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神模拟器》 第1章 龙女01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当鼠标一页页划过满是文字的电子屏幕，时间也随之渐渐流逝。 看久了屏幕，清晰的段落边缘泛起模糊的光影，连眨眼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林双鱼压下继续观看的兴致。 滴答，滴答…… 窗外黑沉沉的，黑夜中零星透出五色灯光，她闭着眼睛，只能听见客厅的挂钟滴答作响，一切都显得太过安静。 这种脱离了一切的感觉对她而言并不算好。林双鱼伸手摸向小音箱的开关，手背却不小心碰到了鼠标的滚轮。屏幕上的箭头随之移动，不偏不巧，此时的电脑上恰好蹦出一个广告，弹窗大到几乎要覆盖整个屏幕。 “欢迎登陆创世神模拟器。” “正在加载中……3，2，1，加载成功！正在随机抽取数值……” “抽取成功！” 林双鱼下意识睁开眼。 “？？” 屏幕上不再是她精心查找的专业资料，而是变成了一张繁星密布的星云图，万千星辰交相辉映，星光如潮水般缓缓流动，图片美的令人心醉。 正中间的输入框中，正明明白白显示着： ［属性分配］：剩余点数38。 心智：70（处变不惊：无论遇到什么，你都十分冷静） 气运：1145（天随人愿：你的幸运无人能挡） 体质：40（平平无奇：亚健康状态的普通人） 名望：****（暂未解锁） 很明显，她好像误点进一个三无小游戏。 并且这个线上小游戏十分流氓，她都没有同意，就已经自动登陆，并且已经为她抽取好了数值，似乎笃定了她必然会接受。 “什么啊，”林双鱼随手点击了右上角的退出键，“小游戏？没兴趣。” 对她而言，游戏，是一种消磨时间的工具。然而在一整天都有安排的时候，这个消磨时间的工具便有些多余了。 确认：退出。 林双鱼扶额，“还是个流氓软件！” 无论如何点击退出，她都无法将覆盖整个屏幕的弹窗取消掉，游戏画面依旧如强盗般牢牢占据整个显示屏。 被当成流氓软件的［创世神模拟器］闪了闪，进度条似乎按了快进键，飞一般的往前走。 ［属性分配］：0/38（已随机分配可用属性点） 心智＋8。 体质＋30 正在随机抽取出生点……抽取成功。 ［出生点］：星系y58690.a1号（尚未开辟） 是否开辟？ ［是 ］ or ［yes ］ 这跟不给选项有区别吗？林双鱼十分无语，手指按上了强制关机的按钮。如果这样还不能把弹窗关掉，她就只能拔电源了。 ［3，2，1……已自动选择］： ［yes ］ 流转的星河图似乎锁定了某个位置，斗转星移，星云飞跃，快速闪过两个镜头。不过是眨眼之间，速度缓慢下来，镜头缓缓地，缓缓的停留在一颗黯淡无光的星辰面前。 随之而来的，整个屏幕突兀的黑了下来。 林双鱼拍拍手，从桌底钻上来，手里还拿着已经被拔掉的电源插头，这回，就算是大名鼎鼎的“熊猫烧香”来了，也无法阻止她强行关机。 可惜她还没看完那篇文章，时间太晚了，只能明天再去修理电脑。林双鱼兴致缺缺，打开手机，准备打开星x谷打发时间。 等待软件跳转、加载时，屏幕微不可察的掠过一丝绿色的数据流，跳转后，屏幕上，一片虚无的黑暗中渐渐亮起。 放在屏幕上的手指无意识的点击，滑动。随着手指的动作，原本黑漆漆的暗色中，骤然多出一抹亮光。那像是天地之间第一缕亮，柔和且微小。 不过很快的，那微小的光骤然大亮，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白光中，有一只手轻轻抬起，那无边的黑暗便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方空白。 空白到什么程度呢？目光所及，除了云，就是山与谷。没有风，没有鸟叫、虫鸣，更没有日月星辰，伴随着的，是宛如寂灭般的安静。 天与地的边缘并非像被刀切一样平整，大地算不得平坦，早在那双手拂过时，天与地之间裂开缝隙，粘连了亿万年的空间被强行分离开，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山与谷就这样形成了。 云是苍白的，天是灰寂的，没有飞禽，没有走兽，天地之中没有一丝绿意，甚至没有光与影的变化。 达成成就： ［混沌初开］：你撕开天地，使得混沌亿万年的世界初见光明，你是此间唯一的创世神。 ［灵微术衰］：此方世界灵气微薄，修行困难。 ［虚无与空白］：此间没有生命，一切静待书写。 恭喜您成功晋升：创世神lv.1 技能： ［创造］：从无到有，构建万物。 ［规则］：因果关系，法则世界。 ［赋予］：生死轮回，天命共生。 一连串的小弹窗之后，林双鱼面无表情吐槽：怎么又是这个流氓软件？ 然而，不知为何，林双鱼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屏幕中镜头的视角，一寸寸看过了整个世界。大概是一种魔力，林双鱼承认，她对这种高自由度，画质精美的游戏没有抵抗之力。 她突然很想试试这个游戏。 ［您创造了日月轮转。］ ［您创造了地形x……］ ［您创造了……］ 林双鱼一时兴起，着魔一般的开始设置起世界的初始形成模式。这个游戏自由度很高，高到每一颗星星的轨迹都可以被设置，日与月可随时更换，天地在她手下变得不再灰白。 选择普通生物库，勾选所有，一键自动导入。 一瞬间，蓝天白云，悠悠绿草上多了一群新生命，那是成群的牛羊虎豹……一落地，这群新生命便遵循自然的本能，奔跑，尖叫，追逐，猎食。 远处，大片的森林高耸入云，天边吹过一阵狂风，那树木只是微微摇晃，依旧矗立。