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徒弟黑化了?!》 第1章 重生 清晨,梅青吾扛着锄头出门。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布料不算好但针脚却细密,贴着身子勾勒出流畅的弧度来。为了方便干活,梅青吾将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一双雪白修长的手臂,头发胡乱扎起,显得乱蓬蓬的。 日出时刻的风吹起来总是格外清新宜人,带着露水的香气。梅青吾愉快地呼吸着,将锄头扛在肩上,哼着小曲来到旁边的屋子,伸出手敲了敲窗: “叩叩叩。” “阿水,”梅青吾探头,“我起来啦。” 下一秒,梅青吾面前的窗户便被打开,露出张俊俏的脸来。 眼前的人年岁不过二十,身形却比梅青吾还要高半个头。他看起来比梅青吾起得还要早些,穿着同样的粗布麻衣,扎了一个高马尾,身材劲瘦,剑眉星目,容貌俊朗,翩然少年气。 “青吾,”阿水见到梅青吾后便露出几分笑意来,递了个馒头过去,“你吃早饭了吗?” 梅青吾确实没吃早饭,所以他的心情更好了些。 跟阿水并肩走在乡间小道上,梅青吾啃着软乎乎的馒头,还不忘纠正:“阿水,说了多少遍了,我年岁比你长,你不能直接叫我名字,要叫梅大哥。” 阿水从善如流:“嗯,我知道了青吾。” 梅青吾:“……” 算了,梅青吾叹了口气,又啃了一嘴香香的馒头,由他去吧。 毕竟敢直呼他名字的人,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梅青吾都没遇见过几个。 是的,上辈子,梅青吾重生了,重生在了自己死后的第十年。 梅青吾,尊号青芜君,闲云宗第一代掌门,现存的唯一一位化神境大能,位列仙门五绝之首。 ——如果梅青吾没猜错,那些人应该会这么介绍自己。 然后,他们还会用唏嘘的语气说: “可惜这位青芜君师门不幸,养狼为患!竟是被他那从小养大的小徒弟暗算,在战场上一剑穿心,身死道陨!” “可惜哉!可恨哉!” 可惜吗,可恨吗。 梅青吾其实没有什么实感,对于上辈子的事情,梅青吾觉得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障壁,叫他看不真切。 只是再睁开眼,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时,梅青吾悟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人魔两界的和平,什么仙门五绝的使命,都是浮云,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梅·本质咸鱼·青吾:今朝有酒今朝醉,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我要摆烂,躺平,享受! * 当然,再摆烂梅青吾也得想办法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重生的这具身体似乎是个孤儿,很努力,不仅购置了一些田产,还存了点小钱。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梅青吾便每天过着锄地、种田,偶尔去镇上赶集的生活。 阿水便是梅青吾在镇上遇见的。 彼时的梅青吾正在镇上卖自己种的萝卜,却碰见了想要吃白食的泼皮无赖。 青芜君是如同梅花白雪一样高洁傲岸的存在,梅青吾可不是。好歹早年间也是混过江湖的人,梅青吾当即起身叉腰,同那泼皮理论对骂起来。 唾沫飞扬,剑拔弩张,你来我往。乡里乡亲们最爱看热闹,周围人聚得越来越多。眼看说不过梅青吾,那无赖颇绝丢面,一时上头,竟是把梅青吾切萝卜的菜刀提起来,扬手就往梅青吾身上砍去! “啊!!” 人群尖叫起来,梅青吾瞪大眼睛看着刀尖离自己的额头越来越近,他正想迈步躲过去,却听得那泼皮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紧接着,便是一道残影从梅青吾的脸颊边飞过,掠起的风扬起梅青吾鬓边的长发,轻轻削下了他的一缕青丝。 “哐”的一声,那把菜刀扎进了梅青吾身后的木柱子里,生生陷进去了一半的厚度。 梅青吾愣了一瞬,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率先看向了方才出手的人。 那人是个樵夫打扮的少年郎,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背了篓重重的柴火。 许是感受到了梅青吾探究的视线,他抬起头,对梅青吾眼尾弯弯地笑着。 那一刻,身边人惊呼、嘈杂的声响似乎被带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梅青吾的目光穿过人群,对上少年的眸子。 他看着他,记住了那双亮亮的眼睛。 * 阿水说,他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平日里以砍柴为生,只是略略会些拳脚功夫。 