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的热牛奶》 1、第一章 放学之后,陶昕玉立刻蹦蹦跳跳地跑到高中部大门外的自行车棚下,等着周闯下课。 高中部看门的保安对他都熟悉了,笑着打招呼:“放学啦,来找哥哥啦!” 陶昕玉用力点头:“嗯!叔叔好。” 陶昕玉今年是五年级的小学生,每天都努力喝牛奶,个头已经快有一米五了,在同龄的omega里算得上高挑出众,脸蛋也是极为可爱。 他小小的一张巴掌脸,线条精巧肤色白皙,杏眼大而圆,瞳色乌润,鼻子和嘴唇又是小巧、粉嫩的,眉宇间有一点骄傲的气质,天生的猫咪相。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唇角微翘,眼睛也弯弯地眯着,浮现出两道卧蚕,甜得沁人心脾。 陶昕玉抱着书包,站在一辆破旧但擦得很干净的自行车旁边。 高中部的放学铃响了,少年们嬉笑着从教学楼里鱼贯而出。陶昕玉几乎天天都等在同样的位置,模样又很是乖巧讨喜,高中部已经有不少人认识他了,路过都会顺手摸一摸他的脑袋。 周闯来到自行车棚的时候,陶昕玉背对着他,正十分专注地借着别人电动车上的后视镜扮鬼脸,一会儿吐舌头一会儿用手指戳脸,玩得不亦乐乎。 周闯默默站在后面,笑着看弟弟玩够了,开始像小猫舔毛一样认真地整理头发。看了片刻,他伸手将陶昕玉拎起来,放在自己的后座上:“行了,该回家了。” “呀——”陶昕玉被他轻而易举地单手拎起来,惊叫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责怪地叫他:“周闯!” “教你多少次了,要叫哥哥。”周闯跨上车,很流畅地骑了出去,陶昕玉气闷地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也贴在他结实的脊背上,碎碎念地说:“哥哥你真的很讨厌……” 自行车顺着人流驶出了校园,周闯瞥了眼陶昕玉乱晃的小腿:“坐好。” 陶昕玉哦了声,双脚乖乖垂下去,不再动了。 “作业都写完没有?” “当然写完啦。”陶昕玉嘀咕:“我可不像你那么懒,老是拖到睡觉之前才写。” “也不知道是谁上周末忘记要抄单词,星期一大清早哭着把我晃醒,让我帮他抄?”周闯说着故意用力晃了晃车头,陶昕玉忙闭上眼睛,手臂抱得更紧:“不许吓我!” “好好好……快松手吧,别把我勒死了。” 他们住的街道就在学校附近,十来分钟的距离。到家后陶昕玉跳下车,等着周闯将车子锁好。 “对了。”周闯锁完车,从裤兜里拿出一根捂热的柠檬味棒棒糖:“同学给的。” 陶昕玉接过糖,却听到哥哥又阴恻恻地说:“快吃吧,吃完夜里就长蛀牙,小虫子从牙齿钻出来,在你嘴里爬来爬去。” 陶昕玉剥糖纸没剥开正生气,听他这么说便伸出拳头追着他打。周闯挨了几下,边躲边往院子里跑。陶昕玉追着他一路跑到家门口,住在对门的邻居刘婶看着他俩打闹,笑着劝了句:“几岁了还打架呀?” 周闯停下来又挨了几下,将陶昕玉的拳头握住,主动求饶:“别打了。糖给我,帮你剥开。” “可是我不要长虫牙。”陶昕玉说完抿抿嘴巴,看着手心里的糖果真的很想吃,但是也真的被周闯的话吓到了。 他权衡几秒,气呼呼地把糖还给周闯:“不吃了。” 陶昕玉回到屋子里,坐在窗边的木桌前面,将桌面擦干净,小心地从书包里拿出向同学借的课外书看了起来。 这会儿天还半亮,为了省电家里没有开灯。他向窗边凑近,睁大眼睛安静地读着。 周闯把灯打开,拿着棒棒糖来到书桌边:“陶昕玉。” 陶昕玉不理他。 “真生我气了?逗你的,偶尔吃一颗不会长虫牙。”周闯剥开糖纸,左手托着陶昕玉的脸挤开嘴唇,右手把糖塞到他嘴里。 陶昕玉本来想要坚定地把糖吐出去,但嘴巴里全部都是柠檬的酸甜混合着牛奶的香醇,实在太美味了。 陶昕玉舍不得把糖吐掉。