这阵风经过森林，湖泊，悬崖峭壁，最终与亿万条分支的河流一样，回归大海的怀抱，盘旋在海面永不停歇。 而那海水之中，骤然蹦出几条银鱼，转瞬又被等候猎食的鸟儿捕获。磅礴的生命力由此刻爆发，而创始者对于这热闹的一切很是满意。 在使用［创造］技能，创造出万灵之长——人类之后，创世神饶有兴趣地看着那群迷你小人儿在地上蹦蹦跳跳，跑来跑去的忙碌着。 看了一会儿，创世神打了个哈欠，尤觉这还不够有趣，便再次创造了几个特殊物种。 ［您的子民将永远感念您的恩德，请输入您的昵称：——］ ［昵称：姮。］ ［已确认。］ ［背景：东方玄幻］ ［是否启动世界？］ 林双鱼随手按下：［是］。 扔掉手机，林双鱼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游戏开场设置竟然耗费了她将近三个小时，此时她疲累的要命，眼皮似有千斤重，整个人晕沉沉的，下一秒便栽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 东海郡，昌平县。 黄昏时分，天空阴云密布，残阳似血，黑与红相交，一股不详的气息扑面而来，说不出的瘆人。 货郎与客人的争执戛然而止，两方都脸色大变，货郎一把将头花薅回来，脚步匆匆，狂奔着往家而去。 放在平时，客人定要拉着对方好好掰扯掰扯，然而这会儿没有这个心思，只是赶紧后退两步，扯来还在玩闹的孩童。 “哐当！” 门被紧紧地关上了，一家人紧紧窝在一块瑟瑟发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门窗紧闭，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从门缝和窗缝透出，略微现出屋里的景象。 方才还嬉戏玩闹的孩童此刻一言不发，紧紧闭着嘴不敢吭声。小小的人儿窝在爹娘怀中，不敢睁开双眼，而旁边一对脸色苍白的夫妇正捂着孩子的耳朵，不去听，不去看，以盼求得平安无事。 不到一刻钟，大街小巷空无一人，街上到处是散落的货物，杂乱的树枝，唯有呼啸尖叫的风还在不停歇地卷起尘土。 窗外，阴云裹着微红的晚霞，放在以前，刘氏大概还坐在门口，趁着天未黑给丈夫孩子缝补衣裳，而孩子能一直吵闹到宵禁，丈夫也会为了养家糊口，直到天黑才会回家。放在现在，哪里还敢？ 一切都要从泗水说起。 昌平县外有一条大河，名为泗水。原本是一条无主之河，与昌平县并邻，水流平缓，澄碧如玉，河面宽阔。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打渔的，河运的，跑商跑货，日常出行，昌平县人少不了要依靠这条河。 变故就发生在一年前，那日，河水沸腾，水面泛黑，天色阴沉。从中飞出一团黑影，那妖鬼闯入城中后，肢体横飞，血肉四溅，死伤不知凡几。 待到一切平息后，众人才知晓，河里多了个自称“河神”的妖鬼。 自从这河神出现，泗水一夜之间全变了，水面泛着黑绿色的泡沫，船只转眼就会被无尽的暗色吞没。本地县令求爷爷告奶奶，从京城请来一位通明境玄师，将一切希望寄托在这玄师身上。 可惜，玄师大人观察许久，只道那河神并非普通妖鬼，功力深厚，非镇邪境高手恐无交战之力，他自己亦无法将其收服。 不过这通明境的玄师虽无力取胜，却是个心善的，留下几个法宝，硬是将县城护住，使得那妖鬼无法进城祸害人。 那位从京城请来的通明境镇守使留下法宝离开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地方去斩除妖鬼，无法长久停留在昌平。现在城中也有一个玄师，只是凝神境，四月前才来，如今便专门在城里城外为河神挑选祭品。 ——祂无法进城，却要求每季都得送几个少女过去，若是不听，便要兴风作浪，水淹县城。 这一年间，昌平县已经为祂送去十来个少女，尤是不够，现下刚开了春，便早早要求县令再备。 妖鬼喜好食人，少女肤如凝脂，孩童皮肉嫩滑。时年十五岁以下尚未及笄的童女，便是这妖鬼指定的要求了。 想到这，刘氏不由哀叹一声，其中，无父无母，家境贫寒的孤女最多，只需随意找个借口便能将人带走，那些被献给河神的都是贫家好女。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天边那点微红的晚霞已被黑暗吞噬殆尽，无边的黑云翻滚着，夹杂着水腥气的狂风袭来，碎石尘土一样砸在窗台门框。 砰！砰！砰！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雷似的，刘氏像惊弓之鸟，眼睛死死盯着屋门，生怕那位玄师大人留下的法器不顶用，叫妖鬼闯进城中来。 县衙中，一群人乱作一团，公案后的朱县令面白如纸，吓得魂儿都快出窍了。 惊慌之中，竟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等他从地上爬起，头顶端正的乌纱帽便斜斜地搭在额上，他手忙脚乱地往扶了扶，才端正了衣冠。 朱县令吓瘫了，坐在太师椅上久久不能起身，声音带着急迫：“来人啊！来人啊！” 许久，才有个胆大的衙役软着双腿从地上爬起来，朱县令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叫他：“快去，快去请玄师大人！是那妖鬼！是祂来了，一定是祂来了！” “对，法器呢，”说着，朱县令不知摸到了哪个暗格，将严玄师留下镇妖守城的法器死死抱在怀里。 这法器乃是一根玉竹，通体碧玉，色泽透亮，最为特殊的是里头流转着的神光，有了这法器傍身，就算妖鬼真进了城，也无法近了他的身。 