那样的力道可不是“略略”会些,直觉告诉梅青吾,阿水对他有所隐瞒。但在这江湖上,谁没有些秘密?他梅青吾不也瞒了许多东西。 只要确定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就好。 于是,梅青吾阔绰地给救命恩人买了间房让他住下,就在离自己的屋子几步远的位置。两人一起种田、锄地、砍柴,阿水还会缝衣做饭,日子倒是过得和和美美。 梅青吾很是满意:俗话说得好,自给自足从种田开始! 干完了今天的农活,梅青吾有些累。他坐在石头上想了想,对阿水眨眨眼说:“阿水,你今日想不想去吃天香楼的饭?” 天香楼是洛河镇上最好吃的店,梅青吾已经馋了很久了。 阿水闻言笑了笑:“听你的。” “好耶!”梅青吾一下子来了力气,他从石头上蹦起来,“那我去问问刘大哥今天要不要进镇里,让他带我们一程!你先回去换身衣服!” 梅青吾一蹦一跳地跑远了。 阿水看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盯了好一会儿,直到梅青吾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转身向自己的房里走去。 * 梅青吾很幸运,今天刘大哥刚好要拉一车柴火到镇上。 两人抱着膝盖乖巧地坐在车上,阿水拿着针线给梅青吾缝新的钱袋子,梅青吾便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同刘大哥聊天。 走了没多久,梅青吾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时值深秋,并不是庄稼生长的季节,可田里的稻子却仿佛一夜之间恢复生机了一般,绿油油的,青绿色的稻子一眼忘不到边。 梅青吾奇道:“刘大哥,这稻子怎么还是青色的?换新品种了?” 驾车的刘大哥大声答:“小梅你还不知道啊!哎呀,这可是件奇事。” 据刘大哥说,前些日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田里的稻子竟是一夜之间生长起来。大家研究了很久,都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 “按我说,是山上的狐仙姑见今年收成不好,庇佑我们呢。” 梅青吾好奇:“狐仙姑?” “嗯,”刘大哥继续说,“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当时我还年轻着呢,在山上砍柴迷了路,遇见了狐仙姑。” “那时候已经是深夜,我正急得团团转,便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裳的女子站在我面前,朝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我刚想询问她,可是一扭头,那女子便不见了踪影,只看见了一只白色的狐狸。” “我被吓坏了,慌不择路顺着那女子走的方向走,竟然真的下了山!要我说啊,那女子肯定就是狐仙了。” 这时候,旁边的阿水开口:“你为什么认定那女子就是狐狸?许是巧合呢。” “这我当然知道,”刘大哥的语气变得不太赞同,“但是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女子的手臂上有一道疤,而在那小狐狸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道疤痕!” “你们别不信,狐仙姑肯定是存在的,就跟闲云山上肯定有仙人一样。” 梅青吾闻言弯了弯眼角:“那倒是。” 阿水看了看梅青吾,勾勾唇角,没有说话。 刘大哥说的这个现象,更像是灵脉异动。 梅青吾靠在柴火堆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考着。 刚重生的时候梅青吾便观察过,洛河镇恰好位于灵脉之上,灵力充沛,因此也土壤肥沃、庄稼产量极高。当然也与之相对的,洛河精怪也不少。 不过不用担心,洛河镇在闲云和浮玉两大宗门交织的地界,应当都会派人来处理才是。 说起来,两门在梅青吾活着的时候就不对付,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浮玉单方面挑衅,梅青吾懒得理他们。 也不知道闲云宗现在掌事的是哪个小孩儿。梅青吾想。 两个宗门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 刘大哥把二人下在了天香楼附近。 同刘大哥好好道谢之后,梅青吾便拉着阿水欢欢喜喜地跑了进去。 一楼是堂食,二楼是包厢,三楼则是住宿的地方。一进酒楼就有香气扑面而来,大堂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食客们高谈阔论,小二们大声吆喝,很是热闹。 立刻有小二跑过来笑着招待他们:“二位好!这边请。” 