱，直接结婚？” 她愣了下，眨了眨眼：“我当时没想到……” 尤欢喝了不少酒，酒劲上来了，头昏脑袋地揉了揉眉心，说：“我觉得赵橙橙说得有道理，在这个渣男遍地的时代，像程律师这种男人不多了，更何况他还喜欢你。我觉得你如果真要结婚，不如就跟他吧。” 林颂薇看她困得不行了，不再多聊，催她去睡了。 一连几天，林颂薇都没再接到程渡的信息和电话，像是特意留了时间和空间给她考虑。 开庭前一天，正好是薇欢工作室的审版日，林颂薇一大早就发了条朋友圈——今天审板日很忙，我跟欢姐没办法招待，请见谅。 配图是一张凌乱的工作台。 这天中午，程渡临时回家取一份文件，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了林颂薇的朋友圈。因为工作关系，她的朋友圈发的还算勤快，一周至少三次。 但自从相亲那晚之后，她已经隔了一周没发朋友圈了。 两人也没再联系。 程渡没主动联系她，是不想逼她太紧。她是什么想法他现在猜不透，是害怕还是逃避？他给她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放下手机走出电梯。 一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刺激辛辣的味道，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响动。他皱眉走进去，站在玄关看向餐厅。宋语熙僵硬地站在餐桌前，椅子被撞得歪斜，手上还傻兮兮地捧着一个大碗，嘴唇红润油腻，她干笑两声：“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程渡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阵，冷冷道：“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宋语熙一边心道完了完了，一边飞速认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在家里煮螺蛳粉了！这是最后一包！” 程渡冷哼了声，去把阳台的窗户全部打开，转身回书房取文件。 宋语熙觉得反正已经被抓包了，索性又把碗放回桌上，看到他拿着文件袋出来，谄媚地冲他笑道：“哥，你要什么文件，叫我送过去不就行了。” 她也不是总能在家，今天正好休息罢了。 程渡停下脚步，转头看她：“我上次说的话，还记得吗？” 宋语熙茫然地看他：“什么话？” “第三次。”程渡言简意赅地提醒。 “什么第三次……”宋语熙话音一顿，显然是想起来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哥，你是说要我搬出去吗？” 程渡神色淡淡地看她：“想起来就好，有空就收拾东西吧，房子我会帮你找。” 说完，转身走向玄关。 宋语熙愣了半晌，才急急地追过去，边追边嚷：“我不要搬家啊！我保证再也不在家里煮螺蛳粉了！求你了哥……” 程渡换好鞋，漫不经心地回头瞥她：“你之前怎么说的？住两个月。” 当初说暂时住一两个月，她再慢慢找房子。 两个月早就过去了，一开始她确实找过几天房子，后面懒得去看房，也懒得搬家了。程渡也没说什么，找房子搬家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宋语熙一时语塞，弱弱道：“那、那你之前也没催我找房子，我以为你默认让我跟你一起住了。”说完还有点委屈，怎么说两人都是亲兄妹，她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哥哥，就因为煮了碗螺蛳粉就让她搬走，那也太无情了吧？ 这几年程渡一直是一个人住，宋语熙刚搬进来时，他确实有些不习惯，但也不排斥。他这个妹妹看着挺娇气，其实挺独立的，平时很少需要他照顾。 看她一脸委屈，程渡有些无奈道：“如果我要结婚了呢？你也要继续住这里？” 宋语熙懵了，呆愣地“啊”了声：“你跟谁结婚啊？”说完便双眼放光，兴奋地“哇”一声，“你追到薇薇姐啦？！” 程渡顿了一下，淡淡道：“没有。” 宋语熙茫然地眨了眨眼：“那你要跟谁结婚？” “我说的是如果。” 还没结果的事，程渡不打算跟她多说，抬手看了下时间，“我有事要走了，房子我会帮你安排。” — 林颂薇和尤欢跟打板师、模特以及销售部讨论了将近一天，直到下午五点才结束。模特和打板师走后，林颂薇跟尤欢又站在资料板讨论了一会儿，两人对新系列的一件主打款所用面料意见不一致。 林颂薇说：“两个面料都做一件出来看看效果？” 尤欢点头：“好。” 这时，周小圆敲门探头进来，问她们：“薇薇姐，你忙完了吗？” 林颂薇转头问：“有事吗？” 她走进门指指外面，压低声音说：“宋小姐来了挺久了，试了挺多衣服，挑了好几套，又在会客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了。” 他们的客户里也不止一个宋小姐。 林颂薇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宋小姐是指宋语熙。她把手里的资料放下，跟尤欢一起出去。 宋语熙没精打采地靠在沙发上，手上捧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翻了一页，林颂薇怀疑她根本没看进去。 她走过去，问：“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忙。” 宋语熙闻言，飞速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手忙脚乱地把书合上，抬头冲她笑笑：“薇薇姐，你忙完啦？” 林颂薇有些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发现那并不是书，好像是剧本。她的手压在上面，剧本名字被挡住了一半，她只看到了前面三个字——第二次。 第二次什么？ 之前想跟薇欢工作室合作的剧组叫《第二次梦想》，宋语熙说过她新剧是电视剧。 不会这么巧吧？ 当时唐馨跟同组编剧来跟她们取材的时候，虽然没说过具体的剧情，但说过这是一部时装创业剧本，没听说有高中生的角色。 不过，看宋语熙这遮遮掩掩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也许是剧组还没官宣，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林颂薇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在她旁边坐下，转头笑笑：“没买到喜欢的衣服吗？我看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宋语熙把剧本塞进背包里，抱着包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薇薇姐，你跟我哥进展怎么样了？” 林颂薇：“……” 宋语熙不会是程渡派来试探她的吧？ “什么……怎么样？”她眨眨眼，假装听不懂。 宋语熙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哥想老婆想疯了。”《 》 39、第 39 章 林颂薇心里一惊，佯装镇定问：“为什么？” “他今天中午跟我说，让我搬出去住。”宋语熙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我说我不搬，他就问我，如果他要结婚，我还要继续住他那里吗？” 林颂薇：“……” 她都还没答应他呢，他就跟宋语熙说他要结婚了？ 他是觉得她一定会答应她，让宋语熙搬出去是未雨绸缪？ 她舔了下嘴角，试探问：“那你要搬吗？” “他说帮我找房子，要是找好了我就搬吧。”宋语熙观察林颂薇的表情，看她神色平静，有些失望，“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所以我说他想老婆想疯了。可能单身太久了，憋出毛病了。” 林颂薇：“……” 其实已经有“一撇”了。 就看她愿不愿意写那“一捺”了。 听宋语熙的意思，她应该还不知道程渡跟她求婚。不，严格来说，那应该也算不上是求婚。正常男人求婚，怎么可能连个戒指都没有？ 如果程渡真的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求婚，她就敢点头吗？ 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脑后，看尤欢朝这边走来，便问宋语熙：“你等会儿要回去吗？” 宋语熙不太想回去，笑眯眯地问：“你忙吗？不忙的话我请你跟欢姐吃饭吧！” 林颂薇：“……” 审板已经结束了，倒是不忙，但忙了一天有点累。她本来是打算点个外卖，吃完早点回家休息的，明天上午开庭要早起。 林颂薇想了下，说：“还是我请客吧。” “好啊好啊。”宋语熙也不客气，高兴地说，“那我请你们喝酒吧，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去过酒吧了。” 尤欢走到跟前，挑眉看她：“你能去酒吧？不怕被人认出来？” 宋语熙很有经验：“放心吧，我又不红，一般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就算认出来也没事，我就说我只是长得有点像宋语熙而已，不是本人。”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林颂薇和尤欢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尤欢提议：“今天也没什么客人，把周小圆他们也一起叫上吧，就当提前庆祝我们打赢官司了。” 宋语熙这才想起来：“明天开庭啊？” 林颂薇点头：“嗯，上午九点。” 虽然徐知远没有把话说死，但所有证据都拿到手了，官司肯定是能赢的，只是赔偿金额多少的问题。 不管多少，这个庆功宴是少不了的。 于是，薇欢工作室全体员工提早下班，跟两位老板一起提早庆功了。吃饭是两位老板掏钱的，但喝酒是宋语熙请客，周小圆他们不好意思跟去，吃完饭就各回各家了。 尤欢没开车，三人打了一辆车。宋语熙跟林颂薇坐在后排，她摸出手机，一边给程渡发微信一边嘀咕：“我跟我哥说一声，省得回去太晚他要骂我。” 林颂薇有点好奇：“他管你很严？” “比我经纪人要求还多。”宋语熙发完信息，抬头撇撇嘴，“可能是怕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出什么事吧，他不好跟我爸交代。我住他这边一定要在12点之前回到家，除非是有工作。” 那他这个哥哥当的还挺有责任感的。 林颂薇点了下头，宋语熙就举着手机凑过来，“我可以跟你拍张合照发给他吗？证明我没出去鬼混。” 她有些无语，还是跟宋语熙拍了张合照。 车里光线有些暗，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宋语熙很满意：“薇薇姐，我跟你说，我跟人拍照很少输的，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哥当年肯定是瞎了眼才会拒绝你。” 林颂薇：“……” 尤欢在前排笑出了声。 宋语熙以为她笑是表示赞同，把照片发给她哥后，转头看林颂薇：“所以人呢，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我支持你让他多追一段时间。” 林颂薇一噎，差点想把真实剧本告诉她。 她快演不下去了！ 机场停车场，程渡低头坐在车上，左手在右手手腕上揉了几下。车门被拉开，秦朝坐进副驾驶，把背包扔到后座，瘫在座椅上吁了口气：“妈的，飞机遇上强气流了，晃得我以为我出趟差就回不去了。” 程渡放下手，转头问：“直接送你回酒店？” “别，去喝一杯吧。”秦朝飞快拒绝，偏头看他，“咱俩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每次你回江城都是陪外婆，匆匆忙忙的。” “行。”程渡不置可否地笑笑，正准备开车，中控台上的手机就一连震了几下。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宋语熙。 前些天已经被他从消息免打扰里面放出来了。 宋烦人：【哥，我今晚跟薇薇姐她们一起庆功喝酒。】 宋烦人：【照片为证。】 宋烦人：【图】 程渡点开大图，目光落在林颂薇脸上。 半晌，他回复：【庆功？】 宋语熙回了一条语音：【对啊，不是明天开庭吗？我们提前庆祝一下。】 林颂薇听到宋语熙的话，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接着就听到了一条语音。男人嗓音含笑：“哦？贷款庆祝？” 宋语熙：“呃……” 林颂薇：“……” 你还贷款我当老婆呢？我说什么了吗？ 宋语熙干笑两声，转头对林颂薇说：“薇薇姐，我哥这人吧，有时候嘴巴比较毒。” 林颂薇皮笑肉不笑：“我知道。” 宋语熙心道完了，她哥真是凭本事单身。 一低头，就看到她哥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c：【地址？】 她眼睛一亮，她哥这是要追过来了？她连忙把地址发了过去。当然，这种惊喜，她并没有告诉林颂薇。 — “对了，你跟林颂薇怎么样了？” 车开出去后，秦朝转头看了看程渡，他知道林颂薇之前去医院看过外婆了，还是赵橙橙跟他说的。他知道林颂薇去过医院后，在微信上跟赵橙橙解释了一下他那天在医院的奇葩搭配，省得在她心里留下个神经病的印象。 这段时间他有事没事就在微信上找赵橙橙聊天，但两人也很多年没联系了，每次都不知道聊点什么，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程渡跟林颂薇展开的。 前两天赵橙橙说漏了嘴，他才知道程渡跟林颂薇相亲了。 那场相亲，还是程渡暗箱操作，一手安排的。他觉得当年林颂薇之所以没答应程渡，最大的原因就是程渡骗了她。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程渡居然用同一手段卷土重来了。 当晚，他就给程渡打了个电话，才知道这位哥不仅安排了相亲，还直接跟人求婚了。他震惊过后，忍不住问：“你不怕重蹈覆辙啊？” 程渡默了片刻，说：“这不一样。” “那林颂薇生气了吗？” “气了几分钟吧。”程渡想到林颂薇的反应，勾了下嘴角，“你怎么知道的？” “哦，赵橙橙跟我说的。”秦朝颇有些不满，“咱们兄弟这么多年，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吭一声。”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尤其是程渡这种一年比一年闷骚的男人，让他主动跟人聊感情的事，那是不可能的。但两人毕竟这么多年兄弟了，秦朝还是很了解程渡的，知道他电话微信说不出口的事，两人碰面了再喝两杯，多少能聊几句。 程渡手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道：“她还在考虑。” “我就说嘛，一开口就说结婚，正常人都会被惊吓到。更何况你跟林颂薇这种复杂的，不尴不尬的关系。”秦朝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低头点开微信，看到赵橙橙新发了朋友圈，去点了个赞。 酒吧里灯光比较暗，驻唱歌手在台上弹吉他唱摇滚，喊得撕心裂肺。 舞池里人头攒动，林颂薇跳了一会儿，觉得头有点晕就停下来了。她拽了下宋语熙的衣角，手指指吧台，就转身先过去了。 她刚坐下，宋语熙和尤欢也回来了。 宋语熙小小年纪酒量居然很不错，喝了几杯都面不改色。她放下杯子，打了个酒嗝，凑过去问：“我想去洗手间，你们去吗？” “我陪你去。”尤欢不放心，怕她被人认出来。 两人刚走，林颂薇的手臂就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说是碰更像是抚摸。她瞬间一个激灵，以为是哪个臭男人来搭讪，转头想骂人，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又憋住了。 “林颂薇，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沈齐鸣端着一杯酒，在她旁边的高脚椅坐下，“真难得啊，在这种地方碰见你。” 真倒霉，碰上谁不好，居然碰上这位海王了。 林颂薇从容地笑笑：“是挺巧的。” 沈齐鸣喝得有点多了，看着林颂薇的笑颜，有些移不开眼，凑近问：“你一个人？” 林颂薇不动声色地往后靠，拉开两人都距离，“我跟尤欢一起。” 之前薇欢被爆抄袭的时候，沈齐鸣还打电话问过她要不要帮忙，她说已经找好律师了，拒绝了他的帮助。不过，之前尤欢打探《第二次梦想》剧组的投资人时，发现沈齐鸣的公司也投了钱，虽然相比其他资方不算多，但也是投了钱的，也有话语权。 所以，沈齐鸣不止是重要客户的哥哥，还是剧组的投资人，她们一个小小的工作室还真得罪不起他。 “哦，尤小姐也在啊，每次叫你出来玩，你都不给面子，只有尤欢赏脸。这次难得碰上，我请你喝酒。”沈齐鸣说话的时候，眼睛几乎黏在林颂薇身上了。 薇欢工作室两个女老板都很漂亮，但尤欢那种御姐类型对他吸引力不大，他以前交往过几个那种类型的。 林颂薇这种艺术气质，又带点纯情的女生，他还真的很少见。正经追过一段时间，没追到手，约又约不到。 得不到的东西，心里总是会惦记。 林颂薇被他赤裸裸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她把酒杯放下，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想提前给尤欢发条信息。 刚点开微信，就看到程渡的头像跳到了第一个。 c：【你在哪儿？】 这是相亲之后，程渡第一次给她发信息。 她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抿了下唇，低头回复：【在酒吧啊……】 他不是知道吗？ 沈齐鸣的目光还盯在她身上，直觉没那么好脱身。她突然灵光一闪，按住语音键：“你要来接我吗？快到门口了？” 说完松开手指，转头冲沈齐鸣微笑：“不用了，谢谢沈总。我男朋友来接我，我真的得先走了。” 酒吧角落位置的卡座里，秦朝端起酒杯喝了两口，看向对面：“对了，我跟赵橙橙打了个赌。赌林颂薇会不会答应你。” 程渡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微低着头，打字的手指顿了顿，抬头问：“赌注是什么？” “一顿饭。” “一顿饭？” 程渡有些难以置信，皱眉道：“我跟林颂薇的婚姻就值你们赌一顿饭？” 秦朝心虚地摸摸鼻子，咳了声：“就跟她随口赌着玩的。” 程渡看向秦朝：“赵橙橙赌什么？” “她……赌不会。” 程渡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一言不发地看着林颂薇的头像。 赵橙橙是林颂薇最好的朋友，她说不会，可能是林颂薇跟她说过什么。她的话，很大可能就是林颂薇的想法。 这时，对话框里多了一条语音信息。 程渡把手机贴到耳边播放，脸色随即变得有些难以置信，愣了一下，又听了一遍。秦朝举起酒杯刚想说话，就见他拿着手机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找个人，你先坐会儿。”《 》 40、第 40 章 酒吧歌手下台了，换上的dj把氛围炒得更火热，灯光闪得人眼花缭乱。 程渡沿着卡座一路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搜寻，走到吧台附近，脚步忽然一顿，盯着那边看了两秒，冷着脸快步走过去。 一不留神，撞上了送酒的服务员，几杯酒水瞬间洒了。 服务员懵了下，连忙抓住他。 他烦躁地扒开服务员的手，冷声道：“账单算在67桌。” 林颂薇右手被沈齐鸣攥着手腕，她挣扎了几下都没挣脱。他用力抓着她，显然不相信：“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为了打发我故意这么说的吧？” “我没骗你，请你放开我。”林颂薇左手抓着酒杯，忍住泼他一脸酒水的冲动，滑下高脚椅，又用力挣了下手腕。 背后突然贴上一具温热坚硬的胸膛，左手被人强势地握住，连带着酒杯一起抬起，把剩下那半杯酒全部泼到沈齐鸣的脸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林颂薇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见沈齐鸣整张脸湿漉漉的，额头上还粘着一片柠檬，冰块从脸上滑落。 “我操！”沈齐鸣瞬间酒醒了，骂道。 “你他妈骂谁？” 林颂薇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熟悉声音，整个人瞬间呆住了。她愣愣地回头，对上程渡阴冷的眼神。 程渡低头看着她，简直恨不得掐她一把，以前不是很横吗？被强吻了一巴掌毫不犹豫就打到他脸上，好像他不会疼似的。 现在被人占便宜了，怎么不知道反抗？ 刚从洗手间回来，站在几米之外的宋语熙和尤欢被这一幕震惊了。尤其是宋语熙，她刚刚还给程渡发过信息，问他怎么还不来。 沈齐鸣满头满脸的酒水，已经彻底清醒了，他看清程渡的脸，先是愣了一下，才抬手抹了一下脸，皱眉看他：“程律师？” 程渡握着林颂薇的手，把酒杯放回吧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沈总，你抓着我老婆的手不放是想犯法吗？” 林颂薇：“……” 她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抬头看程渡。 老婆？ 谁是你老婆？我答应了吗？ 沈齐鸣：“……” 他嘴角抽抽，抬手抹了一把脸，看看林颂薇，又看向程渡，一言难尽地笑道：“我说你们两个，就算要做戏，也不先串个口供吗？林小姐刚刚跟我说她男朋友来接她，你又说她是你老婆……” 说到这，他一耸肩，摊开手，显然觉得这是个笑话。 林颂薇：“……”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话，手就被人用力捏了一下。程渡还抓着她的手，神色平静地看向沈齐鸣：“我前几天求过婚了，结婚是早晚的事，爱怎么称呼对方是我们的事。” 酒吧里声音嘈杂混乱，林颂薇后背还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的话，心跳瞬间加快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镇静地看向沈齐鸣：“是。所以我没骗你。” 两人一言一语皆表明——我们情侣之间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关你屁事！ 程渡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林颂薇，才重新看向沈齐鸣：“沈总，我觉得有必要给你普个法，下次别再做这种事。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沈齐鸣：“……” 正好，跟他一起来的朋友过来找他，一看这情况，便问：“怎么了？” 周围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吧台旁边围观了全程的姑娘轻蔑地笑了声：“长得人模狗样的，摸人家老婆被人家老公泼酒了呗。” 沈齐鸣脸色顿时尴尬无比，他一个有钱有貌的公子哥，第一次在女人这里翻了车。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这件事确实是他酒后失态了，他看向林颂薇：“不好意思，我刚刚实在是喝多了。” 程渡冷漠地看他一眼，拉着林颂薇往酒吧门口走。走了几步，被呆愣的宋语熙和一脸从容看戏的尤欢挡住了去路。 酒吧环境太吵了，她们的距离根本听不到那边说什么，只看了个大概。宋语熙本来想凑近看看，被尤欢拽回来了。尤欢笑道：“你哥在那儿，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去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这会儿宋语熙看着他们，又低头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突然笑眯眯地问：“你们要走了吗？” 林颂薇：“……”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也没想到程渡会在酒吧，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宋语熙把地址给程渡的。 看宋语熙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大概以为她跟程渡已经在一起了。 “没有，我跟她出去谈谈。”程渡瞥她们一眼，对尤欢点了下头，拽着林颂薇走了。 宋语熙看着他们走远，挽住尤欢的手臂，“欢姐，他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尤欢果断道。 宋语熙失望地“啊”了声，又问：“那你说，薇薇姐还喜欢我哥吗？我哥有戏吧？”她们两人一起开工作室，关系那么好，肯定知道点内幕。 “当然有戏了，没戏她会跟着你哥走吗？”尤欢勾住她的肩膀，挑眉笑道，“还玩吗？不玩我们就先走了。” 宋语熙想了想，说：“不玩了，我们先走吧，等会儿让我哥送薇薇姐回去。” 真是个好妹妹。 尤欢失笑。 宋语熙买单时被告知，已经有人买过了。尤欢问了下服务员，才知道买单的人是沈齐鸣，估计是为了赔罪。 “刚刚那男的是谁啊？”宋语熙这才想起来问。 尤欢随口道：“薇薇的追求者。” 那岂不是她哥情敌？宋语熙一脸不爽：“晦气！谁他妈要他买单啊！” … 一出门口，隔绝了身后的热火朝天，一股热风迎面扑来，林颂薇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变得紧张起来。 程渡还攥着她的手，拉着她往左边走。 林颂薇落后他半步的距离，抬头看向他的侧脸。男人下颚紧绷，脸色在路灯的映衬下有些发白，她忍不住问：“我们……去哪儿？” 程渡脚步缓了缓，漫不经心地侧目看她一眼：“前面有个清吧。” 都出来了，还要牵着手吗？ 林颂薇低头看向两人的手，大概是酒后上头，她有些头昏脑涨，也没想着要挣脱。走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抓着她的那只手很凉。她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夜空，今晚大概要下大雨了。 她低下头，手指手紧，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程渡脚步顿住，侧过头，直直地看盯着她。 她眨了眨眼，小声说：“你的手很凉……疼吗？” 程渡凝视她几秒，才别过眼，轻描淡写地说：“疼。” 她默了默，又问：“你要不要早点回去？” 程渡又回过头，轻轻松开了她的手，目光不冷不热看着她：“一只薇，你是不是特别怕我问你要答案？” 林颂薇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他一眼，很快摇头：“没有！” 虽然她确实有点紧张，也有点怕，但刚刚她真的只是关心一句。 两人僵持地站在路边，空气湿热厚重，狂风一阵一阵的，是暴雨来临的前奏。程渡的手越来越胀疼，他有些烦躁地摸出烟盒，想抽支烟冷静一下。 林颂薇一声不吭地站在他旁边，不时看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等她酝酿好，转头刚张开嘴，一阵风刮过来，卷着烟味扑面而来。 她呛咳了两声。 程渡漫不经心地看向她，嗤笑出声。 林颂薇又咳了一身，不明白他笑什么。 程渡从她身后绕过去，跟她换了个位置，站在下风口。过了一会儿，林颂薇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肯定是笑她笨。 她不跟他计较，转头问：“你跟沈齐鸣认识？” 程渡掸了掸烟灰，嗯了声：“远渡跟他们公司有合作，大多是徐知远对接的，他们俩算是发小，我跟他一起吃过几顿饭。”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僵了一下，转头看她，“他是你前男友？” 林颂薇：“……” 他怎么还记着她前男友这件事啊？！ 仔细一想，刚刚发生的种种，确实有点像被前男友纠缠不清，然后借着他打发前男友的意思…… 看她沉默不语，程渡以为自己猜中了，面无表情地把烟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冷笑道：“眼光真差。” 林颂薇：“……” 她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痛心疾首和浓浓的嫌弃。她本想解释沈齐鸣不是她前男友，但心念一转，笑了下：“你很介意吗？” 介意什么？ 介意她跟别人谈过恋爱？ 程渡目光冷淡，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看着自己当年追了那么久的女孩跟个渣男谈恋爱，哪怕是前男友，也多少有点……难受吧。” 何止是有点难受，是非常难受。 以及，难以控制地嫉妒。 林颂薇呼吸一窒，没想到程渡会这么回答，感觉每次他都不在自己预判范围之内。而她呢，几乎每次都能精准踩雷，触发一些她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抿了抿嘴唇，深吸了口气，转头看他：“我能问问，为什么一定要先结婚吗？” 结婚这件事实在是太突然，也很反常。27岁其实还年轻，还没到让家里死命催结婚的年纪。哪怕是程渡还喜欢她，也不像是一上来就提结婚的性格…… 程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朝她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一下拉得很近。因为沈齐鸣，他神色比刚才还冷淡，低声开口：“林颂薇，有个问题困扰我很多年了。” 林颂薇一愣，仰起脸问：“什么？” 程渡垂眼看她，目光直白专注：“如果当初我没露馅，没有后面那些事，没有那一巴掌。高考后，你答应给我的答案，是什么？” 话音刚落，又刮来一阵风，把林颂薇别在耳后的头发吹散，发丝像杂乱的海藻似的糊了她一脸，还扫到了程渡的脸上。 “……” 她郁闷地抬手去捋，却先碰到了男人微凉的手指。手僵在半空，心跳骤然加快，眼前的乱发被轻柔的拨开，她倏地低下头，慌张得不敢抬头。 直到冰凉的手指碰到她的耳朵，她很小幅度地颤了颤，再也镇定不下去，抬头看他：“我……自己来。” 程渡垂眼睨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林颂薇抬手，飞快地把头发往后薅了一把。她定了定心神，仰起脸问：“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程渡觉得当年她是喜欢他的，他一直觉得，高考后他们就会在一起。但后来发生了那些事，什么答案也没有了。 她刚出国的第一年，他尝试过让自己放下，但失败了。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对那个答案耿耿于怀。 “是没什么意义了。”程渡转身看向对面，漫不经心地将双手抄进兜里，“就是觉得现在的情况跟当年很像。” 林颂薇想了想，除了答案从女朋友升级到老婆之外，确实很像。她抬头看他，突然发觉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是忘了，是刻意绕开了。 她承认自己对他有点心动，但两人连谈恋爱都还差点火候，更别说能无所畏惧地跟他去领证了。可这个人是程渡，她没办法直接开口说拒绝，她问他为什么，似乎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台阶…… 只要这个台阶不太陡，她就敢走下去。 沉默半晌，她忐忑开口：“是不是……因为外婆？” 程渡僵了几秒，才转身看她。他脸上没什么情绪，眼神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更深沉克制，但他的话却直白坦荡：“林颂薇，你要是觉得因为外婆，比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跟你结婚更容易让你接受的话。那也可以，我接受。”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嗓音有些艰涩，“你呢？” 林颂薇愣愣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理智让她紧抿嘴唇，别冲动地乱说话。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胸前里却有一股热血在横冲直撞，仿佛要冲开她紧闭的嘴唇。 这时，程渡的手机响了。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才拿出手机接听。 电话里声音很嘈杂，秦朝说话全靠喊：“我说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还在酒吧啊？都出去半小时了，发微信也不回。人呢？” “现在回去。” 程渡挂断电话，看向面前的女孩：“回去吧，秦朝还在酒吧。” 他说完，转身往回走。 林颂薇还在原地愣怔，突然快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程渡脚步顿住，回过头看她，懒洋洋地笑了笑：“怎么，还要我牵你回去？”仿佛刚刚咄咄逼人的，不是他。 林颂薇被他收放自如的情绪惊到了，她深吸了口气：“不用。” “那你这是……” “我也接受。”林颂薇打断他的话。 他霎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颂薇本来以为自己会紧张，会害怕，甚至会后悔。 但这些感觉她都没有。 她只觉得“我接受”这个回答，有点怪。 她松开他的手，假装镇定道：“不是说秦朝在酒吧吗？我去跟老同学打声招呼吧。”说完不等他反应，越过他先走了。 半晌，程渡终于回过神来，大步追了上去。 两人并肩而行，气氛暧昧且汹涌，谁也没开口说话，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之前的酒吧。 回到酒吧，林颂薇找不到尤欢和宋语熙，拿出手机才看到十多分钟前两人给她发的信息。她们已经提前走了，显然是故意的。 67桌那边，秦朝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他刚拒绝了一个想约他的女人：“不好意思，我不约-炮。”一抬头就看到程渡跟林颂薇站在跟前。 他愣了下，看了看程渡：“你可没说你去找的人是林颂薇……”要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打电话催。 程渡没说话，秦朝端着酒杯起身，冲林颂薇笑笑：“林颂薇，好久不见啊。” “也没有很久。”林颂薇笑了下，“赵橙橙给我发过你的背影照。” “……不会是在医院拍的吧？” 林颂薇点点头。 秦朝：“……” 靠，想也知道照片多滑稽了。 程渡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林颂薇，对秦朝道：“今晚就先这样吧，过几天我回江城再找你，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送我。”秦朝连忙摆手，“我自己回酒店就行。” 程渡：“顺路，你的行李还在我车上。” 秦朝订的酒店跟林颂薇家确实顺路，程渡先送秦朝到酒店门口，再送林颂薇回家。 其实从上车开始，林颂薇就开始晕乎了，她一喝酒坐车就头晕，加上今天忙了一天，实在是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在了她家楼下。正好天边一道闷雷响起，她才懵懵地睁开眼，看了眼窗外熟悉的景物，转头看向程渡。 自从她说了那句“我接受”后，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暧昧就没消散过。程渡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她：“明天庭审结束有时间吗？” 林颂薇想了想，说：“有，有事吗？” 程渡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转回头，垂眸看着前方：“明天记得带身份证。” —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风云流转，雷电交加。林颂薇睡得不是很好，早上醒来眼睛还有点肿。匆忙化了个妆，赶在八点之前跟尤欢出门。 早高峰堵得不行，尤欢慢吞吞地挪着车，往旁边瞥了一眼：“你昨晚跟程律师谈什么了？谈恋爱还是谈婚事？” 林颂薇正在啃面包，低头说：“我答应跟他结婚了。” 尤欢并没有太意外，挑眉冲她笑笑：“那你们直接领证还是先见父母？” 林颂薇有些茫然：“我还没想过，领证……也不是说领就马上去领的吧。”她觉得这些问题，程渡应该都考虑过了。 一个多小时后，她就被打脸了。 庭审开始前，林颂薇第一次见到了陈筱。陈筱化着浓妆，但能看出来眼神很疲惫，显然最近过得不太好。 程渡作为证人参加今天的庭审，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显现精英且正式。礼服的鉴定结果是陈筱抄袭，加上孙虞录的证词，足够证明yu品牌抄袭薇欢工作室。徐知远说的没错，整个庭审双方律师都在为赔偿金扯皮。 不过，庭审依旧很顺利，一行人走出法庭时，还不到十一点。这件事总算是圆满解决了，林颂薇跟尤欢都很高兴。 尤欢拉着她小声商量：“要不问徐律师他们，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这个时间点有点尴尬，要不晚上吧。” 