抱着法器，朱县令才稍稍放下心来，又见那衙役依旧呆愣愣地待在原地未曾动身，心下不悦，拧着眉催促道：“还不快去请玄师大人！全城百姓性命攸关，耽误了事，你的命可不够赔！” 话音刚落，县衙的朱红色大门哐当一声，被狂风吹开来，迎着狂风，一袭白衣的玄师衣袂翻飞，缓步而来。 瞧见玄师来了，县衙众人心中大定，几个衙役相互搀扶起身，两条腿面条似的，抖着手拿起刀棍，哆嗦着站在一旁。 来人正是那位凝神境玄师，姓张名屏，约莫三十多岁的模样，方脸长眼，头上盘着小髻，插一把流红的玉石宝簪，手中常年握着一把拂尘，此时仅微微抬手，拂尘舞动，县衙周围的风便仿若静止，那狂风竟是再吹不进来了！ 众衙役目瞪口呆，活了半辈子，谁也不曾真的见识玄师的神异之处，今日得见，可不就惊讶无比，更为敬畏。 朱县令挤出个笑，忙从太师椅上爬起来，疾步行至张屏面前，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才惶恐道：“今日妖风阵阵，黑云压城，与一年前那日一模一样，定然是那位河神大人又发了怒……” “三日前才供奉了童女过去，河神大人是否有不满之处？求玄师大人大发慈悲，为我等美言几句，好叫我也知晓究竟哪里不满，下回供奉，定然不敢再犯了！” 张屏斜睨了一眼，端正法袍，抬手作掐算模样，五指翻飞，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此事确是河神发怒，你可知是为何？” 朱县令细细想了一遍，只道供奉一事一如往常，一年来未曾有更改之处，难道竟是童女出了问题？ “不错。”张屏面色冷淡，目光扫过堂中众人，沉声道：“该供奉给河神的童女理当是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的少女，然而贡品如何？河神大人自然心生不悦。” 未尽之言，朱县令已然明了，松了口气，一口答应下来：“竟是如此，是我没有考虑周到，竟叫大人心生不悦，下回必当挑选更好的贡品祭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龙女01 第2章 龙女02 说罢，立刻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送于玄师手中，陪笑道：“此番多谢玄师大人劳心费力，改日必当略备薄宴，聊表寸心，以慰大人今日奔波劳碌之苦。” 张屏没接，沉着脸，“今日不过小施惩戒，河神大人尚未动真格。若再有下次，我便不敢担保昌平县还能安然无恙了。” “七日后乃良辰吉日，理当重启祭祀。此番需三牲齐备——牛、羊、猪各一头，各色酒水糕点、山珍海味亦不可缺，另，需遴选三名童女供奉，务必样样齐全、分毫不得短缺。” 朱县令擦了擦额头的毛汗，心中十分为难。原先祭河只需随意找几个交不上税的贫家女，然而今日这一出以后，再祭河便要求要皮肤细腻五官清秀的女儿。 昌平县地处偏远，邻近东海，日头烈的很，农人不分男女老少，大都被晒的黝黑无比。只有好好养在闺阁的女儿才能达到这要求，可是能养出这样女儿的人家怎会交不上税？他怒从心起，心里犯嘀咕：先前供奉过去的那些少女也都是贫家女儿，那会儿也没说不行啊！ 况且时间这般紧张，即便有心去找人家错处，只怕也需要一些时间。朱县令脸色不算好看，却也只能答应下来：“是，是。只要能保住昌平，什么童男童女，香火供奉，我等都绝无二话！” 小心瞧了瞧张屏的神色，朱县令心道这厮贪得无厌，胃口越发大了，脸上却笑得越发灿烂，老橘子皮咧开嘴，避开人，又补上一叠厚厚的银票，张屏这才微微点头收下。 将银票收入怀中，张屏也不再看那老橘子皮，径直离去，索性话也已经带到了，这差事随便什么人来做。 等人走了，朱县令才缓缓起身，扶着老腰一阵后怕。亏得昌平有一位玄师并数个法器镇着，那妖鬼才不能进城，不然就算只是发怒，也无法这般善了，只是…… 仅七日，他又该从哪里找这三名少女呢？ *** 沈府。 院子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丫鬟小莲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小莲动作慌张，几乎是十分粗鲁地推开房门，浑身发着抖，慌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一路上憋着不敢大声，进了小院才敢说话：“小姐，您快逃吧！” 沈灵泽拉着她坐下，倒了杯茶给她喝，等小莲缓过劲儿来，便问：“这是怎么了？” 小莲凑近一步，喉咙发紧，声音带着不可避免的尖细：“方才……方才在前厅，我、我听见师爷跟二爷说……说……他们说，下次祭河，选中的是小姐！” 她带了一丝哭腔：“二爷这是要把您送去祭河啊！” “小姐，您快逃吧！逃的越远越好！小莲跟着您，去哪儿都行！” 这番话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沈灵泽浑身一僵，力气竟似被瞬间抽干。虽早有预料，可此刻亲耳听闻，仍让她心神剧震、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脚下踩了浮云般虚浮。 那日河神震怒，天地变色，黑云骤风，而后便传出消息，说是河神不满先前送去的祭品，七日后需重新祭河，要再选几个祭品供奉过去，消息沸沸扬扬，城中民众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官府会带走谁家的女儿。 她没料到，二叔竟真的心狠至此…… 沈灵泽缄默不语，小莲倒是急的团团转，“小姐！