梅青吾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把菜单递给阿水:“阿水,今天我请客,你来点菜!” 阿水接过菜单,一边看一边答:“青吾,我们的钱都放在你那里的。” 梅青吾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倒水:“哎呀,偶尔也让我摆个阔嘛。” 阿水说了几个菜,随后对梅青吾笑道:“那就多谢款待了。” 梅青吾对阿水竖起大拇指:“你点的都是我爱吃的!我最喜欢吃糖炒栗子,你太懂我了。” 阿水抿了一口茶,坐得端正。 菜上得很快。梅青吾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食指大动,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夹起第一口—— “哐当!” 二楼的包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响声,木栏杆被生生砸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个人影从包厢中飞了出来,他在空中旋转了一圈,衣袂翻旋,随后稳稳落地。 是个穿着金色道袍的少年。 少年刚站稳,就对着楼上破口大骂道:“韩冉,你发什么疯!”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紫袍的少年从包厢里走出来。少年容貌昳丽,乌发披散,脖颈处挂着一把小小的长命锁,他的一双凤眼斜斜地睨着底下的人,冷道:“你再在这里乱叫,我还打你。” 金袍少年:“你!” 与此同时,紫袍少年身后的包厢里钻出两波人来,一波人穿着紫袍站在名叫韩冉的少年身后,另一波则是穿着金袍站在他们对面,双方看上去年纪都不大,怒目圆睁、剑拔弩张,显然谁也不让着谁。 此时此刻,梅青吾看着刚刚被震掉,落在地上的糖炒栗子:“……” 金色的道袍是浮玉宗的象征,这个他认识。 那紫色道袍的是……? 像是听见了梅青吾的心音一般,阿水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对梅青吾解释:“穿紫衣的是闲云宗的人,顶上那少年可是当今闲云掌门的首席大弟子。” 梅青吾:“……” 这脾气到底随谁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 第2章 遇袭 韩冉觉得很烦,非常烦。 调查灵脉异动,这个任务本来就不难,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 可师父非要他带着师弟师妹一起下山,还偏偏遇上了浮玉的那群人进包厢挑衅,弄得他一肚子火。 烦死了。 于是,韩冉朝着被踢到楼下的人指了指,言简意赅道:“今天我不想再看到你,请你滚。” “韩冉!你欺人太甚!”下面的金袍少年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脚尖一点飞回二楼,对韩冉道,“这里不是闲云地界,你这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做给谁看!” 谁知韩冉根本不想理他,只冷哼了一声,眼神很是不耐。 金袍少年气不过:“你可别忘了,青芜君已经死了!闲云气数已尽,迟早……” “云峥师兄。”陈云峥的话被身后的人打断,可已经晚了一步。 韩冉简直是气笑了。 几乎实在一瞬之间,乌发飞扬、仙剑出鞘、银光闪过,锋利的剑刃挨上了陈云峥脖颈处细嫩的皮肤。 陈云峥瞪大眼睛。 好快!刚刚他根本就没看清楚! 身为修仙之人,对于危险总是有异于常人的敏锐。陈云峥的冷汗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冒了出来,顺着下颌线滴在了韩冉冰冷的剑身之上。 与此同时,韩冉的声音在陈云峥的耳畔响起,嘲讽意味十足:“闲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说三道四。” “想提我师祖的名讳,那你就赢过我。否则,就请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韩冉一动,双方人马都反应极快,伴随着清脆的嗡鸣声,仙剑纷纷出鞘,两波人马刀剑相向,把底下看热闹的人们都吓得不轻。 就在气氛焦灼的时候,一只手却蓦地出现在韩冉身边,轻轻地把冉手中的剑拨到了一边。 眼前人穿着破破的粗布麻衣,头发也乱,俨然是个农人模样。他只看了一眼韩冉的剑身,随后对韩冉笑弯了眼:“剑名妄心?是把好剑,可却不能随意对着别人。小兄弟,和气才能生财。” 韩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人是怎么过来的?!! * 拔了剑事情可就闹大了。 梅青吾本来还在楼下看小孩子吵嘴,觉得颇为有趣,可看见韩冉拔剑,心里却道不好。 若是伤到了浮玉的人,难免落人口舌,于这小孩儿不利。