林颂薇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程渡，正好程渡回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有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和默契。她低下头，小声说：“我跟程渡约好了，改天吧。” 几分钟后，林颂薇坐上程渡的车，车厢里空间密闭，她一下就闻到了程渡身上淡淡的中药味，估计是昨晚敷了中药包。 她看向程渡搭在方向盘的手，忍不住问：“你的手还疼吗？” “还好。”程渡不太在意，目视前方把车开了出去。 “我们……去哪儿？” “机场，回江城。” 林颂薇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回江城做什么？看外婆？” “领证。” “……” 林颂薇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先是哦了声，暗自吸了一口气，才镇定道：“那我要先回我家拿个户口本。” 既然已经决定跟他结婚了，哪天领证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但是…… 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说也不用那么急吧？ 程渡冷不丁问：“你跟你父母说过我吗？” “没有……”林颂薇莫名有些心虚，她跟程渡相亲是程霏促成的，程辛夷还叫她儿媳妇，显然也知道。 还有宋语熙，也一直在撮合他们。 他家人应该都很喜欢她。 钟娴和林宴辉还不知道跟她相亲的人就是程渡，那晚相亲结束之后，钟娴问过两次她跟程律师的后续。如果她说那人就是程渡，只要钟娴仔细一想，就知道这次相亲是程渡跟程霏一起安排的，没给照片是故意的。 就怕他们因此对程渡跟程霏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尤其是程渡这种有前科的。就算他们不介意这件事，但她跟程渡重逢才一个月，如果现在跟他们说，她要跟程渡领证结婚，他们肯定不同意。 她思忖片刻，转头看向程渡：“我们领证的事，我想过段时间再告诉我爸妈。” “嗯。”程渡低声。 她可能不知道，程渡现在大概什么都能答应她。 距离机场还有一段距离，林颂薇给赵橙橙发微信：【我现在去机场，回江城，跟程渡一起。】 赵橙橙：【回来干嘛？看外婆啊？】 一只薇：【领证。】 赵橙橙：【…………】 赵橙橙：【真的？？？】 林颂薇撇撇嘴，低头回复：【真的。】 赵橙橙：【这门婚事我同意了，我一百个支持！程渡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家世好自己还能赚，这种大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男人你没放过就好。不过，你妈知道了吗？】 一只薇：【不知道。】 赵橙橙：【那你户口本怎么拿？】 一只薇：【我知道放哪里，我回去偷。】 赵橙橙：【哇刺激。】 林颂薇无言以对，她这辈子就做过两次大胆的决定，第一次是决定报考意大利的大学。第二次，就是结婚。 两次都是因为程渡。 — 江城这两天台风天，飞机落地前二十分钟遇到气流颠簸，林颂薇吓吓得脸色发白。所幸安全降落，但乌云连天，闷雷不断，又是暴雨来临的前奏。 林颂薇偷偷回了一趟家，正好钟娴跟林宴辉都不在，她在他们房间的抽屉里翻到户口本。迅速下楼回到车上，程渡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把车开往民政局。 一路上狂风大作，天地被乌云压得昏暗，景象仿佛世界末日。他们刚在民政局附近停好车，天边响起一道炸裂的惊雷，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两人对这种天气都有点阴影，林颂薇看着窗外心里犯怵，感觉她不是去结婚，而像是去渡劫的。 这破天气，真适合结婚吗？ 程渡后备箱把雨伞拿出来，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林颂薇一下车，就被他拽到身前，她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中药味儿，比之前在车上更浓一点。 “走这边。”程渡轻轻按在她肩上，侧身挡住风雨，半搂半抱地带着她往民政局门口走。 林颂薇忍不住抬头，男人面容英俊，侧脸线条清晰好看，她在短暂的慌乱中慢慢平静下来，心道就算是去渡劫，她也不是一个人。 好不容易走到民政就门口，她只有鞋子湿了，程渡右边肩膀几乎全湿了。 林颂薇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他：“擦一下吧。” 程渡把雨伞放进民政局门口的篓子里，接过纸巾随手擦了几次，把纸巾团了团，扔进垃圾桶。林颂薇还站在门口，望着雨幕感叹了句：“今天下这么大雨，到底是有多少人分手啊。” 程渡：“……”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那也是别人的事，进去吧。” 民政局大厅人还挺多，林颂薇意外地扫了眼大厅，自言自语地嘀咕：“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这么多人结婚……” 程渡去领了排队号，旁边有个工作人员站着，看了他一眼：“是来办结婚证吗？” 程渡点头，正要取号，工作人员却说：“那你们可以直接去办了，今天下午就你们一对领证的。” “就我们？”程渡有点惊讶，他扫了一眼，大概有三十人左右。 工作人员小声道：“其他人都是办离婚的。” 程渡：“……” 半晌，他嗤了声，别人离婚关他什么事。 林颂薇站在旁边，正在听一对等待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妻吵架，两人看起来一秒都过不下去了。男人拿着排队号骂骂咧咧：“今天什么狗屁日子，离婚竟然要排十几个号。” 女人冷笑：“你以为我想排队？你要真这么着急，就去跟前面的人商量去啊，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让你插个队。” “你着急你去啊？我看你比我还着急，跟我结婚很后悔吧？一说离婚立马爽快地答应了。” “明明是你先提的！是，我是后悔。当初结婚没听我爸妈的劝，就草率嫁给了你。跟你结婚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 林颂薇听得一愣一愣地，突然被人往身后拽了一把。她回头，看到程渡手里拿着张排队单，小声问了句：“我们排几号？” 程渡瞥了眼那对吵架的夫妻，不动声色道：“不用排队，我们先去拍照，拍完照就可以办理了。” 林颂薇疑惑：“为什么不用？” 程渡一顿：“因为没人。” 林颂薇：“？？” 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又环顾一周，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来离婚的？怪不得那男的说要等十几个号。她茫然地跟在他身后，走进拍照的房间，嘀咕道：“你看，我说的对吧，今天真的很多人分手，离婚的居然排起了长队。” 程渡站在门口，回身冷静地睨着她：“然后呢？” “拍照吗？进来进来。”摄影师热情地招呼他们，“这几天领证的人很少，都等着520那天扎堆来，今天来领证的就两对，上午一对，下午就你们。” 林颂薇：“……” 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摄影师在镜头里看了看，说：“帅哥你右边肩膀的衬衫湿了，照片拍出来那一片会有印子，要不要吹干了再来？” 程渡：“不用，就这么拍吧。” 林颂薇转头看了一眼，正想说话，摄影师提醒：“女孩子看镜头。” 林颂薇连忙转头，看镜头。 “头靠近一点点，哎对啦对啦，再笑一下……”摄影师今天下午就拍了一对新人，估计这鬼天气也没人再来领证。他看两人长得赏心悦目，都是难得的帅哥美人，就想给他们拍好一点。 林颂薇听到好几声咔嚓，摄影师还一直让她笑，她忍不住鼓了鼓脸：“大哥，能拍快点吗？我要笑僵了。” 摄影师比了个ok，倒数一二三。 两人拍完照回到大厅，那对夫妻还在吵架，大概是引起了共鸣，旁边两对也开始吵了起来，大厅里全是互相埋怨指责的骂声。 林颂薇被他们吵得心神不宁，往那边看了看，程渡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她一眼，拽着她往登记窗口走。 填写资料的时候，林颂薇还是不放心，偷偷用手机翻了下黄历。程渡写到一半，抬头发现她竟然在玩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有些凝重。 他面无表情道：“林颂薇，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 “我在……看黄历。”林颂薇把手机放到他面前，严肃地指着屏幕，“你看，今日不宜婚嫁，怪不得离婚的人这么多。” 程渡：“……” 他脸色瞬间黑了，冷冰冰地看着她。 她硬着头皮接着说：“要不我们改天再来？” 程渡一脸“你耍我？”的表情，冷笑道：“你觉得呢？” 林颂薇：“……” 她二话不说，低头唰唰地签字。 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把两本红本递到他们手上，林颂薇接过自己那本，总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这就已婚了？ 两人回到车上，林颂薇忍不住翻开红本，刚刚拍完照片就被程渡拿走了，她都没仔细看。这会儿一看才发现自己笑得有点僵，程渡跟她完全相反，男人嘴角微微翘，笑容英俊明朗，眼底神采飞扬。 这个笑，跟当年那个坦荡肆意的少年没什么两样。林颂薇看得有些愣神，没想到程渡在结婚证照片上是这个样子的。 半晌，她不满地批评民政局摄影师：“刚刚夸得天花乱坠，我还以为拍得多好呢，我都笑僵了都不提醒一下。” 程渡低声失笑，把结婚证抽走，跟他那本一起塞进她面前的抽屉里，“别看了，再不好看你也没机会换一本了。” 林颂薇：“……”《 》 41、第 41 章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满世界都是哗啦啦的雨声，程渡看了眼时间，先开了口：“你明天有重要工作吗？” “明天工作室就是一些琐碎杂事，尤欢能处理。”林颂薇很不喜欢这种天气，她皱眉看了眼车库路面的积水，“而且飞机都停飞了，想回去也难，今晚要在这里住一晚了吧。” 住一晚…… 她忽然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已经领证了，是法律上的夫妻，正常夫妻是不分居的。 住一晚……那要怎么住？ 各回各家？ 还是一起住酒店？ 住酒店是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先送你回家。” 程渡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把车缓慢地开出去。 林颂薇颂了口气，转头看他：“那你呢？” “我今晚要赶回北城，明天上午九点有个庭审。”这种天气路况很差，程渡目视前方，车开得很慢很小心，“你要是没有很重要的事就住一晚吧，不用跟我回去。” 林颂薇一顿：“那你怎么回去？” “我开车到c市，有一趟十一点多的航班，正好能赶上。” 这么晚？那他回到家岂不是凌晨三四点了？ 林颂薇看了一眼他的手，这种天气不用问也知道他的手肯定疼得难受了，再开几个小时的车，简直要命。她拿出手机查了下高铁票，看到最迟的一趟车次是七点半，算了下时间，觉得能来得及，忙转头说：“七点多有一趟高铁，你可以坐高铁回去，这样比较节省时间，也不用自己开几个小时车。” “这种天气你打不到车。”程渡打了方向灯，直接把车开往她家的方向，“你户口本不用放回去了？” 哦对…… 要回去放户口本。 一路上都很堵，快到的时候已经七点了，赵橙橙发来微信追问：【终于开完会了，你结婚证呢？快让我这单身狗开开眼！】 林颂薇把结婚证拿出来，翻开拍了张照片，发给赵橙橙。 赵橙橙：【居然真领证了，勇气可嘉。】 赵橙橙：【不过，你这一脸僵硬，怎么像是被绑架了？】 一只薇：【……】 一只薇：【哪有！摄影师技术不好，拍太久了，笑僵了而已！】 赵橙橙：【你们今晚不回去了吧？打算怎么庆祝新婚之夜？】 林颂薇默默翻了个白眼，赵橙橙看热闹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了。 一只薇：【他明天上午九点有庭审，要赶回去。】 赵橙橙：【航班都停了，怎么回去？我说你们领证都不挑个日子的吗？这破天气比楚雨荨跟慕容云海分手那天还大，也就你们挑这种日子领证了。】 赵橙橙：【程渡就这么急？】 “……” 他好像确实挺急的。 林颂薇偷偷看了一眼程渡，继续低头打字，把民政局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一下。 赵橙橙回了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这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了。】 跟赵橙橙聊了一会儿，再抬头看窗外，发现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了。 她把结婚证塞回抽屉里，又看着窗外想了想，转头看向程渡：“不然你等我一下，我把户口本放好之后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程渡果断拒绝了。 “……为什么？” 程渡其实不确定c市的航班会不会受影响，目前是没有说停飞，但这种天气随时都有可能停飞，赌的就是个运气。 本来今天就不算多美好，他不想以后她回忆起今天，都是一些糟糕的回忆。 车停在她家楼下，他左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右手垂在腿上，手指已经冷的有点僵硬了。他握了握僵硬的手指，背靠着座椅，偏头看她：“c市航班如果也停了，我要开车回去，从c市到北城大概要五六个小时。” 那岂不是要开一晚上？ 林颂薇皱了皱眉，目光落到他的右手上。 此时已经七点了，路灯在雨幕中显得朦胧细碎，男人的手指修长好看，在昏暗的光线映衬下，看起来有些苍白，是病态的那种苍白。他握了握僵硬的手指，再松开，如此反复动作。 她知道他这样是为了加快血液循环，让手不那么冰冷难受。她心情复杂地抬眼看他，终于忍不住问：“既然这么赶时间，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回来领证呢？” 其实，不用这么急吧？ 反正她又不会反悔。 下一秒。 程渡不动声色地侧头看向她：“怕你反悔。” “……” 她就这么让他没信心吗？还是因为以前的事，他对自己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冷静和自信。 林颂薇跟他对视几秒，实话道：“我没想反悔。现在也没有后悔的感觉，就是有点……茫然，很多事情没想好要怎么做。” “不用想太多，你要是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就听我的。”程渡安静地看着她，眼神直白热烈，看得林颂薇心跳加速。 “林颂薇。” “……嗯？” 程渡看着她：“我不会让你后悔跟我结婚的。” 林颂薇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她眨了眨眼，扬起下巴笑起来：“好啊，我也不想二婚。” “……” 这话说的真让人牙痒痒。 程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林颂薇怕耽误太久，解开安全带，从包里摸出一把折叠伞，拉开车门就要下车，“你在车上等我几分钟。” “干嘛去？”程渡拽住她的手。 那只手很凉，林颂薇瞬间一个激灵，回头看他：“去药店，买暖暖贴。就在前面一点，小区的商业街。” 程渡说：“坐好。” 他把车往前开了一段，停在路口。林颂薇去药店买完东西，又去隔壁超市买了点吃的和一杯奶茶，借着开水冲好才返回去。 她拉开车门时，程渡正在打电话，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点哄。 “真的不疼，她给我暖手了。” “……” 林颂薇一听就知道，是外婆。 她把奶茶塞进他手里，程渡低头看了一眼，笑了。 优乐美奶茶，杯装的。 以前高中的时候，班里女生经常买，特别是冬天，班里时常充斥着这种甜腻的味道。高三那年冬天，有一次他手疼，热水袋充电充坏了，林颂薇就跟班里女生要了一杯这种奶茶，冲好给他暖手。林颂薇知道他不爱喝这种甜腻的味道，自己闻着却有点馋了，也可能是晚自习上得有点饿了。 她眼巴巴地看他：“你不喝吗？那我喝一口，别浪费。” 程渡失笑，把奶茶递过去，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又一口。 一口又一口喝了大半杯，她才发现自己都要喝完了，他拿什么暖手？程渡侧身靠着墙，晃了晃杯子，问她：“不喝了？” 林颂薇摇头。 程渡点了下头，把剩下的奶茶喝光了，喝完把空杯投进后门的垃圾桶里。然后，对上她瞪大的眼睛，淡淡地说：“你说的，别浪费。” 程渡抿了一口奶茶，味道十年不变的甜腻。 林颂薇看了他一眼，低头把暖暖贴翻出来撕开，贴到他衬衫袖子上。程渡语气一顿，低头看她，对着手机说：“外婆，林颂薇说明天去看你。”《 》 42、第 42 章 林颂薇回到家时，钟娴跟林宴辉竟然都没回来。她赶紧把户口本拿出去，溜进主卧，把户口本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刚走出房门，就听到钟娴疑惑的声音：“灯怎么开了？我记得出门的时候关了啊。”她站在玄关换鞋，一抬头就看到站在主卧门口的林颂薇。 林颂薇干坏事差点被抓包，心虚地看着他们：“爸，妈。” 钟娴愣了下，走进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 “我……中午回来的，有点事。”林颂薇指指主卧门口，镇定地解释，“我刚到家，看到家里没人，就去看看你在不在房里。” 林宴辉皱眉：“那怎么不打个电话？” 林颂薇表情无辜：“我跟妈妈说过了。” 林宴辉转头看钟娴：“你怎么没跟我说？” “你就问了我在哪儿，又没说你回来了。”钟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也不说一声，我跟你爸也好早点回来。” 林颂薇下午给钟娴发信息，只是打探她在不在家，好回来偷户口本，怎么可能告诉她？她过去挽住钟娴的手臂，撒娇地晃了晃：“我错了嘛，妈妈给口饭吃吧，我好饿。” “我跟你爸都吃过了，你要说一声，我们还能打包一份回来。”钟娴说，“家里也没什么菜，我给你煮碗面吧。” 钟娴去厨房煮面，林宴辉在沙发上坐下，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林颂薇：“你工作室那个案子，不是今天开庭吗？你怎么回来了？” “上午九点开庭，不到十二点就结束了。”林颂薇怕他再追问，随口编了个谎，“赵橙橙有事叫我帮忙，庭审结束我就回来了。” 林宴辉点点头，不再追问。 林颂薇去洗了个澡，刚洗完钟娴便招呼她：“过来吃面。” 她吃面的时候，钟娴就坐在她对面，“你跟程律师怎么样了？还有联系吗？” 就知道她肯定要问这个。 林颂薇拿筷子的手一顿，咬了一口煎蛋，低头慢吞吞地嚼着，一边嚼一边想怎么回答比较好。等咽下嘴里的东西，才抬头看钟娴：“有联系。嗯……妈，这个程律师你跟爸也认识的。” “我们认识？”钟娴疑惑，转头跟林宴辉对视一眼。 林宴辉坐在沙发那边，略微一想就反应过来了，他转头看女儿，皱眉问：“程渡？” 林颂薇顶着两人的目光，佯装从容地继续吃面，头也没抬：“嗯，我工作室的案子是他帮忙的，你们应该也知道原稿的事……”她顿了顿，觉得不能出卖程霏，只能又扯了个谎，“程医生一开始说要给我介绍她表弟的时候，确实不知道我跟程渡是高中同学，也不知道当年程渡的手是因为我受伤的。” 当年的事他们知道的并不多，只大概知道程渡拿手伤骗过她，细节是怎么样的，林颂薇不愿意说，他们也没逼她。 以前因为程渡总拿手伤的事指使她，林宴辉因此不太喜欢他。哪怕知道她欠他的，做父母的也还是心疼，对程度有点偏见。 这么多年过去，林颂薇不知道这种偏见还在不在。如果他知道程渡故意骗她去相亲，肯定觉得程渡死性不改，专门坑蒙拐骗他家闺女。 虽然……他确实是个惯犯。 但她都已经偷户口本跟程渡领证了，主动上了他的贼船，肯定要缓和他跟父母的关系。 钟娴跟林宴辉对视一阵，林宴辉皱了下眉，没说话。钟娴又看向林颂薇，试探问：“那你现在跟他是什么关系？” 林颂薇想了想，说：“就试试……” 钟娴追问：“他在追你啊？” “嗯……” 钟妍一直挺喜欢程渡的，但林宴辉不太喜欢，她看林宴辉表情复杂，估计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程渡那点偏见也放下了。 “那你……” 林颂薇怕她再追问细节，忙抬头打断她：“妈，我跟程渡的事……先让我自己处理吧，以后我再跟你们交代，行吗？” 钟娴又看了一眼林宴辉。 林宴辉点了下头，她才无奈道：“行吧，我先不问了。” 林颂薇松了口气。 外面雨渐渐小了，她吃完面洗了碗，又陪钟娴看了会儿电视，十点多才各自回房。 一个小时后，林颂薇又鬼鬼祟祟地走出房间，去玄关那边翻柜子。明天要去看看外婆，得把一中夏季校服找出来。 东西太多了，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一会儿，没翻到，又怕吵醒钟娴和林宴辉，只好放弃了。回房间给赵橙橙发信息，让她明天中午把她的夏季校服带给她。 程渡应该到了吧？ 她抱膝靠着床头，给他发了条信息。 一只薇：【你到了吗？】 等了一会儿，突然跳出一个视频电话邀请。 林颂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吊带睡裙，把视频通话切换到语音通话。程渡那边有些吵，似乎是飞机延误，有人等得不耐烦正在旁边抱怨，他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却半点不急躁，低声问：“不方便接视频？” 林颂薇小声说：“嗯，你到了？” “刚办好手续，在候机。”程渡坐在贵宾室里，有些疲倦地靠着椅背，右手握着一杯热咖啡。 林颂薇听出他声音里的疲倦，轻哼了声：“后悔自己一个人开车了吧？我要是跟你一起，还能换我开一会儿。” 程渡低声笑笑：“就算你跟我一起，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也不可能让你开。” “……” 一天不嘲讽她会死是吗？ 林颂薇哼了声：“说得好像我想跟你殉情似的。” 机场贵宾室里，咖啡冒着热气，程渡僵硬的手指也慢慢恢复了知觉，手机贴在耳边，嗓音依旧含笑：“殉情？林颂薇，我们刚新婚，你说这话不嫌晦气？” 林颂薇：“……” 她憋了几秒，小声嘟囔：“当我没说。” 程渡突然有些走神，两人领证他当然高兴，但他很想知道林颂薇对他有多少喜欢？ 或许跟高中那会儿一样，心软大于喜欢。 她答应跟他结婚，大概对他当年骗她的事不在意了，他又步步紧逼，她一时心软和冲动，就答应了。 静默片刻，林颂薇忍不住先开口：“我跟我爸妈说了你跟我相亲的事，但程医生一开始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你跟程医生说一声，不然我妈去复查的时候，要问起来露馅就不好了。” “我本来是想领完证就跟你去见他们的。”程渡嘴角勾了勾，“不过，你剧本都想好了，那就演吧。” 林颂薇：“……”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但她话都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笑笑：“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程渡垂眸看了眼腕表，23:56。 “林颂薇。”他低声说，“新婚快乐。” 男人的声音和语气都是无法忽视的温柔，她猝不及防，心跳漏了一拍，抱着腿坐在床上愣愣眨着眼。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声说：“新婚快乐。” — 第二天上午又下了一场雨，到中午才渐渐停下。 林颂薇从一中附近的奶茶店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奶茶。她走到路边，拉开车门上车，赵橙橙坐在驾驶座上，转头问：“你买那么多杯干嘛？” “给外婆和张姨带一杯。”林颂薇插好吸管给她递了一杯。 她这几年一般都喝咖啡，很少买奶茶，一年都喝不了两杯。高中的时候倒是经常买，偶尔还给外婆带一杯。 不知道外婆还记不记得。 赵橙橙接过，喝了一口，“校服在后座，一直塞在柜子里有点发黄了，也没来得及洗，有点霉味儿。只有这一套，你将就着穿穿吧。” 林颂薇转身把后座的袋子拿到腿上，取出校服看了看。一中的校服也是十年不变，夏季校服是蓝色领子的polo衫，胸口上有个一中的徽章，搭配蓝色白条的运动裤。 这身校服以后大概要经常穿了，她想了想，转头问：“你认识一中的学弟学妹吗？帮我买两套校服。” “包我身上了。”赵橙橙看着她腿上的校服，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眯眯地问，“你上次穿校服，程渡什么反应？” 林颂薇顿了顿：“说我有点怪。” “这个我知道，你说过了。”赵橙橙意味深长地看她，“我说的是眼神和反应，他高中的时候那么喜欢你，但没追到手。你对他而言，就是白月光的存在，看到白月光穿校服变成高中时的模样，能不心动吗？” 林颂薇回想了一下那天程渡看她的眼神，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的深意。 赵橙橙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忙紧张道：“校服你穿完要还我，要是真那什么校服paly，也等我给你买新校服再说，可别玷污我纯洁的校服啊！” “……” 林颂薇脸一红，笑骂：“喝你的奶茶，别乱说。” 赵橙橙笑了笑，转了个话题：“你下午什么时候回去？飞机能飞了吗？” “我机票还没定，要是不能飞，我下午就坐高铁回去。” 今天必须得回去了，之前《第二次梦想》剧组说过薇欢要是能打赢官司，就还有合作的可能，明天要跟尤欢去谈合作。 “你跟程渡都领证了，要住一起吗？”赵橙橙忽然问。 林颂薇咬着吸管，低头眨了眨眼：“不知道，他没提。”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件事，“但是他让他妹妹搬家了。” 赵橙橙挑眉：“那如果他提了，你答应吗？” 林颂薇想了想，老实说：“不知道，但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证都领了，但是……” “但是你还没准备好跟他上-床。”赵橙橙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林颂薇：“……” 确实是这样。 她默了默，看了眼时间，快一点了，转头催促：“先送我过去吧，等会儿外婆要午睡了。” 赵橙橙放下奶茶，把车开出去，她是趁着中午休息出来的，等会儿还要回去上班。 林颂薇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校服，脑子里不禁回放赵橙橙刚刚说的话。 程渡应该……没那种爱好吧？《 》 43、第 43 章 车停在程渡家附近，林颂薇在车上换上校服，好在赵橙橙的车玻璃是茶色的，外面看不到。 她扎好高马尾，对着后视镜整理。 赵橙橙捧着奶茶，歪靠在车门上看她，把她跟秦朝打赌的事交代了，“这顿饭等你跟程渡回来，再请吧。” “你还跟他打赌了？”林颂薇把衣服叠好塞进袋子里，转头看她，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赌我不会？” 她以为赵橙橙会赌她会呢。 “之前我觉得你不敢。” “……” 林颂薇无言以对，赵橙橙还是很了解她的。如果前天晚上在酒吧没有碰到程渡，没有他的步步紧逼，她或许真的不会那么冲动。 看赵橙橙一脸“你有责任”的表情，忍不住笑笑：“那这段饭算我跟程渡的。” 赵橙橙乐得省钱：“好啊。” “那我走了。”林颂薇拉开车门下车，站在车门边整理衣服下摆，车门关到一半又顿住了。她扶着车门弯腰，探头问赵橙橙，“我这样……怪吗？” 赵橙橙哈哈大笑，然后认真看着她的脸：“嗯怪好看的，比十八岁还美。” 林颂薇心满意足地甩上车门，往院门口走。 一楼的住户最怕暴雨天，每次暴雨一过一楼都很潮。林颂薇推开院门，发现程渡家的院子比别家干净许多，积水也少。 她走到玻璃门前，隐隐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她在玻璃门上敲了敲，外婆和张姨没听见，倒是笼子里的两只鹦鹉齐刷刷扑腾了两下翅膀。 “笨蛋！笨蛋！” “……” 林颂薇震惊地看向小c，上次她来的时候这只鸟还一声不吭，这次居然会骂人了？她还以为它这些年哑巴了呢…… “小c怎么又骂人。” 外婆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门外站着个穿校服的女孩子，连忙走过去。 客厅里没开灯，屋里有些暗，林颂薇看不清外婆的神色，她换了夏季校服，有些担心外婆不记得她。 外婆今天穿了一件蓝色棉布旗袍，面料上是小白花刺绣，她还戴了一对老式珍珠耳环，气色比之前在医院好很多，不像病人，看起来就是个温和有气质的老太太。她走到门前，看到林颂薇站在外面，连忙拉开门，“薇薇怎么来啦，小渡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他没跟你说吗？” 外婆还记得她！ “我跟同学出来买奶茶喝。”林颂薇松了口气，笑着走进去，举起袋子给她看，“奶茶店离这里很近，我就多买了两杯，外婆你也尝尝。” 外婆没有疑惑，笑眯眯地接过袋子摸了摸，是热的。又伸手摸了摸林颂薇手上那杯，凉得她直皱眉头：“又喝凉的，女孩子少喝凉的，对身体不好。” 林颂薇挽住外婆的手臂，乖巧点头：“好，听外婆的，以后少喝冷的。” 张姨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多了个漂亮的女孩子，还穿着校服，愣了一下。 “张姨。”林颂薇对她笑笑。 张姨四十岁出头，从外婆生病开始就跟着照顾了，外婆这段时间反复念叨林颂薇，她基本知道林颂薇跟程渡高中的事了。 茶几上的相册，她也都看过。 林颂薇现在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跟照片里几乎没多少差别。 “你是薇薇啊，常听外婆念起你。”张姨笑着看她，“长得真漂亮，跟照片里一样。” 照片？ 不会是她高中时的照片吧？ 林颂薇不好意思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张姨又问：“你吃午饭了吗？” 林颂薇：“吃过啦。” 外婆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温和道：“下次早点来，不想吃食堂就来这里，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好。”林颂薇点点头，她本来是想早点过来，顺便陪外婆吃个饭的，但下着大雨，又没校服，只能等赵橙橙下班过来。 外婆没收了她的冰奶茶，要去给她榨果汁，林颂薇忙说：“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很快的。”外婆拍拍她的手背，站起身就往厨房走。 林颂薇忙跟着站起来，张姨拉住她，悄声道：“让她榨吧，别跟她争。程先生之前就跟我说过，跟这类病人相处，哄骗是常规手段，不要争执。” 林颂薇想起程渡跟外婆打电话的时候都是哄着的，语气很温柔。她看向厨房，难受地点点头：“我过去看看。” — 另一边，程渡走出法院，婉拒了委托人的请客，又拒绝了围在外面的记者采访。走到停车场，看到徐知远站在车边，他今天也有个庭审，也刚结束，“一起吃饭？” 程渡点头，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徐知远想跟程渡聊几句，让程渡的书记员去坐他的车，他自己坐进驾驶座。 路上，徐知远先跟程渡聊了下今天的案子。今天程渡开庭的案子是个二审案，是一起在网络上引起许多关注的杀妻案。程渡是受害者家属的委托人，这个案子去年一审就判了凶手死刑，但被告家人不服，上诉之后，在今天二审。 二审判决，维持原判。 “现在网上对这个案子的关注度还很高，很多女人因为这个案子恐婚了。”徐知远踩下油门，等红灯。 程渡不置可否，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徐知远看着他：“昨晚吃饭碰到沈齐鸣了，他说前晚在酒吧碰到你了，差点打起来。” 程渡眼睛都没睁开，懒洋洋地嗯了声：“他还说什么？” “问你跟林颂薇什么关系。”徐知远笑着啧了声，“这个世界真小，要不是他说起，我都不知道他在追林颂薇。” 这也不怪他，沈齐鸣换女朋友速度太快了，光他见过的就好几个，但基本已经没印象了。 程渡睁开眼：“那你怎么回他的？” “放心，我给你留了面子，我说她是你初恋。” 程渡转头看他，勾了勾嘴角：“那你下次跟他说，她是我老婆。” “这种糊弄人的话，说一次就行了。” “我昨天下午跟林颂薇回去领证了。” “……” 徐知远愣住了，转头看他，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程渡从包里抽出两本红色的结婚证，在他面前晃了晃，嘴角笑意不减：“我跟她现在是法律上的合法夫妻。” 两分钟的红灯结束，徐知远还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两本结婚证，后车不耐烦地狂按喇叭，他才一脚油门把车开出去。 半晌，他实在忍不住问：“你们俩进展没这么快吧？你……怎么做到的？”不怪他这么想，前几天程渡相完亲一直情绪不高，他还以为两人没进展。 程渡看着窗外：“半哄半骗吧。” “林颂薇又不是高中生了，哪有那么好骗，也许是半推半就呢？”徐知远挑眉笑笑，“恭喜啊，今天中午这顿你请了。” 半推半就？那多少是喜欢他的吧？ 程渡低笑：“行啊。” 律所附近开了一家川菜馆，味道不错，他们来过几次。几个人要了一间小包厢，徐知远翻着菜单，问他们吃什么。 程渡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手机，点开家里的监控，屏幕里是空荡荡的客厅，没人，也没声音。 他们家住一楼，以前只有院子里装有监控。外婆生病以后出过几次状况，她又不愿意搬去跟程辛夷或他舅舅家去，程渡就在家里装了几个监控，除了卧室和卫生间，家里几乎每个角落都能看到。 张姨正在收拾茶几上的奶茶杯子。 林颂薇走了？ 咔哒，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林颂薇从卫生间走出来，出现在画面里—— “张姨，我们加个微信吧。”林颂薇已经换掉校服，提着袋子走到客厅。 张姨哎了声，去餐厅把手机拿来。 林颂薇加了张姨微信，把手机号也发给她，小声说：“程渡比较忙，庭审有时候几个小时没办法看手机，外婆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打电话也可以。” “这是你现在的号码吧。”张姨笑着点头，把她的号码保存下来了，“程先生这几年很辛苦，几乎每周都回来，有时候匆匆忙忙陪罗医生吃顿饭就走了，有人帮他分担太好了。” 林颂薇心情复杂，笑了笑：“张姨，你也去休息吧。” 张姨回房休息后，林颂薇把校服塞进背包。走到玻璃门前，她转头对两只鹦鹉说：“拜拜，我下次再来。” 小c扑棱两下翅膀，张开嘴：“笨蛋！” “……” 臭鸟，又骂人。 她走到笼子前，抬手支着它，凶道：“干嘛骂我？” 小c不吭声了。 不会只记得骂“笨蛋”吧？ 她试探地开口：“混蛋。” 小c：“笨蛋！” 林颂薇气得不行，就逮着她骂是吧？ 她气呼呼地哼了声，转身拉开门，决定不跟只鸟计较。刚抬脚，又转了回来，凑到小c跟前，声音更小：“那……‘我喜欢你’，这句呢？” 当年的小c只会说三句话—— 混蛋。 笨蛋。 我喜欢你。 小c：“笨蛋！” 林颂薇瞪着它，突然有点失望，小声嘀咕：“不会失忆了吧？” …… 程渡耳机丢在车上了，他不想让别人听到，声音开得很小。她站在笼子前说的话，他听不清，便把声音调大了些。 于是，徐知远和两个书记员就听到小c一连骂了两声“笨蛋”。三人齐刷刷看过来，徐知远坐在他旁边，随意瞥了眼他的屏幕：“你家鹦鹉骂谁呢？” 程渡不动声色地退出监控，想起林颂薇气呼呼地样子，笑了声：“随便骂骂。” 徐知远：“……” 被骂了还能笑出来，多少有点不正常。 林颂薇在门口打了一辆车，直接去车站。车刚开出去，就收到一条信息。 c：【机场停飞，你今天怎么回来？】 一只薇：【我坐动车回去，车票订好了。】 c：【几点的车，我去接你。】 林颂薇正在打字，本想问问他今天庭审顺利吗？但看到他的消息，犹豫了一下，又删了，回了一个“好”，把车票截图发给他。 林颂薇已经很久没坐动车了，她买的一等座，坐在靠窗的位置，对面是两个年轻女孩。五个多时间的车程有点漫长，她正想挑个电影打发时间，听到那两个女孩的对话便愣住了。 “真是每天一个恐婚新闻啊。” “我看到了，上微博热搜了，好在二审维持原判了。” “这种人渣，死刑都便宜他了。” …… 林颂薇对二审这个词有点敏感，她点进微博看了下，果然看到“xx杀妻案二审维持原判”挂在热搜前排。 这个案子讨论度很高，她也有点印象。 那两个女孩的对话引起周围人的热议，林颂薇低头翻看新闻，看到“远渡律师事务所”以及“程律师”，就确定这个案子的律师是程渡了。 微博底下都是恐婚评论，她这个刚领证的已婚人士看得心情有点复杂。她退出微博，听到坐她后排的男人低声说：“也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男人啊，好男人还是很多的，嫁对人就是幸福，对吧？” “你就暗戳戳夸你自己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女人嗔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个案子的律师是你高中同学？” “对……” 林颂薇：“？？” 高中同学？谁啊？《 》 44、第 44 章 林颂薇竖起耳朵偷听。 “那我们婚礼你请他了吗？” “我跟他很久没见过了，他高中毕业后就没参加过同学聚会。”