不能再等了！” “今夜！今夜就走！” 走？目光落在小莲焦急的脸上，沈灵泽轻轻按下小莲冰凉的手，笑的苦涩，“能去哪里呢？” 师爷既已入沈府，与二叔洽谈此事时毫不避讳，竟让路过的丫鬟侍女听去——这必是他们攥住了沈府的错处，料定她无论如何也逃不掉。若非如此，他们又怎敢这般光明正大？ 再说城外妖鬼横行，一个村庄聚居那么多人，若是遇上妖鬼尚且无法自保，她一个孤女带上小莲，两个细皮嫩肉的童女在荒野中恐怕活不过一晚。 出了城，便是泗水河，那河中的妖鬼进不了城，却时时在外猎杀路过商队，前些时日，才听说有一商队从官道过，似是遇上河神，十几个成人已寻不到了。祂将满城视为预备粮，这一张无形巨大的渔网笼罩着县城，作为网中的鱼儿，又哪里逃得掉呢？ 经过这么一说，小莲眼眶都红了，抱着自家小姐嚎啕大哭，“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沈灵泽进退不得，可她若一走了之，必然又一无辜女子遭遇不幸…… 见小莲哭的伤心，沈灵泽心下微微泛酸，想起往事，不由得暗自感伤，她倏地起身，将一众亲近丫鬟的身契找了出来，哽着声音： “莲儿，从爹娘去了以后，二叔看我一直不顺眼，早想把我嫁出去，若非顾念着爹娘才去不久，不好撕破脸皮，还不晓得要把我许给哪个脏的臭的。 既已经在堂前如此谈论这事，怕是二叔已想好万全之策，他必然是狠了心把我送去祭河。等我走了，与我要好的这些姐妹若还在沈府，怕得不了什么好。”她顿了顿，“你们拿了身契……还是早些离开吧！” 小莲一脸一身的泪，抱着小姐的腿不撒手，好说歹说也不肯独自离去。 沈灵泽年岁尚小，沈明山夫妇死后由她把持家业，二叔自然不愿意。然而他是个浑人，只会吃喝玩乐，成天从账房支银子逛花楼，本事半分没有，脾气与清高却是顶上了天，成天端着文人长辈的架子教育这个教育那个，不讨人喜欢。 若真让小莲这行人落在二叔手中，保不得哪天就被发卖或者送去祭河了，她从小与小莲一同长大，二人情比金坚，姐妹情深，自然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早早给了身契，也好叫她逃过一劫。 “快走，快走！” 小莲抹了抹脸，十分坚定：“小姐白日赶我离开，晚上我便出城求死，我愿与小姐同生共死，此生不离不弃，对天发誓，决不食言！” 说着，两个膝盖一弯，直挺挺跪下，对着外头白茫茫的苍天：“如违此誓，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这番话说的毒，沈灵泽扑过去也没捂住小莲的嘴，二人一片情深似海，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内心凄凄惶惶，互相抱着安慰了一会，才渐渐平复下心情。 沈灵泽的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神情却又异常平静，她擦去小莲脸上的泪痕，道：“到了这样的境地，即便是死，我也不能白白让人欺负，得想个法子治一治他们，不能平白如了他们的愿。” 再者，无论如何都不能坐着等死。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是没办法拼出一条生路的。 小莲连忙点头，是了，即便是死，也不能叫那些奸人欢欢喜喜的过日子。 “莲儿，你拿着钥匙，去库房取半斤朱砂，三颗狗牙，并去书房窗前取下八卦镜带来，东西一定藏好了，若是被人碰见，就转去厨房取一叠新做的油酥糕，就说我要吃。” “还有，”沈灵泽定定看着小莲，将一叠身契放进她手中：“这些身契，你找机会分给姐妹们，叫她们找时机离开。我如今必然被二叔派人盯着，不好处理此事，只能交给你。” 小莲泪痕未干，眼尾通红，十分凝重地点头：“小姐您放心，小莲一定办好！” 待小莲走了，沈灵泽关上门窗，走到床前，将帘幔一掀，在床头摸索着找到暗格，爹娘在世时，常走四方行商运货，天下不太平，少不了寻找保命的手段，这些年得了一些宝器，算不上什么法宝，但好歹有几分奇异。放到现在，或许能用得上。 这只多宝匣分层分格，外有缠丝花纹，镶嵌玉片，是重工打造，入手却十分轻巧，这是娘为她准备的嫁妆之一。原本用来存放地契账本并一些珍爱珠宝，后来全换成了保命的宝器。 盒子空荡荡的，拉开来看，也就零散放着两三样宝器。 沈灵泽顿了顿，从中摸出一把桃木制成的匕首，此物名为诛邪刃，据说是从一位玄师手中重金收购，刀身漆黑如墨，上有细密符文，不算锋利，然而就打眼一看，便能让人晓得此物并非凡品。 她定睛细细凝望，竟见这匕首上流转着淡淡神光，可眨了眨眼再看，那神光又似全然消散，什么特殊也寻不到了。 沈灵泽将匕首贴身放在腰后，方便随时抽出，而后又将多宝匣内的戒指与发簪一一戴好，才合上宝匣，将其推入暗格重新放好。 古籍记载：朱砂、狗牙有驱邪辟邪之效。八卦镜镇宅化煞，是沈明山偶然所得，这法器常年挂在书房，往来之人都能触及，只是沈府上下并不知晓这其实是一件法器。 没过多久，小莲便捧着一叠油酥糕回来了，进了门，从怀中、腰带中掏出小姐嘱咐的三样东西一并递给沈灵泽，问道：“小姐，接下来该做什么？” 沈灵泽褪下发簪，为小莲簪在发间，又将狗牙分了出去，唯独留了那枚八卦镜在身，“如今，便去瞧瞧我那好二叔，究竟编了什么好借口来糊弄我！” 两个女孩眼里陡然多了几分锋芒，沈灵泽深呼一口气，目光坚定，心里只余一个念头：哪怕前路十死无生，也要闯一闯，试一试！ 