他皱起脸,是因为觉得自己意志太不坚定了,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周闯厚着脸皮俯身凑到他面前:“可以原谅我了吗?” 陶昕玉把脸扭到另一边去,含着糖果烦躁地说:“你打扰我看书啦。” 周闯笑了笑,放心地转身走开。 今天的晚饭是清水挂面和蚝油生菜。家里已经没什么食材了,他正对着冰箱发愁,家门突然被敲响。刘婶送来一盘煎鱼,说是烧太多了吃不完。 他们生活的城市叫做临仙,周围这一大片区域都是处于城市边缘的老房子,资源匮乏,环境也有些乱。因此邻里之间互帮互助的感情显得尤其珍贵。 道过谢,周闯将鱼端上桌,便叫陶昕玉吃饭。 他用干净的筷子夹出一整块鱼腹,挑完刺就朝陶昕玉碗里放,立刻遭到激烈的拒绝。陶昕玉两手盖住碗口,连连摇头:“我不要吃这个,都是肥肉吃起来好恶心。” “哪里肥了,里面都是蛋白质懂不懂?笨。”周闯拿过碟子,将鱼腹放在里面,仍推到他面前:“自己吃。” 陶昕玉把盘子推回去:“不要。” 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那鱼头吃不吃?”周闯只得问。 陶昕玉想想,说:“我要吃一半。” “还是多吃点吧,补补脑。”周闯把鱼头整个夹给他。 陶昕玉伸腿踢了他一脚。周闯骂了句“放肆”,随即又夹起鱼背,挑完小刺放在他面前:“大刺自己挑。你得锻炼,不然永远也学不会怎么吃鱼。” 陶昕玉吃完鱼头,低头认真地挑着鱼刺,听到周闯又说:“小猫怎么能不会吃鱼?笨猫。” 陶昕玉的大眼睛毫无杀伤力地瞪他。周闯视若无睹,三两口扒完了饭,将家里几个垃圾袋收拾好就往外走:“我出去买点菜,你吃完把碗丢池子里别动。早点洗洗睡,别等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陶昕玉仰脸看他。 周闯拿起钥匙:“等你睡醒一睁眼,我肯定回来了。” 吃完了饭,虽然周闯特意交代过,但陶昕玉还是挽起袖子,认真地把碗碟洗干净,厨房也好好清理了一通。 眼看时间还早,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洗过澡陶昕玉又拿出洗衣盆,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泡进去,看了会儿课外书,等衣服被泡得差不多了,就坐在小板凳上奋力搓洗。 这个洗衣盆还是他小时候的浴桶,又大又深。陶昕玉接满了水,从洗手台上拿下两只橡皮小鸭子放进去。他一边搓衣服,小鸭子一边在满是泡沫的水面游来游去。 洗到一半,陶昕玉就已经困了,打着呵欠坚持把衣服都洗干净、晾好,这才沿路关了灯。他怕黑,小声尖叫着爬进自己的被窝。只有客厅门口的灯给周闯留着。 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忽然醒过来,陶昕玉坐起身靠着床头,看向墙边另一张空荡荡的单人床。哥哥还没回来。 他有点儿睡不着,拿着手电筒到客厅泡了杯牛奶,放在床头柜上等着晾凉。等待的过程实在是无聊,陶昕玉在床上翻了几个跟头,想想又跑去将哥哥的枕头拖过来,把它当成朋友,叽叽咕咕讲起今天刚看过的故事,讲着讲着,就抱着枕头软绵绵地睡倒在被褥里。 周闯回家的时间接近凌晨,到家先挽起袖子进厨房。看着干净的水池和台面他叹了口气,洗过澡,赤着上身轻手轻脚走进卧室。 在他和陶昕玉的两张床中间拉了道帘子,这会儿帘子后面静悄悄的,只是布料下摆在随着气流轻微地飘动。周闯站在床边抖抖被单,帘子突然撩起一角,露出陶昕玉惺忪的小脸,在被窝里捂得两颊酡红:“哥哥你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周闯忙抓起t恤套在身上,语气略有些责怪。 陶昕玉眯着眼和他说话:“哼,我都睡两觉了。” 周闯看到床头柜上的那杯奶,已经冷透了。