男人干干地笑了声，“我问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林颂薇：“……” 听到这里，她已经知道是谁了。高二（15）班以前的班长徐洋，他跟赵橙橙提过，想请她和程渡一起参加婚礼，又怕两人关系尴尬。 那跟徐洋说话的，应该就是他的新婚妻子了。 女人又问：“为什么不参加同学聚会啊？他不合群吗？” “不是，他高中的时候人缘很好，不参加同学聚会是因为发生了些事。”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徐洋不好谈论别人的私事，他压低声音，“回头我再跟你说。” 林颂薇闻言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打招呼了。她戴上耳机，找了一部电影，窝在座位上看了起来。 看完电影有点犯困，又窝在座椅上睡了一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两个女孩买了份盒饭分着吃。林颂薇闻到味道，就这么饿醒了。 她按亮屏幕看了下时间，才六点多，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站。过了一会儿，乘务员推着餐车返回，林颂薇转头问：“还有什么套餐？” 乘务员报了几个套餐名字。 林颂薇：“我要一份黑椒牛柳。” 后排的徐洋紧跟着说：“也给我一份黑椒牛柳。” 乘务员有些为难道：“不好意思，黑椒牛柳只有一份了。” 林颂薇顿了顿，说：“那我换一份吧，给我一份萝卜牛腩。”刚刚她听见徐洋妻子说想吃黑椒牛柳，就让给她吧。 萝卜牛腩也不错。 “不用不用，给我萝卜牛腩吧。”徐洋站了起来，手肘撑在座椅上，低头冲林颂薇说了句，“谢谢啊美女，我换一份就行。” 林颂薇几乎是立即低下头，用头顶对着他，含糊“嗯”了声。她接过乘务员递过来的盒饭，拿起手机扫码支付。 这时，对面的女孩盯着她的脸，啊了一声：“你是不是薇欢工作室的老板？” 林颂薇：“……” 她一脸无可奈何，心道：躲不过了。 “嗯？”徐洋还站着，刚接过盒饭，闻言愣了一下，马上又低头看向林颂薇的头顶，“林颂薇？” 林颂薇没办法，只好抬头冲他笑了下：“好久不见，班长。” 徐洋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还真是你啊……我天，这也太巧了。”他的妻子好奇地站起来，也低头看林颂薇。 “是很巧。” 徐洋咳了声，手搭在妻子肩上，介绍道：“这我老婆乔思。”又跟他妻子介绍，“林颂薇，我高中同学。” 林颂薇对乔思笑笑：“你好。” 乔思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长相很秀气，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围观过网上的八卦。昨天下午我看到你们工作室微博说官司打赢了，还看到yu品牌跟你们工作室的道歉声明了，恭喜啊。” “谢谢。” 林颂薇这会儿有点尴尬，他们俩站着低头看她，她仰着头，这个画面实在不太好看。而且，她已经很多年没跟除了赵橙橙之外的同学联系过了，程渡跟徐洋有点不对付，因为这个原因，她跟徐洋也没有过多的接触，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 她想了想，扬起嘴角：“也恭喜你们啊，听说你们下个月结婚。” 说完就感觉话题切的不太对。 徐洋挠了下鼻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有时间来参加婚礼吗？” 林颂薇：“……” 她这张嘴，提什么不好偏要提到婚礼？ 徐洋都开口了，她也不好意思说不去。 “是……六月初吗？”她听赵橙橙提过，但不记得具体是哪天了，也不确定那天有没有时间。 “6月6日，高考前一天。”徐洋心里其实有点尴尬和心虚，因为高中的时候他暗恋过林颂薇，这事班里估计好几个人都知道，最清楚这件事的就是程渡了。因为这件事，程渡对他一直不冷不热的。 以及两人很多年没见了，上来就叫人参加婚礼，听起来像是伸手要份子钱似的。 林颂薇不敢打包票说一定到场，斟酌道：“我那天有时间的话就去。” 乔思眨了眨眼：“可以带家属哦。” 林颂薇：“……” 她跟程渡已经在一个户口本上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家属。 徐洋看林颂薇没有拒绝，也没有解释说自己单身没男朋友，那就是有男朋友了？ 徐洋笑道：“对，可以带家属。” 不过，这样的话，他还要不要邀请程渡？如果程渡也去，场面应该挺尴尬的。 林颂薇不动声色地点头：“有时间的话我们会去的。” 徐洋又跟她加了微信，把电子版的请柬发给她。乔思也加了她，说敬酒礼服还没定下来，有时间想去她工作室去看看。 林颂薇笑笑：“好啊，我给你打折。” 加完微信，他们终于转身坐下了。对面的女孩笑盈盈地看她：“我们去店里，也可以打折吗？” 林颂薇打开盒饭，对两个女孩笑笑：“可以，听者有份。” — 另一边，程渡正在给宋语熙搬家。他在同小区租了套两室一厅，搬家很方便，但宋语熙东西很多，他来回搬了好几趟才把东西搬完。 入住新家的宋语熙站在行李堆中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整理，转头就见她哥拿了瓶矿泉水，转身往门口走，忙喊：“哥你要走了啊？好歹帮我整理一下啊！” “我有事先走了。”程渡头也没回。 宋语熙：“……” 她对着一堆行李欲哭无泪。 门砰一声关上。 宋语熙立马拍照发给林颂薇，愤愤地打字：【薇薇姐，你看你看，我被我哥扫地出门了！】 林颂薇：“……” 程渡一直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突然让宋语熙搬走，很可能下一步就是跟她提同居的事了。 林颂薇抿了抿唇，慢吞吞地回复：【你哥没跟你说什么？】 宋语熙：【说让我自己收拾，他有事先走了。】 林颂薇：“……” 看来程渡还没跟宋语熙说他们已经领证的事，也不好意思告诉她，他所谓的有事，是来接她。 八点准时到站，林颂薇在出站口跟徐洋和乔思告别后，往停车场走。程渡让她到停车场c口等他，他马上到。 过了一会儿，程渡给她发了条语音：【还没走到？】 林颂薇已经到了，但她走错了，只能给程渡回了条语音：【我不小心走到a这边了，你能过来吗？】 c：【……】 c：【在那等我。】 林颂薇怕他看不到，特意站到黄线边上。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过往的车，程渡走到身后她都没发觉。 程渡手插着兜在她身后站了十几秒，才冷不丁开口：“一只薇，你还等谁？” 林颂薇吓了一跳，忙转头看他。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两人身份转换了，四目相对时，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心跳倏地加快了。 半晌，她才眨了眨眼：“你……车呢？” “停在那边，我走过来的。”程渡垂眼睨着她，不太能理解她走错路这件事，“没看路标吗？a口在左边，c口在右边。” 就差指着她鼻子骂笨蛋了。 林颂薇不服道：“回国后没怎么坐过高铁，也没来过地下车库，迷路不正常吗？” “走了。”程渡抓住她的手，拉着人往车那边走。 林颂薇低头看了下两人的手，抬头看向他的侧脸，就这么被他牵着走到车前，塞进副驾驶。车开出停车场，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开上主干道，林颂薇才打破沉默：“我在高铁上碰到班长和他老婆了。” “徐洋？”程渡右手控着方向盘，有些意外，“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请我参加婚礼。” “你答应了？” “我说有时间会去。”林颂薇转头看他，“他有问过你吗？” “我跟他没联系，高中关系也一般，没问我很正常。”程渡表情有些冷淡，“不过，他结婚的事我知道。” 林颂薇顿了顿，又问：“他说可以带家属，你想去吗？” 程渡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说：“去。” 半小时后，程渡把车停在林颂薇家楼下，他没有开锁，车打着灯，懒散地往座椅上一靠，转头看向林颂薇。 林颂薇直觉他有话要说，而且是有关同居的。她心砰砰砰直跳，强装镇定地转头，跟他对视：“还有什么事吗？” “你要不要搬来跟我住？”程渡看着她，一句铺垫都没有，直白得可怕，“宋语熙搬走了。” 林颂薇：“……” 直觉可真准。 她笑了下：“我要是说不呢？” 程渡坦然地看着她：“那我下次再问。” “……有什么区别吗？”她小声嘀咕。 “没区别，所以你现在答应是一样的。”程渡转头看向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我后天下午有时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过来帮你搬家。” 林颂薇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说不出来。因为，他说的对，结婚证都领了，住一起是迟早的事。 气氛沉默，程渡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开锁，一副她不回答，就别想下车的架势。 半晌，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他：“好，现在可以放我下车回家收拾行李了吗？” “可以。” 程渡嘴角勾了勾，手指按到车门边，咔哒一声，锁开了。 — 可能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林颂薇走进家门，居然有种很久没回家的感觉。她把包里的校服拿出来，塞进洗衣机，按了开机。 呆站了一会儿，才从旁边的柜子里拖出两个大行李箱。 尤欢回到家，看到客厅里摊着两个大行李箱，林颂薇正坐在地毯上叠衣服。她愣了一下，问：“你……这是要搬家？” 林颂薇停下动作，抬头看她：“程渡让我搬过去，后天下午。” “这么快？”尤欢把包扔沙发上，不等林颂薇回答，就挑眉笑了笑，“不过证都领了，放着那么帅的老公不睡，那这结婚证领得太亏了。” “……” 林颂薇仔细想想，竟然无法反驳。 她继续叠衣服，嘟囔道：“那我搬走了，你就一个人住了。” “没关系，我也可以找个男人。”尤欢随口说，在她旁边坐下，帮忙收拾，“不过，后天下午不行，能不能跟你家程律师商量一下，改天搬？” 你家程律师…… 林颂薇忽视这个称呼，问：“那天有事？” 尤欢点头：“去跟剧组签约，估计搬家来不及，或者晚一点。” yu品牌发布道歉声明后，《第二次梦想》剧组就联系了尤欢，表示会继续跟薇欢合作，并确定了签约时间。 林颂薇给程渡发微信，跟他解释情况。 c：【需要律师帮忙看合同的话，可以叫我。】 签合同那天，林颂薇和尤欢一起去了影视公司，她把合同拍给程渡看过，他看过确定没问题后，她在合同上签了字。 负责人笑道：“合作愉快。” 林颂薇笑笑：“谢谢，我们会全力配合的。” 时装剧里会有一些画稿和制作的拍摄，这种时候就需要手替。所以，剧组开机后，林颂薇还要配合剧组拍摄几个画面，当然只是手入镜。 《第二次梦想》下个月开机，男女主都已经确定了，据传女主角是周佳璐。林颂薇对女主是谁不在意，她想起偶然看到宋语熙的剧本，忍不住问：“宋语熙是不是也要出演？” “对，女三号。”对方倒是没瞒着，“先保密啊，还没正式官宣。” 林颂薇心情复杂地点头，不由得怀疑，剧组方是故意的。宋语熙跟周佳璐电影节上撞衫，引发抄袭风波，最后却还安排两人合作，继续跟薇欢工作室合作，这样后期还能拿旧新闻炒热度。 三点多，两人走出影视公司。 尤欢转头看林颂薇：“你想什么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之前宋语熙跟我说她新剧角色是个高中生，但《第二次梦想》剧本里没有女高中生的角色。”林颂薇表情疑惑，“她骗我？” 尤欢说：“可能是另一部剧呢？” 是有可能。 但林颂薇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尤其是宋语熙假扮高中生接电话的样子，真的是为了锻炼演技吗？ — c：【开门。】 林颂薇刚回到家一会儿，正在房间里整理东西，看到信息，连忙过去开门。 拉开门，看到门外的程渡，愣了一下。 程渡今天穿了件深色衬衫，脸上戴着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底隐隐有些红血丝，看起来像是没休息好。 他身后还跟着个货车司机，来帮搬家的。 他垂眼看她，解释戴口罩的原因：“有点感冒。” 嗓音低沉干哑，说话间还咳了声。 “只是有点吗？”林颂薇不太相信。 程渡低嗯了声，越过她走进来，瞥了眼客厅里的纸箱和行李箱。林颂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你那边方便放吗？不然先搬一部分？” 程渡睨她一眼：“不用，车装得下。” 程渡则跟搬家工人一起把东西搬下去。林颂薇看他搬起一箱画稿，连忙拉住他的衣角：“你别搬这个，这个很沉，等会儿手疼。” “你心疼？”程渡低头散漫地看着她，左手垫在箱子下面。 “……” 她也很坦然，抬头看他：“你的手是因为我落下的病根，我心疼不是应该的吗？我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程渡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散漫收敛，直勾勾地看着她。林颂薇被他眼神里的深意看得有些紧张，感觉他又要说什么让人手足无措的话了，结果，他眉头一皱，别过脸连咳了好几声。 林颂薇：“……” 这几声咳嗽，什么氛围也没了。 程度懊恼地转回头，“没事，受力的是左手。” 说完，他搬着箱子往门口走。 半个多小时后，东西全部搬上了车。货车司机开车跟在程渡的车后面，林颂薇有些忐忑地看着窗外，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所有东西都放在程渡家客厅，林颂薇还有点不真实感，愣愣地站在行李箱旁边，转头看门口。 程渡把司机送出门，把口罩摘下，转身回屋，对上她茫然的目光。 林颂薇不知道怎么安置自己的行李，尤其是……她住哪个房间？这个问题她一路上都不敢问，鸵鸟心态的等他先开口。 程渡把她旁边的行李箱拖到跟前，低声问：“行李箱里的都是衣服？” 林颂薇点头。 “那我拿去主卧。”程渡平静地替她做了决定，一手一个行李箱，转身推着走向主卧。 “……”《 》 45、第 45 章 林颂薇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不断暗示自己：这是你领过证的合法老公，睡一起天经地，不睡一起才有问题。 她给自己洗完脑，又深吸了一口气，推着剩下两个行李箱跟过去。 程渡放下行李箱，听到滚轮轱辘轱辘的声音，转头看向门口。林颂薇垂着眼，不敢看他，把行李箱推到他身后。 一进房间，林颂薇就闻到了很淡的中药味儿，掺杂着清冽干净的男性气味。这种味道，只有程渡身上才有，林颂薇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这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卧室窗帘半敞，光线昏暗，林颂薇飞快瞥一眼面前的大床——深蓝色的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程渡转身，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你收拾吧，我去洗个澡。” “好。”林颂薇还是没抬头，发现程渡也没动，这才发现四个行李箱堵在床和衣柜之间的过道，她又站在前面，程渡没办法出来。 她连忙往后退，拖鞋不慎被床脚绊了一下，身体顿时失衡，惊叫一声，整个人往后倒…… 下一秒，被人抓住手腕拽了起来。 那只手滚烫异常。 林颂薇脑门撞在男人硬邦邦的胸膛上，顿时感觉头昏目眩，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黑，整个人被沉沉地压进了柔软的床里。 她感觉到床被两个人的重量压得震荡起来，整个人都懵了，心跳快得几乎昏眩。程渡按着她的手，脑袋埋在她颈脖里，滚烫的呼吸悉数喷洒在她脖子上，钻进她每一个毛孔深处，让她不受控地颤了颤。 她慌张不已，磕磕巴巴道：“程渡……” “嗯。”程渡呼吸急-促地低应了声。 “你……”她试图推开他，“起来。” “起不来……”他嗓音沙哑。 “……” 流氓，什么起不来？你就装吧！ 林颂薇脸红心跳，她怎么也没想到程渡是这么急色的人，连个心理缓冲都不给她,正犹豫要不要拒绝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程渡浑身滚烫得不正常，烫得都快要把她烧起来了。 她懵了几秒，抬起左手，去摸他的额头。 滚烫。 都不知道烧到几度了。 林颂薇被那烫人的温度吓到了，连忙推他：“程渡，你在发烧！” “我知道，头晕，你让我缓缓。”程渡嗓音干哑，身体依旧沉沉地压着她。他知道自己在发烧，但因为长期忍耐手疼后遗症，所以他的忍耐力比常人高许多。他刚刚真的没觉得自己有多严重，没料到刚才一使劲儿，便感觉一阵昏眩，居然没站稳，就压着人一起倒了下去。 妈的，有点丢人。 男人的身体沉重而灼热，这么贴着，林颂薇感觉自己也要烧起来了，她呼吸不畅：“你能先挪一下吗？好重。” 半晌，程渡手撑在她脑袋旁边，支起右腿抵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她，然后闭了闭眼，往旁边翻身一躺，抬手覆在眼睛上。 “……” 她爬起来，跪坐在他旁边，拽拽他的衣角：“还能起来吗？我们去医院。” 程渡低声：“不用，家里有退烧药。” 都烧成这样了，估计一般退烧药没什么用。她坚持道：“还是去医院吧，万一是肺炎呢？” 看他没动，林颂薇趴过去，拿开他的手，威胁道：“你不去我就打120了。” “……” “走吧，我开车。”林颂薇勾着他的手指动了动，有点撒娇的意味。 程渡睁眼看她，眼底微红，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点头。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地下车库，林颂薇坐进副驾驶，看程渡一脸不放心的表情，举手保证：“我肯定不会再撞坏你的车。” 程渡难受地靠在副驾驶上，闭着眼哑声道：“我的车？程太太注意用词。” 林颂薇：“……” 她脸一红，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句话。 过了一会儿，程渡睁眼，转头看她：“不敢开？” “……不是。”她硬着头皮回答，把座位往前挪了挪，启动引擎，“你休息一会儿，医院就在附近，很快的。” 到医院天已经完全黑了，林颂薇挂了急诊，跑上跑下，缴费拿药安排病房。等一切安顿好，已经快九点了。她站在病床前，看护士给程渡打吊瓶，护士说：“打完这瓶应该就能慢慢退烧了，下次高烧要早点来医院啊，高烧可不是小事。” 程渡靠在病床上，点了下头：“谢谢。” 护士难得看到这么帅的病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林颂薇说：“这瓶打完，按铃叫我就好。” 林颂薇点头，给自己和程渡各倒了一杯热水。她捧着水杯坐在床边，看着恹恹打着吊瓶的程渡，不知怎么嘴角便翘了起来。 程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笑什么？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 林颂薇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脸瞬间就红了。所以，他让她住主卧，果然是想跟她上-床吗？ 可能两人分别太多年了，哪怕高中的时候两人关系再亲密，也算不上真的谈过恋爱。她对他的记忆大多时候还是停留在少年，所以想法也比较纯洁。 但显然，程渡不是。 她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我只是想起高中的时候，你只有手疼的时候看起来虚弱一点，平时都跟铁人似的，都不会生病。高三那年一次流感，全班就你跟体育委员没倒下，其他人都感冒了……”她顿了顿，抬头对他笑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发烧，还是高烧。” 程渡：“……” 他往后靠了靠，漫不经心地笑了声：“身体好，没办法。” 林颂薇：“……” 病房里很安静，男人声音沙哑低沉，空气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氛，再聊下去就要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去了。 也许尴尬羞涩的只有林颂薇，毕竟某人脸皮一向厚如城墙。 她站起身，把水杯放桌上，小声道：“我饿了。我去门口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随便买点就行。”程渡懒懒地支起一条腿，把水杯放桌上，抬头看她一眼，“别走太远。” 林颂薇在医院旁边的粥店买了两份蔬菜粥，又在旁边的小超市买了日用品，扫码付款时，赵橙橙的信息跳了出来。 赵橙橙：【校服给你买到了，寄给你还是你下次回来再拿？】 她提着东西走出超市，一边往医院走，一边给赵橙橙打电话：“你寄给我吧。” “那我明天寄过去。”赵橙橙语气一转，笑眯眯地问，“今天第一天同居，你晚上……住哪个房间啊？”” “赵小姐，收起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林颂薇没好气地说。 “程渡惦记你这么多年，又不是性-冷淡，现在证都领了，名正言顺的，要是真的什么也不做，那才有问题。”赵橙橙不以为然，语气格外真诚，“其实我觉得你也不亏，躺平享受得了。” 林颂薇：“……” 她确实不亏，但她不敢躺平。 “那你要失望了。”林颂薇走进电梯，哼了声，“我现在在医院呢。” “什么？”赵橙橙叫道，“搞到进医院去了？这么激烈？” “……”林颂薇无语，“程渡发高烧，肺炎感染，可能要住两天院。” 赵橙橙感叹：“结婚这么伤身？” 电梯到了，林颂薇饿得胃疼，懒得跟她贫，“我先挂了，到病房门口了。” 挂断电话，推开病房门口。 病房里很安静，程渡已经躺下。睡着了吗？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到他双眼紧闭，嘴唇紧紧抿着，睡得很沉。 林颂薇低头看了他很久，不忍心把他叫起来。把灯调暗，自己吃完一份粥，去漱了口，就坐在病床边上一边看时尚资讯，一边盯着吊瓶。 过了一会儿，她倒了一点水，拿棉签沾水一点点涂到他紧抿的唇上。男人紧抿的唇线看起来格外凌厉，她突然有点好奇，这样的唇摸起来是软的还是硬的。 她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他的下嘴唇。 ——软的，热的。 跟当年那个强势迫切的初吻触感一样。 男人眉头轻皱了一下，她飞速收回手，把水杯和棉签放回桌上。一转头，就对上程渡深邃的目光，她心跳瞬间加快。 他低声问：“你做什么？” 林颂薇有点心虚：“看你嘴唇干，我拿棉签给你沾水。” 灯光昏暗，程渡清醒的模样比睡着时温柔，他眯着眼看她：“那你心虚什么？” “……” 鬼知道她心虚什么？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她把盖子打开，粥还有点温度，就是闷太久有点糊了。 程渡支起一条腿，靠坐在床头，手搭在膝盖上，低头捏了捏眉心。 “还很难受吗？”林颂薇转头看他。 “没事，有点头疼。”程渡接过她手上的粥，吃了两口，抬头看她，“等护士来换药，你就回去吧。” 林颂薇想了想，如果是她生病，程渡肯定不会走。 “我今晚陪床。” “嗯？”程渡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她。 “……” 这话有点让人误会，但她真的没别的意思，他肯定也心知肚明。沉默两秒，她转身丢下一句话：“我去找护士换药。” 深夜一点多，三瓶吊瓶才全部打完。 程渡的烧退了，他没叫护士，自己拔了针，棉签摁着手背的针眼，垂眸看向坐在床边的女孩—— 林颂薇双手撑着脸，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往下掉，眼看着就要歪倒。程渡扔掉棉签，及时伸手托住她的脸颊，轻轻放下。 她的脸很小，整个脸颊都埋在他掌心里，触感光滑细腻，因为病房空调气温比较低，皮肤上还带着一丝丝凉意。 他垂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轻把手抽出来。 十几分钟后，他悄无声息地下床，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床上。林颂薇只皱了皱眉，不满地嘟囔着什么。程渡顿了顿，手撑着床面，躬身把耳朵凑到她唇边，想听清她说什么。 岂料，她却突然翻了个身，嘴唇匆匆擦过他的脸颊。 程渡僵住，一动不动，任由女孩温热的呼吸在他耳边吹拂。 半晌，他直起身，低头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睡颜，无奈地叹息一声，在她身旁躺下。医院病床狭窄，两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程渡终于忍不住伸手，把人抱到怀里。 这是他老婆，抱一下怎么了？ 第二天早上，林颂薇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懵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窗前。 窗帘拉开一条缝，晨光透过缝隙洒进来，程渡站在窗前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不用，下午我就出院了。” 徐知远说：“你这难得病一次，我跟大家说了，大家都说中午要去看你，给大家一个贡献爱心的机会嘛。” 什么叫难得病一次？ 程渡冷淡道：“省省吧，我下午就出院。”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转身看过去。 林颂薇抱着被子坐在病床上，睡得头发凌乱，正茫然地望着他。程渡说了句“别来，挂了”，就放下手机走过来，漫不经心地低头问她：“醒了？” “我怎么会在床上？”她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程渡挑眉：“我抱你上去的，不然你以为你会梦游？” 林颂薇：“……” 她也没傻到继续问：那我睡床上，你睡哪儿？ 毋庸置疑，两人昨晚挤在一张狭窄的病床上一起睡了。 而她，毫无知觉。 她羞耻地把脸埋进被子里，心道：我是猪吗？被人抱上床都不知道，还比病人醒得晚…… “睡眠质量好不用羞耻。”程渡脸色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又恢复了往日那副冷淡精英模样，除了衬衫有点皱之外，“还是说，你平时都睡不好？” “……” 这是在说，跟他睡才睡得这么好的意思吗？ “少自恋。”林颂薇嘀咕，正好护士进来查房，她连忙掀开被子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她站在镜子前，发现自己脸有点红，她站着想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昨晚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算了，不记得还省得尴尬了。 刷牙时听到程渡跟医生说出院的事。医生建议再住一晚，程渡拒绝了，“明天早上还有工作，我自己会注意，有什么会来医院检查。” 医生说：“那下午再做个检查，打完针再办出院吧。” 这么着急出院，真是工作狂。 洗完脸，林颂薇拉开门出去，程渡订了两份早餐，正好送到。他把餐盒放桌上摆开，抬眼看她：“过来吃早餐。” 究竟谁才是病人？ “我等下要去工作室。”她在他对面坐下，看他脸色正常，也没再劝他多住一晚，“晚上什么时候出院？” 程渡看着她：“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虽然她是打算来接他，但他是真一点不客气，“……大概六点吧。” 吃过早饭，她开着程渡的车先回了一趟原来的房子。尤欢正要出门，看到她进门，愣了一下：“才一晚上就过不下去了？” “……” 林颂薇低头换鞋，解释道：“程渡昨晚高烧住院，我在医院呆了一晚，回来洗个澡换身衣服。” “怎么没回程渡家……”尤欢意识到不对，及时改口，“哦不，是你家。” “从医院到那边再去工作室太远了，有点折腾。” 她快速收拾了一通，跟尤欢一起工作室。 今天约了几个模特过来fitting（试穿），fitting是时装设计很重要的一步，目的是调整设计和细节。忙碌到下午四点，她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尤欢推开门走进来，在她耳边小声说：“来客户了，点名找你，你得晚点走了。” 林颂薇透过门缝看到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正在端详一件礼服。客户至上，她没办法，只能把包放下，跟尤欢一起出去接待。 女人转头看过来，笑道：“林小姐，你好。” “你好。”林颂薇觉得她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请问您是想定制礼服还是时装？” 女人递给她一张名片，开门见山道：“我是《时装》节目组的导演，于星。” 林颂薇愣了下，接过名片。 《时装》是一档设计师和明星搭档的比赛类综艺节目，去年夏天播出第一季，前段时间就传出第二季正在筹备。林颂薇看过这个节目，导演镜头不多，怪不得只觉得有点眼熟。 她隐约猜到她来这里的目的了。 果然，于星对她发出申请：“我想请你参加比赛，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酬劳方面肯定不会少，还能给你们的品牌带来宣传。” 林颂薇参加过不少比赛，也拿过不少奖，甚至上过杂志采访，但确实没上过节目。她看了一眼尤欢，尤欢挑眉笑了下。 尤欢肯定是希望她参加的。 “这个节目我看过，也很精彩。”她有些迟疑，没有马上答应，“我想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于星笑道，“不过希望你尽快回复我，因为节目六月初就要开始录制了。” 林颂薇微笑：“好，我会的。” 她和尤欢又陪着于星参观了工作室，等把人送走，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匆忙赶去医院，遇上了晚高峰，迟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医院。正倒车入库，手机催命似的响了。 她看了一眼，是赵橙橙的电话，她不敢接，怕分心又把车给撞了。 很快，赵橙橙又打了第二次。 好不容易停好车，赶在电话铃声断前接通。 赵橙橙喊道：“给你发微信，你怎么都没回？电话也没接，急死我了！” “我刚刚在停车，不敢接。”林颂薇解开安全带，“什么事啊？这么急。” 赵橙橙问：“你还记得你高中的号码吗？” 林颂薇拿上包，推开车门下车，随口道：“应该记得的吧，毕竟用了三年多，但不太确定中间那四个数字了。” “问这个干嘛？” “我刚刚在路上捡到了一个老人，她身上戴着一个牌子，牌子上明明白白写着，孙媳妇林颂薇。” 林颂薇愣住，茫然道：“什么意思？” 有人跟她同名？ “阿尔茨海默症病人一般都有这种牌子，防止走丢后好联系家人吧，你没见过？” “没有。”她见外婆的时候都没见过她挂有什么牌子，如果外婆也有的话……她连忙问，“你是捡到外婆了？” “是程渡……不对，是你们外婆。”赵橙橙又说，“我拍了张照片发给你，你自己看。” 挂断电话，林颂薇点开微信，先看到宋语熙给她发的信息。 宋语熙：【薇薇姐，我来医院看我哥了，带了饭。】 宋语熙：【我哥说你等会儿会来接他，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啦？我哥让我问你，他听你的。】 林颂薇：“……” 这时，屏幕上方跳出赵橙橙的消息。 赵橙橙：【我觉得你又被程渡骗了。】 她顿了顿，点进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三分钟前，赵橙橙给她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张工作牌一样的小牌子，上面有几行小字。 她点开照片。 照片很快加载出来，程渡的字是被他外公从小盯着练出来的，笔锋凌厉，顿笔自然洒脱。年少时期，林颂薇曾经很羡慕他写的一手好字，悄悄学过他的字，但怎么也学不会那种凌厉和洒脱。 如今，牌子上的字迹比年少时多了一分凌厉，少了些洒脱—— 姓名：罗秀 年龄：78周岁 孙子：程渡，139xxxxxxxx 孙媳妇：林颂薇，139xxxx0520 她愣怔地盯着“孙媳妇”三个字，瞬间明白赵橙橙为什么说她又被骗了。因为领证那天，程渡没回过家，领完证就直接回北城了。 这张牌子肯定不是领完证才写的，可能很久之前就写了。 是外婆病了之后让他写的？还是他自己想这么写的呢？ 哪种原因已经不太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张牌子挂在外婆身上，每一个见过这张牌子的人都知道，程渡的妻子是林颂薇。 怪不得……程辛夷之前开玩笑叫她儿媳妇。 原来是这样。 赵橙橙：【我是在下班路上碰到的外婆，她说要去中医馆，应该是迷路了。这会儿我正陪着她，刚才你没接电话，我怕外婆家里人着急，就给程渡打电话了。】 赵橙橙：【不过，我没提电话号码这件事。】 赵橙橙：【我觉得这事吧，也不用那么较真，本来他就对你念念不忘，蓄谋已久。】 念念不忘，蓄谋已久。 真的是这样吗？ 林颂薇看着那八个字微微出神，如果外婆没有生病，没有总是念叨她，那程渡会不会慢慢的就忘记她这个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相信，他跟她结婚的原因是因为外婆了。 而宋语熙所谓的新剧本角色是个高中生也是假的，什么跟外婆接电话锻炼演技也是骗她的，她高中的号码一直是她在接听，扮演的角色是“林颂薇”——高中时期的林颂薇。 给她剧本的人，当然是程渡了。 但她应该不清楚她跟程渡高中的事，不然也不会去问徐知远。 她脑子里闪过那次请客吃饭，宋语熙细数过角色设定—— “我这个角色设定是个娇气，挑食，胜负欲重，恃宠而骄，口是心非的女孩。但是，她在长辈面前很乖……” 当时她跟宋语熙说什么来着？ 她说：“还两面性啊？那这角色是有点复杂……” 当时，程渡还莫名其妙笑了声。 林颂薇面无表情地甩上车门，气汹汹地走向住院楼。 — 病房里，程渡靠在病床上打吊瓶，冷着脸给程辛夷打了个电话，让她去赵橙橙捡到外婆的地方接人。程辛夷今天下午带外婆出门逛街，公司里出了点麻烦事，她在商场门口附近接了个电话，一个没注意，外婆就不见了。 她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正火急火燎地想去掉监控，程渡的电话就打来了。 程渡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能不能上点心？” “我……是我没不够细心，下不为例。”程辛夷没办法辩解，叹了口气，“我现在过去，你把你同学号码发给我，我马上联系她。” 程渡冷哼一声，挂断电话。 宋语熙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那个号码除了外婆会打之外，偶尔也接到几个电话，不是找旧机主就是推销电话。 她拿出手机一看，陌生号码，直接挂断。 林颂薇走出电梯，难以置信地瞪着被挂断的电话。程渡让宋语熙挂的？她抿紧唇，又打了一次。 宋语熙这回接了，一接通就说：“你打错了……” 林颂薇打断她：“我没打错，就是想问问……” 宋语熙也打断她：“别问，我有保险也不需要贷款，谢谢。” 林颂薇：“……” 怕她挂电话，林颂薇飞速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这个号码转卖吗？” “……？” 宋语熙满头的问号，这个号码这么抢手吗？除了她哥居然还有人要买它？还有……这人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这是我高中时候的旧号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转卖给我吗？多少钱我们可以谈一下。” “！！！” 宋语熙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傻了。 程渡刚把赵橙橙的号码发给程辛夷，就见宋语熙受惊似的弹起来，飞速挂断电话，神色如同见了鬼，惊魂未定地看向他，磕磕巴巴道：“哥、哥哥哥哥哥……” 程渡蹙眉：“说人话。” “刚、刚刚薇薇姐给这个号码打电话了！我一开始没听出来，她说这个号码是她高中的号码，我才反应过来。”宋语熙急慌慌地凑到他跟前，“她居然问我，号码能不能转卖给她！价钱可以谈。” 程渡：“……” 外婆是赵橙橙捡到的，林颂薇肯定已经知道了。 程渡这会儿有点猜不准她的态度，打电话是试探，还是生气了？ 宋语熙看他不说话，心里越发忐忑：“哥……” 话音刚落，手机又响了。她吓了一跳，像是拿着烫手山芋，慌张道：“好像又打来了！是薇薇姐的号码吗？我我我我要接吗？” 程渡看向手机屏幕：“是她的号码，接吧。” “那我要说什么？”宋语熙很慌啊。 程渡犹豫要不要自己接，但也只是想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随你，再不接就挂断了。” 宋语熙一咬牙，接通，开免提。 她调用了生平最大的演技，刻意压低了声线：“你好。” 病房门外，林颂薇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漫不经心地说：“你好，我还是想问一下，这个号码……” “对不起，这个号码我、我真的不卖！”宋语熙打断她的话。 林颂薇：“为什么？价钱可以谈。” 