第3章 龙女03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就传来一阵骚动，二叔沈明川一脸哀泣地过来了， “原想好好为你寻个夫家，嫁过去生儿育女，操持家事，不说事事称心如意，也能举案齐眉白头相伴，哪里能料到……” 他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对着沈灵泽重重叹息，“灵泽，事到如今，二叔不愿瞒着你，河神发怒，要重新选三位童女前去侍奉，玄师道，这三位童女中，必然要有一位出身高门，命格清贵的大家小姐。如此方能确保河神息怒，满城百姓才能得一时平安呐！” “二叔原本以为，我沈府只是一普通商户，虽有些家底，但也算不得什么大户，没想到今日师爷突然登门，说是玄师大人选中了沈氏女。” “所谓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圣人尚且如此推崇舍身取义之理，我沈氏在昌平素有贤名，子女也当明此理。此番你被选中祭河，非无辜送死，而是为保全昌平一城之民的义举！” 沈明川一派语重心长的模样，话语间都是人间大义，说着，他扫过沈灵泽异常平静的神色，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面上依旧哀戚，泪水涟涟： “救民于水火，乃是莫大的功德，二叔虽然心疼你，却也不能耽误了正事，好姑娘，真是委屈你了！你走后，二叔必然派人每日为你诵经祈福，以求来世。从此以后你便是我昌平、沈氏的荣光。” 沈灵泽心中冷冷一笑，最初的恐惧过后，胸口骤然升起一团火气，这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是灼热的，此刻听了这番话，只觉十分可笑。 她静默片刻，垂着眼帘，盖住了眼底的波澜，忽略一旁小莲关切的目光，再抬起头时，眼眶已变得微微泛红，脸上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惊恐与无措，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了昌平与沈氏全族，侄女……莫敢不从。” “是了，”沈明川眉眼间飞快掠过一丝得意，伸出手虚扶了扶，对她道：“这样才是我沈氏的好女儿！大哥泉下有知，晓得自己的女儿如此深明大义拯救全城百姓，定然也会十分欣慰。好侄女，不算枉费二叔平日教导。” 沈灵泽垂眸应下，话锋一转，泫然欲泣地问：“既然此事已经定下，这几日，侄女最后想去爹娘坟前好好祭拜一回，了却一桩心愿。” “这……”沈明川面有犹豫，“不是二叔不通情达理，只是玄师大人嘱咐了，去侍奉河神的童女一定要斋戒沐浴，净身净心，闭门不出，以示敬畏……唉！” 他略一思考，放缓语气：“你一片孝心，二叔看在眼里，只是玄师大人早有叮嘱，此番供奉河神事关重大，不能再出意外，实在无法叫你出门走动，不过……” 沈明川沉吟片刻，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你爹娘牌位还在府中祠堂，若你实在想念，二叔叫人将牌位送去你院中。你放心，这几日，你的吃穿用度我会派人送去，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话已至此，沈明川也不管沈灵泽的反应，又叮嘱了几句，便不再逗留，径直离去了。 反正已经达到了目的，沈明川闯下的祸端总算能圆回去，送出一个侄女去死又如何？等她死了，这偌大的沈氏便只有他一个主事人，只有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家主。 打从这天起，沈灵泽便被软禁在自己的小院中不得外出。 几天时间恍然而过，这些日子，沈灵泽每日闭门不出，小莲虽然不能近身伺候，但每日送饭时总能逮到机会说几句话，为她打听外头的消息。 这几日，整个县城都在为河神筹备祭品，准备祭坛。民众生怕河神再次发怒，真的呼风唤雨，水淹县城。百姓生活不易，全靠种地过活，真被淹了田地，不被淹死也要被饿死了。因此，这祭坛做的分外用心。 这天，天刚蒙蒙亮，沈灵泽就被从沈府带了出来，换了身素衣，迎着风浪站上祭台，身旁另有两位年纪不大的女孩，看样子都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河面无波，云层低垂，天色阴暗发沉，有阵阵腥风裹着水汽扑上面颊，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沈灵泽觉得周围的锣鼓声震得心头发颤。 仅七日光景，一座青砖垒砌的祭坛便拔地而起，足有三丈来高，气势巍峨，台面铺着绸缎，两侧香案绵延，香火缭绕间血腥气渐渐蔓延开来。 无人见过河神真容，自然不曾设泥塑，高台径直对着河面，香案之上，猪牛羊三牲齐备，皆是活生生被五花大绑着抬来，在扑腾、挣扎、惨叫。一旁鲜果罗列、清酒满樽，山珍，海味皆是备齐——只待吉时。 祭台下跪了一片战战兢兢的百姓，头埋得一个比一个低，竟无一个敢东张西望。偶有几个忍不住抬头，目光也只直直黏在祭台中央的三个小姑娘身上，嘴唇嗫嚅着，发出嘶哑的呜咽声。 必然是她们的父母亲人了。沈灵泽想。 台上三人均未及笄，年纪相仿，眉眼间皆带着几分稚气。另外二人看着台下亲人模样，心下十分悲伤，看向彼此的目光中也透漏着一股惶恐不安。今日难逃一死，往后便与爹娘阴阳两隔，再不相见，想着想着，悲从中来，其中一个小姑娘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沈灵泽也是强装镇定，摸了摸胸口的八卦镜，心中恐惧才稍稍退却，抬眼看见人群中的小莲也在抹眼泪。 