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 于是,梅青吾叹了口气,随后起身。 他刚迈出一步,周围的气场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罡风在梅青吾的身边盘旋,他的步法轻快无比,每一步都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脚尖落在地上,又迅速弹起,速度快得寻常人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 闲云步法以“快”著称,更重要的是,这步法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也能用,对于现在的梅青吾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梅青吾说完这句话,韩冉便冷哼一声,把妄心收了回去。他对梅青吾虚虚行了个礼:“闲云宗韩冉。” 大师兄带头,他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两个闲云小弟子也纷纷行礼。 “闲云宗徐晚鸢,见过前辈。” “闲云宗程自心,见过前辈。” 小孩还是很有礼貌的嘛。梅青吾控制着不断往上扬的嘴角对他们摆摆手:“前辈不敢当,我不过就是个农夫而已。” 说完,梅青吾扭过头,对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徐云峥道:“你们是?” 刚才梅青吾的速度太快,一行人显然都把梅青吾当成大隐隐于市的世外高人,一个个现在都很是乖巧,都给梅青吾问好。 “浮玉宗陈云峥,见过前辈。” “诶,这就对了嘛,”梅青吾很是满意地看着一个个耷拉了脑袋的小朋友,招呼着他们散伙,各回各的包厢去,“都是仙门中人,没有必要这般伤了和气对不对?那个韩冉你记得把损坏的东西赔给天香楼的老板啊——” 韩冉:“哼。” 见闲云的人都退了回去,陈云峥也抖抖自己的袖子,转身打算离开。 “啪!” “哎呀!嘶——” 可就在陈云峥抬腿之际,他的膝弯却好像被什么硬物打到,分毫不差地打到了穴位上。陈云峥瞬间脱力倒了下去,蜷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谁!” 闲云的人早就进屋了,陈云峥坐在地上,拔剑四顾心茫然。 他低头,只看见不远处的木板地上,躺着一粒糖炒栗子。 * 韩冉非要说梅青吾是隐居避世的世外高人,要缠着梅青吾学步法,梅青吾好说歹说才得以脱身。 在返回家里的路上,梅青吾一边没骨头似的瘫倒,一边同阿水吐槽:“现在的小孩儿脾气也太暴躁了些,我年轻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梅青吾蓦地噤了声。 阿水在旁边一边听,一边剥他们打包的糖炒栗子:“年轻的时候什么?” 梅青吾嘿嘿一笑,抓了本书盖在脸上:“没什么。” 因为梅青吾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去。 那会儿梅青吾还没创立闲云,年轻气盛,凭着一支竹剑便敢孤身挑战四门十二峰。 那一日,梅青吾白袍翻飞、信步闲庭,在衣角微动间打倒了四门上下数百人,硬是把众多门派几百年没有变过的格局撕开了一条口子,自此,“仙门四绝”变成了“仙门五绝”。 还好自己没有师父,不然得被生生气死。 梅青吾不免庆幸。 “啊——” 梅青吾长大嘴巴,不一会儿,一枚香香的栗子就被塞进了梅青吾的嘴里。 到了家天色已经不算早。吃过晚饭后,梅青吾又同阿水一起下了会儿棋,两人才各自回房休息。 是夜。 梅青吾在黑暗中蓦地睁开眼睛。 他谨慎地坐起来,眉心微蹙、表情凝重,一头乌黑的发丝从肩头滑落,掠过分明的锁骨,最后坠在梅青吾的腰间。 “轰隆,轰隆……” 一阵沉闷的、像是有什么重物在地上拖行的声响,正从远处一点点向他们住的地方逼近! 那声音沉重又刺耳,地动山摇一般,梅青吾觉得房子都跟着晃了晃,紧随其后的便是庄稼和树木被压断、倒塌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梅青吾当机立断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门,想要去把阿水叫醒。 可他一打开门,却被眼前的场景愣在了原地—— “轰隆,轰隆——” 重物拖行、或者说是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树木倒塌、惊起一群飞鸟掠过冷冷的月华。 而在那月华之下,有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正立在梅青吾的房门前。 女子墨发如瀑,柳眉杏眼,容貌清丽,身形窈窕。她气质清冷,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又像是一捧仙山上的雪。 