程渡：“……”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他突然有点好笑，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却隐隐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声音……太近了。 他抬头看了眼病房门口，干脆利落拔掉针头，掀开被子下床。 宋语熙被他动作吓到了，瞬间出戏：“哥，你干嘛去？！” 程渡没回答，大步走向门口，一把拉开门。 动静有点大，林颂薇下意识转头去看。程渡先往右边看了一眼，没看到人，一转头，就跟她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她举着手机，仰头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眯起了眼，目光里带着审视和恼怒：“程律师，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程渡垂眼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慌张，稍纵即逝，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仿佛是她的错觉。 几秒后。 他低声投降：“我没有辩词。”《 》 46、第 46 章 林颂薇表情微滞，一句“我没有辩词”，顿时让她哑口无言。程渡转身面向她，低声问：“你想怎么审判我？” “……” 她又不是法官，审判他什么？ 她想冲他翻个白眼，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判你无妻徒刑吗？” 程渡脸色微变，蹙眉盯着她。 这时，宋语熙追到门口，看到林颂薇，整个人都傻了。林颂薇看了眼宋语熙手里抓着的手机，当着兄妹俩的面，把电话挂断。 宋语熙：“……” 她再笨也反应过来了，林颂薇已经知道自己冒充她接外婆电话的事了。她心虚极了，干巴巴地赔笑：“薇薇姐，你……来啦？” 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不方便说话。林颂薇嗯了声，看向堵着病房门口的骗子兄妹：“进去说吧。” 宋语熙此时很慌，就像小时候偷吃糖果被家长当场抓包了似的，不知所措地看向程渡。 程渡一言不发，转身进门。 林颂薇愣了下，怎么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莫名其妙，他气什么？她都还没生气呢！她憋着一股气，跟着走进去。走到病床前，脚步突然顿住，抬头看吊瓶架上还剩余的小半瓶药水，接着看向程渡的手。 病房里只有两张椅子，程渡已经在病床对面坐下，两条长腿随意敞着，手搭在大腿上，左手手背上凝着一点血。 显然，他刚刚自己拔针了。 她又心软了，忍不住说：“你……我叫护士过来帮你重新扎针。” “说完再叫。”程渡声音冷淡，抬头看着她。 林颂薇皱了皱眉，一声不吭地坐下，不再看他。 气氛有些凝固，宋语熙不知所措地站在床尾看着他们，明显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她看向林颂薇，小心翼翼地开口：“薇薇姐，我哥他也是没办法，才让我假装成你接听外婆的电话的。我也是没办法……才接这个‘剧本’的，当时你跟我哥关系有点僵，他可能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毕竟这个号码是他买回来的……” 买回来的？ 她忍不住看了眼程渡：“跟谁买的？什么时候？” “一个老大爷，快八十岁了。号码，是我跟他买的。”程渡坦然地看着她，表情依旧很冷淡，“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营业厅办过户手续。” “……” 为什么非要强调是一个老大爷？ “那……为什么要买我的旧号码？”其实她大概能猜到，只是听他亲口说。 程渡声音平静冷淡，却透着一丝他无力挣扎的无奈：“春节过后，外婆经常给这个号码打电话，有时候一天打好几次，被对方骂她打骚扰电话，我就把号码买了回来。” 林颂薇默了默，问他：“那你怎么没跟我说？” 程渡哂笑着看她，一脸嘲讽：“你想让我怎么说？” 林颂薇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如果换做是她，以当时两人的情况，她也说不出口，就像她明知道原稿在他那里，她也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才去求他。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病房里还没开灯，光线昏暗，程渡背着光，轮廓有些模糊不清。林颂薇抿了抿唇，“橙橙说给你打电话了，有人去接外婆了吗？” “妈去了。”程渡说。 林颂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辛夷现在也是她妈妈了。 宋语熙疑惑，她哥是不是少说了个“我”？ 另一边，赵橙橙跟外婆坐在路边的木椅上，陪她说话。她自我介绍：“我是赵橙橙，跟程渡和薇薇一个班的，您好几年前见……”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不对，程渡外婆不一定记得所有高中的记忆，就算记得，也不一定记得她，尤其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职场套装，搭配小高跟，怎么看怎么像高中生家的大姐姐或老师。 外婆茫然地看她，想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道：“你是小渡和薇薇的老师？” 赵橙橙：“……” 她心道没办法了，她也不是故意要占那两人便宜的。 “对，我是他们的老师，教……英语的。” 外婆微笑：“老师年轻又漂亮。” 这话赵橙橙爱听，眉开眼笑地说：“谢谢。” 当年他们高中的英语老师确实年轻又漂亮，男生女生都很喜欢她。 这地方是赵橙橙公司楼下，她今天没开车，下班准备去路边打车的，却意外看到外婆站在路边，正茫然地四处张望，像个迷途的小孩。 赵橙橙陪外婆坐了一会儿，就接到程辛夷的电话。程辛夷说：“赵小姐你好，我是程渡他妈妈，我刚刚找人走得有点远，走过去可能要等一会儿，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妈，我正赶过去。” 赵橙橙：“没事，我不着急。” 外婆正认真看着对面排着长队的奶茶店，等赵橙橙挂断电话，便转头问：“奶茶很好喝吗？这么多人买。”她已经忘了，前两天林颂薇刚给她买过。 赵橙橙想了想，笑眯眯地拉着外婆起身，说：“走，我请您喝奶茶。” 前面还有五六个人，有人看到赵橙橙带着个老人，老人胸前还戴着个牌子，是个阿尔茨海默症病人，连忙要给他们让位置。 赵橙橙连忙表示不用，但拗不过附近热心的打工人，便牵着外婆插了个队。 — 病房里又安静了片刻，宋语熙觉得林颂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而且她都独自来探病了，是不是说明她哥快追到人了？她想了想，再接再厉道：“薇薇姐，你就别生我们的气了好吗？我哥他也不容易，你就原谅他吧。” 你是他的嘴替吗？求原谅他不会自己说？ 事实证明，程渡不会。 林颂薇看向宋语熙，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接这个剧本，你哥给你多少片酬呀？” 宋语熙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程渡：哥你说句话啊！ 程渡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也不敢说谎了，老老实实道：“片酬……就一部新手机，房子一年的租金，还给我买了两个包。” 林颂薇看了一眼程渡，挑眉笑笑：“不错，程导挺大方。” 程渡：“……” 宋语熙：“……” 程渡忽视她的讽刺，看向宋语熙：“手机给我，你先回去吧。” 宋语熙早就想逃了，二话不说就把手机给他，拎起包戴上口罩，对林颂薇说：“薇薇姐，那我走啦？” 林颂薇点头：“拜拜。” 她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回头：“哥，我等下顺便叫护士过来帮你扎针哦。” 程渡不耐烦道：“嗯。” 宋语熙走之前，还顺手把病房的灯打开了。 病房灯光大亮，程渡和林颂薇四目相对，对方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无所遁形。林颂薇原本以为程渡还在生气，虽然她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他肯定是冷着脸的。 但她想错了。 程渡脸色很平静，眼神克制而隐忍，轻笑着问她：“真不要我了啊？”《 》 47、第 47 章 林颂薇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程渡看她一脸茫然无辜，而他就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憋闷了半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直起身，深吸了口气，无奈道：“算了，当我没问。” 林颂薇：“……” 她无辜至极，这个问题本来就莫名其妙啊！ 这时，护士推门进来，皱眉看了眼吊瓶：“怎么把针拔了？” “不小心。”程渡歉意地看向护士，“麻烦你帮我重新扎一下，谢谢。” 刚才他拔针太粗暴，左手手背有点肿起来了，护士看了看说：“换右手打吧。” 林颂薇从小就怕打针，也怕看扎针，连忙把脸转过一旁。她看着卫生间门口，整个人突然呆了一下，蓦地转头看向程渡。 程渡伸手挡住护士的手，看她一脸恍然，挑眉：“反应过来了？” 林颂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才随口一说的“判你无妻徒刑”，在程渡听来，跟“我们离婚吧”大概是一个意思。 所以，他才那么生气。 她的表情从恍然慢慢变成一脸无辜，甚至有点……好笑。她眨了眨眼，忍了一下，嘴角还是控制不住慢慢翘了起来。 程渡：“……” 他脸黑了黑，冷冰冰地看着她。 “好了。”护士扎好针，抬头看他一脸冷冰，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林颂薇，见她笑得眉眼弯弯。 一个黑着脸，一个笑眯眯，估计是情侣之间闹别扭了。护士笑了笑，叮嘱了一句：“小心别再弄掉针头。” 护士出去后，病房再次安静了下来。 程渡背靠着床头，一条腿懒散地支着，面无表情地看着林颂薇带笑的嘴角。 林颂薇收敛笑意，一脸无辜：“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这件事我也没那么生气，就算生气，也没到离婚的地步啊……” 程渡看着她的脸，确信她没那个意思，自嘲地勾勾嘴角：“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点ptsd。” 林颂薇：“……” 这句话应该是她的台词吧？她瞪他：“我才是受害人好吧？” 程渡没跟她争执，低声问：“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其实还是有点生气。”林颂薇也没那么大方，抱着胳膊轻哼，“但看在外婆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这时手机震了震，赵橙橙发来两张照片，她点开看了看，一张外婆捧着奶茶的照片，一张是她跟外婆的合影。 赵橙橙：【外婆好奇奶茶的味道，我请她喝了奶茶。】 赵橙橙：【你上次给她买的奶茶，她没喝吗？她说没喝过。】 另一边，外婆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喝到一半的奶茶，低头开始翻随身背的小包包，翻出一张二十块钱，想了想又塞回去，翻出一张五十的。 她笑眯眯地对赵橙橙说：“奶茶很好喝哦，小渡都没喝过这种东西，他不喜欢甜的。我买两杯回去，一杯给他尝尝，一杯让他上晚自习的时候带去给薇薇喝。” 赵橙橙怔怔地看着老人慈祥温和的面容，突然间鼻子一酸，连忙转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她最受不了老人这样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再一转头，就见外婆已经起身，过去排队了。 “橙橙给外婆买奶茶，说外婆好奇。”林颂薇把手机递过去，让程渡看照片，“我前两天去看她的时候，给她带过的。” 程渡接过手机，低头看着照片，沉默几秒，无奈地说：“她不记得了。” 林颂薇有点难过，外婆大概连她去看过她这件事都已经忘了。 赵橙橙又发来一张照片——是外婆排队买奶茶的照片。 程渡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张照片，正想把手机还给林颂薇，赵橙橙的微信又发了过来。他目光在屏幕上凝滞了一秒，把手机递出去。 赵橙橙：【外婆说要给你跟程渡买奶茶，我真的破防了，受不了老人这个样子，看着都心酸……】 林颂薇接过手机，正好又来了一条新消息。 赵橙橙：【我一个局外人看着都有点难受，程渡估计难受死了。】 她看着信息和照片，鼻子突然发酸，很难受。 程渡看林颂薇抿唇盯着照片发呆，还轻轻吸了吸鼻子。他倾身，抬起她的下巴：“哭啦？” “没有……”林颂薇眼睛微红，想要转头避开他的视线，但男人的虎口紧紧地卡着她的下巴，她转不动。 “……” 没办法，她只能抬头，眼底还有点红，怨念地瞪他。 程渡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手指像逗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外婆记得你，别伤心了，嗯？” 他以前逗她的时候，偶尔也这样刮她的下巴，左手依旧有点凉，指腹略粗糙，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眨了眨眼，想点头发现动不了。 “……”她忍不住抬手拍开他的手，“你别乱动，好好打针。”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程渡笑了下，松开她去拿手机。是程辛夷打来的，大概是接到外婆了。 程辛夷在奶茶店门口接到外婆，跟赵橙橙道谢告别后，才给程渡打电话报平安：“接到了，她没什么事，正在喝奶茶。我说请你同学吃饭，她说不用。” “我跟林颂薇到时候会请客道谢，这个你就不用管了。”程渡冷笑了声，“下次看好我外婆。” 闻言，林颂薇抬头看了他一眼。 程辛夷自知理亏，她自从下海后工作一直很忙，程渡小时候就丢给父母照顾，这么多年来，老的小的她都没怎么照顾。这几年母亲生病，程渡又在北城，她才反思自己，尽可能多陪陪母亲。 她看向坐在椅子上喝奶茶的老人，叹了口气：“好好好，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说完保证，换了个轻松调侃的语气，“为什么你请客道谢要带上薇薇，这件事她知道吗？” 她还不知道程渡跟林颂薇领证的事，以为程渡又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程渡看了一眼正低头发信息的林颂薇：“知道，她在我旁边。” 林颂薇正在给赵橙橙回信息，闻言一顿，又抬头看他。 “这个时间点在一起？”程辛夷马上追问，“你们约会吗？你把人追到手了？” 程渡“嗯”了声，依旧看着林颂薇。 程辛夷不太相信：“什么时候的事？” 林颂薇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正要低头打字，就听到他漫不经心道：“我跟她前两天领证了。放心，不是贷款来的。” 林颂薇：“……” 你还挺骄傲啊？ 她眨了眨眼，低头看手机。 赵橙橙：【外婆交给你婆婆了，你婆婆看起来真年轻啊，一点也不像五十多岁的人，顶多四十的样子。】 赵橙橙：【外婆买的奶茶我拿走了，哄她说带去学校给你们，省得她惦记。】 她婆婆…… 程辛夷确实保养得宜，显得很年轻，程渡长得有几分像她。 赵橙橙：【你跟程渡摊牌没有？有没有吵架？】 林颂薇继续打字：【摊牌了，没吵架，其实我也没那么生气。】 对面的程辛夷震惊几秒后，追问：“真的还是假的？你别哄我高兴。” “真的。”程渡收回目光，最后叮嘱几句，“你先带外婆去吃饭，别饿着她，我下周末回去看她。” 挂断电话，看向林颂薇：“饿吗？” 宋语熙买来的饭还放在桌上，估计已经冷了。林颂薇起身摸了一下，说：“我拿去热一下吧。” 走廊上有微波炉，林颂薇把饭盒放进微波炉，等待的时候又拿出手机看了看那张照片。她去看了三次外婆，都没有看到过这个牌子，估计是程渡收起来了。 这混蛋，心眼真多…… 回到病房，两人没再提刚才的事。 吃完饭，吊瓶也打完了，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院。程渡把那个手机递给她，说：“以后你拿着吧，外婆有时候会打电话过来，尽量接听吧，哄哄她。” 林颂薇接过手机，想起宋语熙说过的角色设定，抬头冲他微微一笑：“娇气，挑食，胜负欲重，恃宠而骄，口是心非……在长辈面前很乖？” 程渡挑眉：“难道不是？” “我有这么多缺点吗？”林颂薇绝对不承认。 程渡嗤笑：“我说过这是缺点？” “……”她噎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他：“不是缺点难道还能是优点吗？” “我敢说你敢信吗？”程渡垂眼睨她，笑了，“还是说，你就是想让我夸你？” 林颂薇面无表情道：“不用了，谢谢。” 两人走到停车场，林颂薇想来想去还是有很多疑问，忍不住转头看他：“宋语熙的剧本也是你给她写的吗？她那样说话……外婆就没怀疑？”不管是缺点优点，宋语熙说话的语气和方式跟她高中一点都不像好吗？ 程渡停下脚步，侧目看她：“哪样？” “就……甜腻腻的。” “有什么问题吗？你对着外婆的时候是挺甜的。”程渡淡淡地看着她，嘴角带着些讥诮，“仔细想想，以前你对谁都挺甜，除了我。” “……” 林颂薇满脸写着“我冤枉”，可她也实在说不出“我对你也挺甜的”这种话。 程渡安静几秒，朝她伸手：“车钥匙呢？” 林颂薇抿抿唇，说：“还是我来开吧。” 程渡也没跟她争，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林颂薇不太记路，开车全靠导航，正要打开导航，程渡瞥她一眼：“我记得路，不用开导航。” 她放下手：“哦。” 车开出医院，程渡靠在座椅上看手机，偶尔抬眸看一眼前方，低声给她指路。手机屏幕上是江城那边的远程监控，外婆已经回到家，还捧着没喝完的奶茶，坐在沙发上跟张姨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程渡看了一会儿，退出监控，微微侧身，手肘抵在车窗上，目光专注地看着林颂薇。 她是新手司机，开车动作标准的双手控制方向盘，腰挺得笔直，表情认真严谨，哪怕是等红灯，手也不会离开方向盘。 奈何她再专注，也无法忽视旁边灼人的视线，程渡这个人型导航实在有点影响她开车的专注力。 “前面路口走左侧车道，左转。” “哦……” “转向灯。” “……哦。” 林颂薇连忙打转向灯，已经开始后悔没开导航了。 程渡漫不经心地勾勾嘴角：“别走神。” “……” 林颂薇憋了两秒，终于忍不住道：“你……转头看前面。”说完又小声嘀咕了句，“别老盯着我……” 程渡无声笑笑，懒洋洋地靠回椅背，看着前方的车水马龙。 人型导航继续播报，林颂薇却不再搭腔。 片刻后，程渡：“怎么不说话了？” “……你会跟导航聊天吗？” “……” 抵达停车场，又在程渡的指导下倒车入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干脆利落地停好车，高兴地转头冲他笑了下，笑容明媚灿烂，眼底隐隐有些胜利的得意。 程渡毫无防备，愣了一下，才低头解开安全带。 林颂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笑得有点傻，连忙收敛笑意转回去。 不就停个车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程渡拉开车门，转头看她：“下车，回家。”《 》 48、第 48 章 电梯里，林颂薇站在程渡前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紧张的情绪随着电梯运行楼层越提越高。 明明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程渡住院一晚，好像又打回了原形，甚至比之前更紧张，不受控地胡思乱想。 两人现在的关系，接个吻都有点尴尬，更别说上-床了。程渡病还没好，今晚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叮—— 电梯门打开。 林颂薇回过神来，抬头走出去。 程渡手抄在兜里，慢条斯理地跟在她身后。林颂薇走到家门口，才意识到自己没密码，连忙往旁边退一步，给他让位。 下一秒，肩膀一沉，又被人按了回去。 “别动，录个指纹。” 林颂薇又站了回去，程渡站在她身后距离很近的位置，微微弓身，伸手去按电子锁键盘，衬衫布料刚好蹭到她光-裸的手臂上，操作过程中，不断在那一块皮肤上摩挲，带来一丝痒意。 她僵着不动，手臂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可以了，手指放上去。”程渡在她头顶上低声说。 林颂薇“哦”了声，把右手拇指放上去。 录好指纹，成功开锁后，林颂薇走进去，摸索到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程渡从鞋柜里拿出拖鞋，两人各自换了鞋，走到客厅同时顿住脚步。 客厅里还堆着好几个纸箱，之前刚搬过来就去了医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整理。 已经九点多了，林颂薇今天有点累了，其实不太想折腾，但又没做好跟程渡发生点什么的准备，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转头看程渡，十分体贴地说：“你刚出院就先好好休息吧，这些我等下慢慢整理。” 程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看穿她的内心。 林颂薇被他看得一阵紧张，却强装镇定地跟他对视。 “书先搬去书房，其他的先放阳台，明天晚上我跟你一起整理。”程渡收回目光，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弯腰搬起一箱书，径直走向书房。 “……” 林颂薇茫然无措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放下东西往回走，她才慌忙回头，把包扔沙发上，正要抱起纸箱，就被程渡叫住：“你去整理衣服，这里我来。” 林颂薇不太放心地看向他的手，这些箱子都不轻，但她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 按开主卧的灯，林颂薇下意识往床上看了一眼，床单上还能看出两人昨晚压出的褶皱。那种心慌意乱顿时涌上心头，她双手拍了下脸，吐出一口气。 主卧衣柜很大，但林颂薇什么不多衣服最多，这还没全部带过来就已经装了三个行李箱了。 也不知道衣柜能不能装得下…… 她把柜门打开，看了眼便愣住了。 ——空的。 狐疑地打开旁边的柜门，还是空的。 直到打开最里侧的两扇柜门，才看到里面挂着的男装。林颂薇缓慢地眨了眨眼，程渡这是把三分之二的衣柜都腾出来给她了吗？ 衣柜里大多是秋冬季节的衣服，只有零星几件是夏天的衣服。 程渡夏季衣服这么少吗？ 整理好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林颂薇拿了套中规中矩的睡衣，随手扎了个丸子头，准备去洗澡。 走到门口突然顿住，她忘记收拾洗漱用品了…… — “程渡。” 书房里，程渡从电脑面前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女人。 林颂薇不好意思地说：“我忘带洗漱用品了。” “柜子里有。”程渡丢开鼠标，起身朝她走过去。 他从主卧卫生间的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浴巾，顺便拿了一支新牙刷放在洗漱台上，低头看着她，“还缺什么？” 林颂薇摇头：“不缺了。” 程渡盯着她，嗯了一声，把毛巾放到浴架上，“洗完澡早点睡。”说着就越过她，出去了。 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 主卧安静了下来。 林颂薇愣怔片刻，探头出去看了一眼，总觉得他刚刚那句话有点怪，就像是安顿好客人后说的客套话。 可她又不是客人…… 林颂薇心不在焉地洗完澡，随便抹了点护肤品，拿起床上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她看了一眼房门，走过去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拉开门。 客厅里的灯只留了一盏，灯光昏弱，静悄悄的。她站在门口张望，书房和客房的门都敞着，但灯都是暗的。 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先往厨房看了一眼，突然听见打火机很轻的一声“啪嗒”。她倏地转头看向阳台，玻璃有些反光，阳台上的人影有些模糊不清，只能看出他姿态懒散地倚着护栏，正侧头看着她。 不远的距离，隔着玻璃门跟他对视。 林颂薇迟疑几秒，转身走向阳台。 不问清楚，今晚她大概一晚上都睡不着。 阳台光线更昏暗，程渡刚吐出一口烟圈，青白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温柔而深邃，像是料到她会出来找她，专门在这儿等着。 被那种眼神看着，林颂薇心跳突然加速，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大概也是刚洗完澡，换了件白色t恤一条黑色运动裤，头发还没干透，额前有几缕湿漉漉的，衬得他轮廓干净清隽。 “怎么还没睡？”男人先开了口。 林颂薇不知道怎么回答，慢吞吞地走到他旁边，也不看他，扒着栏杆往楼下看，随口胡诌：“我有点认床，睡不着，出来看看夜景。” 认床是真的，但也只认程渡的床。她要是真能一躺下就睡着，那心也太大了。 程渡垂眸，看着她白净好看的侧脸，嘴角勾了下：“好看吗？” 这时正好有个外卖员从大楼里跑出去，林颂薇看着身穿黄色t恤的外卖员渐渐跑远，突然意识到，他们第一次重逢的夜晚，程渡可能就站在这个位置，看着她渐渐走远。 她转头看他：“你那天晚上是不是站在这里看着我走的？” “是。”程渡承认得很干脆，，手肘搭在护栏上，指间夹着烟往嘴边送，轻吸了一口，垂眸看向楼下。 天气渐渐炎热，夜风里裹挟着热气和尼古丁的味道，林颂薇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突然有点急躁。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侧脸：“十二点多了，你平时……都睡这么晚吗？” “看情况，有时候加班会比较晚。” “……” 暗示失败。 “可是你今晚不加班。”她顿了顿，“而且你病没好，要早点休息。” 程渡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她，挑了下眉：“关心我？” “……” 林颂薇一时语塞，此时此刻她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程渡故意不把话说明白，分明是想等她主动开口，她猜不透他的想法，又怕这是他故意设下的套，等她一开口，他就顺着台阶下。 这样真的显得她太傻了，总是被骗。 “没什么。”林颂薇冲他微微一笑，“我累了，先去睡觉了。” 刚转身，手就被人拽住了。 她心跳霎时漏了半拍，转回头看他。 “你从进电梯开始就一直很紧张，或者说从我提出让你搬过来开始，你就在紧张。”程渡抓着她的手腕，把烟随手一掐，扔进垃圾桶，垂眸看着她，“你紧张什么？” 林颂薇一怔，很快否认：“我没有。” “怕我强迫你？”程渡显然不信，自嘲地笑了下，“毕竟我有前科。” “……” 两人的初吻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提到初吻必定会想到那一巴掌，林颂薇仰着下巴看他，皱眉道：“我不是怕这个，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说完顿了下，轻哼一声，“你的前科又不止这一个，也没见你改。” 她指的是骗人的事。 “我错了，下次还敢”说的就是程渡。 “我这不是改了么？”程渡还抓着她的手，低头紧紧盯着她，嗓音低沉，“你说想一步一步来，所以我暂时先住客房，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进一步了，我再搬回来。” — 第二天早上，薇欢工作室。 林颂薇跟尤欢在办公室里商量比赛的事，昨天她赶着去医院，两人都没来得及说这件事。 “这个节目热度挺高的，去年参加的设计师或多或少都能得到不少回报，我当然是希望你去的。”尤欢昨晚就去打听了一番，有个造型师朋友认识一个去年参加过比赛的设计师，确实打听到一些还没公开的内幕，“不过，去年那个主持人生孩子去了不能继续主持，今年要换一个主持人。” 林颂薇还在想参赛的事，随口回答：“换就换吧。” 尤欢说：“主持人是孙虞。” “……” 林颂薇表情微妙：“真是她啊？”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她了。” 林颂薇一点也不想跟孙虞见面，更别说一起录节目了。尤欢看她不说话，好奇问：“你跟她以前有过节？” “过节倒不至于，她高中的时候喜欢程渡，所以一直挺讨厌我的，加上之前的案子也跟她有关。”林颂薇都可以预见两人尴尬的场面了，叹了口气，“算了，也不能因为她是主持人就影响我的决定。” 尤欢也不催她，盯着她的脸换了个话题：“看你这黑眼圈都出来了，昨晚没睡好？” “这么明显吗？” 昨晚因为程渡那几句话，又因为那张床满是程渡的味道，林颂薇身体很累，精神却极度亢奋，活跃得跟喝了八杯咖啡似的，也不知道翻来覆去多久才睡着。早上闹钟响过，被她迷迷糊糊关掉，再醒来已经是九点，程渡早已经出门，留了一张纸条和车钥匙给她。 尤欢忽然凑过来，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瞧了瞧，顺手在上面摸了一把：“一个吻-痕也没有，你们昨晚不会单纯地盖被子聊天吧？” “……” “我之前跟他说过想一步一步来，”林颂薇顿了顿，也不知道这个开始是好还是坏，“他暂时睡客房，说等我愿意了再搬回主卧。” 尤欢震惊了几秒，同情地在她肩上拍了拍：“程律师真是好定力，不愧是能骗你两年的人。被这种男人爱上，你就等着被吃得死死的吧。” 林颂薇：“……”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薇薇姐，你订的咖啡到了。”周小圆在门外喊了声，推门进来。 林颂薇喝完咖啡续命，正准备修改客户的设计图，桌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c：【起床了么？】 林颂薇拍了一张工作台的照片发过去，回复：【准备工作了。】 c：【昨晚睡得好吗？】 一只薇：【挺好的啊。】 还发一张神气叉腰的狐狸表情包。 如果不是工作台上的咖啡，程渡都要相信了。他嘴角勾了勾，低头回复：【晚上我会早点回去帮你收拾东西。】 程渡刚开完早会，去了徐知远的办公室，两人谈了谈江城分所案件资源和律师资源的事。徐知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你确定只带小陈走？其实还是有两三个大律师愿意过去的。” 其中就有许黛，不过这话徐知远没说，程渡这人平时在律所挺冷的，但现在的女孩子好像就喜欢他这种类型。 这人真特么招桃花。 “不用。”程渡头也没抬，低头看着手机。 徐知远看他嘴角带着笑意，八卦地问了句：“跟你老婆发信息啊？” 程渡心情很不错，懒洋洋地“嗯”了声。 “真要回江城啊？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徐知远还是不想程渡回江城，之前是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把人留下，现在有了，林颂薇不就是最好的理由？ “你既然都跟林颂薇领证了，就别回江城了，新婚夫妻异地分居不好，更别说你们感情基础比较……” “比较什么？”程渡冷冰冰地看过来，打断他。 比较薄弱。 “比较青涩，可能还停留在单纯的学生时代。”徐大律师及时改口，但还是没忘记损一句，“证都领了，还保持你的处-男身份，你是打算接着谈柏拉图网恋啊？” 程渡面无表情：“关你屁事。” “行行行，我闭嘴。”徐知远无所谓地一耸肩，还是有点不死心，“那你回江城这事，林颂薇知道吗？” 一只薇：【好，那我也早点回去。】 程渡垂眸看着对话框。 半晌，才说：“今晚我会跟她说。”《 》 49、第 49 章 晚上林颂薇还是回晚了，打开家门已经过了九点，程渡正好搬着纸箱从阳台进来，脚步一顿，抬眼看她：“不是说早点回来？” “徐洋带他老婆去我工作室选敬酒服，选了两个小时。”林颂薇边换鞋边解释，“等他们走了我才回来的。” 程渡放下纸箱，阳台上的纸箱他已经搬了大半，堆在茶几前。 “书房我整理过了，空出了一半书架。”他前面三个大箱子是书，旁边一个纸箱装的是画稿，他脚尖踢了踢箱子，“你的书，想怎么放？” 这一大箱书林颂薇挪都挪不动，她怕程渡等会儿又要搬箱子，从包里摸出一把小剪刀，弯腰把封口划开。 程渡失笑：“你还随身带剪刀？” “有时候要用到，还能防身……”她挨个把纸箱划开，剪刀收回包里，转身把包扔到沙发上，接着弯腰抱起一摞书，抬头看他，“这样一摞一摞地搬吧。” 程渡知道她的顾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行，听你的。” “……” 林颂薇低下头，抱着书先走了。 她第一次进这个书房，还是为了找画稿，当时心里乱糟糟的，也没仔细看。整个书房装修简洁大方，一张带侧柜的办公桌和皮椅，背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架，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现在左边书架都空了，隐约记得当时书架摆设不是这样的。 “你整理，我去搬。”程渡把一摞书放桌上，转身出去，到了门口突然停住，回头看她，“放在你能够得到的地方，放不了的等我来。” 林颂薇看着他，点点头。 程渡转身往客厅走，她微微出神地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看他搬着书起身，才慌忙转回头，装模作样地整理。 虽然他年少时期总仗着自己的手伤对她呼来换去，欺负过头惹她不高兴了，他又笑着凑上来哄人。但他一直很有分寸，甚至可以说是体贴入微，并没有真正让她为他做过什么，反而在一些小细节上总能照顾到她。 多年不见，他依旧如此。 好像很多东西其实都没有变，变的只有她和时间。 程渡很快就把书和画稿都搬进来了，堆满宽大的书桌，几乎有一半都是画册画集，不乏一些艺术家的作品，大概都是林颂薇的收藏品。 他看着旁边的画稿，不动声色地开始翻看。 林颂薇一贯的习惯，每次完成一张画稿或者设计图，哪怕是随手画的小插画，都喜欢在右下角标注上日期。 有一些甚至连地址都有。 程渡看着手上的画，微微出神。 这张画画的是一个女孩独自坐在桌前，闭着眼，双手合十，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场景。 右下角落款：2015年11月15日（搬家第一天） 林颂薇二十岁生日那天画的。 这些东西，林颂薇装箱时基本都已经分类好了，所以整理起来并不费劲。她把一部分书放上书架，一转头就看到男人懒洋洋地倚着桌沿，低头翻看她的这些年的画稿。 这些画稿大多是以前留学时的作品，很多连尤欢都没看过，毕竟都是设计师，有些灵感并不完全共享。 还有一些是她随手画的小漫画。 她走过去，看清他手里的话，连忙抢了过来：“别看了……” 都没问过她，就擅自翻看。 “不能看？”程渡低声问。 “不能看你也看了。”林颂薇低头整理画稿，顿了一下，“也不是不能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当时搬家太匆忙了，附近买不到生日蛋糕，我就自己画了一个，画蛋糕充饥。” 其实不是没买到，是蛋糕店的小蛋糕已经卖完了，只剩下六寸八寸的，价格太贵她实在舍不得买。那是她第一次过生日没有吃到生日蛋糕，整个人很沮丧很难过，就想画个蛋糕，许个好愿。 当然，这种酸楚又傻气的想法，她说不出口。 程渡凝视着她的脸，脑子里浮现她可怜巴巴地对着一张画出来的生日蛋糕许愿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沉默半晌，低声问：“为什么搬了两次家？” 她上次说过，她大学时搬了两次家，才把护身符弄丢了。 “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大二时家里出事了。”林颂薇很少跟人提起这些事，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她父母来说，那段日子都不好过。赵橙橙说过，当时班群里有人问起她的事，问她还好吗？ 程渡肯定也知道。 “那时候没钱，原本住的房子房租太贵了，我租不起，搬去跟同学合租了。第二次是因为住我楼上的一个女孩失踪了，警察找我们做了笔录，又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人……我害怕，就跟同学搬家了。” 她并不想诉苦，几句话就解释过去了。 搬家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关注当地的社会新闻。 那个女孩，一直没找到。 就这么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可能是这个话题有点沉重，空气凝气了片刻。 