这会儿，那姑娘哭声像是一道引线，瞬间引燃了心中一切的委屈与恐惧，沈灵泽心里不好受，另一个姑娘也是如此，她声声泣泪，突然哭喊着想冲下高台。 “我……我不想死，爹！娘！” 她跑的着急，竟不管不顾地要从高台上跃下，但她衣裳并不合身，行走间脚下不稳，险些摔下。没等她站稳，两个早有防备的婆子便冲上前去，死死的摁着她的胳膊，重新将人架了回去。 “老实些！”那婆子面色狠厉，力气如牛，恶狠狠的将其拖了回去，“耽误了大事，你爹娘的性命都保不住！” 眼睁睁看着那姑娘与台下亲人哭的肝肠寸断，沈灵泽死死握着手中木匕，指节泛白，目光紧盯着远处隐隐波动的河面。 她的身后事已借小莲之手安排妥当，即便她死了，也不会叫二叔与县令讨得什么好处，至于玄师……她早写了信给缉魔司，交由商队代为转达，此时已有一位镇守使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一到吉时，周围顿时鼓乐齐鸣，河面也突兀地刮起一阵风浪。 那阵风越来越大，祭坛上的香灰被迎风吹开，河面顿时多了一片漂浮着的黑灰色，没几息就消失不见了。 随后，河面突然剧烈翻滚起来，像是被煮沸一样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波旋转，霎时，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了！ 祭台中人面色大变，知晓应是“河神”来了，心里慌得不行，一时间全都求救般望向玄师张屏。 张屏面容十分冷肃，眸光如铁，他挥一挥手，声音径直穿过一旁哀泣与恐惧的哭声：“吉时到了，宰杀三牲！” 屠夫拎着刀就要下手，可是河面骤然掀起一阵狂风，那风带着一股令人发呕的腐味，瞬间掀翻了精心准备的祭坛，瓜果酒水四散飞溅，坛下百姓被吹的东倒西歪，哭声喊声却被风声掩盖住了。 没来得及反应，一道数丈高的巨浪拔地而起，遮云蔽日，猛兽般扑向祭坛，巨口一张，便将还在挣扎的祭牲吞入其中！ 血雾绽开，吱吱嗷嗷叫唤的声音忽然间听不到了，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沈灵泽只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突作响。 片刻后，更凶更猛的一道浪冲来，从中伸出几条青黑色的黑影，蠕动着，尖啸着破空而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童女凄厉、惊恐的喊声在滔天水浪中消失不见。 岸上众人只看见那一条条诡异的黑影卷起几个童女，重新没入水中，那浪又大又急，不停拍击着岸边，连青砖所制的祭台都摇摇欲坠，几次晃动着即将倒下。 那黑影毒蛇般缠上沈灵泽腰间，寒意刺骨，沈灵泽身躯紧绷，浪花翻涌，她的视线中一片黑暗。 初春时节河水冰凉，一身简单的素衣根本无法御寒，河水如冰霜般贴近皮肉，所到之处皮肤发麻，这极端的寒冷侵袭了理智，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使劲挣扎。 生死一线，沈灵泽猛地瞪大眼睛，一只手死死握紧沾满朱砂的木匕，借着被拖下水的巨力，对准那团翻涌着的黑影，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一挥！ 滋啦！ 木匕挥下，黑影似乎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她看不清水底那妖鬼的伤势，却能从这声怪叫中得知，“河神”受伤了，她的攻击是有用的！ 沈灵泽大喜过望，一鼓作气，冲着捆绑自己的黑影触手再次狠狠刺下！ 她几乎分不清面前的一切——黑暗中，那个巨大的妖鬼将缠在她腰间的黑影收回，皮肉传来撕心般的疼痛感。 不知是腰身被勒得险些断裂，还是力竭后早已浑身瘫软，那道黑影钢鞭似的狠狠抽在了她后背上——如同一块巨大的陨石轰然撞来！ 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沈灵泽的身体被狠狠甩飞，径直坠入更深处的河底。她的意识在剧痛与窒息中迅速模糊，身体上的疼痛也渐渐消散，只剩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她的身体涌出大片鲜红的血液，在血珠融入周围墨色的河水中时，竟散发出一道淡淡的金光…… 另一边，“河神”的身影瞬间涨大百倍，岸边突然被一大片阴影笼罩，抬头看去，竟是一条粗壮无比的大蛇！ 那蛇浑身鳞片散发着冷芒，黑气止不住的从血肉往外涌，“河神”甩了甩头，瞳孔竖成针状，泛着血红的光。 ——祂发怒了。 岸边树木与巨石簌簌摇晃，墨色的浪花拍向岸边，那大蛇的蛇身直立，竖起的瞳孔冰冷的看着岸边四散奔逃的人群。 碎石崩裂，老树被拦腰折断，来不及躲闪开的人们直接被压倒在地，更有甚者被这阵罡风吹飞，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霎时间，岸边乱作一团，衙役丢了刀枪，双腿发软，哭着喊着往城里的方向爬，被勒令参加祭河的百姓更是连滚带爬，疯了似的跑起来。 没有说话，没有谈判，只是因为祂不开心，整个岸边就瞬间沦为地狱，哭声，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此刻再也没有人提“祭河”，所有人心中只剩下对巨兽，对妖鬼的极致恐惧。 