而在她的左手臂上,却横亘着一条足有半个小手臂长的疤痕。 梅青吾微微眯起眼睛。 他能感觉到,这是一只精怪。 这莫不是刘大哥口中的狐仙姑? 见梅青吾开门,狐仙姑似乎被吓了一跳,她的双瞳使劲收缩了一下,随后立刻转身,往山林里跑去。 “哐当!” 她跑得太急,从怀里掉了什么东西出来。 “诶,等等!” 梅青吾下意识把东西捡起来,可当梅青吾再抬头时,那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 梅青吾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把手里的东西捡起来,随后瞪大眼睛: 在梅青吾的手里,俨然是一把用上好的精铁打成的长命锁。 韩冉的长命锁。 那小孩儿的长命锁怎么在狐仙姑的手上?! 还不等梅青吾想明白,对面的阿水却猛地打开门,对梅青吾着急喊道:“青吾,快进屋!” 这时候梅青吾才意识到,那巨大的轰隆声已经很近了,仿佛就响在他的耳边,地上的石子弹动纷飞,连地面都为之震动起来! 空气里开始传来不可忽视的腥膻味,不远处尘土飞扬。梅青吾立刻转头往屋里跑,余光却依旧看到了一个庞大无比的影子。 梅青吾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瞬间有些腿软。 是蛇。 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蛇。 那蛇瞧上去足有五米粗,鳞片光滑无比,三角头、竖形瞳,金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没看见猎物,它便立起身子,庞大的身影遮住了月光,在地上投下一大片阴影。不断有涎水从它的口中流下,带来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梅青吾一世英名,天不怕地不怕,但最怕的就是蛇! 软塌塌、滑腻腻的,想着就恶心得很。何况这一条还这么大! 梅青吾:yue 梅青吾翻身进屋,捂着鼻子谨慎地蹲在窗户边的地上,开出一条缝不动声色地观察那条蛇,心里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蛇明显是因为灵脉异动成了精,这么凶,想必还吃了人。 这不是那几个小孩儿能解决的事情,他现在只希望韩冉没有遇上这只蛇妖。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阿水打开房子的后门,平静地看着那只寻找着猎物的妖怪,勾起唇角笑了笑。 不自量力的畜生。 蛇妖明显感觉到了阿水刻意释放出的生人气息,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后便转过头,以极快的速度蛇行而至,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对着阿水咬下去—— “轰!” 可是,蛇妖攻势十足的动作却在离阿水仅仅几尺远的地方生生停住。它的竖瞳不断颤抖着,鳞片一片一片地张开,传达出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出于本能的臣服。 一根手指。 阿水仅仅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蛇妖的吻部,蛇妖便被停在当场,再不能前进半步! “很好,”一瞬间,阿水原本黝黑的瞳孔变为了耀人的金色,眼中流光潋滟,“看来你还知道,谁该碰,谁不该碰。” “你抓走的那孩子,我不想看见他受一点伤,明白吗?” 感受到了属于顶级猎食者的气场,蛇妖颤抖着尖啸一声疯狂点头,随后慌不择路地转身,以飞快地速度缩回了深山里。 阿水目睹着它离去的方向,再转身时,瞳孔又恢复了正常,像是两汪沉静的潭水。 见没了动静,梅青吾探出头来,声音颤颤的:“阿水,他走了吗?” “走了,”阿水转过头,对梅青吾露出个安抚的笑来,“许是见我们两个还不够塞牙缝,所以放过我们了吧。” 第3章 失踪 被这么一闹,觉是睡不了了。梅青吾点了灯,对着手里的长命锁唉声叹气。 这长命锁用料极好,做工精致非凡,梅青吾还看见了好几个用来保命的法阵,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为过,一看韩冉那孩子就是被他师父放在心肝上的宝贝。 闲云宗掌门的首席大弟子。 也不知道闲云现在的掌门是哪个小孩儿,梅青吾思考了一会儿,一时间竟是猜不出来。 大徒弟年岁长些,但却没个正形,剑也不练为也不修,整天四处晃悠偷鸡摸狗,梅青吾在世的时候就闯了不少祸; 二徒弟年纪小脾气暴,却是最努力的那个,修为一直排第一,可是他出身名门,只是来闲云学剑术而已,自己死了之后应当就会回去继承家业吧。 小徒弟…… 梅青吾沉默了。 无论如何,小徒弟都是他唯一一个亲手带大的孩子,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梅青吾最担心的还是他。 