林颂薇低着头，想起那段惶惶不安的日子，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程渡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深蹙：“你的裴屿哥呢？他就没照顾到你？”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和责备。 以前每次一提到裴屿，程渡必定是阴阳怪气，林颂薇忍不住转头看他，发现他是认真的。她抿了抿唇，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我们隔的比较远，而且他跟女朋友一起住，我不想太麻烦他。搬家的时候，我都没告诉他。” 毕竟她以前暗恋过裴屿很长时间，虽然那时候她已经不喜欢他了，但还是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去了英国后，她很少去找裴屿，大多时候是他带着女朋友过来看她。 “林颂薇。”程渡突然叫她的名字。 她茫然抬头：“啊？” “你要是当初没打我那一巴掌，你会有个男朋友，就不会在二十岁生日连个生日蛋糕都没有。”程渡心底窝着一股火，也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他面无表情地直起身，抬手在她后脑勺上用力揉搓一把，转身绕过桌角。 “……” 林颂薇懵在原地，呆愣地看向他。 程渡站在书桌和书架中间，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下巴一指桌上的书：“怎么放？” “啊？”林颂薇回过神，“都、都可以……你看着放吧。” 书房的灯光温暖明亮，程渡默不作声地将书一一放上书架，动作迅速又利索。林颂薇心不在焉地整理画稿，又翻到到那张画时，有些出神地抬头看程渡。想起他刚刚那句话，情绪百转千回，心底竟然在这一瞬涌起了一丝遗憾。 就好像二十岁生日过后，她经常会想起那晚没吃上的蛋糕。 程渡于她而言，就好像是错过的二十岁生日蛋糕。 — “快十一点了，其他的明晚再收拾吧。” 程渡把书架全部归整好，走到客厅，在茶几前站定，低头看向正坐在地毯上整理首饰盒的林颂薇。 林颂薇把东西往收纳盒一扫，抱着东西起身，仰起下巴看他：“那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 程渡低嗯了声。 林颂薇现在一看着他，就想起自己错过的二十岁生日蛋糕，心底总有些难以言说的遗憾，甚至冒出一丝无法宣泄的酸涩感。她垂下眼，卷翘的睫毛眨了眨，小声道：“那……晚安。” 说完，抱着收纳盒回房间了。 茶几下方柔光微闪，程渡看了几秒，俯身把东西捡起来，是一枚月亮吊坠的耳环。厨房里传来热水器嗡嗡嗡的声音，他顿了顿，把东西放茶几上，去阳台抽烟。 程渡这两年烟瘾没以前那么大了，大概是从林颂薇回国后开始好转的，他背靠着护栏，夹着烟的手松松地垂在腰侧，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低头翻看。 秦朝：【你什么时候回来？给你庆祝一下，恭喜你跟林颂薇领证。】 这人估计就是闲的，有事没事就来八卦关心他几句。 程渡懒得打字，直接发了条语音：【这周末有时间会回去看外婆，不过没空跟你庆祝。下月初再说。】 秦朝：【你是下月初回江城，定下来了？】 c：【嗯。】 程渡掸了掸烟灰，沉沉地叹了一气，本来今晚打算跟林颂薇说要回江城的事，看她现在的样子，大概巴不得他回去。 几分钟后，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走回客厅。 滴—— 一声轻响传来，他抬眸看向门口。 宋语熙鬼鬼祟祟地走进来，一抬头就对上程渡审视的目光，吓得她抖了一下，又讪讪一笑：“哥，你还没睡啊？” 程渡看着她：“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你一点也不关心你妹妹，我上一部戏的导演让我去补拍几个镜头，那天离开医院就去机场了，我还发了几个朋友圈，你肯定一条也没看。刚下飞机肚子有点饿，之前搬家零食和酸奶忘了带走，反正你也不吃，我就过来拿咯……” 宋语熙叨叨絮絮地解释，关上门打开鞋柜找拖鞋，突然发现鞋柜里有两双女士鞋，其中一双还是高跟鞋！她话音倏然顿住，震惊地转头看她哥，指着鞋柜的手颤抖起来，“哥哥哥哥哥……你跟人同居了？还是约……” 约……炮？！ 不，不可能是约-炮吧？他还在追薇薇姐呢！ 程渡眯了下眼：“约什么？” “……” 宋语熙当然不敢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哥……是不是薇薇姐还在生气？不理你了？还是明确拒绝你了？”宋语熙想到唯一的可能，拖鞋也不穿了，穿着袜子急匆匆走到他面前，痛心疾首地说，“你不能这样啊，你这样就不干净了！” 程渡都听乐了，挑眉问：“我跟我老婆同居，哪儿不干净了？” 宋语熙：“！！！” 刚走出房间的林颂薇：“……” “老婆？！”宋语熙音量骤然拔高，瞪大眼睛看他，“你你……哪来的老婆？” 林颂薇怀里抱着脏衣服，准备拿去洗衣机洗。她站在主卧门口，看着客厅里的兄妹俩，很想逃回卧室。 “这不是么？”程渡似乎早就发现她站在门口了，下巴往她这边指指，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轻描淡写地说，“你嫂子。” 林颂薇心跳漏了半拍，怔怔地看着他。 宋语熙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颂薇：“薇薇姐？”她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从震惊里回过神来，表情逐渐兴奋，“哇啊啊啊！你们真的在一起啦？” 林颂薇看着程渡。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等她亲口回答。 宋语熙没发现两人的异样，嘴角几乎咧到耳后根，冲着林颂薇响亮喊了声：“嫂子！是真的吗？” 林颂薇：“……” 都被人抓到现场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她微微一笑：“对，前几天刚领证。” “啊？！！！”宋语熙又惊了，“领证？！！” 下一秒，额头被弹了一下。 “啊！！”她捂住脑门，“疼！” 程渡警告：“大半夜的，控制你的音量，我不想被投诉。” 宋语熙整个人都恍惚了，这剧本反转太快了吧？她以为她哥还身处“追妻火葬场”的剧本里，他已经把人拐到民政局领证了。 这什么进度啊？ 她满肚子问号，还是不太敢相信，揉着脑门问：“哥，是真的吗？” “结婚证拿给你看一下？” 宋语熙天真地点头：“好啊！” “……” 程渡面无表情地看她，林颂薇咳了声，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找你哥有事吗？” “我来拿零食。”宋语熙说完，突然恍然大悟，“打扰到你们了吗？” 林颂薇刚要说“没有没有”，就听到程渡不耐烦道：“是，拿了零食赶紧回去。” 林颂薇：“……” “好好好，我拿了东西马上滚蛋！”宋语熙高兴得像拿了奥斯卡影后，欢快地跑进厨房。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林颂薇若无其事地抱着衣服去了阳台，程渡不经意扫过她微红的耳根，笑了声。 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宋语熙正在里面翻箱倒柜。 林颂薇把衣服塞进洗衣机，按开机键，转头看了眼，宋语熙怀里抱着一堆零食从厨房走出来，一边走还一边掉。 林颂薇：“……” 她看不过去了，在阳台柜子里翻出一个帆布包，过去帮她把东西装进去。宋语熙抱着一袋零食，眉开眼笑地说：“谢谢薇薇姐……啊不，是嫂子。” “不客气。”林颂薇已经接受“嫂子”这个称呼了。 “厨房最左边的柜子还有我囤的零食，有酸辣粉和螺蛳粉。”宋语熙囤了很多零食和速食品，只带走了一小半，特意留了一大半给林颂薇，“哦对了，冰箱还有酸奶，这些我哥都不吃，你记得吃哦。” 林颂薇：“好的……” “那我走啦！”宋语熙挥了挥手，一溜烟跑到门口，换好鞋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冲客厅里的两人灿烂一笑，“哥哥嫂子，新婚快乐啊！” 说完，高兴地转身走了。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林颂薇想了想，转头看程渡：“你早上不开车应该不方便吧？以后我还是自己打车或者坐地铁去上班吧，小区路口就有地铁站，打车也很方便。” 这几天程渡的车一直是她在开，他似乎打算把车让给她。林颂薇以前上班要么打车要么坐地铁，他的工作没车肯定不方便。 “一只薇。” 程渡每次这么叫她时，心底都会跟着一软，这个称呼似乎是独属于他的。 事实也是如此，除了程渡，也没人会这么叫林颂薇。其实“一只薇”只是她少女时期随便起的网名，好几个社交平台的名字都是这个，这么多年也没换过。高中那会儿，每次听他这么叫，她总能在他语气里品到一点宠。 “嗯？”林颂薇莫名有点紧张。 程渡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轻声开口：“下个月初，我要回江城工作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留在那边，最短两年，长则五年。” 林颂薇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啊？”显然是措手不及，没料到刚领证，就要异地。 “这件事我去年就在准备了，工作也基本交接好了。”程渡没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对不起，没提前告诉你。” 没提前说的原因，不用他说，林颂薇也知道。 大概是怕她不同意跟他领证。 她抿了抿唇，小声问：“因为外婆？” 程渡嗯了声：“你介意吗？异地夫妻。” 林颂薇表情茫然，想说不介意，但心里堵得慌，开不了口。她现在看程渡，就像看自己的二十岁生日蛋糕一样，明明近在眼前，就怎么也够不着。 不吃一口，怎么也不甘心。 他回江城的原因，她很清楚。外婆现在还能记得他，可能几个月或一年两年后，大概连他是谁都认不出了。 程渡是想在外婆还记得他的这些时间里，陪在她身边吧。 ……她理解他，但似乎没办法说不介意。 客厅里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 半晌，林颂薇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你不是去年就开始准备了吗？当时我们还没重逢，我不在你的安排内也正常。”所以，她介不介意好像也不重要，因为结果改变不了。 “谁说你不在我的安排内？”程渡皱眉，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质问，“你就没想过开口挽留？” 林颂薇很想反问“如果我开口你一定会留下吗”，但她开不了口，如果她真的开口，程渡大概真的会留下，然后又像以前那样每周抽空回去看外婆。 照顾阿尔茨海默症病人很辛苦，他这几年两头跑已经很不容易了，林颂薇不想因为自己任性的一句话，就改变他的决定。而且外婆现在把他们两个都当成了高中生，很多谎要圆，他留在这里必定更累。 “我是没想过挽留你，没这个必要……”她看到程渡眼底闪过失望，很快继续说，“我以后也会尽量抽时间，回去看外婆……” 程渡愣住，黑眸紧紧盯着她。 “还有，陪你演戏。” “……” 她扬起脸对他笑笑，故意问：“你要给我写个剧本吗？” 这句话让刚刚有些紧绷的气氛忽然松弛下来了，程渡失笑，往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林颂薇心跳突突地加快，手下意识往回缩了一点，却被他牢牢握住。程渡抬起她的手，把那只耳环放到她手心，抬眸看她：“不用，本色出演就好。”《 》 50、第 50 章 第二天上午，林颂薇给于星回了一个电话，答应参加比赛。挂断电话，她突然叹了口气，看向尤欢：“后天去签合同。” 尤欢一直坐在边上，支着下巴问：“怎么还叹气了，后悔啦？” 林颂薇摇头：“不是……” “那是舍不得你家程律师？” “……” 她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咖啡，低头说：“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他下个月就要回江城工作了，就算没有比赛也会分开。” “啊？？”尤欢都听愣了，十分不解，“所以你们这证领来干嘛？不睡一张床就罢了，还要分居？” 林颂薇昨晚因为这事，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虽然跟程渡领证和同居都有些赶鸭子上架，但她都有了心理准备。 唯独分居，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所以，她对接下来的新婚生活也有些茫然，“不知道……” 尤欢只见过程渡几次，不好下定论，半开玩笑地说：“你家程律师怎么想的？他看起来是有点冷，但不至于性冷淡吧。” “……” “额，他不是，也不可能……”林颂薇尴尬地给程渡辟谣，虽然还没试过，但他看她的眼神，怎么也不可能是个性冷淡。她顿了顿，看向尤欢，“我之前觉得程渡跟我结婚是因为喜欢，可能有外婆的原因，但最重要的是他还喜欢我，现在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外婆频频提起她，他才慢慢想起高中那会儿喜欢她的那种感觉，所以才会在医院碰见她的时候，决定跟她相亲，甚至想跟她结婚。 尤欢挑眉：“那你呢？” 林颂薇没反应过来：“我什么？” “你喜欢他吗？” “我……” 林颂薇不知道怎么回答，要说不喜欢，那她这么在意程渡喜不喜欢她，岂不是很双标？她张了张嘴，半晌才低声道：“我要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敢赌上自己跟他去领证。” 谈恋爱跟结婚不一样。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有勇气跨过恋爱直接结婚的，也只有程渡了。 尤欢啧了声：“看你这患得患失的小模样，哪里像才有一点感觉？我看你跟程律师的关系更像是旧情复燃。” “……” “我没患得患失。”林颂薇不想承认。 “行行行，你没有。”尤欢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我觉得分居这件事你也不用紧张，相信我，你们家程律师心里肯定比你更没底。” 林颂薇迟疑：“真的？” 尤欢滑着椅子过来，在她肩上拍了拍：“真的，他肯定比你急。你既然不知道怎么办，就顺其自然，看他怎么做。” 林颂薇想了想，觉得尤欢说得很有道理。 两人聊过之后，林颂薇便开始忙活手上的设计稿了，之前因为抄袭案的事耽误了进度，有些稿子近期要给客户看的。忙碌到中午，尤欢想起一件事：“月底的面料展，你还能去吗？” 意大利的面料展，林颂薇每年都要参加，设计师不仅要懂流行趋势，还要懂面料，掌握最新的面辅料资源。而且，她很享受挑面料的过程。 如果不参加比赛，去几天意大利，不会耽误多少工作。 现在要参加比赛，林颂薇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吧。” “你一个人没问题？” 去年是两人一起去的。 林颂薇笑了：“能有什么问题，我以前自己一个人去过几次。” 尤欢：“那我给你订机票和酒店。” … 程渡今晚有应酬，林颂薇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经十一点多了，他还没回来。她靠着床头，点开他的对话框，犹豫要不要问问他几点回来。 但这行为，太像查岗的妻子了…… 更何况，两人最后的对话还停留在程渡那句“不用等我，早点睡”。 算了。 林颂薇丢下手机，下床去厨房倒了一杯水。 刚端着水杯从厨房出来，就听到门咔哒一声。 程渡回来了。 林颂薇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程渡关上门，站在玄关看向客厅。 客厅里只留着一盏落地台灯，灯光柔和静谧，像是为晚归的人专门留的。之前宋语熙住在这里的时候，要么灯全都关了，要么几个大灯明晃晃开着，这个屋子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温馨过。 程渡换鞋走进去，一抬眼，看见捧着水杯站在餐桌边上的林颂薇，他脚步顿住，看着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林颂薇眨了眨眼：“你回来啦。” “在等我？”程渡嘴角勾了勾。 “……” 额，要说不是，那就太煞风景了。 但也不想否认。 林颂薇感觉自从跟程渡重逢之后，她的情绪一直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慌张境地，程渡虽然没有年少时坦荡直接，但一直进退有度，偶尔强势逼近一步，她便举手投降了。 简直是被牵着鼻子走啊！ “我出来倒杯水，马上去睡了。”她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子上敲了两下，看着他说，“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刚转身，又被人叫住。 “等等。” 她疑惑回头。 程渡走到她面前，垂眸睨着她：“明天晚上有时间的话，跟我去吃顿饭，和律所的同事。” 这是要打算把她介绍给同事？林颂薇愣怔地抬头看他，紧张的情绪随之而来，“明天……什么时候？我下午要去电视台签合同。” “什么合同？” 林颂薇把参加比赛的事告诉他，又解释道：“之前还没决定要不要去，所以没告诉你。” 程渡知道这个节目，因为宋语熙之前在家里看过，边看边跟他解说，还指着电视里的女明星问他谁更好看。他也知道林颂薇在国外参加比赛拿过好几个奖，他在网上搜索过，现在电脑里还存着她比赛时的照片和视频。 林颂薇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期待他说一句肯定或鼓励的话。他大概喝了不少酒，身上混合着淡淡的烟酒味儿，盯着她的目光直接坦荡，却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突然有些呼吸不稳，很想往后挪一步，但控制住了。 她低下头，本来她对参加比赛这种事情不会怯场，也不会特别在意谁对比赛的看法，此时突然有点在意，忍不住解释几句：“参加比赛是想给工作室品牌增加宣传，跟我以前参加的画画比赛和设计比赛性质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是以节目形式播出。” 程渡“嗯”了声：“比赛加油。” 林颂薇低头抿了一口水，含糊道：“谢谢。” “明天早上我送你上班，下午签合同有什么疑问可以找我，结束后我去接你。”程渡收回目光，转身往房间走，边走还边解扣子。 啪嗒一声，房间灯光大亮。 程渡背着光站在门口，灯光穿透白衬衫，男人修长挺拔的身材轮廓若隐若现，浑身透着一股慵懒性感。林颂薇偷偷瞟了几眼，在心里猜测他有几块腹肌的时候。 他突然回头：“还不睡？” “……” 她迅速收回目光，匆匆走向主卧，丢下一句：“晚安。” … 第二天下午，林颂薇跟尤欢去电视台签约，两人仔细看了合同，跟节目组了解流程之后，便签了字。于星坐在长桌对面，笑着看她：“你怎么不问问，都有谁参加比赛？别的设计师来签合同都问了。” 林颂薇放下笔，抬头笑笑：“我不知道你们节目组怎么安排，如果能说应该会提前告诉我的吧。” “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于星赞叹，又问，“那你知道主持人是谁吧？” 林颂薇从容道：“是孙虞吧？” “对。”于星微笑解释，“前两季的主持人都是谢语，可能你们也听说了，她前阵子刚生完孩子，还在休养当中，孙虞是我们请来救急的。” 这个节目是靠明星引流的，并不算正规的设计大赛，说到底算是综艺节目。综艺节目需要爆点，爆点很多时候要靠营销和剪辑，甚至是恶意剪辑。 之前她陷入的抄袭风波，闹得那么大，也算是设计师里的独一份了。更何况还牵扯了主持人孙虞，要是把周佳璐和宋语熙也请来，那简直是把热度和营销点捧到宣传面前了。 节目组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 电视台女主持人又不止孙虞一个，怎么就偏偏选了她呢？不就看中这些话题和热度吗？ 这些林颂薇和尤欢之前都讨论过了，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何况，她也需要节目组给自家品牌宣传，互惠互利罢了。 林颂薇微笑：“我知道，我对主持人没什么意见。” 从电视台出来还不到五点，尤欢搂着林颂薇的肩，怜爱地说：“我突然有点后悔了，要是孙虞故意为难你，你能应付得过来吗？” 林颂薇倒是不太担心：“录制节目呢，那么多人看着，她能怎么为难我？” 尤欢叹了口气，手指在她脸上刮了刮：“委屈你了宝贝儿。” “嗯嗯，委屈死我了。”林颂薇配合地叹了口气。 电视台距离远渡律所不远，林颂薇系好安全带，想了想，转头看尤欢：“你送我去远渡律所吧，我就不回去了。” 尤欢戴上墨镜，笑着把车开出去：“好。” … 程渡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抓起车钥匙和手机，正要给林颂薇打电话问她在哪儿，就先收到了她的信息。 一只薇：【我签好合同啦，尤欢把我送到你律所楼下了。】 一只薇：【我在楼下的咖啡厅等你下班。】 程渡嘴角无声勾了勾，低头打字：【上来。】 楼下咖啡厅，林颂薇刚在靠窗位置坐下，看到他的回复，想也不想就拒绝。 一只薇：【我还是在楼下等你吧。】 不知道他们律所有几个人知道他们已经领证的事，徐知远肯定知道。官司已经打完了，她这会儿上楼找程渡，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c：【行。】 这家咖啡厅看起来还不错，前几次来律所都很匆忙，没来得及尝试。她扫过桌上的二维码，点了一杯低糖拿铁。 临近下班时间，店里客人陆续多了起来，林颂薇端着咖啡回到座位上，整理了一下裙子，小腿随意交叠，低头轻抿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她懒洋洋地靠着沙发，借着窗帘躲过阳光，只有纤细的小腿以及高跟鞋未包裹的脚背，落在日光中，成了咖啡厅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你好，这里有人坐吗？” 视线里忽然多了一双男士皮鞋，她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一个身穿衬衫西裤，戴着无框眼镜，长相斯文的男人站在她对面，手里提着电脑包，正微笑着看她。 她余光扫了下周边，明明还有空位。 显然是来搭讪的。 虽然不想搭理，但她也不能凭空变出一个人来说“有人”。 “没……”她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人冷冰冰地打断了。 “有人。” 她愣住，回过头看向来人。 程渡站在她身后，冷淡的目光从对面的男人身上收回，垂眸看了一眼林颂薇，看到她面前的咖啡，微微皱眉：“这个点还喝咖啡，你晚上打算几点睡觉？” 林颂薇：“……”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我就尝尝，看你们律所楼下咖啡味道怎么样。” 来搭讪的男人看了眼林颂薇，尴尬地丢下一句“不好意思”，便匆匆转身，换了个角落的位置。 程渡鼻腔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嗤笑，绕到她对面坐下，面无表情地将林颂薇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目光在她手上顿了顿。林颂薇今天中午特意到工作室附近的美甲店做了个指甲，衣服和首饰也是精心搭配的，整个人从头到尾都透着漂亮精致。 林颂薇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挪了挪双腿，小声道：“干嘛这么看我？”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 林颂薇没听明白，有些茫然：“什么这样？” 程渡语气淡淡：“一会儿没看着，就到处招桃花。” “……”《 》 51、第 51 章 当年，几乎全校的人都知道程渡在追林颂薇，程渡还为了林颂薇差点把手废了，为了她从理科转文科，两人还是同桌，几乎是形影不离。 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不少男生偷偷喜欢林颂薇，她课桌里经常有人塞情书和礼物。 这些也就算了。 反正一中有程渡，也没人敢光明正大跟林颂薇告白。 但在校外就不一样了，好几次两人去书店，程渡就去挑个书的功夫，林颂薇都能被人搭讪问要号码和q-q号。每次碰到这种事，程渡都会黑着脸走到她身旁，嘲讽道：“我的号码给你要不要？” 把人赶跑后，又不满地低头冲她嗤一声：“一会儿没看着，就到处招桃花。” 一开始林颂薇会觉得挺委屈挺冤枉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再听到那句话，都会因为他直白热烈的喜欢而悸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能一字不落地听他说这句话。 林颂薇愣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情绪被一点点地勾着，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那种被人深深喜欢的那种感觉。 那种悸动铺天盖地地上涌，让她心尖瞬间一麻。 她慌张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想说句反驳的话，却又想起来前段时间在酒吧被沈齐鸣骚扰的事，突然有些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抬头看他：“你下班了吗？怎么下来了？” “没有。”程渡存心不想放过她，漫不经心地笑笑，“可能预感有人要跟我老婆搭讪吧。” 林颂薇：“……” 她垂下眼，脸颊开始发热。 老婆老婆…… 就你叫得顺口。 她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笑笑：“那你来得好巧。” 程渡不置可否地看着她，下巴指指桌上的咖啡：“还喝吗？不喝就准备走了，等会儿堵车。” “喝……”林颂薇不想浪费，把咖啡喝完，拎着包起身时没太注意，包包勾住了沙发扶手，刚迈出步子就卡住了，身体被带着往后踉跄，险些没站稳。 她惊得差点叫出来，腰上突然一紧，整个人跌入男人结实的怀抱。 “小心点儿。” 程渡从身后揽着她的腰，微低着头，温热的气息系数喷洒在她耳边，她神经骤然紧绷，浑身毛孔像过电一般，身体软了一半。 在公共场合差点摔了，实在有点丢人。 “没事儿，快走吧。”她慌乱地站直，低头把包弄出来。 程渡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越过她往前走一步，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把人带离咖啡厅。 林颂薇落后他半步，不时低头看两人的手。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路回到办公楼里，站在电梯门前等电梯。她悄悄抬头瞥了一眼程渡，他神色平静自然，也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她抬头盯着电梯显示的数字，从15楼开始倒数，很快，数字显示到"1"。 电梯门打开。 “……” 林颂薇看到电梯里的几个人，顿时傻眼了。 电梯里除了她的代理律师徐知远，其他几个都是在律所宣传册上见过的律师，有些名字没记住，但都有点眼熟，而且全都是男律师。 律所的女律师呢？都去哪儿了？ 几个人正在聊天，除了徐知远，没人注意门口，有人问：“程律师去接谁啊？” 林颂薇：“……” 徐知远扬了扬下巴，笑道：“喏，门外不就是了。” 几位律师一愣，纷纷抬头看向门外。 林颂薇窘了，无意识地抓紧程渡的手，求助似的抬头看他。 程渡垂眸看她一眼，安抚性地在她手上捏了捏，对电梯里一群人视而不见，问她：“等下一趟？” 林颂薇：“……” 电梯里的人：“……” 徐知远忍俊不禁：“别这样，我们又不会吃人。” 这群律师一个个都是嘴炮里的战斗机，正一脸兴味儿地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憋什么坏水呢。程渡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说：“空气不好。” 林颂薇：“……” 她不知道这群律师日常就喜欢互怼，赶紧挠了挠他的手，示意他别乱说话。 “哎往后挪挪。”站门边的高胜一手挡着门，一手往后挥。他是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之一，也是这群律师里年纪最大的，四十多岁的已婚中年男人。 几个人纷纷往后挤，愣是空出一半空间。 林颂薇尴尬得不行，硬着头皮对他们笑了笑：“谢谢啊……” 一群人忙摆手：“应该的。” 程渡无声笑了笑，牵着她走进去。 因为之前的案子，大家都认识林颂薇，并且对她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她跟程渡的关系，程渡长得帅业务能力强，明里暗里追他的女人很多，但他就像被抽了情丝似的，对谁都不来电。直到看过孙虞的微博才知道，程渡也不是断情决爱，还是有过感情经历的。 不过，大家都是私底下八卦几句，没人好意思去程渡面前提，现在看到他牵着林颂薇，除了知道内情的徐知远，一群男律师俱是满脸八卦。 电梯门缓缓关上。 气氛有些诡异的尴尬，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地转头看右的徐知远：“徐律师，你们今天是集体早退吗？” 律所下班时间是六点，现在才五点半。 “哈哈对，除了还没下庭和外出的，都早退了。”徐知远声音含笑，“刚看程渡急匆匆下楼，以为他是去工作室接你。” 林颂薇：“我就在楼下的咖啡厅。” 话音刚落，负二层就到了。 一群人走出电梯，高胜笑着开口：“程律，不介绍一下？” 林颂薇和程渡脚步同时一顿，程渡低头，跟佯装镇定的林颂薇对视一眼，嘴角勾了勾：“林颂薇，你们应该都认识了，我们前几天刚领证。” 除徐知远以外，众人都惊了。 高胜先反应过来，冲程渡挑了下眉：“好啊，你动作够快的，都已经合法了，恭喜恭喜啊。” 林颂薇脸颊开始发烫，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对众人微微一笑。 “谢了，以后婚礼少不了你们的请柬。”程渡看出她的不自在，抓住她的手腕，“先去餐厅吧。” 说完，不给这群人调侃的机会，拉着林颂薇走了。 等人走远，高胜手肘捅了下徐知远：“你早知道了吧？程律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他们以前在一起过吧？破镜重圆吗？不然怎么这么快就领证了。” 徐知远笑而不语，心道：人家可不觉得快，等了多少年了。 “许律师还不知道吧？”高胜发出一声感叹，“她可要伤心了，之前还想追到江城去。”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徐知远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丢下一句“已婚老男人没事少八卦”就走了。 高胜：“……” 有人拍拍高胜的肩膀，低声道：“你踩雷了，徐律师好像对许律师有意思。” - 临近五月底，北城的气温逐渐攀高，地下车库很闷热，程渡启动引擎，打开空调。林颂薇系好安全带，靠着椅背暗暗松了口气，尴尬紧张的情绪随着空调冷风慢慢消散。 程渡低头给徐知远发了条信息。 c:【你给大家打声招呼，别一会儿都凑上来八卦。】 徐知远：【行。】 他放下手机，把车开出去，漫不经心地开口：“还在紧张？” 还是后悔答应这场饭局了？ “啊？”林颂薇回过神，“没……不紧张了。” 他皱了下眉：“还是说，不喜欢我自作主张公开我们的关系？” 林颂薇一愣，很快说：“没有。” 之前她是怕父母接受不了闪婚，所以才暂时隐瞒。但她没说过不能告诉同事朋友，而且……就算说了，她爸妈远在江城，也不可能知道。 她顿了顿，又强调了一次：“真的没有。” “没有就好。”程渡目视前方，顺手把广播打开。 今晚的聚餐订在北城有名的海鲜酒楼，三楼的宴客厅很大，餐食酒水都是自助的。 林颂薇跟程渡一到场，就感觉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她突然有点腿软，这可比参加比赛上镜紧张多了，程渡抬了抬手臂，示意她：“挽着我。” “……” 她挽住他的手臂，小声说：“你们律所挺豪的啊。” 这种档次的自助，人均消费至少一千，在场几十个人，一顿聚餐要十万块左右，确实挺豪的。程渡不置可否，带着她走进去，“想吃什么？” 被这么多人盯着，有胃口才怪。 “我不饿。”她表情微僵，想到这次聚餐是专门为程渡办的，等会儿肯定很多人来找他，“胃有点不舒服，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拿东西吃，你跟同事多聊一聊。” 说着经过酒水区，她伸手拿了一杯红酒。 程渡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走，换了一杯橙汁给她：“胃疼就别喝酒。” 林颂薇：“……” 她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 徐知远跟几个同事一起端着酒杯朝他们走过来，林颂薇端着一杯橙汁，跟在程渡身边装花瓶。她听着程渡跟他们说话，目光随意一转，忽然跟一个女律师的目光相触。 对方一头短发，气质干练，长得很漂亮。 林颂薇记得她，好像叫许黛。 她冲她笑了一笑，对方愣了下，回了她一个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许律师的笑容有些黯然。《 》 52、第 52 章 林颂薇今天穿的是一双细高跟，站久了有点累。她环顾四周，在程渡的衬衫袖子上抓了抓，程渡低头：“嗯？” “我去旁边坐会儿。”她指指角落的位置。 程渡知道她不太自在，点了点头：“嗯，等会儿我去找你。” 林颂薇拿了点吃的，端去角落位置坐下。不知道是不是程渡跟他们说了什么，大家的目光虽然很好奇，但没人过来打扰她。 她乐得自在，窝在角落里边吃东西边跟赵橙橙闲聊。 赵橙橙：【我也想吃海鲜自助，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去吃。】 一只薇：【我最近没时间，太忙了。月底要去趟意大利，估计要等到班长的婚礼才能回去了。】 赵橙橙发了一个失望的表情包。 林颂薇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头打字：【秦朝跟你打赌不是输了一顿饭吗？让他陪你去。】 赵橙橙：【……】 赵橙橙：【校服寄给你了，收到了吧？】 赵橙橙：【校服只买了一套，你们悠着点，别撕坏了。】 一只薇：【……】 一只薇：【你脑子里能不能少装点黄色废料！】 快递都是寄到工作室，她今天中午就出来了，也没注意。过了一会儿，她给程渡发了条信息，起身走出宴客厅，去了趟卫生间。 解决完生理问题，正要打开隔间门时，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手一顿，眨了眨眼，站在没动。 “我估计林颂薇是程律师的前女友，两人肯定高中的时候在一起了，后来林颂薇出国了，异国恋坚持不下去，这才分了手。然后因为抄袭案重逢，破镜重圆，领证结婚，皆大欢喜！小说不都这么写的嘛！” 林颂薇：“……” 远渡律所真是人才辈出，都这么能编！ 门外的八卦还在继续—— “那你说谁甩了谁？” “我觉得肯定是程律师被甩了，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所以对谁都没兴趣。徐老大还在群里交代大家不要到正主面前八卦，免得把程律师的老婆吓到，这种话肯定是程律师让他交代的吧。”门外八卦的声音突然变低了，但林颂薇还是听见了，“许律师明里暗里追了一年多了吧，也没追到啊。” “现在程律师都领证了，还要回江城了，她彻底没机会了。” …… 林颂薇愣住了。 许律师？ 是刚刚跟她对视的许黛？ 林颂薇等外面两个女孩走了之后，才从隔间出来。洗手的时候，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出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擦了擦手，走出洗手间。 走到拐角，看到走廊上站着的两个人，脚步倏地顿住，又缩了回去。 灯火通明的走廊上，程渡跟许黛面对面站着，原本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听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忽然停止，眯了下眼，转头看向拐角。 许黛站着他面前，往他手上看了看，勉强开了个玩笑：“你真的结婚了吗？怎么连结婚戒指都没戴，不会是真怕我追到江城，故意这么说的吧？” 前两个月知道程渡打算回江城之后，许黛确实想要一起过去，毕竟分所刚开始也需要人手。不过，被程渡一口回绝了。 许黛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性格，提过三次，都被拒绝后，便不再开口。但她追了程渡一年多，多少有些不甘心。 没想到才过去一个多月，他却突然结婚了。 “这种事还有假吗？”程渡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过，你说得对，结婚戒指确实能省去一些麻烦。” 林颂薇：“……”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可能这婚结得真是太匆忙了，婚后程渡又住了一次院，很多事情都没反应过来。 