张屏面色惨白，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毛汗，握着拂尘的手疯狂哆嗦，几次差点拿不稳摔在地上。 天地变色，浪涛轰鸣。 那巨蛇的蛇口张的巨大，看样子足以同时吞下数人，毒牙外露，白惨惨地，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岸边立刻多出一个冒着黑烟的大坑。伴着浓重的腥气与焦糊味，眨眼间便冲到了几名百姓面前，张口竟想将人吞下！ 正在此时，阴暗暗的天空拨云见日，突然落下一道光束。 金灿灿的，竟直直地照着水面。立时，如墨似的水面翻滚沸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本的清澈，而澄澈如玉的水面突然泛起淡淡涟漪，竟是一条青色神龙破水而出！ 第4章 龙女04 那条青龙悬于半空，全身覆盖着青金色的鳞片，浑身被金光所笼罩，散发着淡淡流光。 有跑远了的百姓提起胆子，飞速抬头看了一眼：角似鹿，爪似鹰，目露寒光，气吞河山，威风凛凛！加之其数丈宽的体型，气势十分迫人，令人见之恐慌。 只见祂甫一出现，便御风雷而起，神光所及之处，黑雾节节退败，在众人的惊讶的目光中，祂周身萦绕的流光星星点点飞向人群。 转眼间，那些被踩晕的，摔倒的，砸懵的，都缓缓睁开了双眼，一脸懵地看着周围，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快，快看！” 循着声音，懵圈的众人抬头一看，恰好瞧见两条巨大的身影在半空无声对峙，其中一个散发着浓浓黑光，腥臭难闻，另一个则是浑身披甲金鳞，周身微光凝而不散，双目流转间尽是灵动，十分不凡。 加之其特殊的模样，很难不叫人想到传说中的神龙。呆愣之后，又是欣喜又是后怕，纷纷跪地不起，远远拜祭祈求： “天爷呀，这是真叫我碰见神仙了么？” “神龙在上，求您救救我昌平百姓吧！” “我女陈氏元娘，被选中送予河神，求神龙救救我儿！” …… 昌平苦“河神”已久。 声音嘈杂不已，细细碎碎传入神龙耳中，祂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到蛟蛇身上。 经此事故，这条在昌平县作威作福的“河神”自然心中不忿，冷冰冰的蛇瞳中掠过一丝忌惮，眼瞳骤然张开，冷冰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吾面前充大！好大的胆子！” 刹那间阴风怒号，巨浪应声而来，奔腾着撞向河边，那浪比先前更加狂暴，河水化作雨点滴落，呼吸间又变成暴雨一样倾盆而下。 祂立在风口浪尖之上，蛇身盘起来，眼睛闪着阴寒的光芒。身躯一动，登时就急掠而来，张口吐出毒液，就是想将这与自己抢地盘的家伙直接弄死。 就在毒液即将接触到青龙身躯之时，青龙周身冒出一道微弱的光，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锐利，像是一**日令人无法直视，那蛟蛇也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青龙——也就是沈灵泽，淡声回道：“恶蛟！你本为通灵之属，却食人血肉，嗜杀成性，肆暴虐而乱纲常，悖天道而逆行之。犯下如此大罪，当遭天雷焚身之刑！” 一刻钟之前，沈灵泽被恶蛟拖入水中，反抗之余被击中昏死过去。 本以为要溺死水中，却恍惚间见到一位白衣女仙素手遮天。 白光一闪而过，沈灵泽水下濒死之际，忽而能够再次呼吸，额角冒出两根莹白龙角，这股温热的气息包裹着她，使得沈灵泽不受控制地幻化为一条青龙破水而出。 这只是一个瞬间发生的事，按理来说，她虽化身为龙，却并不该会什么本事。 然而……龙躯身随意动，出乎意料地，她似乎瞬间通晓了所有法术——尽管她对此并不熟悉，但实际上身体行动先于思想。 面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沈灵泽心里十分慌张，但事已至此，她却不能再表现出慌乱与害怕。遂定声道：“恶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口中吐出一团白光，飞箭似的，那流光所及之处，黑雾退却，常年围绕在“河神”身躯上的黑色影子扭曲着消失，光芒之下，所谓“河神”的模样愈发清晰。 众人一看，登时就脸色苍白，呕吐不止。只因这蛟蛇通体肿胀，形如浮囊，浑身鳞片之下，大大小小的脓包汩汩流出青黑色脓血，好不瘆人！ “呕……” 已有几个趴在一边，吓得不停呕吐，只觉眼睛看见这种东西，还不如直接瞎了好。怪不得，怪不得河神居住泗水，泗水就变得漆黑如墨，怪不得祂每次出现都阵阵黑雾，隐约只见其形庞大，却未曾有人见过祂真身……原来，竟是如此！ 蛟蛇一见，更为恼怒，蛇口喷出一股墨色毒液，就要攻击岸上百姓。 所有人都无比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直到很多年之后，昌平县的百姓们提起今日，还是会乐此不彼的跟幼童说起： “青龙以身抵挡，方才叫众人躲过一劫。祂身上发着光，那蛟蛇被光照着，没过一会就无法动弹，被困在原地。” “这还不算完，青龙道：” “雷霆号令，敕召众灵。奉天敕令，召天雷，镇煞驱邪！” 言罢，寒风滚滚呼啸而来，天边聚起大片乌云，正午天色黑如三更，偶见其中雷霆电闪，威势滔天，震得风云变色，天地震颤。 ——天雷已至。 万千道紫色幽光在云层中窜动，酝酿片刻，伴随着龙吟声，一道惨白的电光猝然劈开天幕，清晰照亮了下方众人的恐惧神色，以及墨色蛟蛇的身影。 