他端起来坐到陶昕玉床边:“起来把奶喝掉。” “不想喝。” “不想喝你还泡?” 陶昕玉捂住脸:“就是不想喝了……你帮我喝掉嘛。” 他困得话都说不清,叽里咕噜的,把周闯逗笑,伸手想捏下他的脸却又不忍心,于是只用指尖戳了戳:“是不是做家务太累了。” “不累。”陶昕玉催促:“你快喝,我要监督你。” 冷掉的奶粉腥味有些重,周闯一口气喝完,发现陶昕玉闭着眼在空气中努力嗅闻、分辨着什么,便问:“怎么了?” “你臭臭的。”陶昕玉嫌弃地评价。 “哪里臭。”周闯沉默几秒,闻闻自己的手臂,心虚地嘀咕:“洗了好几遍了啊。” “臭!”陶昕玉说完就栽回到床上。 他正是没有忧愁的年纪,一翻身就睡了过去。周闯将杯子拿出去洗干净,回来拉上帘子,往自己床上一躺,才发现枕头不翼而飞。 他纳闷地探头看了看床底下,没有,接着到客厅也找了一圈,还是没有,这才想到掀起帘子去看陶昕玉那边。 弟弟睡得很熟,手脚并用,霸道地将他的枕头紧紧抱着。 他费尽心思努力地养了这么些年,陶昕玉还是很瘦弱的小猫一条,他单手拎起来都觉得轻飘飘的。好在平时闹腾他的时候勉强能算是有些力气,健康又活泼。 只是,这会儿安静酣睡着,缩在被窝里,看起来就又只有小小的一团了。乖巧恬静,模样也可爱,很是惹人心疼。 周闯低头站在床边,就这样一手拎着帘子,安静看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回到自己床上枕着手臂躺下。 2、第二章 早晨。水池被周闯占着,陶昕玉拿牙杯接完水,搬了小板凳坐在院子的排水沟前面刷牙。 今天两个人都起晚了,只能在去学校的路上顺便解决早饭。周闯在摊位前停了车,正要像往常那样买油条豆浆,忽然被陶昕玉拉了下手指。 “怎么。”他低头看去。 陶昕玉仰着脸告诉他:“今天可以不用买我的份,程志阳说会给我带他们家的三明治。” 这一片店铺做的都是街坊生意,他不想被熟悉的店老板听到,所以声音特别小。周闯听着听着,半边眉毛就扬了起来:“他怎么这么爱巴结你?动不动给你带吃的。” 陶昕玉吐吐舌头:“因为他想一直和我当同桌。我跟他说,要对我好一点我才愿意。” 周闯看着他可爱的表情,抿唇不语,突然伸手粗鲁地揉乱了他的头发,又换来不痛不痒的几下捶打。 “不可以总是吃别人给的东西。”周闯买完两人份的油条豆浆,教育道:“现在你还不懂,等上了中学就明白了。这种行为会招人烦的。” 陶昕玉咽下油条后,急急忙忙地解释:“你说的道理我当然知道呀!可我要是不吃,那些小屁孩就会哭鼻子,问我是不是讨厌他们。” 周闯说:“对,就是讨厌,怎么样?” 陶昕玉不理解地看着他:“可我一点也不讨厌他们。” “笨猫……”周闯回避他的目光:“想吃什么应该告诉我。我是你的家长,懂不懂。” “那我要吃棉花糖,薯片,冰淇凌还要吃全世界最大的奶油蛋糕。”陶昕玉赌气地说。 周闯听得直笑:“就这些?还有吗?” “难道还不够嘛?如果把这些东西全部吃完,我都要变成小胖墩了。”陶昕玉说。 周闯插上豆浆的吸管,递到他嘴边:“好,那就吃这些。” * 陶昕玉和新认识的玩伴并肩坐在操场的单杠上,看着不远处勾肩搭背走过的高中生。他忽然抬起手,指着其中一个体型高大的少年,得意地说:“你看!那个就是我哥哥,很帅吧。” “你长这样,你哥怎么长那样。”小男生疑惑地说。 陶昕玉不悦地质问:“长哪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吗。” “我是说,”小男生解释:“你长得这么漂亮,你哥却凶巴巴的,看着就不像好人。你们俩真是一个妈生的吗?哎哟!” 陶昕玉踢了他一脚,跳下单杠气冲冲地往前走:“不想理你。你这个笨蛋,我是omega,我哥哥是alpha,当然不一样啦!” 他不想跟这个男生一起玩了,怕对方把笨蛋细菌传染给他。 “昕玉,昕玉!”小男生急忙追过去:“我开玩笑的啊,我给你买零食,我给你写作业!别生气了,昕玉!” 