连结婚戒指这种东西，她都忘了。 程渡也忘了吗？ 走廊那边，许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女士留着啊。”安静几秒，她举起手中的酒杯对他晃晃，“不管怎么样，恭喜你。” 说完，仰头一口气把酒喝光，转身走回宴客厅。 林颂薇听到脚步声走远，想等两分钟再回去，省得尴尬。 另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却一步一步靠近。 心跳倏然加快，不知道为何，她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走。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还没来得及逃，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程渡背着光，英俊的轮廓却清晰无比，他半眯着眼，直勾勾地睨着她。 林颂薇呼吸一滞，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应该没少喝，但他眉目清明，看起来没喝醉。她想到刚刚偷听到的话，以及想起下午在咖啡厅的事，扬起下巴哼笑：“程律师，你也没少招桃花吧？” 程渡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没否认，低笑着拉住她的手，“走了，跟他们打个招呼，准备回去了。” “这么快吗？”林颂薇忙跟上他的脚步。 程渡回头看她：“还没吃饱？” “……饱了。” 虽然她已经吃饱了，但也才呆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才九点，还以为至少要到十一点才能离开。 两人回到宴客厅，程渡从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杯红酒，又给了林颂薇一杯果汁。两人去跟几个高伙喝了一杯，打完招呼就走了。 走到门口，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声：“程律师，新婚快乐啊！” 林颂薇：“……” 程渡脚步一顿，回过头。 有人起了个头，其他人便无所顾忌了，都看着他们笑，此起彼伏地喊着“新婚快乐”。前台女孩不知从哪儿抱来一束玫瑰，小碎步跑过来，递给程渡，“程律师，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谢谢。”程渡笑着接过，把花塞到林颂薇怀里。 林颂薇懵懵地抱住，突然有种这不是普通的聚餐，而是他们的婚宴的错觉。 这么一想，脸突然就红了。 程渡看向众人，笑了下，那笑容是平日里大家不曾见过的张扬坦荡，“谢谢，这顿算我账上。” 直到坐在车里，林颂薇的脸还是烫的。 过了一会儿，发现车没开，才发现自己被程渡塞进了驾驶座。这才想起来，程渡喝酒了，只能她开车。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玫瑰花，转头要塞给程渡，却发现程渡斜靠着车门，衬衫扣子解开一颗，正侧头看着她，目光直白坦荡得让人脸红心跳。 “你别看我。”她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我开车不喜欢别人看着。” 程渡低笑着把花拿过来，懒洋洋地看向前方。 车开出去后，两人许久都没说话，等红灯时，程渡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先开了口：“我明天下午回江城，估计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回来。处理完两个二审案子之后，就回江城了，那边现在事情很多。”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她，嗓音微低，“以后，我尽量每个星期回来一次。” 林颂薇一怔，转头看他。 这算是给她的保证和安全感？不过每个星期都赶回来，那也太累了，她体贴地说：“如果太忙的话，也不用每周都回来……” 程渡温柔深邃的目光逐渐冰冷，林颂薇心里一惊，反应过来他并不喜欢她这种体贴，忙找补一句：“我是觉得你这样太累了……” 程渡冷哼：“我乐意。” “……” 林颂薇噎了几秒，生硬地转移话题，“我月底要去意大利，大概一个星期。” “跟谁一起去？” 考虑到工作室人手和成本问题，林颂薇本来打算一个人去的，但程渡这话显然是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她想了想，说：“我带助理去。” 程渡“嗯”了声：“注意安全。” 一路上两人都不再说话，程渡似乎喝多了，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二十分钟后，林颂薇把车停进车库，熄火，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程渡把那束玫瑰塞回她怀里，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说得对。” “嗯？” 这话没头没尾的，林颂薇没听明白，抱着玫瑰花茫然地看他。 很轻的一声“啪”响，像是首饰盒打开的声音。 她低头看去，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黑色小锦盒，盖子已经打开，那枚钻戒在昏暗的车厢里闪着细碎的光芒，比任何东西都要耀眼。 他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盒子藏在了哪里？玫瑰花里？ 她呆愣愣地看着他。 程渡低头取出戒指，倾身靠近，把她的手放在手心，缓慢地将戒指戴进她的无名指。手指被戒指套牢的那一瞬，林颂薇心尖微微颤动。 男人低头，在她手指上轻轻落下一吻。 那一刻，他的表情温柔得近乎虔诚。 林颂薇脑子一片空白，像是灵魂受到了撼动。 那一瞬，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不似年少时掺杂着的愧疚情绪或懵懂。是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粹的心动。 “我们确实有点招桃花。” 程渡嘴角勾了勾，抬眸看她，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从看到戒指开始，林颂薇的心跳频率就没降下过，她这才发现，程渡的右手无名指上，也多了一枚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她张了张唇，嗓音微涩：“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答应嫁给我的第二天。” 戒指一直放在办公室，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送出去。 林颂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看看戒指，又抬头看他。程渡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语气很平静，说出的话却霸道得很，“以后再有男人来搭讪，就说你已经结婚了，让他滚远点。” “……”《 》 53、第 53 章 第二天早上，尤欢看着林颂薇手上的戒指：“啧啧，我就说你们家程律师不像表面那么镇定，临走前还用戒指让你挡桃花。” 林颂薇正在拆快递，又一个是厂商寄来的面辅料样板，她把一块白纱抖开放在手上端详，钻戒在白纱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好。她目光在上面停留片刻，想起程渡昨晚说的话，抬头看向尤欢：“给周小圆订张机票吧，我带她一起去。” “你老公不放心？”尤欢挑眉。 “……” “嗯……”林颂薇忍不住笑了下，“你忙得过来吗？再招两个人？” “我也是这个打算的，设计师不太好找，助理容易找。”尤欢打开电脑，在网上发布招聘，“交给我吧，你忙你的。” 林颂薇把周小圆叫进办公室，跟她说了一起去意大利的事。 “啊啊啊啊薇薇姐！”周小圆听完林颂薇的话，高兴疯了，“你真的要带我去吗？” 林颂薇点头：“你今天就去办护照，应该来得及。” 周小圆兴奋地点头，蹦着跳着下楼，着急忙慌地去办护照了。 出国前一晚，林颂薇特意早点回家收拾行李，电话忽然响了。包丢在床上，被一堆衣服压着，她好不容易从包里摸出手机，发现屏幕是黑的。 响的是程渡给她的那部手机。 自她拿到这个手机后，外婆还是第一次打来电话。 接通电话，她有些紧张地“喂”了一声：“外婆。” “薇薇啊，你们放学了吧？”外婆的声音很温和，背景音是噼里啪啦的雨点声。 夜晚九点多，江城突然下了一场暴雨。 外婆本来早早睡了，被雷声惊醒，起来检查门窗，发现程渡还没回家。她不放心，怕程渡没带伞，下晚自习没办法回家，着急忙慌地给程渡打了两个电话，却都在通话中。 她只能给林颂薇打电话。 林颂薇听完外婆的话，想了几秒，安抚道：“已经下课了，他手机借给同学打电话了。外婆你别着急，我们班还有很多同学都没走，等雨小一点，我们再回去。” “哦……”外婆还是不放心，“小渡的手还好吗？” 林颂薇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跟程渡的对话框，顿了一顿，才说：“他没事儿，课桌里备有药。” “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啊？”外婆把灯全部打开，扶着墙慢慢往房间走。 “……” 她连忙说：“我在厕所隔间呢，比较安静。” 这时，手机震了震，对话框里多出一条信息。 c：【外婆给你打电话了？】 一只薇：【嗯。】 外婆已经回到房间了，坐在床边叮嘱：“下雨回家路上小心一点儿，跟程渡说一声。” 林颂薇乖乖应下，挂断电话后，马上给程渡发了条语音：【挂电话了。我刚刚说你手机借给同学打电话了，你给外婆回个电话吧。】 江城那边，程渡刚跟这边几个律师一起吃了顿饭，饭局上谈起一个融资纠纷案，一谈就是两个小时，将近十点才结账准备离开。下楼时他接了个电话，打完电话看到未接提醒才知道外婆给他打了电话。 停车场设在餐厅旁边，门口站着不少人，显然是被这场大雨困住了。 程渡走到角落，给外婆回了个电话，让她安心，早点睡觉。他把外婆哄好，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的风雨大作，皱眉揉了揉胀痛的手腕。 啧，这鬼天气。 “程渡，我跟前台借了把伞。”合伙人刘向宇看他打完电话，忙冲他招手，“我们凑合一下，一起去停车场吧。” 前台的备用伞就那么几把，都借给客人了。 程渡走过去，旁边拿着伞的一个年轻男人诧异地看着他：“程渡？” 程渡顿住脚步，抬眼看过去。 徐洋陪客户一起吃饭，刚把客户送上车，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他笑着挠了挠头：“还真是你啊，这么巧。” 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些年程渡每次回来都匆匆忙忙的，顶多跟秦朝吃顿饭，剩余时间都留着陪外婆了，很少偶遇老同学。 上一次见到徐洋，还是两年前。那会儿临近过年，程渡陪外婆去一中附近的超市买东西，正好碰上带女朋友回母校闲逛的徐洋。隔着挺远的距离，两人远远对视一眼，连招呼都没打，程渡就带着外婆进了超市。 其实程渡不是冷漠，只是当时他打扮得太学生样了，外婆又在旁边，回头问起来又得费劲解释，索性直接走了。徐洋不知道情况，还以为程渡跟高中那会儿一样，不待见他。 “哦班长。”程渡神色平静，看着徐洋，“是挺巧的。” 徐洋之前还担心他不搭理自己，闻言松了口气，笑道：“我陪客户吃饭，没想到碰到你，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程渡嘴角微弯。 “我下个月6号结婚，在班群里跟大家说过了，有空的同学都会过来。你有空的话也来吧，就当跟大家聚一聚。”徐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程渡的表情，清咳一声，“那个……林颂薇也来，我之前送我老婆去北城办离职，正好在高铁上碰到她了。” 在此之前，除了程渡，全班同学都收到过请柬了。他作为班长，要是单独漏掉程渡，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哪怕他高中时跟程渡关系不好。 现在，他把情况提前说明，来不来就看程渡了。 程渡轻描淡写道：“我知道，她跟我说过。” 徐洋诧异，没想到林颂薇还会跟程渡说这个，幸好他刚刚邀请他了，不然以后碰面就尴尬了。他迟疑了半秒，干笑道：“那你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了吗？” 程渡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知道。” 徐洋：“？” 他居然在笑？ 徐洋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反应，暗道自己想太多了，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两个当事人早就放下了。他一脸轻松，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那我加你微信吧，发个电子请柬给你。” 程渡打开微信，最先看到的是顶置的信息。 一只薇：【江城下大雨了，你的手疼吗？】 他扯了下嘴角，先点开二维码让徐洋扫。 加好微信，程渡冲徐洋一扬下巴：“我先走了。” 直到程渡走后，徐洋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没说要不要来参加婚礼。他无奈地抖了抖手臂上的雨水，把电子请柬给程渡发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往下滑了滑，找到林颂薇的头像。 林颂薇的头像比较特别，印象比较深，也很容易认出来。 刚刚不经意看了一眼程渡的手机屏幕，第一个对话框的头像，跟林颂薇的很像。 好像……是同一个。 — 程渡关上车门，随手擦了擦衬衫上的雨水，皱眉靠着椅背，右手疼得微微发抖。他最近太忙，右手劳损过度，这次疼痛感格外强烈。 抬手解开一颗衬衫扣子，深吸了口气，缓了缓疼得发麻的劲儿，才给林颂薇回复信息。 c：【还好，在车上了。】 很快，屏幕弹了视频通话申请。 他一愣，正想接通，那边就挂断了。 “……” 林颂薇坐在行李箱旁边，本来想拨语音通话的，不小心点到了视频通话。她急忙挂断，挂断了又觉得多此一举，正想重新拨过去。 下一秒，视频就弹过来了。 她顿时坐直，快速捋了捋头发，才点下接通。 对面光线昏暗，满世界都是噼里啪啦的雨点声，男人靠在椅背上，抬手按开顶上的灯，英俊的轮廓逐渐清晰。林颂薇看着屏幕里熟悉的脸，男人脸色有些泛白，在冷清幽暗的暴雨夜里透着一股冷清禁欲感。 “你好像瘦了。”她嘀咕。 程渡手搭在方向盘上，无声扯了下嘴角：“你胖了。” “！！！” 林颂薇大惊，她最近加班时间比较长，回到家常常感觉饥肠辘辘，就吃了一些宋语熙留下的零食。 不会吃多了长胖了吧？ 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不确定地问：“没有吧？” 程渡看着她瞪圆的眼睛，觉得好笑：“逗你的。没胖。” “真的？”林颂薇将信将疑，偷偷摸了摸肚子，小腹还是平坦的。 “真的。”程渡从中控箱里摸到烟盒，低头点了根烟，低声笑笑，“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 林颂薇撇撇嘴，不吭声了。 视频里烟雾缭绕，男人的轮廓又变得模糊不清，喉结随着吞吐的上下滑动。她盯着这个画面，心底突然痒了一下。 车窗外亮起一道闪电，她正好看清他夹着烟往嘴里送的右手不受控的抖了一下。 程渡微妙地皱了下眉。 她才蓦地意识到，他抽烟不是瘾，只是为了缓解疼痛。 不是说没事吗？林颂薇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实诚了，心痒变成了心疼，说：“找个代驾吧。” “雨太大了，代驾不好找。”程渡低头，在车在烟灰缸上掸了下烟灰，瞥了眼她叠放在床边的衣服，“行李收拾好了？” 林颂薇摇头：“收到一半。” “那你继续，别挂视频。” 林颂薇默了默，皱眉看着他，“你手是不是疼得开不了车了？” “是挺疼的，我缓缓再走。”程渡索性也不装了，把烟摁灭进烟灰缸里，觉得她今晚的关心很受用，漫不经心地抬眼笑了下，“出国之后有几个小时的时差，你跟你的助理住一起，也不方便视频。” “你收拾你的，我看着你。” 这几句话，已经直白地告诉她——他想她了。 林颂薇低头“哦”了声，小声说：“那你等我一下。”她起身出去，翻出一个手机支架，把手机架在床上，继续收拾东西。她第一次被人盯着收拾行李，有点不好意思，效率却比之前高了不少。 “我刚刚在餐厅门口碰到徐洋了，他邀请我参加婚礼。” “这么巧啊……” “嗯。”他嗓音低哑，声音偶尔会被乍然响起的惊雷盖过，“我们结婚的事，也要瞒着他们？” “什么？”林颂薇转头，没听清楚。 “没什么。”程渡揉着手腕的动作一顿，“你继续。” 他见过宋语熙收拾行李，那姑娘连衣服都叠不好，东西都是胡乱塞进行李箱就完事了。再看林颂薇，虽然床上丢得很乱，但要带的东西都分类好了，有条不紊地放进行李箱。 过了一会儿，林颂薇突然起身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怀里抱着两件衣服，动作有些遮遮掩掩。 “那是什么？”程渡冷不丁开口。 “……校服。”林颂薇抱着校服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视频，有些尴尬地介绍，“我现在不确定回程日期，如果时间比较赶，就直接飞回江城参加班长的婚礼。校服是赵橙橙帮我买的，回去见外婆不是要穿么？” 程渡看她一本正经地解释，又憋不住坏，低笑出声：“嗯，你现在穿也行。” “……” 林颂薇想起赵橙橙那些不正经的话，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想得美，校服只有见外婆的时候才会穿。” 程渡忍着笑看她。 等她把行李箱合起来，立在墙角，才挂断视频。他吁出一口气，把车开进雨夜里。《 》 54、第 54 章 赵橙橙：【图】【图】【图】【图】【图】【图】 赵橙橙：【宝贝儿，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在办公室说漏嘴了，知道我好闺蜜在意大利出差，都跑来跟我说让你帮代购。】 赵橙橙：【你看着买，能带多少带多少。】 赵橙橙：【辛苦了，回来带你撸串。】 林颂薇：“……” 回国前一天，林颂薇还在跟尤欢视频，讨论要购入的面辅料，还有一些新型面料怎么用进新款设计里，就收到赵橙橙发来的一串图片，都是包包、手表、护肤品之类的。 她一边跟尤欢吐槽，一边抓狂地回复：【只能带包和手表，护肤品不带。】 赵橙橙马上回复：【好好好，您随意。】 意大利跟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尤欢还在办公室里，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她起身把灯打开，慢悠悠地说：“你代购又不收钱，别人当然叫你了。” 林颂薇每次出国都会给亲友顺带一些东西，赵橙橙本来只要带一个包的，这一下多了好多东西。她走在展厅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再逛一会儿，就去买吧。” 周小圆兴奋地跟在她身后，冲着视频里的尤欢笑：“欢姐，你要带东西吗？” “不用，你们接着逛吧。”尤欢起身收拾桌面，“我约了客户过来试礼服，人快到了，我先挂了。” 晚上回酒店的路上，林颂薇刷了一下朋友圈，刷到宋语熙跟同学吃烤肉的自拍照，便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要不要带东西。 宋语熙秒回：【哇你在意大利啊？那我哥呢？】 程渡回江城工作的事，她还不知道。 宋语熙：【我要买包！】 很快，宋语熙把要买的包和颜色一起发过来了。 林颂薇本来想告诉她的，但看她也不太在意程渡在哪儿工作，注意力都在包上了。 两个小时后，林颂薇带周小圆开启疯狂购物模式，给赵橙橙同事买手表的时候，突然想起程渡一直戴的那块旧手表。她对那块旧手表有点介意，不懂他为什么一直戴着那块手表。 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总不会是前女友送的吧？但他说过那是大学一段短暂的异国恋，连面都来不及见。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念念不忘…… 林颂薇想着想着，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她人已经站在柜台前，用意大利语让导购拿出两款男表。周小圆手上提满各种奢侈品购物袋，站在她身后，笑眯眯地小声问：“薇薇姐，给你家程律师买吗？” “嗯。”林颂薇低着头，正在对比两款手表。 周小圆听她跟导购用意大利语交流，一句也没听懂，探头看了眼价格，小声感叹：“好贵啊……” 下一句：“程律师那么帅，我要有钱，我也给他买十几万的表。” 林颂薇：“……” 直到她付完款，周小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歧义，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我要是有程律师这么帅的老公，我又有钱的话，我也给他买十几万的手表。” 林颂薇哭笑不得：“我知道，不过钱呢也别乱花，得看这男人值不值。” “我知道，我又不是恋爱脑，反正我知道程律师值得你花钱就对了。”周小圆以前没那么敢跟林颂薇开玩笑，这次两人出国几天，越来越敢说了。 林颂薇不知道怎么跟周小圆解释，她跟程渡之间并不存在“值不值得为对方花钱”的概念，也并不想谈钱，谈物质。 她只是想送他一块手表，又恰好买得起，就这么简单。 — 第二天上午，林颂薇和周小圆办好登机手续，买了两杯咖啡坐下。 周小圆直飞北城，林颂薇则飞回江城，下飞机直接去参加徐洋的婚礼，时间上正好。她给程渡发了条信息，周小圆转头看看四周，叹息道：“我第一次出国之旅就这么结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来。” 相比周小圆的依依不舍，林颂薇却有些迫不及待，就像以前在英国留学，每次放假回国前都心急如焚、归心似箭。她等了好一会儿，没收到程渡的回复，心不在焉地安慰：“以后还有机会的，努力赚钱，想来随时可以来。” 程渡当时正在给客户做法律咨询，两个多小时后把人送走，才看到林颂薇的信息。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嘴角勾了勾，直接拨了语音通话。 林颂薇已经登机了，正在程渡发信息，发到一半，对方的语音通话就弹了过来。 她愣了一下，戴上耳机接通。 周围的乘客陆续登机，前座乘客带着孩子，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大哭了起来。在国外这几天，因为时差问题，两人空闲时间经常对不上，只打过一次电话，信息回复也经常延迟。明明是很嘈杂的环境，但林颂薇却在听到他声音的那瞬间，觉得周围都安静了。 他的声音低沉清晰：“登机了？” “嗯。”林颂薇看着窗外，小声说，“我给你发信息了。” “看到了，刚刚有客户在。”程渡语气有些无奈，“我明天有个案子需要取证，比较麻烦，大概没办法去接你了。” 林颂薇心下有些失落，但嘴上却说：“没关系，赵橙橙可以来接我。”她顿了顿，“那班长的婚礼，你还能参加吗？” 程渡听出她声音里的那点失落，心情反而愉悦起来，但他确实没办法保证一定能参加婚礼。不过，他明天晚上肯定会赶回去见她的，他低笑出声：“我会尽量赶过去。” 挂断电话，林颂薇有些郁闷，给赵橙橙发了信息，让她明天来接机。 赵橙橙：【收到，保证准时接驾。】 赵橙橙：【程渡不去接你？】 一只薇：【他有事。】 正想开飞行模式，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最后提醒赵橙橙：【明天记得帮我带个红包壳和现金，你包多少我就包多少。】 不过……她跟程渡已经结婚了，两人参加婚礼，礼金是不是应该合在一起？ - 从机场出口走出来，就看到赵橙橙站在人群前，冲她挥手。 林颂薇一手一个行李箱，朝她走过去，丢给她一个行李箱：“半个行李箱都是你的东西，自己扛吧，累死我了。” 赵橙橙笑嘻嘻地接手，拽着她风风火火地往停车场走，“快快快，等会儿来不及了。” 已经五点半了，这个点又堵车，从机场赶到酒店，至少也得一个小时。 两人匆匆忙忙上了车，赵橙橙利落地把车开出去，“红包在你前面的抽屉里，你自己看。” 林颂薇打开面前的抽屉，看到里面的红包，“你帮我写名字了吗？程渡的名字……”话没说完，翻到后背背面，就愣住了。 上面是熟悉的字迹，写着她和程渡的名字。 “今天中午秦朝顺路拿给我的，说是程渡准备的。”赵橙橙解释，“估计是知道你没准备，连名字都写好了。不过我感觉这红包有点厚啊，你要不拿几张出来？不然会显得你们两个不合群。” 林颂薇第一次参加高中同学的婚礼，也不知道包多少合适，转头问：“你们包多少？” 赵橙橙说了个数。 林颂薇想了想，抽了十张出来。 “其实你们随多少礼都无所谓，反正你俩办婚礼的时候，徐洋肯定原数包回来。”前方红灯，赵橙橙慢慢踩下刹车，转头笑眯眯地问，“所以，你跟程渡今年打算办婚礼吗？” 林颂薇：“……”《 》 55、第 55 章 林颂薇看着红包壳上烫金的“百年好合”四个字，一时有些出神。她抿了抿唇，实话说：“我不知道，还没想过这件事。” “那程渡呢？他也没提过吗？”赵橙橙手指敲着方向盘。 林颂薇把红包塞进包里，摇头：“没有。” “他肯定想过，只是没到合适的时机跟你开口罢了。” 林颂薇想了想，说：“准备婚礼要几个月，我参加比赛大概九月底才结束，今年应该办不了了吧。” “找个靠谱的婚礼策划就行了，又不用你们事事操心。”赵橙橙不以为意，转头冲她眨了眨眼，“我等着给你做伴娘呢。” “那伴郎肯定是秦朝了，你们俩……”林颂薇转头看她，“最近联系的很频繁啊。” 赵橙橙开着车，表情有些不自然：“老同学而已，别多想。以为人人都是你跟程渡啊。” 林颂薇也没戳穿她，笑了一声，从包里摸出化妆包，开始补妆，她在飞机上没怎么休息好，黑眼圈有点明显。 下高架桥这段路堵得厉害，赵橙橙慢吞吞地跟着车流往前挪，“我跟你说，前两天徐漾在群里说程渡也会来参加婚礼，群里都炸锅了。本来有几个说有事不能来的，一听这消息，连忙找理由跟领导请假去了，宁可不要奖金也要来凑热闹，说要亲眼看你们世纪大和解。”她越说越乐，“如果他们知道你们已经结婚了，会是什么表情？” 林颂薇刷睫毛膏的手一顿，平静道：“惊吓吧。其实我也没想特意瞒着，眼尖的人自然能看得出来。” 上次在高铁上偶遇徐洋，她已经默认不是单身了，但他肯定没想到她已经结婚了，更想不到，跟她结婚的人是程渡。 “班长没在群里提过我可能会带家属参加婚礼？” “估计觉得这是你的私事，不好替你宣扬。”赵橙橙趁着等红灯看了下班群，班群里正热闹，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群里都在问我们什么时候到，还问你跟程渡到底来不来。” 这时，手机震了震，林颂薇低头看屏幕。 c：【我刚办完事，现在过去，如果没赶上，就在楼下等你。】 — 酒店今天的婚宴只有两场，两人顺着新郎新娘的婚纱照路标指引，一路走到宴会厅。徐洋和新娘子还站在门口迎宾，看到他们立马扬起笑脸挥手，“你们可算是到了。” “路上堵车，还好赶上了。”赵橙橙跟林颂薇一起走过去。 林颂薇笑道：“恭喜你们，新婚快乐啊。” 徐洋看了下林颂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新娘不懂他的顾虑，笑容甜蜜：“谢谢，你上次不是说要带家属来吗？你男朋友呢？不来了吗？”林颂薇长得那么漂亮，她还挺好奇他男朋友长什么样子的。 林颂薇：“……” 赵橙橙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头看她，故意问：“对啊，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到？给他留个位置。” 林颂薇不动声色地在她后腰掐了一把，微笑道：“他有点事，现在正赶过来，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晚点到也没关系，给他留个位置就行。”徐洋叫来一个伴郎。伴郎是他的发小，他叮嘱伴郎，“我高中同学，你带他们进去，三个位置。” 林颂薇和赵橙橙给了红包，跟伴郎一起进去。 宴会厅很大，宾客好几十桌，基本都已经坐满了。伴郎领着她们往前走，指着中间靠近舞台的几张桌子，说：“这几桌都是你们一中的，你们应该都认识。” “林颂薇来了！” 有人喊了声。 那几桌老同学齐刷刷回头，纷纷看向林颂薇。 林颂薇顿时窘了，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哪怕她跟程渡决裂的事已经过去很久，甚至她跟程渡都已经领证了，但面对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时，依旧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尴尬地看着他们，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哎！林颂薇你还记得我吗？” 高调喊话的是一个挺着个啤酒肚的胖男生。 林颂薇看过去，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迟疑地说出一个名字：“陈子越？” “看看！”陈子越得意地拍了一下身旁的男人，“哪怕我胖了五十斤，我女神还是记得我！不枉我偷偷给你塞了那么多情书和零食。” 林颂薇：“……” 有这回事吗？估计是被程渡给处理了。 “那不也没用？程渡那么帅都没追到……”被打的男生一时嘴快差点说错话，好在他反应也快，反手就往陈子越肩上一拍，“你现在这样，更没机会了。” 陈子越也不生气，笑骂：“滚你的，单身狗。我有女朋友了。” 大家哄笑，气氛一下子就热起来。 林颂薇大方笑笑：“看来大家都挺惦记我的啊……” “那可不，我知道你和程渡要来，我奖金都不要了，就为了来参加婚礼。”高中的学习委员陈佳桐笑得大大方方，冲她眨眨眼，“程渡还没到吗？” 林颂薇不明白，陈佳桐怎么就这么笃定，她跟程渡关系密切到时刻报备行程？ “来啊，晚点儿到，看你们这一脸八卦的样儿。”赵橙橙及时出来解围，拉着林颂薇在旁边的空位坐下，“我们坐这儿。” 正好有三个空位。 落座后，气氛短暂地安静下来。 林颂薇跟他们多年没联系，多少有些生分，一时间找不到话题聊。陈佳桐高中那会儿跟林颂薇关系还可以，她拎着包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我坐这儿吧，好久没见了，正好叙叙旧。” 林颂薇：“……” 她还没说话，那个伴郎倒先急了，“哎这里有人坐啦！” “嗯？这不是空位吗？”陈佳桐不解。 林颂薇看那伴郎还想说什么，连忙抢先开口：“没事儿你去忙吧，座位我们自己协调。”伴郎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帮忙招呼别的客人了。 等伴郎走后，陈佳桐慢慢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看向林颂薇：“你给程渡占位置啊？” 林颂薇感觉整桌人都在看她，现在也不知道程渡能不能赶上，要是赶不上，她也不好霸着座位。而且今天的主角是徐洋，她跟程渡要是在这种场合公开关系，肯定会抢风头。 “没……”她抿唇笑笑，“你随便坐。” 陈佳桐语气竟然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你给程渡占位置呢。” “……” 陈佳桐虽然很好奇，但也不好意思盘根问底。正好此时婚礼准备开始了，宴会厅暗下来，大屏幕播放新人热恋时期的视频，主持人上台。 大家的注意力被台上吸引，赵橙橙凑过来，小声说：“你不是说不怕他们知道吗？怎么不直说这位置就是给程渡留的呢。” “今天是班长结婚，抢风头不厚道。”林颂薇一本正经道，“而且程渡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也是。 赵橙橙也有点失望，转头看向舞台，听徐洋介绍他跟新娘的感情史，两人是前两年相亲认识的。陈佳桐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啧啧几声：“咱们班已婚人数还不到十个，据我所知，好像一半都是相亲结婚的。” 旁边女生附和：“好男人都在学生时代被挑走了呗。” “别说了，我妈整天催婚，明天我还得去相亲呢。” “我跟你说，我上次相亲遇到一个极品男，上来就问我愿不愿意做家庭主妇，他家里希望他们能生二胎，关键是他年薪比我低啊！我一出餐厅门口就把人拉黑了……” …… 几个女人开始吐槽相亲遇到的奇葩。 赵橙橙听得津津有味，林颂薇则心不在焉地低头看手机，直到新娘准备入场了，程渡都还没到场。 周围已经议论：“程渡还来吗？这都开始了。” “班长之前也没说他一定会来啊，只是说有时间就来，搞不好是客套话。” “谁有他联系方式？问问？” “林颂薇。”有人喊了声，“程渡还来不来？” 林颂薇低头看了眼手机，发出去的信息还没收到回复。她实话说：“他有事，可能会晚一点，也可能赶不上。” 众人难免失望，林颂薇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无奈笑笑。 这时，新娘挽着父亲的手缓缓走向新郎，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有人拿起手机拍照录视频。 林颂薇心念一动，给程渡录了一段视频发过去，正好拍到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灯光柔和地笼罩在他们身上，画面温馨动人。 程渡收到这段视频时，刚停好车。 车库信号不太好，几十秒的视频还没加载出来，她的信息先到了。 一只薇：【你到了吗？】 一只薇：【新郎新娘交换戒指了。】 程渡是个很守时的人，平时很少迟到。参加婚礼迟到，不太好。等电梯的时候视频才加载出来，他看完视频，给林颂薇回消息。 c：【到楼下了。】 c：【给我留座位了吗？】 林颂薇：“……” 没有。 “怎么了？”赵橙橙刚吃了几口菜，看她一脸凝重的盯着手机，凑过来瞥了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笑出声，“你求我啊，给我剥两个虾，我就去隔壁桌坐。” 隔壁桌还空了个位置，反正是吃席，又都是老同学，换个位置她也不太在意。 林颂薇拿湿巾擦了擦手，给赵橙橙剥了三个虾。赵橙橙心满意足地捧着碗起身，陈佳桐问：“你干嘛去？” “啊！程渡来了！” 隔壁桌有人喊了一声。 林颂薇擦手的动作一顿，转头看过去，程渡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正朝这边走来。赵橙橙冲她挑了下眉，煞有其事地跟同桌人说：“我去隔壁跟余晓聊会儿。” 陈佳桐小声感叹：“程渡怎么还是那么帅，不，感觉是更帅了。同样是快奔三的男人，我居然还能从他身上看出少年感，你再看班里这群男生，发福的发福，油腻的油腻……” 听到这话，林颂薇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林颂薇，问你个问题。”陈佳桐手肘碰了她一下。 林颂薇回头：“什么？” “我好奇很多年了，今天实在忍不住了。”陈佳桐小声说，“当初程渡那么追你，你是怎么忍住不喜欢他，还……嗯拒绝他的？” 她想说的是“还打他一巴掌”。 这个问题，估计在座的老同学都很好奇，她严重怀疑陈佳桐是班里派来的科代表。 人很多时候是不能共情年少的自己的，林颂薇看着她，认真道：“可能……以前瞎吧。” 陈佳桐愣了一下，什么意思？意思是你现在后悔了？她换了委婉一点的说法：“据说程渡还是单身。” “……谁说的？” “他还藏着你高中时的画。”陈佳桐一脸“这不明显吗”的表情，又问，“你现在……眼神好了吧？你俩都是单身，别浪费光阴。” 林颂薇有点想笑，小声说：“我不是单身。” “……”《 》 56、第 56 章 身后，有个男人招呼：“程渡坐这里！班长专门给你留的。” 程渡看过去，是以前经常一起打球的体育委员，他旁边空着一张位置，像是专门给他留的。他脚步一顿，笑了下：“不了，有人给我占位置了。” “谁啊？”体育委员问。 陈佳桐一脸“我磕的cp还是be了”的惋惜表情，就看到程渡走到林颂薇身后，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程渡对上陈佳桐惊讶的目光，自然地跟她打招呼：“学委，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陈佳桐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林颂薇，“你刚刚是想给程渡占位置吗？” 不止她觉得奇怪，周围同学也都好奇地看向他们。 什么情况？这俩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吗？ 难道旧情复燃了？ 林颂薇被大家盯得浑身不自在，含糊地“唔”一声，便低头装鸵鸟了。程渡偏头看她：“你没给我占位？” 林颂薇心虚：“这不是空着吗？” “你的餐具。”赵橙橙从旁边递过来一套干净的餐具，放在程渡面前。 程渡抬头看她一眼：“谢谢。” 林颂薇不经意间撞上陈佳桐疑惑探究的眼神，不禁头大。程渡看着她一副心虚的样子，勾了勾嘴角，淡定地跟周围的同学解释：“有点事来晚了，不好意思。” 大家当然不介意，都说：“来就好来就好，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少年时期的程渡是阳光的、意气风发的，所以他的人缘一直很好，哪怕多年过去，他身上的气质变得冷淡许多，但依旧挡不住大家对他的热情。 “听说你回江城上班了？你们律所在那儿？” 程渡说了个地址，半开玩笑道：“有事可以找我。当然，希望你们用不着律师。” 