仅仅是十七岁就被冠上了弑师的罪名,他肯定没法在闲云呆下去,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在那里,过得好不好。 哎。 我这操心的命哦。 阿水在一旁观察梅青吾的表情,见梅青吾陷入了一种“我命好苦”的诡异沉默中,适时开口道:“青吾,你别担心。那孩子的同伴应该会找过来的,到时候我们再细细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阿水话音刚落,他们就听见房门口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随后便是少男少女们的窃窃私语: “陈云峥,你来敲门!” “诶,为什么是我,不是说好一起的吗……” “若不是你非要把我师兄约出来比试,我师兄会失踪吗?我不管,你快去敲!” “云峥兄,你不要害羞了,要是我师兄死掉怎么办,呜呜……” “哎呀,程自心你哭什么,再说我哪里害羞了……” “哐。” 梅青吾一下子把门拉开,门口的三个小孩被吓了一跳,立刻像鹌鹑一样抱成了一团。 陈云峥年龄最大,虽说不是一个宗门的,但还是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把两个弟弟妹妹挡在身后,对着梅青吾结结巴巴道:“……那、那个,晚上好?” * 梅青吾把三个小朋友带进屋里,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盏茶。 三人一人捧着一杯,唯一的女孩徐晚鸢大口大口地喝着,程自心与陈云峥却面面相觑,后者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梅青吾和阿水坐在小孩们的对面,前者抱着手,对他们道:“好了,你们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说吧,怎么了?” 徐晚鸢擦擦嘴率先道:“我师兄失踪了,追踪法器定位他的长命锁在你们这里,所以我们才赶过来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拿出一个罗盘注入灵力,罗盘飞速旋转起来,停下时箭头果然不偏不倚,正正对着梅青吾的方向。 徐晚鸢看梅青吾的眼神一下子有些微妙。 再这样下去小孩就要误会了。梅青吾连忙把长命锁拿出来,同几个小朋友解释来龙去脉。 听完了之后,几个小孩的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程自心,嘴巴瘪着,瞧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呜呜,要是师兄被那只蛇妖吃掉怎么办,我们要没有师兄了,师姐,怎么办……” 梅青吾:头疼。 “说什么呢,”旁边的徐晚鸢直接一巴掌拍在了程自心的脑门上,把他的眼泪拍了回去,“师兄身上的法器比我们俩身上加起来的还要多,再怎么说都不会出事的,你能不能多思考一下。” 程自心:“呜呜。” “既然长命锁定位不到他,那就换一个。”说完,徐晚鸢掐了个决,晶莹纯净的蓝色灵力在少女修长的指尖盘桓旋转,随后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注入到罗盘中。 罗盘被灵力托起来,无风自动,在空中飞速转动着,最后定位了一个方向。 众人循着方向望过去,正是梅青吾屋后的那座山,是狐仙姑和蛇妖离开的地方。 此时此刻,黑黢黢的大山中,婆娑的树影不断摇晃着,像是对他们发出热情的邀请。 几人:…… 程自心:嘤。 “兹事体大,事不宜迟,”徐晚鸢的行动力一向很强,她把罗盘收回乾坤袋里,把哆哆嗦嗦的程自心抓着起身,对梅青吾和阿水行礼,“我们这就上山寻师兄去,今晚多有叨扰,二位莫怪。” 梅青吾惊讶:“你们这就打算上山了?” 徐晚鸢:“……啊。” 梅青吾扶额:“你们师兄都打不过的大妖,你们几个去又怎么打得过。” 这话一出,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觉梅青吾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韩冉是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他们三个加起来都接不了韩冉几招,直接这样急吼吼冲上去简直就是送死。 徐晚鸢也有些着急了:“那怎么办,师兄他……” “别担心,”一直在旁边双手抱怀沉默的阿水起身,对他们颔首道,“我们跟你们一起进山找人,你们跟着就是。” 程自心抹抹眼泪,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愣愣地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你是谁?” 梅青吾拍拍阿水的肩头,对他们眨眨眼:“他是比我还要厉害的人。” 几人休整了一会儿后,便准备上山。 梅青吾拉着徐晚鸢和程自心,在不远处嘱咐着各种进山的注意事项。