粗壮的天雷直直劈到蛟蛇身上，叫祂惨叫不止，蛟蛇嘶吼着摆尾逃窜，却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在一小片水域之上，上不去下不来，欲逃无处。 “轰隆！” 一声巨响，雷光炸开，正中蛟蛇头首，火光覆盖蛟蛇全身，鳞片层层掉落，露出下头破裂的脓包，血肉裂开，黑血簌簌，整条蛇在天雷威势之下散发着血肉焦黑的糊味。 “啊啊啊啊！不敢了，我不敢了！求大神放过我吧！” 直到此时，蛟蛇才哀求着，喊叫着，却也逃不过天雷的击杀。 祂作恶多端，食人无数。不知多少百姓儿女尽数被祂吃了，无数人因祂食不知味不敢安眠，现在反悔？晚了！ 第二道，第三道……足足落下九重天雷，才将这为祸一方的蛟蛇劈为灰烬。 片刻后，雷声渐歇，乌云散去。天边洒落一道五彩霞光，昔日在昌平县一带作威作福的“河神”已化为灰烬，长久笼罩在百姓头顶的阴云散去。 再去看泗水时，河面也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澄澈平缓，无边的暗色似乎也随着河神的死去消散了。 河面升起袅袅青烟，水面清清，隐约可见鱼儿在水下游动，转瞬没入水底消失不见。 金黄色的阳光落在盘旋在水面的青龙身上，鳞片闪闪发光。 阴云退散，狂风静止。 天边的微光破开云层，万丈霞光之下，沈灵泽静静的看着同行的两个小姑娘飞也似的奔向家人，投入对方的怀抱呜呜哭泣。地上的百姓在错愕之后痛哭流涕，欢呼雀跃。 河神在时，不仅要美酒美食时常祭祀，还要供奉妙龄少女，祂吃人肉喝人血，即便死了，家人也无法拾得尸体安葬。这一年间，昌平民众长久的生活在河神的阴霾中。 不敢出城，不敢聚众，更不敢不供奉河神。哪怕自家穷的叮当响，只要玄师一个眼神，一句话，他们就得双手奉上。如若不然，就要将人赶出城去。 性命的威胁使得他们不得不更老实，更听话。他们没等来可以斩杀妖鬼的玄师，却在此刻亲眼目睹了“河神”的死亡。 “太好了，太好了！祂死了！祂死了！” “呜呜——元娘！元娘！” “桃儿，我的桃儿！” …… 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哭嚎，无一不在宣泄着这些时间所遭遇的一切。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时刻关注着县官与玄师，民众沉浸在自己的悲欢中，肆意发泄着内心的压抑与恐惧。 人群中，小莲焦急的目光在到处寻找自家小姐。她看见了另外两名童女已经回归，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小姐的身影，着急不已：“小姐！小姐！” 小莲抹着眼泪，瞪大眼睛，不想叫泪花模糊了视线，声音发颤，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小姐，你在哪呀小姐……” 她害怕小姐已经丧命，更害怕她倒在某处无人发觉静静死去，恐慌侵袭着她的胸腔，眼神四处游移，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与急促的心跳。 沈灵泽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回应。 “龙女。” 沈灵泽恍然抬头，却见云端之上立着一位女仙，额间一轮明月栩栩如生，眉似远山，眼如秋月，头戴七宝琉璃玉旒，着一身飘逸纱衣，赤足而立，正淡笑着看她。 在这慈爱的目光注视下，沈灵泽只觉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哀伤与矛盾全都无所遁形。 她愣了愣，是仙人吗？ 数百年前，天下骤变，妖鬼层出，横行世间。 那时，不乏有民众哀求祈祷神明护佑，只是鲜少有其回应，沈灵泽只当这些神仙都是以前的人们求生心切，一腔情思寄托其中而已。 直到今日种种……她不得不相信，原来世界上真是有仙人的。不然，她濒死之时出现的那位女仙又作何解释？她一个普通凡人又如何能化为龙身呢？ 她默默注视着云端上的仙人，张口欲要说话，唇舌动了动，到底没有发出声音来。 女仙并不在意，微微一笑，手中一道流光飞过，直直没入青龙两角。不过弹指，流光大亮，尽数遮蔽了青龙庞大的身影。 待到光芒尽散，半空中的龙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端坐莲台，额有双角的童女。 童女闭着眼睛，眉间一点朱砂红痣，衣摆与发尾无风自动，以一种不符合常理的方式向上飘飞，周身祥云阵阵，神圣不可方物。 岸下百姓定睛一看，越发眼熟。有人大声惊叫：“天啊！那不是沈氏的小姐吗！” “娘啊，原来神龙竟是沈小姐所化！我就说沈小姐钟灵毓秀，非常人之态，宽厚待人，善事无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更甚者看向云端那位赤足女仙，心中惊疑不定，纷纷冒出同样的疑问：这位也是真仙降世么？ 没叫众人疑惑太久，林双鱼披着太阴星君的马甲，素衣胜雪，声道：“龙女灵泽，今日历劫功成，功德圆满，合该归位。还不即刻随我共赴天宫受封去。” 语毕，只有林双鱼一人能听到的系统音响起： 【恭喜您，创造了传说［龙女］】 【当前进度：0.9%】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龙女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