有人说：“那你倒是给个微信啊。” 程渡笑笑，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给大家扫码。 林颂薇默默在旁边看戏，努力降低存在感，突然有人戳了她一下。陈佳桐扫完程渡的码，笑眯眯地看她：“林颂薇，咱们也加一下微信呗？” “好……”她拿出手机。 徐洋跟他老婆过来敬酒，看到林颂薇和程渡挨着坐，被几个人围着扫码互加好友，愣了一下，林颂薇的家属呢？怎么坐在她旁边的是程渡？ 他喝了不少酒，脑子有点懵。 大家看到他愣着，调侃道：“班长别愣着不敢过来啊，我们商量好了，不坑老同学，这几桌允许你喝水。” “那真是谢谢你们啊。”徐洋搂着新娘子过来，目光忍不住往林颂薇和程渡那边瞟了几眼。不过，今晚客人太多，一桌敬酒的时间就那么两分钟，他也分不出时间去想这些八卦，“大家吃好喝好啊，今天人太多了，有点招待不周。” 他老婆和那位领路的伴郎也没见过程渡，以为这就是林颂薇的家属了。 大家起身跟新郎新娘敬酒，林颂薇的左手突然被人握住，心跳骤然加快，那只手宽大修长，微凉的指尖在她无名指上轻轻摩挲，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戒指呢？” 这种偷偷摸摸的亲密行为，让林颂薇紧张得指尖微颤，面上还要保持平静自然，歪头小声解释：“怕弄丢，出国前留在家里了。” 程渡鼻腔里发出一声低哼，在她手上捏了捏，力道有点大，像是惩罚。 她红着脸把手从程渡手里抽了出来，低声说：“你吃点东西。” 两人靠得很近，姿态亲密，怎么看关系都不简单。 难道两人不止关系修复，还在一起了？ 所以，才说她不是单身？ 陈佳桐一直好奇地盯着他们，不好问林颂薇，便给赵橙橙发微信。 她不是第一个给赵橙橙发信息的人。 赵橙橙一顿饭都吃不安生，手机一直在响，她就纳闷了，大家相隔几米远，有必要发信息吗？当事人就在你们面前，有本事直接问本人啊！她一通截图，全部打包发给林颂薇。 赵橙橙：【要不，你跟陈佳桐解释一下你跟程渡的关系？】 赵橙橙：【你跟她说你不是单身，又跟程渡靠那么近，她要以为你背着男朋友红杏出墙了。】 “……” 林颂薇思忖片刻，拿起桌上的手机，给刚加上的陈佳桐发信息：【那个……有没有可能，我跟程渡在一起了？】 “卧槽！”陈佳桐瞪直了双眼，飞速抬头看林颂薇。 林颂薇：“……” “怎么了怎么了？”同桌的人问。 林颂薇转头对她眨眨眼，陈佳桐反应过来，咳了声：“没什么，就是想说这个鱼真好吃。”等大家注意力转移，她立马凑近林颂薇耳边，“我就说，程渡这么多年，还是喜欢你。” 林颂薇垂着眼，嘴角不禁翘了翘。 陈佳桐：“你们在一起的事，不能说？” “也不是。”林颂薇顿了顿，“过了今天再说吧，毕竟今天班长结婚，抢风头不厚道。” 陈佳桐明白这个理，兴奋地点头：“我懂。” 程渡来得晚，大家都已经吃到一半了。同桌的一个女生家里出了点事，需要找律师，她趁机跟程渡咨询了一下。等他解答完同学的咨询，已经有宾客陆续离场了。副班长提议婚宴结束后再去唱歌：“程渡林颂薇，你俩肯定要来吧？这么多年你们都没参加同学聚会，这次难得聚集这么多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般人都不好拒绝。 程渡却干脆道：“下次吧，今晚还有事。” 众人目光扫向林颂薇。 林颂薇的借口很简单：“我刚从国外回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也得回去休息了。”这是实话，她在飞机上没休息好，现在已经有点累了。 大家失望叹气，副班长又说：“那今年同学聚会，你们可得来啊。” 程渡笑笑：“一定。” — 地下车库。 林颂薇打开行李箱，把赵橙橙的东西分拣出来。赵橙橙蹲在她旁边，看了眼不远处，程渡的车停在那边，人坐在驾驶座里打电话，她不怀好意地戳戳林颂薇：“你今晚回家还是……” 林颂薇动作一顿，说：“我爸妈知道我回来，刚还发信息问我几点到家。” “你新婚丈夫又要被冷落了。” “……” “这是给谁的？”赵橙橙眼尖的发现一个奢侈品表盒，打开看了眼，还是块男表，她笑眯眯地问，“给程渡的吧？” “嗯。”林颂薇点头，拿过盒子，塞进托特包里。 想着等会儿找机会送给程渡。 赵橙橙“哇”了声：“行啊，都买这么贵的礼物了，要说你心里没他，也舍不下这个本钱。” 林颂薇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把最后一件东西塞她怀里，合上行李箱起身，“没了，我走了。” 行李箱滚轮声渐近，程渡从后视镜看到林颂薇，对电话那头说：“明天早上到律师再说吧。”说完挂断电话，推开车门下车。 他走到林颂薇跟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程渡关上后备箱，回头看她：“上车。” “……哦。”她点点头，绕到副驾驶。 上车后，林颂薇在车上闻到了很淡的中药味，程渡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漫不经心地在上面敲了敲，转头问她：“想去哪儿？” 这个问题…… 林颂薇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反问：“你想带我去哪儿？” “嗯？”程渡愣了下，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我想带你去哪儿都行？跟我回家行不行？” “……” 林颂薇被他看得脸红心跳，差点鬼迷心窍地点了头，还好理智及时悬崖勒马，“你带我回家，外婆发现了，会打你吗？” 他们现在在外婆眼里可是十七岁！ 未成年啊！ 哪怕再偏心，外婆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程渡本以为她会直接拒绝，有点意外，牵起一边嘴角，笑得有些痞气：“等外婆睡着了，我们偷偷回去。” “……” 林颂薇心跳加快，紧张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你觉得呢？”程渡挑了下眉，他本来确实只是想逗逗她，但说着说着就真的动了这个念头。 她是他老婆，他为什么不能带她回家？ 林颂薇低下头，捏着手机抿紧了唇，又按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八点二十。 程渡看她低头不说话，一副紧张纠结的模样，低头自嘲一笑：“好了，我先送……” “外婆平时几点睡觉？”林颂薇突然抬头，打断了他的话。 程渡一愣，说：“九点多。” “那……现在还早。”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他，“我们去哪儿？” 程渡没想到她会答应，沉默着直勾勾地盯着她，直到她招架不住地移开目光，才弯起嘴角，“看电影吗？” 两人上一次一起看电影，是高三那年，具体哪一天林颂薇忘了，但她还记得两人看的是一部国产的恐怖片。 其实现在想想，那部片子真的不好看，特效也很假，但她当时还是被吓得哇哇大叫，脑袋直往他怀里躲。那时候程渡也是真的坏，她越是惊吓，他就笑得越开心，一边按着她的后脑勺，一边笑话她胆子小。 看完电影出来，外面下了大雨，两人打不到车回家，程渡打电话让程辛夷来接了一趟。那时候程辛夷不太喜欢她，但对她还是很客气，转头却责备程渡：“都要高考了，还出来看电影。” 程渡吊儿郎当地笑笑：“压力太大，出来放松一下。” 林颂薇还沉侵在恐怖片的惊吓里，乖乖坐在后排，心里默默吐槽：你放松的方式就是看我尖叫吗？ 她想起往事，严肃道：“不看恐怖片。” 车厢光线昏暗，程渡眼睛漆黑深邃，带着着几分笑意。林颂薇被他这种眼神盯着，突然感觉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想法在他面前，都是无所遁形的。 狭窄的车厢里，流转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悸动。 程渡轻笑一声，转回头目视前方：“你订票。”《 》 57、第 57 章 电影院就在附近，车开过去就十分钟。 林颂薇给钟娴发信息，谎称今晚跟同学聚会，估计结束的很晚，今晚先在赵橙橙家住，明天早上再回家。 钟娴没说什么，只交代她少喝酒，注意倒时差。 林颂薇有些心虚，早知道当时就跟他们承认偷户口本领证了，现在也不用一个谎一个谎地去圆。 她叹了口气，点开订票软件。 最近上映的影片里并没有恐怖片，暑期档也没到，连部口碑好一点的电影都没有。林颂薇正想随便买两张票，突然想起有部青春片宋语熙也参演了，前段时间她发过朋友圈，不过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戏份比较少。 “看这个？”林颂薇举着手机，对程渡晃了晃，“宋语熙在里面演了个配角，就当支持她了。” 程渡“嗯”了声：“你决定就好。” 反正他们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看电影。 今晚电影院人不多，这种青春疼痛题材的电影看的人也少，偌大的放映厅只有几对约会的情侣。 两人在后排坐下，程渡把买的爆米花塞到林颂薇怀里。 林颂薇吃了几颗，把桶往旁边递了递，小声说：“你吃吗？” 程渡睨她一眼：“自己吃。” 林颂薇哦了声，又把桶抱了回来。放映厅光线很暗，电影节奏很慢有点无聊，不到二十分钟，林颂薇便感觉困意来袭，她捂住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累了？”程渡低头问。 林颂薇强打精神：“不累。” 难得两人约会看场电影，她要是睡着了，那也太煞风景了。而且，宋语熙还没出场呢，怎么也得熬到她出场吧。她往嘴里塞爆米花，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屏幕上，拼命驱除困倦。 程渡看着她强撑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累了我们可以早点回去。” 林颂薇很坚持：“不用，我真的不累。” 五分钟后。 林颂薇靠在椅背上，头侧歪着，抱着爆米花桶的手越来越无力，在她脱手前，程渡伸手拖住爆米花，正想把桶从她怀里拿出来，刚动了一下，她便受惊般地紧紧抱住。 “……” 程渡还以为她要醒了，紧张地抬眸看了眼。但她只是皱了皱眉，整个身体慢慢往他这边倒。程渡顺势倾身，抬手把她脑袋按到怀里，另一手托着爆米花。 林颂薇迷迷糊糊地在他肩窝上蹭蹭，闻到熟悉的淡淡中药味儿，忽然就安分不动了。程渡被她的头发弄得有点痒，僵了片刻，垂眸睨着她的脸。 半晌，他低头，在她发顶在轻轻吻了吻。 电影结束，零星几对情侣起身离开，有人吐槽电影无聊剧情狗血，浪费时间和金钱，也就演员的脸能看。 什么？！ 电影结束了？！ 林颂薇突然被惊醒，倏地睁开眼睛，猛地坐直，头顶撞到男人的下颚，听到一声闷哼。 她动作一僵，转头看过去。 程渡嘶了声，揉着被她撞疼的下巴，挑眉问：“醒了？” “……” 她什么时候睡着的？完全没印象。 怎么能睡得这么死，半途醒来也行啊！居然一觉睡到电影结束！她尴尬地咳了声：“那个……宋语熙什么时候出场的？你怎么也不叫我？” “不记得了。”程渡的心思也没放在电影上，睨着她笑了笑，“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 林颂薇讪讪地笑了笑，指指他下巴：“没事吧？” “没事。” 她忍不住解释：“我在飞机上没睡好，时差也没调整过来，不是故意睡着的。” 放映厅的已经空了，只剩下他们。 “回去再睡。”程渡起身，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走了。” 走出电影院，林颂薇已经完全清醒了，想起包里的手表，该怎么送出去显得比较自然呢？ 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会不会显得太过隆重？ 早知道就不买那么贵的了。 林颂薇上车后就没怎么吭声，程渡以为她累了，随口道：“还有十几分钟才到家，你累的话可以再睡会儿。” 林颂薇捏着包包带子，含糊地“嗯”了声，目光落在他控着方向盘的右手上。一般人戴手表习惯戴在左手，程渡大多时候是戴在右手上，可能是为了让手腕上的疤看起来没那么狞狰。 车开进小区，林颂薇手伸进包里，试探问：“你为什么总是戴这块手表？我好像没看到你戴过别的手表。” 她好像真的很在意这块表。 程渡握紧方向盘，不动声色道：“也戴过其他的，你没看到。” 这话是真的。 他别的不多，手表倒是很多，有时候见重要客户，或者一些重要场合，会选合适的手表。这块手表意义不一样，是他日常戴的最频繁的。 林颂薇心说：那也太巧了，每次见我都是这块表。 等程渡停好车，她深吸一口气，把包里的表盒拿出来，歪头冲他笑了下：“我在意大利给赵橙橙他们代购了些东西，看到这个表很适合你。” 程渡看到她手上精致的表盒，愣了一下，目光深沉地看向她：“专门给我买的？” “……” 林颂薇虽然不想承认，但对上程渡漆黑深邃的眼睛，口是心非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就是……觉得很适合你，想送给你。” “那就是专门给我买的。”程渡笑着接过表盒。 这个牌子的手表他买过，打开看了眼款式，就知道大概多少钱了。 她的工作室刚起步不久，这笔钱对她来说肯定不是小数目。 此时已经过了十一点，小区很安静，车内更是一片寂静。林颂薇本来就有些紧张，看他打开表盒就一直低头沉默，忍不住问：“你……喜欢吗？” 程渡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孩送的，怎么可能不感动？他抬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嗓音微哑：“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不完全是因为礼物，是因为两人结婚以来，他第一次清晰感受到被她放在心上的感觉。 这种感受和认知让胸腔里滚烫的热血横冲直撞，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动，想把人拥入怀里，用力地吻她。 他的眼神直勾勾的，明明坦荡热烈，却给她一种深沉克制的感觉。 林颂薇心跳止不住地狂跳，她垂下眼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你要不要试试？”其实这块表有男女款，她以前做代购的时候就看上了，但是当时没钱，去年年底才狠心买下。 程渡深吸了口气，强压下那股冲动，手伸到她面前：“你帮我戴。” “……” 林颂薇顿了顿，抬手把他旧手表解开，没了表带的遮盖，男人手腕内侧那道疤变得刺目，她睫毛轻颤，指腹不自觉地在上面轻轻摩挲。 程渡手指微动，低声：“痒。” 她蓦地回神，把那块旧手表放盒子里，轻声说：“我以前做过几年代购，这个牌子的手表我买过很多次。” 程渡一直盯着她，不动声色地问：“有同学跟你买过东西吗？” “应该就赵橙橙吧。”她把新手表取出来，实话实说，“那会儿不好意思让她在班级群帮我打广告，她只在亲友群和大学同学社团之类的帮我打过广告。” 程渡又问：“以前听说过有代购被人下套的事，你遇到过吗？” 林颂薇正想扣表带，动作顿了下，撇撇嘴：“有过一次，当时有个男生跟我买了个奢侈品包包，好几万块钱，偏说是假货，无论我怎么证明，他都一口咬定是假货。” “然后呢？” “……” 后面的事情，林颂薇不太想提，含糊道：“后来找了个国内的律师帮忙解决了。”就是跟她网恋的那个人，对方连面都不肯见，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直到后来分手，她才后知后觉……对方可能是已婚，只敢在网上找找刺激，不敢奔现。 她可能被小三了。 要么就是对方不行，奔现也做不了什么？ 总之，这件事太羞耻了，她绝对不愿意告诉程渡。 幸好程渡也没追问。 她迅速扣好表带，满意地看着他的手：“好看。” 一抬眼，对上程渡的眼睛。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她默了默，转头看窗外：“外婆应该早睡了吧？我们要不先回去？”说完才意识到有个严重的问题，住这里，她睡哪个房间？ “嗯。”程渡不动声色地拿起表盒，推开车门下车。 院子里挂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小小的花园，静谧美好。程渡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开玻璃门，回头看身后的姑娘：“先进去。” 林颂薇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两人刚进门，一声突兀的“笨蛋笨蛋”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她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 “别吵。”程渡在鸟笼上警告地一拍，低头笑着睨她，“欢迎你呢。” “……” 林颂薇翻了个白眼，你才是笨蛋。 程渡按下墙上的开关，亮起一盏壁灯，提着行李箱穿过客厅，径直走向他的房间。林颂薇跟在他身后，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注意到他停在门口，一头撞上他坚实的背。 啪一声，房间灯光大亮。 程渡转身，看她捂着脑门的模样有些无奈，像是看穿她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紧张什么？今晚我睡客房。” “……”林颂薇暗自松了口气，讪讪地别过眼，“我只是担心吵醒外婆。”《 》 58、第 58 章 程渡知道她今天累了，也没有逗她的心思，在她脑门上戳了下，转身丢下一句：“洗漱用品我等会儿放在浴室，你洗完澡早点睡觉。” 林颂薇下意识转头，目光跟着他的背影。 浴室就在隔壁，程渡把干净的洗漱用品放在柜子上，转身去了书房。 程渡的房间跟高中时期没什么变化，一张床一个衣柜，靠窗放了一张书桌，半墙的书架旁边还有一张懒人沙发。林颂薇打开行李箱拿衣服，总觉得程渡今晚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好像是……她给他戴手表之后才变的。 不过，为什么？ — 与此同时，徐洋和他的新婚妻子累了一天，但精神百倍地坐在床上拆红包！徐洋负责记录，他老婆负责拆和念名字。 “……等等！”徐洋突然震惊抬头，“你刚刚说谁和谁？” “程渡、林颂薇。” 徐洋拿起那个红包壳，看到两人的名字挨着，顿时惊了。很快，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啊！我说他们两个怎么突然就愿意来参加婚礼了，还坐在一起。” 妻子疑惑：“他们两个是情侣，一起来不是正常吗？” “你不知道，他们俩高中……”徐洋一边跟她说程渡和林颂薇高中的事，一边拿手机给红包壳拍了张照，接着打开班级群，把照片发群里。 两人都一起参加婚礼，又挨着坐了。 最重要的是，红包都包一起了，这不摆明了公开吗？估计是不好意思跟他们这群知情人开口。 徐洋把照片发群里后，又迅速把程渡和林颂薇加进群里。 群里顿时炸锅了。 【卧槽！这啥意思啊？】 【意思是这两人在一起了？真的在一起了？】 【@c，渡哥你出来说句话呗，你跟林颂薇在一起啦？】 【@赵橙橙，你肯定知道内情，出来说说呗。】 …… 陈佳桐：【他们俩是在一起了，终于可以说了！啊啊啊啊啊憋死我了！】 很快有人@陈佳桐，让她交出内情。 群里一下子刷了几十条信息。 …… 书房里，程渡站在窗前抽烟，桌上的手机突然狂震，他烦躁地转身，拿起手机才发现多了个群。 群里那帮老同学正在八卦他跟林颂薇，还有很多@他的。 程渡顿了顿，单手打了一行字。 c：【我跟林颂薇已经领证了，以后办婚礼会给大家发请柬的。】 群里一片安静。 几秒后，就被“卧槽”和“啊啊啊啊”刷屏了。 程渡勾了勾嘴角，没有心思多聊，把群设置成消息免打扰。放下手机，目光又落在桌上的奢侈品表盒上，他低头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打开表盒。 林颂薇不知道，这块手表是他五年前在她那里代购买的。 那时候林颂薇家刚出事，她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变成了一个每天都要打工赚钱的留学生，当时他们那个圈子很多留学生都在做代购，她也学着帮人代购。 一开始是赵橙橙发朋友圈帮忙拉客户，秦朝看见后跟他提起，他才知道她家出事了。高考聚餐那晚那一巴掌，让他难受消沉了许久，不知道如何面对林颂薇，以为那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程渡弄了个微信小号，跟林颂薇说他姓陈，微信名：chen。陈跟程的拼音只少了一个字母g。他用这个假身份让林颂薇代购了这块手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最开始的一个月他买了六块手表，他本来只是想帮她，让她过得好一点，却没想到因此引起她的注意。 她对他很客气，寄回来的东西都附带手写感谢信，还隐晦地打探他是学生还是工作党，家庭条件怎么样等等，似乎是怕他花钱无度，毕竟一个月买那么多价位相当的手表，确实奇怪。 程渡为了让她放心，骗她说自己工作了，是个律师。 那会儿代购经常有出事的，林颂薇刚做的时候，诚心又努力，收的代购费也便宜，给人感觉实诚得有些傻气。 有个人看准了这一点，给她下了个套。那人也是个大学生，让她代购了一个奢侈品包包，好几万块钱，偏说是假货，不论林颂薇怎么解释怎么保证，那男生都一口咬定她拿假货糊弄他。 林颂薇没办法，让那人拿去店里鉴定。 鉴定结果是假货，林颂薇整个人都懵了。 这些事情是林颂薇后来慌乱求助“陈律师”的时候，程渡才知道细节。 程渡一边在心里骂她笨蛋，一边帮她处理这件事。 跟她代购的男生是秦朝学校的，男生看到秦朝朋友圈给她发的广告后，就加了她的微信，他为了给女神送礼物，把歪主意打到了林颂薇身上。 林颂薇给他代购的包肯绝对是真的，但他拿去鉴定的是个a货。 但他们没有证据。 那件事让程渡气疯了，要不是秦朝拦着，他估计要废了那男生的手。林颂薇就算没跟他在一起，那也是他追了几年，放心尖上喜欢了几年的女孩，怎么能任由别人这么欺负？那男生被打怕了，但因为没钱，依旧死咬自己没骗钱，一分钱没拿出来。 后来，程渡跟林颂薇说，那男生被他一张律师函吓怕了，承认自己诈骗，把钱还回来了。 那笔钱是程渡的，一分不少打回林颂薇账上。 林颂薇因为这件事，对他充满感激和信任。 两人在网上聊了将近两年，一起打游戏，讨论书籍和电影。他能感觉到林颂薇慢慢对他有了好感，这让他感觉很讽刺，甚至觉得有点可笑。他居然比不过一个没见过面的人，虽然那个人是自己，但不妨碍他生气吃醋。 他故意冷落了她一段时间，在她第三次问“你最近很忙吗”后，他又后悔了，一边鄙夷自己一边回她：【之前有点忙，现在忙完了。】 两人关系回温，越来越暧昧，大学毕业那年，林颂薇要回国，她说她会在北城落地，再转机回江城。问他能不能见面，要不要见面？她想请他吃顿饭。 程渡犹豫了很久，找借口拒绝了。 他不敢。 怕见光死。 之后，林颂薇回英国继续念研究生，她像是刻意把他拒绝见面这件事忘了，问他能不能打电话，甚至开玩笑：“是不是你长得不够帅？不敢跟我见面？”语气还有些委屈，“我朋友圈都有照片，你却不给我看，不公平。” 后来，她妥协问：“那你身高体重多少？” 程渡告诉她：“187,72㎏。” “那你身材一定很好，标准模特身材。”林颂薇肯定道，“穿西装应该很帅。” 林颂薇24岁生日那年，程渡让她代购了一对情侣表，让她把男款的寄给他，女款的留下来给她。 两人开始了一段将近一年的网恋。 网恋结束在她回国开工作室的前几个月，她回国考察，跟尤欢商量工作室事宜。 她再次提出见面，程渡拗不过，同意了。 那天傍晚，程渡把车停在路边，他靠坐在驾驶室，打开车窗，远远地看着坐在餐厅窗边位置的林颂薇，迟迟没有下车。 直到两个小时后，林颂薇失望地离开。 他坐在车里，安静地看着她站在他车子前面，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许久，他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抽了几根烟，拿出手机，对着街对面拍了一张照片。 当天晚上，那个为了林颂薇建立的小号就被她拉黑了。 现在想起那段往事，依旧觉得可笑，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做任何事都坦荡热烈，唯独在林颂薇这里栽了跟斗，所有的骄傲自信在她面前似乎都不堪一击。 程渡时常猜想，林颂薇如果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不敢跟她见面的骗子，会是什么反应？ 这件事要么烂在他肚子里，要么等她彻底爱上他，才有坦白的底气。 现在，哪怕两人结婚了，他依旧不敢赌。《 》 59、第 59 章 林颂薇洗完澡出来，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翻出充电器充上电，等开机才发现微信多了个群，群名“高二（15）班”，群消息99+，还有很多@她的信息。 赵橙橙给她发了私信。 赵橙橙：【看到群了吗？】 赵橙橙：【程渡在群里官宣了，你是害羞还是睡着了没看到？也不出来吱一声。】 程渡官宣？ 林颂薇呆愣，很快点进班群查看，群里还有人在@程渡，说他扔下一颗炸弹就走了，不负责任。 她快速往上划拉，想知道程渡说了什么。 可消息太多了，她划拉好一会儿才看到程渡的消息。 她盯着那句话出神。 原来程渡是想过办婚礼的。 要不要在群里说点什么？ 她咬着唇坐在床边，斟酌半天，才打了几个字：婚礼日期还没定，等…… 等什么？等她跟程渡商量一下日子？ 群消息不断刷新，她抬眼一扫，发现群里几个口无遮拦的老同学竟然开起了黄-腔。 【我说你们就别老@他们了，林颂薇不是刚从国外出差回来吗？人家久别胜新婚，哪有时间搭理你们这群没性-生活的人啊！】 【……额，有道理。】 【所以，人家程渡抽空回你们一句，已经不错了。】 【都十二点半了，今天是高考日哎，想起当年咱们高考的时候了。】 【累了，困死了，都散了吧。】 林颂薇：“……” 不好意思，她也没性-生活。 叩叩叩—— 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她手一抖，差点把没编辑完的消息发出去。她手忙脚乱地删掉那行字，迅速关掉聊天窗口，这种尴尬的话题还是假装没看见比较好。 她放下手机，揉了揉发烫的耳根，深吸了一口气，才去开门。 程渡还穿着那身白衬衫黑西裤，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门开的那一瞬，林颂薇听到他低笑了声。 程渡抬眼看她，眼角散漫的笑意还没收敛。 四目相对，林颂薇心跳蓦地加快，突然明白过来他刚刚在看什么了。 他绝对是看到群消息了。 “跟你汇报一件事。”程渡把手机塞回兜里，垂眸睨她，又笑了下，“我在群里说了我们已经领证的事了，你看到了吗？” “……” 也不用专门来汇报。 林颂薇想起群里聊的话题，下意识选择撒谎：“没、还没……我手机刚刚没电了，刚充上，还没来得及看。” 程渡看着她白净漂亮的脸，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抬手在她耳垂上轻轻摩挲，“耳朵怎么这么红？” 耳朵仿佛被一股电流穿过，引得她心跳剧烈，顿时面红耳热。她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有点……热。” 程渡微顿，收回手，抄进裤兜里，“空调遥控在桌上，别开太低，容易干嘛。” 林颂薇点头，忽然闻到他身上有烟味儿，味道还挺重。之前是没有的，平时偶尔也有点烟味，但气味都很淡，显然刚刚抽了不少。 “你手疼？”她下意识抬头问。 程渡一愣，“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你身上烟味有点重，我以为……”林颂薇抿唇，想起他之前说取证有点麻烦，“那你工作不顺利？” “没有。”程渡否认，似乎是笑了下，“睡吧，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重新关上门后，林颂薇慢吞吞地爬上床。她又看了一眼班群，群里说散了就真的散了，聊天页面还停留在她和程渡久别胜新婚的话题上。 实在是……令人尴尬。 她给赵橙橙回信息：【之前洗澡去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一只薇：【你去群里刷几个表情吧？】 赵橙橙没回复，八成是睡着了。 林颂薇叹了口气，关灯躺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门外浴室门传来声响，似乎是程渡去洗澡。 某人虽然睡客房，但这是他从小到大住的房间，存在感比北城的主卧更强烈，淡淡的中药味里掺杂着清冽干净的男性气味，她每一次呼吸都逃不过，仿佛他就睡在她身旁。 过了一会儿，她烦躁地爬起来，把空调温度调低两度，翻来覆去许久，才慢慢睡着。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林颂薇迷迷糊糊地按掉，又继续昏睡，直到院子里传来“啪”一声巨响，她才突然惊醒，腾地一下坐直，转头看向窗外。 刚刚那声，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院子里隐隐传来外婆和程渡的声音，外婆好像在闹脾气，像小孩一样嘟嘟囔囔的，听不清楚。 她悄悄下床，光脚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条缝。 外婆一身素色旗袍，手足无措地站在院子里，脚边是摔碎的花盆。程渡一身白t恤黑色运动裤，手搭在外婆肩上，半搂着她低声哄：“还没死，等会儿我换个盆，放屋里养几天还能活。” 外婆刚摔了花盆，此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生怕被指责，“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事啊。”程渡语气很温柔，“你先去吃早饭，这里我收拾。” 说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侧头看过来。 “……” 两人目光骤然相接，程渡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林颂薇眨了眨眼，默默把窗帘拉上。她转身回去，翻出行李箱里的校服。可是……她要怎么跟外婆解释，她一大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正纠结的时候，窗口被人敲响。 林颂薇顿了顿，把校服丢在床上，又捋了捋头发，才走过去。 这个小区安全性很好，而且程渡家有院子，所以没安装防盗网。她拉开一点窗帘，看花园里已经没人了，才把玻璃窗推开，探头从左转到右，才看到倚在右侧窗框旁边的男人。他头发比上一次长了些，昨晚额前头发往上梳，用发胶定型，看起来成熟沉稳，这会儿头发像刚洗过，刘海松软地垂在额前，睫毛又黑又密，清浅的阳光笼罩在他身后，整个轮廓都变柔和了。 昨晚成熟英俊的男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满身少年感的阳光大帅哥，让她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很奇妙…… 像是一夜之间，换了个老公。 还是个弟弟。 她眨了眨眼，说：“早啊……” 程渡懒散地抱着双臂，侧头看过来：“吵醒你了？” “外婆怎么了？” “浇死了一盆花，早上起来发现后发脾气，把花盆摔了。” “故意摔的？”她很惊讶，很快想起阿尔茨海默症病人不仅记忆受损，有时候脾气和行为会变得很古怪，哪怕以前再优雅，犯病的时候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程渡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低嗯了声：“没事，已经安抚好了。” 林颂薇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看着窗子的高度，突然灵光一闪：“你说……我等下换好校服从窗子爬出去，再假装刚从门外进来，外婆会相信吗？” “……” 程渡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眼，意识到她不是玩笑，是真的这么想。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扬眉笑了下：“好主意。” 林颂薇：“……” 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像骂人呢？跟他说“笨蛋”的语气一模一样。 她目露怀疑：“你说反话？” 程渡眼底笑意不减，语气认真了些：“真话。” 林颂薇半信半疑，犹豫了一下，才说：“那我换衣服。” 她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迅速换好衣服，又扎了个高马尾。 两分钟后，她再次拉开窗帘，看着到她腰部的窗台高度，有些为难地抬头看程渡一眼。程渡懒洋洋地放下手臂，转身走到窗前，下巴点了点：“爬吧。” “……” 林颂薇从小到大还没干过爬窗爬墙的事，她突然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咬牙攀腿爬上去。 程渡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动作，低笑出声。 “……笑什么？”林颂薇蹲在窗台上，不悦地看他。 “没什么。”程渡示意她跳下来，“快点儿，等会儿外婆出来了。” 她搭上他的肩，借力往下跳，程渡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她僵了一下，脚下顿时一崴，身体往旁边栽倒。 男人有力的手臂收紧，弓身把人一捞，抱在怀里。 林颂薇心跳砰砰砰地加快，额头抵着他的肩，清冽好闻的气息在鼻尖萦绕，她抬头看他。程渡低头看她，眼神藏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热烈而克制，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你干嘛……这么看我？” 上一次她穿校服，他也是这样看她。 清晨微风凉爽，林颂薇却感觉他贴在腰上的掌心温度灼人，心跳仍止不住地狂跳，潜意识里觉得会发生点什么，又想着他怎么还不放手，要抱多久……抱着又不说话，太折磨人了…… 程渡的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又扫过她泛红的耳尖，低声说：“我想试一试。” 嗯？ “试……什么？”她目露迷茫。 话音刚落，就感觉程渡的脸越靠越近，直到视线失焦，唇上一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她蓦地睁大了眼，脑子一片空白，肩膀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程渡先是浅浅地在她唇上轻啄，感觉到她的颤抖，他微微偏头，在她下唇轻轻咬了一下，再重重地吻回去。林颂薇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紧张得完全失去了反应力，直到感觉他的舌尖刮过她的唇缝，要深入加深这个吻时，她才猛地回过神。 她还没刷牙！ 手急忙在他胸膛上用力推。 程渡却纹丝不动，甚至抬起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更用力地含住她的唇。林颂薇急了，只能抬脚对他又踢又踩，程渡终于松开她，按着她后脑勺的手垂下，按在窗台上，低头睨着她，眼底透着隐忍的失望。 林颂薇飞快捂住自己的唇，手抵在他胸口上，红着脸咕哝：“我没刷牙……” 程渡愣了下，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而深邃，轻吁了一口气，正要开口—— “小渡！你干什么呢！” 外婆不知何时走出院子，手上拿着扫把和簸箕，震惊地看着自家外孙强吻林颂薇。 林颂薇：“……” 程渡：“……” 两人同时呆住，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反应过来，外婆已经健步如飞地走到他们身后，扬起扫把就往程渡背上招呼，气呼呼道：“你这小混蛋！你在干什么？怎么可以强迫薇薇？！” 那一下力道挺大，正好打在肩胛骨上，是真挺疼的，程渡皱眉嘶了一声。林颂薇回过神来，连忙从后面探头：“外婆，其实他没有强……” “薇薇你不用帮他说话，我教训教训这小混蛋，居然强迫女孩子！”外婆打断她的话，又气呼呼地打了程渡一下。 程渡也不躲，就站在硬挨。 林颂薇没想到外婆还会打人，急切地推他：“你躲一下啊。” 这还是程渡第一次挨打。 外公虽然严厉，但从来不会打他，外婆更是宠他，从小到大他连惩罚都很少挨。他有苦难言，没办法跟外婆说他们已经结婚了，也早就不是高中生了。 他无奈地往旁边躲，外婆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竟提着扫把追着他打，一边追打一边骂：“你这小混蛋，我跟你外公怎么教你的？” 打一下骂一句“小混蛋”。 程渡一边躲一边解释：“外婆，我真没强迫她，闹着玩的……” 老太太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觉得他在狡辩，提着扫帚继续追着他打。程渡不敢阻止她，又怕刺激到她的情绪，只能满院子绕着躲。 林颂薇站在窗前，看着祖孙两人绕着院子你追我打，画面温馨又好笑，她看着程渡一脸无奈的样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程渡脚步顿住，眯眼看向她，啧了声。 没良心，看他被打还能乐出来。 外婆当即一把抓住他，拽着他朝林颂薇那边走，“你给薇薇道歉。”又贴着他的手臂，小声嘀咕，“女孩子都是心软的，你这样强迫薇薇，她生气了只会讨厌你，你还想不想追到她了……” 外婆声音不大，但林颂薇还是听清了。 她心念微动，抬眼看程渡。 