而陈云峥则是孤零零地站在旁边,隔了一点距离,愁眉苦脸、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找人?你不讨厌韩冉吗?” 声音在身后冷不丁响起来,陈云峥蓦地转过头,见是那个名叫“阿水”的大哥哥,瘪着嘴道:“我只是不喜欢韩冉,谈不上讨厌。” 阿水来到他身边,兴味十足地挑挑眉:“那你怎么还急吼吼地挑衅人家,明明就打不过。” “我有我自己的理由,”陈云峥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抬头望着深不可测的大山道,“韩冉……其实不是个坏人,我不希望他死掉。” * 洛河镇依山傍水,人杰地灵,山中有仙兽,自然也少不了精怪。 更何况这次灵脉异动导致灵力喷涌,许多精怪乘了这次东风,修为精进了好许多,其中不乏本性良善的,但也有不少如蛇妖这般为祸人间,这时候便需要仙门出手了。 只是这一次,闲云与浮玉二门显然都低估了那精怪的实力,据梅青吾观察,那蛇妖至少也是结了妖丹的级别,要这一群半大小子去对付实属有些勉强。 几人出发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深秋时节的清晨气温并不算高,甚至还带着些许凉意,晨露挂在小道旁的植株落叶上,沾湿了众人的衣衫。 他们沿着山道上行。 几个孩子都不是娇气的性子,可走久了难免有些累。大概正午时分,阿水便带着众人找到了一条溪边,原地休整。 时间拖得久了,少年们明显都着急起来。徐晚鸢时不时就把罗盘拿出来观察,确认韩冉的方向。 “很担心大师兄吗?”梅青吾烤了个香喷喷的土豆,撒了辣椒粉递过去,“放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孩子应当是金丹境吧?跟蛇妖不相上下的实力,应该不会太吃亏。” 阿水坐在梅青吾的身旁,剥着土豆没说话。 “知道是一回事,担不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徐晚鸢啃了一口土豆叹气,“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失踪了,他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大师兄对你们很好?” “嗯。”一旁剥土豆皮的程自心乖乖巧巧答,“虽然大师兄总是凶凶的,但是对我们最好了。” 陈云峥在旁边坐着擦佩剑,嘟囔着接了一句:“他对你们哪里凶,对我才是最凶的。” 徐晚鸢为师兄打抱不平:“还不是你自己上赶着去惹他,不然我师兄才不会理你呢。” 梅青吾在一旁听小朋友拌嘴,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云峥有些生气:“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没笑你,”他摆摆手去抓土豆,眼底的笑意不减,像是两汪吹皱的春泉,“只是我想起了个故人,跟你们大师兄很像。” 徐晚鸢对这类事情一向很感兴趣,她立刻凑近八卦道:“谁?” “膨。” 梅青吾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在旁边剥土豆的阿水突然把土豆丢尽了燃烧的草木灰里,一时间灰尘飞溅,梅青吾没有感应过来,落了一鼻子灰。 “我去接水。”紧接着,还不等梅青吾反应,阿水便拿着皮壶起身,看也不看梅青吾便扭头往小溪走去。脚步噔噔的,踩得极重。 梅青吾:“……” 徐晚鸢:? 徐晚鸢:o.O! 徐晚鸢:“梅大哥,阿水哥哥好像生气了。” 不行,你这样叫我差辈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问题,梅青吾把手中剥好的土豆塞给旁边默默吃得很香的程自心,对三个小朋友道:“你们别乱跑啊,再这里等我。” 说完,梅青吾便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 阿水提着皮壶气势汹汹地来到溪边,掬起一捧冰凉的溪水狠狠往自己的脖颈里灌。 寒凉的水贴上他滚烫的体温,刺骨的冷意从皮肤处传递到骨髓,使他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看着自己在水中影影绰绰的倒影,阿水有些不愉快地瘪了瘪嘴。 要不重新去买一身衣服看看? 这样想着,阿水默默掐了个诀。 黑红色的灵力在阿水的指尖翻涌,那些刚刚浸入他衣料的水珠被灵力分离出来,在少年的指尖汇聚成了一个小水球,随后“啪”地炸开。 阿水的衣服又干燥如初。 打好水,少年起身往后走,冷不丁对上了一双盈盈的眸子。 梅青吾伸出手来抚了抚阿水滚烫的面颊,语气上扬,眼尾带笑。 他温声道:“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哐当。” 阿水手中的皮壶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