程渡被抽了好几下，但不知为何，她却感觉他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哪怕是领证那天，都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目光坦荡直白，走到她跟前，挑眉笑道：“外婆，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追到她了。我忍不住亲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应该可以吧？” 轮到外婆愣住了，茫然地看向林颂薇：“薇薇，他说的是真的？” 林颂薇：“……” 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嗯……”她点头，怕外婆不信，等会儿又追着程渡打，她只能红着脸瞎扯，“他刚才真没强迫我，就、就是我好像听到你跟张姨说话，怕你出来看见，才推的他。” 外婆将信将疑，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才勉强打消疑虑。不过，她还是有点担忧：“虽然我很支持你们，不过你们这在学校算早恋了，在学校可不许这样。” 林颂薇：“……” 嗯，二十七岁的早恋少女。 偏偏某人懒洋洋地问：“外婆，如果我们早恋被陈主任抓了，要叫家长，你会帮我吗？” “……” 陈主任是他们高中的教导主任，出了名的爱抓早恋。当年林颂薇和程渡其实是被叫过一次家长的，都怪程渡太过张扬，陈主任一直怀疑他们早恋，却一直没证据。程渡又是那副坦坦荡荡“我谈了我肯定自首”的样子，经常把陈主任气得够呛，有一次实在气不过，就坚持让他们叫家长。 那也是唯一的一次，林颂薇没敢告诉她爸妈，愁了一下午都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这件事，只能骂程渡几句。 结果当天晚自习，外婆就去学校了。 外婆是去给他们撑腰的。 主任办公室里，陈主任吧事情一五一十地跟外婆说了，一般家长都会说“我一定好好跟他谈谈”之类的话。但外婆听完，却认真道：“陈主任，他们两个真没早恋，就是我家小渡单相思，还在追呢。” 当时陈主任正在喝茶，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 外婆又笑眯眯地说：“我很喜欢薇薇，如果小渡以后真能追到薇薇，那是我们家的喜事。” 林颂薇红着脸，嘴角抽搐。 程渡手抄在校服裤兜里，懒洋洋地站着她旁边，低头对她笑得很欠打。 陈主任第一次碰到这种对早恋喜闻乐见的家长，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 林颂薇对程渡翻了个白眼，想说这个剧本可以不用演的。 “我肯定会帮你，但你怎么跟薇薇父母交代？”外婆又来气了，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她爸爸不怎么喜欢你，你收敛一点吧！” 程渡顿了顿，点头“嗯”了声，接过她手里的扫把，“我来打扫，你跟薇薇先进去。” 林颂薇挽着外婆进屋，外婆居然也不奇怪她为什么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还问她有没有吃过早餐。 经过鸟笼，小c扑棱着翅膀：“笨蛋！笨蛋！” “……” 倒也不用这么欢迎她。 外婆拍了拍鸟笼，温和道：“乖，别骂人。” “外婆，我去上个厕所。” 林颂薇找了个借口去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还是弯着的。她鼓了鼓脸颊，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拍水。 刷牙刷到一半，蓦地反应过来，程渡说的“我想试一试”是什么意思。 他想试试——如果他再次吻她，她还会不会推开他。 林颂薇洗漱过后，走到客厅，发现程渡已经坐在餐桌上了。 两人陪外婆吃完早餐，趁着外婆和张姨出去遛弯，连忙回房换衣服。 客厅里很安静，林颂薇推着行李箱从房间出来，看到程渡一身白衬衫黑西裤，侧身站在站在鸟笼前，衬衫领口微敞，露出清晰干净的喉结。他随手给鹦鹉们抛了几颗坚果，浑身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性感。 才几分钟。 她又换了一个老公。 一个成熟英俊又性感的男人。 程渡转头看过来，那双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坦荡直白地盯着她看。或许是这天早上过得太刺激，从那个吻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四目相触时，林颂薇莫名紧张，甚至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她低下头，推着行李箱过去。 “走吧。”她站在他身后，也不看他，冲小c挥了挥手，“下次再来看你。” “混蛋！混蛋！” 小c突然又叫唤起来。 “……” 林颂薇忍不住抬头看程渡，指指小c：“它现在是只会骂混蛋和笨蛋了吗？” 程渡把剩下的坚果丢进食槽里，漫不经心地回头睨她：“你是想问，它还会不会说‘我喜欢你’吧？” 心思被戳中，林颂薇只好点头：“嗯……只是有点好奇。” “太久没人教，可能失忆了。” “……” 林颂薇顿了顿，觉得这句话很熟悉。 程渡等会儿还要去律所开会，他抬手看了下表，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向外，“走了，送你回去。” 林颂薇站在原地，转头四处搜寻，突然跟玄关柜上方黑漆漆的摄像头对上了眼，顿时傻了。怪不得她觉得那句话耳熟，程渡一定是在监控里看到她在小c面前自言自语了…… 她马上追出去：“上次我来看外婆，你是不是看过监控？” 程渡笑了下，坦白道：“是，那天一直看着。” “……” 不知道他当时什么表情，指不定对着监控乐呢。 林颂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程渡随口解释：“家里监控和报警器都有，是外婆生病后安装的，之前她做饭忘记关煤气，差点出事。”也是那一次，外婆才确诊了阿尔茨海默症。 一涉及到外婆，林颂薇就气不起来了。 “走吧。”她撇撇嘴，转身走在前面。 路上遇到早高峰，车开得很慢，两人都没开口说话。也许是早晨那个吻，让两人之间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了，车里的沉默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反而浮动着让人窒息的暧昧气息。 过了几个红灯，林颂薇突然想起什么，才转头问：“你送我回去，上班会迟到吗？” “不会。”程渡说，“律所跟你家顺路。” 车经过远渡律所，程渡示意她看窗外。林颂薇扭头看着路边的大厦，一眼就看到了远渡律所的招牌。 不仅顺路，还很近。 几分钟后，车停在小区门口路边的梧桐树下。 林颂薇订了晚上八点半的机票，在家吃完晚餐后，林宴辉和钟娴会一起送她去机场。 这次分开，两人又要半个多月见不了面，她突然有些不舍，解安全带的动作变得缓慢，脑子里还在想要说点什么。她刚摸到纽扣，还没按下去，就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靠近：“安全带坏了？” 接着，手被覆盖。 “没有。”她心跳漏了一拍，指尖飞速往下按，但动作太急反而按歪了。 男人覆着她的手，往下按。 咔哒一声。 “确实没坏。” “……” 两人距离很近，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林颂薇怦然心跳，面红耳热地别过脸，直到感觉到他往后退了退，她才觉得呼吸畅快了些，转头看他：“那……我回去啦？” 程渡侧过身，手肘抵着方向盘，垂眸睨她：“你就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那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林颂薇反问。 程渡勾了勾唇，目光牢牢地盯着她：“有一件事想再确定一下。” “什么……”林颂薇心底有种熟悉的预感，话还没说完，也没来得及思考，就被人扣住后脑勺，眼前的人欺身过来，低头吻住她的唇。《 》 60、第 60 章 林颂薇眼睛蓦地睁大，心跳剧烈，脑子里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他想确定的是——她会不会再推开他。 程渡托着她的后脑勺，指缝间是她细软的发丝。 像早上那个吻一样，他先在她唇上试探地轻吻，感觉到她微微颤抖，却没躲开，才凶猛地加深这个吻，舌头长驱直入，热烈得像是要把她吞掉。 林颂薇呜咽一声，又被他吞掉了。 在这个凶狠热烈的吻里，她感觉到他汹涌的情绪，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衬衫，攥紧。 仰起脖子，不自觉地回吻他。 程渡伸手搂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按，吻得更深。两人气息紊乱交缠，林颂薇头昏脑涨，胸腔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在她几乎喘不过气时，男人在她唇上咬一口，喘着粗气错开了唇。 他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哑：“林颂薇，你也喜欢我吧？” 她低下头，埋进他颈窝。 半晌，等喘匀了气，才抬起头，脸还红着，微微扬起下巴看他：“证都领了，我要是喜欢别人……那要出大事吧？” “……” 程渡愣住，胸腔一下子被装满了，人生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满足。以前受的伤，错失的理想，错过的这些年，都值得了。 他嘴角蓦地勾了勾，抬手掐住她的脸颊，“‘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就这么难说出口？” “……” 她眨眨眼，把脸扭过一边，靠回椅背上，咕哝：“脸皮没你那么厚。” 这时，程渡丢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响了。 他捞起来看了眼，接通。 林颂薇转头看过去，听到他说：“我还有十分钟到律所，到时候再说。” 程渡挂断电话，头侧过来，眼睛牢牢盯着她的脸。四目相对，车窗外人来车往，热闹喧嚣，车内一片静谧，气氛是说不出的暧昧。 林颂薇有些招架不住那直白热烈的眼神，转身摸上车门，“那我……先回去了，你快上班去吧。” “好。”他嗤笑，先一步推开车门，“帮你拿行李。” 等他下车后，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车门下车。 程渡把行李箱放她面前，垂眸睨着她。 谁也没开口说话，似乎都有些不舍。 半晌，林颂薇握住行李箱把手，抬头对他笑笑：“那我回去了。” 男人低“嗯”了声，冲她扬扬下巴。 林颂薇拖着行李箱，沿着小区门口的一排商铺走向门口，走了一段，听到关车门的声音，忍不住回头。 看着车开走，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失落感。 “薇薇。”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颂薇一惊，连忙回头，就看见钟娴站在旁边的花店门口，手上还提着一兜菜。她心虚地吐出一口气，讪讪地叫了声：“妈。” 钟娴高兴地朝她走来：“回那么早啊，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林颂薇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没看到程渡，不由得松口气，“那个……橙橙要上班，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早上吃什么了，嘴这么红？还有点肿。”钟娴看着她红润的唇，忍不住皱眉，“你胃不好，少吃辣。” “……” 林颂薇心虚点头：“好……” “您的花包好了。” 店主抱着一束包好的花走出来。 “好的，谢谢啊。”钟娴接过花，转头对闺女笑笑，“走吧，我们回家。” “我来拿，怎么还买菜？晚上去餐厅吃就好了，还麻烦做。”林颂薇伸手，要帮她拿菜。 “哎，不用你拿。”钟娴避开她的手，“我跟你爸平时也不经常做饭，你难得回来，就不在外面吃了。” “昨天刚回来就去参加婚礼，时差倒好了吗？累不累？” “不累。“林颂薇笑着摇头，一手推行李箱一手挽住她的胳膊，“我爸呢？” 平时两人都是一起去买菜的。 钟娴说：“他去餐厅忙了，晚饭前会回来。” 回到家，林颂薇把给钟娴和林宴辉的礼物拿出来，钟娴喜滋滋地试背新包，又忍不住唠叨：“赚点钱就乱花，以后不用给我买包了，给自己攒点嫁妆。” 林颂薇心想等下肯定要问起程渡了，随口说：“也没花多少钱，难得出国一趟。” 钟娴把包放下，低头看她：“薇薇，你跟程渡现在怎么样了？” “……” 果然。 她坐在地毯上，低头合上行李箱，“就那样，他在追我……”语气顿了顿，抬头看钟娴，“妈，我也喜欢他。” 钟娴在沙发上坐下，继续问：“你高中是不是跟他谈过？” “没有！”林颂薇看她不太相信，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没有……但我以前也是喜欢过他的，只是……当时年纪小，又因为他手伤的事愧疚，没处理好这段关系。” 她没提程渡骗她的事。 “昨晚程渡也去参加婚礼了吧？” 林颂薇点头。 “你们……”钟娴顿了顿，打量着她，“你昨晚真的住在橙橙家？” “……” 林颂薇心头一紧，连忙说：“当然了！不然我住哪里？” 钟娴似乎不太相信，又问：“你之前说程渡在追你，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 林颂薇怕她怀疑自己昨晚跟程渡住一起，下意识否认：“还没有。”她顿了顿，又找补一句，“反正是早晚的事，你跟爸做好心理准备。” “你是跟他谈恋爱又不是要结婚，要做什么心理准备？”钟娴不以为意。 “……” 林颂薇心虚得不行，小心翼翼地问：“谈恋爱不是迟早要结婚吗？” “又不是现在结。”钟娴低头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我跟你爸聊过你跟程渡的事，他对程渡没什么不满，但还是不希望你们在一起，更不想你们结婚。” 林颂薇抿了抿唇：“为什么？” “结婚跟谈恋爱不一样，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虽然闺女总让他们别操心，但事关她的终身大事，他们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担心？最近这段时间，她跟林宴辉时常聊起她跟程渡的事，林宴辉对程渡没什么不满，甚至心里始终觉得亏欠他，钟娴也是一样。 他们都这么想了，更别说林颂薇了。 “他们家是医学世家，程渡从小就想做个外科医生，这种理想在心里扎根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救你伤了手，他现在肯定是一名很出色的医生。你爸觉得，理想是男人人生最重要的事，这件事在他心里始终是一根刺。你可能因为愧疚，在这段关系里始终处于下位，他喜欢你的时候，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欢你了呢？会不会后悔当初的付出？会不会又怨你？” “我们不希望你们以后成为一对怨偶。” 林颂薇愣怔，没想到她爸妈想那么多，那么远。 她拿了个抱枕塞怀里，沉默抱着。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她突然笑起来：“妈，他不会的。” 如果程渡真那么容易放下她，这几年早就跟别人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程渡那样坦荡的人，绝对不会后悔自己曾经的付出，更不会在多年后怨她。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有这样的信心。 “以后的事你怎么保证？”钟娴伸手，在她脑门上一戳，“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已经跟他在一起了？” “……” 何止在一起。 证都领了。 听了刚刚那番话，林颂薇更不敢说实话了。她压着怀里的抱枕，模棱两可地回答：“你们想得太多了，结婚还有离婚的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这时，丢在地毯上的手机频繁震动起来。 她拿起来查看。 钟娴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微信里，安静了一晚上的班群，终于有人发信息了。 赵橙橙仗义发言，一张外卖大图，把昨晚尴尬的话题给刷上去了：【昨晚参与二场的牛马，今天还好吗？】 众牛马纷纷发出各种表达半死不活的表情包。 陈佳桐：【快死了jpg。】 陈佳桐：【林颂薇还没醒吗？加群后也没说句话。】 赵橙橙：【她倒时差呢，估计没醒。】 林颂薇：“……” 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她又装死了一会儿，等钟娴去餐桌那边插花，才慢吞吞地回了一条。 一只薇：【我跟程渡已经领证了，以后办婚礼会给大家发请柬的。】 学委：【哎呦，你醒啦。】 一只薇：【刚醒，倒时差。】 体育委员：【恭喜啊，我就等着你们的婚礼了，我还没这么期待过谁的婚礼呢，比我自己结婚都高兴。】 徐洋：【说得好像你结了似的。】 陈佳桐：【@一只薇，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你直接复制程渡的话啊，就改了个名字。】 林颂薇有点窘，发了个表情包糊弄过去。 昨晚没怎么睡好，她拿着手机回房间，躺床上在群里闲聊一会儿，居然就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爬起来走出房间，听见厨房传来声响。钟娴正在厨房做饭，林宴辉也在里面帮忙。她刚想进去打招呼，就听到他们小声说着话，隐约听到她跟程渡的名字。 她脚步顿住。 “她说了别管，孩子都快二十八岁了，又不是十七八岁。”钟娴把乳鸽放进炖锅里，“再说，她如果真的喜欢，你还能硬拆不成？” 林宴辉低声说：“我还是觉得不合适，要不再劝劝她？或者再给她安排几场相亲……” “爸——” 她听不下去了，喊了声。 “唉！”林宴辉连忙回头，跟她对上眼，笑得有些尴尬，“薇薇，睡醒啦？” 林颂薇假装没听到那些话，笑眯眯地点头，走进厨房问：“今晚吃什么？” “都是你爱吃的。”钟娴说。 林宴辉看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终，摇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 当天晚上吃过饭，林颂薇就飞回北城。 下飞机已经是十点了，她刚上出租车，程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她：“到了？” “在车上了。” 司机回头问她地址。 林颂薇下意识说了她跟尤欢的租屋地址，完全是习惯使然。 程渡在电话里啧了声：“我不在，你就不回家？” “……我习惯了，平时在机场都是打车回那边。”她小声解释，又跟司机重新说了一个地址。 男人不置可否地低笑出声。 “真的！”林颂薇觉得他不信，还想解释两句，忽然听到“叮”一声，“你刚下班吗？” 程渡大步流星地走出电梯，低嗯了声：“刚到地下车库，准备回去。”他最近很忙，加上要配合外婆演戏，基本是晚上十点左右才从律所下班，跟当年晚自习下课回家时间差不多。 林颂薇猜到是这个原因，但有点想不明白，“你不是跟外婆说你住校吗？晚上回去她不会奇怪吗？” “她不记得了。”程渡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人懒散地靠着椅背，也没急着开车回家，“偶尔会问，但糊弄过去第二天就忘记了。” 林颂薇沉默几秒，正想换个话题，男人冷不丁问了句：“你早上在群里说要办婚礼，是真的？” “……” 话题转得太快，让她措手不及，手指无意识地在包上扣扣，含糊道：“他们都在问，我这不是……拿你的话术去回应他们吗？” 程渡从中控箱拿起烟盒，取了支烟，把烟衔在嘴里点燃，“林颂薇，我说办婚礼是认真的。”他抽了一口，嗓音变得更低，“你呢？” “……” 林颂薇心跳漏了一拍，沉默几秒，佯装轻快地说：“你想办的话那我也没问题啊，不过……我爸妈现在还不太能接受我跟你在一起，就算要办婚礼，那也得等以后吧。” 程渡手搭在车窗外，掸了掸烟灰，“他们说什么了？” 那些话多少有些伤人，她不太想让他知道，小声嘀咕：“就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怕我像以前那样骗你，欺负你？”程渡心里什么都明白，他低叹了口气，“怪我，以前混蛋了点儿。” 林颂薇嘀咕：“你知道就好。” “如果……” 程渡垂眸，扫了一眼眼腕上的手表，话音又顿住了。 “如果什么？” “没什么。”程渡自嘲地勾勾嘴角，“有点后悔以前自尊心作祟，没早一点去找你。” 林颂薇莫名又想起二十岁那年没吃到的生日蛋糕，心动里裹挟着淡淡的遗憾涌上心尖。 不过，他们都已经是合法夫妻关系了，也算修成正果。人不能既要又要，这么一想，心里还挺满足的，她懒洋洋地笑了声：“那以后你可要对我好点儿。” 程渡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低笑着“嗯”了声：“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当然得当祖宗供着。”说完，踩下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 这个电话一直打到林颂薇回到家，挂断的时候，耳朵和手机都在发烫。 她换好鞋子走进客厅，一个多星期没回来，又只有她一个人在，屋子显得有些冷清。想到以后两人大概要维持长时间的异地关系，心底的失落感又一次涌上来，她一定是这两天被程渡灌了迷魂药，不仅患得患失，还满脑子都是他。 这样不行！ 她拍拍脸颊，正想去洗个澡，手机响了两声。 宋语熙发微信问她回来没有，后面又发来一个卖萌的表情包。 林颂薇翻出冲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回复她：【刚到家，有空就过来拿你的包。】 宋语熙：【要不要吃宵夜？我刚想点外卖。】 林颂薇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不过今天晚饭吃得早，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她继续回复：【好，我先去洗个澡，你过来自己开门。】 等她洗完澡出来，宋语熙已经坐在客厅里了，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猫。林颂薇解下干发帽，看向她：“你养猫了？” “对啊，可爱吗可爱吗？”宋语熙献宝似的抱着猫走到她面前，撇撇嘴角，“之前我跟我哥说想养只猫，他不同意。前段时间我朋友的猫生了崽崽，我哥把我撵走后我就跟她讨了一只，但之前太小了我怕自己养不好，今天晚上才刚带回来的。” 猫这种萌物，实在讨人喜欢。 林颂薇摸摸了她怀里的小猫，忍不住笑起来：“很可爱。”她想起以前程渡和外婆也养过一只猫，最近几次回去都没见过，这么多年也许已经不在了，“你哥以前也养过一只猫，是外婆捡回来的流浪猫，是只小橘猫。那只猫不太喜欢你哥，连带着也不亲近我，我要是想摸摸它，还得趁着你哥不在的时候才能摸到。” 宋语熙哼声：“就他那张冷脸，猫喜欢亲近他才怪了。” “其实……”林颂薇顿了顿，“你哥以前不冷。” 宋语熙眨眨眼，又忍不住好奇：“嫂子，你跟我哥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以前真那么混蛋啊？” 林颂薇有一瞬间很想为自己正名，当初死缠烂打的人是程渡，不是她。但想到程渡的手，还是忍住了。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 “是挺混蛋的。” “不止混蛋。”宋语熙表情嫌弃，“还瞎。” “……” 林颂薇忍不住笑了声，不再帮程渡说话，蹲下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给她买的包和一个某大牌首饰盒，放在茶几上，“你的包。手链是我送给你的。” “哇！”宋语熙马上把猫咪放下，打开首饰盒一看，顿时笑眯了眼，“好漂亮！谢谢嫂子！” 林颂薇看她兴奋地试戴，笑笑：“我先去吹头发，收拾一下行李。” 她后天就要去录制节目，每期节目都有几天都是封闭录制的，要住在节目组安排的地方。行李箱不需要怎么收拾，等她从房间里出来，外卖也到了。 宋语熙把烤串摆在茶几上，抬头问：“嫂子，喝酒吗？” “家里有酒？”林颂薇微愣。 “有！”宋语熙兴奋地转身，熟练地打开沙发后的柜子。 林颂薇看到里面确实不少酒，品类繁多，问：“你哥平时经常喝酒？” “偶尔喝一点，不过我没见他喝醉过。这些酒不全是他买的，有些是客户和朋友送的。”宋语熙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喝这个行吗？” 林颂薇点头：“都行。” 酒肉备齐，两人惬意地在沙发上坐下，宋语熙吃着烤串，狡黠地冲林颂薇眨眼：“嫂子，你给我哥买了什么礼物？” “手表。” “手表？他之前老戴同一块手表，明明有好几块更好看的表。”宋语熙笑眯眯地，“以后肯定就戴你送的了。” 林颂薇闻言一顿，转头问：“你知道他以前经常戴的那块手表是谁送的吗？” “他自己买的。” 自己买的？ 林颂薇还以为是他那个前女友送的。 宋语熙打开电视，又在手机找了个综艺投屏，“我之前看他老戴那块表，好奇问过一次，他说他以前买的。反正我看不出那块表有什么好看和特别的，估计他就是单纯喜欢吧。” 林颂薇想了想，又漫不经心地开口：“那你知道他……以前网恋的事吗？” “什么！！！”宋语熙惊得手机都掉了，差点砸到睡在她脚边的猫崽子，她顾不得捡，抱起受惊的猫崽呼噜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哥还网恋？！不可能吧？谁说的？” 林颂薇：“……” 看样子是真不知道。 “他自己说的，大学的时候谈过一场异国网恋，来不及见面就分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异国网恋？我哥？”宋语熙突然哈哈大笑，觉得她在开玩笑，“跟谁？跟你吗？” 她笑得没没心没肺。 林颂薇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道雷，整个人都僵住了。 ——异国，网恋，没来得及见面就分手。 她唯一一次恋爱和网恋经历，也是这样的结果。《 》 61、第 61 章 当时听到程渡说他网恋的时候，林颂薇只觉得震惊，加上他一向坦荡又直白的个性，连算计她相亲都直言不讳，她完全没有把他跟那个不敢跟她见面的“陈律师”联系在一起。 陈和程，都是c。 两个字的读音区别只有拼音韵母，一个前鼻音韵母,一个后鼻音韵母。读得快或者有点口音的，可能都听不出区别。 怎么可能呢？ 但如果真的是他，似乎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一直拒绝见面的原因。 “嫂子？” 宋语熙看她皱眉呆愣许久，忍不住喊一声。 林颂薇回魂，神色复杂地转头看她。 宋语熙直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哥真网恋啊？还是他骗你了？” 林颂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能确定。 恰好此时，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程渡的头像和昵称出现在屏幕上。 c：【睡了吗？】 两人盯着手机屏幕，林颂薇抿了抿唇，盯着手机不动，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宋语熙犹豫了一下，指指桌上的手机，“嫂子，我哥信息。” 林颂薇这才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回复：【我跟宋语熙吃宵夜，等会儿就睡了。】 c：【喝酒？】 林颂薇盯着他的昵称，脑子里闪过一些关于“陈律师”的记忆，心底怀疑的种子越长越大，她很不爽，咬牙打字：【不能喝吗？】 程渡大概没听出她的不爽，发来一条语音，嗓音低沉：【你胃不好，大半夜的少喝点儿，早点睡。】 语音外放，宋语熙也听到了，莫名有种被警告的感觉。 林颂薇手指烦躁地在手机壳背面敲着，心想还不能确定的事，先不要自乱阵脚。 万一不是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字：【好，晚安。】 她放下手机，看到宋语熙还一脸忐忑地看着她，嘴角弯了弯：“看我干嘛，吃你的。” “你跟我哥真没事吗？”宋语熙还是不安心，“他真跟人网恋啊？” 林颂薇想了想，认真看她：“有些事我现在也不清楚，你能先别跟你哥说吗？” 宋语熙一听这话更忐忑了，不敢吱声。 林颂薇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完，啪一声放下杯子，然后笑盈盈地给她喂了颗定心丸：“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哥离婚的。” “……” 宋语熙瞬间垮下脸，欲哭无泪：“这句话更吓人好吗？”她哥到底犯了什么错，嫂子连离婚两个字都说出口了。 林颂薇安抚地在她脑袋上揉搓，柔声道：“继续吃东西看综艺，不说他了。” 一顿宵夜吃得宋语熙消化不良，烤串没吃完，一瓶红酒倒是喝空了。 两人收拾好垃圾，林颂薇把宋语熙送下楼，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她摊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一边在脑子里回忆跟“陈律师”网恋的细节。当初分手是因为对方一直拒绝见面，她以为他已婚或者有女朋友，自己被小三了，所以拉黑他断联后，还恶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段恋爱经历被她钉在耻辱柱上，连回想都嫌丢人，刻意去忘记。 以至于现在，她居然回忆不起来几个细节。 回国后她换过号码，所以重新把那人加回来试探的想法也被扼杀了。烦躁地在床上翻滚，滚了几圈，整个人猛地坐起来，抓起手机。 她突然想起来，以前她给“陈律师”寄过东西，是手表的回礼。当时她没什么钱，选了一款千元墨镜。 翻到邮寄记录，找到那个地址，又在地图上搜索，发现那个小区距离薇欢工作室挺近。 她翻身趴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眼睛呆滞地眨巴，潜意识里已经认定是程渡了，但又不敢相信程渡会再次欺骗她。 如果真的是他，都已经骗到手了，为什么不敢跟她见面？ 因为心虚，不敢面对她？ 怕她再给他一巴掌？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如果不是他，那一个没见过面也没有任何交集的律师，为什么愿意花那么多钱跟她代购？又不是做慈善。 林颂薇拿着手机翻来覆去，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揣测许久，在到底要不要直接问程渡的纠结中，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早，林颂薇开车去工作室，特意绕了一段路，把车开到那个小区门口。她把车停靠在路边，手机连着车载蓝牙，赵橙橙震惊的声音在车厢内环绕：“你说当初跟你网恋的那个渣男‘陈律师’，可能是程渡？” “嗯。”那段网恋除了林颂薇，最清楚的就是赵橙橙了，“但是不能完全确定，我没有证据。” 赵橙橙：“这还要什么证据，直接问他啊。”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洒下，有些刺眼。林颂薇拉下遮阳板，戴上墨镜，皱起眉说：“我不知道怎么问，万一不是呢？” 她把昨晚那些猜测和纠结告诉赵橙橙。 “怎么有点像毕业聚餐那晚呢？”赵橙橙说，“如果真的是他，那肯定是因为你家里出事，他想帮你，但那一巴掌让他放不下自尊，只能曲线救国，所以跟你代购了那么多东西。我猜，你现在的心情跟当初一样，既觉得亏欠他又觉得他很混蛋。” 一针见血。 赵橙橙太了解她和程渡了。 “是啊……” 林颂薇现在的感受确实跟当年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毕业聚餐那晚是愤怒、委屈、难过……各种情绪一齐涌上来，最终愤怒的情绪占了上风，才会打了他一巴掌。现在她是生气，但绝对没气到想打他一巴掌，更多的是抓心挠肝的好奇—— 她想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跟她网恋是什么心情？为什么答应了见面又临时反悔？想知道他那天有没有去餐厅？如果去了为什么不进去？ 这些问题在她脑子里盘旋一晚上，除了被骗的气愤和委屈之外，还有难以抑制的心疼和感动。 她从未想过，当年张扬肆意比任何人都坦荡的少年，有一天也会变得小心翼翼、瞻前顾后，也会害怕和退缩。 也终于相信，程渡跟她结婚的理由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他喜欢她。 比她以为的，还要喜欢她。 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 错综复杂的情绪在脑子里交融糅杂了一遍，最终心疼和感动占据了上风。但是，这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她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咬牙切齿地骂道：“十年如一日的骗我，真是……混蛋。” “也是让他骗到手了。”赵橙橙听出她没有特别生气的意思，笑了声，“证都领了，还能离不成？” 林颂薇一噎，咕哝：“也没到离婚的地步。”顿了一下，“不过，他骗了我那么多次，我不能白受气，我要好好想想怎么整他一次，省得以后这混蛋再欺负我。” “那你慢慢想，要开早会了，我得挂了啊。” 赵橙橙匆匆挂断电话。 林颂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踩下油门，把车开出去。正好小区路口开出一辆揽胜，她的车就跟在这辆后面。早高峰有点堵，车速很慢，目光不经意往车牌上一瞥，然后愣住了。 是徐知远的车。 — 推开工作室的门，站在柜台后面的尤欢抬头，看到林颂薇面无表情的走进来，眼底还挂着明显的黑眼圈，愣了一下，调侃道：“看你这黑眼圈，跟程律师的分离焦虑症所致？” 林颂薇在她旁边坐下，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摇摇头：“不是。” “那你这是？” “我……”林颂薇正想说话，手机响了。 是节目组的人打电话过来，跟她确认明天节目录制事宜。 挂断电话，客户陆续到店里，两人一直忙到晚上才有空坐下。林颂薇点了外卖，跟尤欢在办公室里一边吃饭一边聊节目录制的事。 等正事聊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尤欢总算有时间问：“对了，今天早上你想说什么？你家程律师怎么了？” 忙了一天，昨晚又没睡好，林颂薇整个人都有点蔫了，也没什么胃口，挑挑拣拣地吃着盒饭，闻言抬头看向尤欢。 她咽下嘴里的饭，漫不经心地跟尤欢解释。 尤欢比赵橙橙淡定多了，哼笑：“十年如一日，那我倒是挺佩服他的。” 林颂薇没想到尤欢会是这个反应，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以为你会骂一句‘狗男人’。” “确实狗。”尤欢敲了敲盒饭，眯起眼睛，“得治治，不然你等着被吃得死死的吧。” 林颂薇等的就是这句，忙往前凑：“怎么治？” “那还不简单。”尤欢漫不经心地笑笑，“弄一份离婚协议书给他，保证绝杀。” “……” 林颂薇愣住，沉默半晌，犹豫道：“要这么狠吗？” “哪里狠？”尤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高中被他骗了那么久的时候，他不狠？跟你网恋却一直拒绝见面，好不容易答应了又不敢出现，让你白等半天，他不狠？” 尤欢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林颂薇不说话了。 尤欢又说：“不要低估男人的劣根性，这次你如果轻飘飘放下，他下次还敢。他最怕什么？肯定是最怕你跟他离婚啊，打蛇打七寸，懂吧？” 被骗了三次的林颂薇不得不承认，尤欢说的很有道理，这次不能轻易原谅他，不然还有下次。 她叹了口气，点点头：“你说的对。” “孺子可教。”尤欢满意地拍拍她的脸，接着瞪眼警告，“到时候可别心软啊。” 林颂薇撇撇嘴：“不会的，我等会儿就写个离婚协议。” 饭后，她在电脑上搜索离婚协议书范本，电脑右下角的微信小图标闪了闪。 c：【回家了吗？】 她看着对话框，又看了看对话框后面的网页，忽然冷笑了一声，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还在工作室，正好有事找你帮忙。】 c：【嗯？】 一只薇：【你能发一份离婚协议书给我吗？】 c：【？】 一只薇：【我有个朋友想离婚，想要个模板。】 程渡看到回复莫名松了口气，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提议：【你朋友如果情况复杂的话，离婚协议书最好是请律师起草。】 林颂薇顿了顿，故意问他：【怎么样叫情况复杂？】 c：【有没有孩子，财产或债务处理等事项有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一只薇：【没孩子，刚结婚没多久。】 至于财产…… 一只薇：【也没什么财产要分割的，你发我一份离婚协议书范本就好，我发给她。】 很快，林颂薇收到程律师发来的离婚协议书范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