躲在一边暗中观察的程志阳立刻跑出来,先冲他威胁地扬了扬拳头,又急忙跟上陶昕玉:“昕玉你渴不渴?想喝水吗?我今天专门给你带了一种汽水。” “什么汽水。”陶昕玉放慢脚步,起了好奇心。 “我爸出差从国外带回来的,可好喝了。”程志阳围着他打转:“等会儿下课回教室了,我拿给你。” 陶昕玉假装不在意地哦了声,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想到周闯告诉自己的话,就别过头,酷酷地说:“不用了,我不想喝。” “那个汽水真的很好喝,你尝尝就知道了!”程志阳紧张兮兮地问:“今天我给你带的三明治你也没有吃,昕玉,你是不是讨厌我,不想跟我同桌?” “没有讨厌你。只是,如果我有想要的东西,我哥哥会买给我的。”陶昕玉说。 程志阳忍不住有点不屑地说:“你哥哥又没去过国外,怎么可能买得到。” “总之他就是有办法。”陶昕玉觉得程志阳说话很讨厌,不想理他了,扭头朝周闯那里跑去。 周闯背对着他正和同学说话。陶昕玉喊了声哥哥,扑到周闯面前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身上。 周闯摸摸他的脑袋,拿出纸巾擦拭着他微湿的鬓角:“又到处跑,出了这么多汗。” 陶昕玉闷闷地说:“看到你在这就过来了。” “我们家小玉怎么这么黏人啊。”袁乐山嬉笑着逗他:“放学跟我走吧小玉,我一定上哪都把你揣兜里带着。” 陶昕玉抬头迷茫地去看他,很快被周闯捏着脸颊转了回去。 “饿不饿,我书包里有饼干。”周闯问。 陶昕玉摇头否认。周闯又说:“那就是渴了想喝水。” 这次陶昕玉没否认,被他牵着带到学校的超市买了瓶水。 周闯拧开瓶盖:“喝吧。” 陶昕玉喝了一口,举起瓶子递给周闯。周闯摇头:“我不喝。” 他将陶昕玉送回教室,袁乐山也跟在旁边,边走边又说起了前面中断的话题:“所以说,哥们儿有好事肯定是想着你的,上次的钱收到了吧?吴庸这人虽然脑子有问题,给钱还是……” 他没说完,被周闯眼神警告,看看低头边走边数蚂蚁的陶昕玉,识相地止住了话题。 陶昕玉刚坐下,程志阳立刻迫不及待地拿出带给他的汽水。包装上印着芦荟和冰块的图案,文字都是英文,看都看不懂,很高档的样子。 “昕玉你快尝尝吧!”程志阳催促。 “我现在不渴。”陶昕玉拿出周闯买给自己的纯净水,有一点得意地展示给他看:“哥哥给我买的。” 程志阳看着那瓶便宜的水,又有点不屑。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怎么能和自己带来的高档饮料比?但想着之前已经惹陶昕玉不高兴了,他便说:“那……我们交换一下,你喝我的,我喝你的。” “这瓶水我已经喝过了。”陶昕玉说。 “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程志阳看他态度有所松动,趁着打上课铃的忙乱,拧开自己的饮料塞到陶昕玉手里,又拿过他的纯净水:“好朋友本来就是要互相分享,昕玉你说对不对?” 接过汽水,陶昕玉好奇地尝了一小口,液体触到舌尖冰冰凉凉的,很新奇,也确实很好喝。陶昕玉很想再喝一口,但还是矜持地拧上瓶盖:“还好吧,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你不喜欢?”程志阳失落地问。 “反正,”陶昕玉强调:“就是还好。” 程志阳失落片刻又振作起来:“可能是这个味道你不喜欢。我家还有柑橘味的,明天我给你带过来,你再尝尝。” “不要。我讨厌橘子的味道。”陶昕玉想到柑橘味就打了个冷战:“再说我也没有纯净水可以和你交换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陶昕玉拿着那瓶汽水,一路都在假装自己要找个垃圾桶把它扔掉,然后趁没人注意,跑到高中部的食堂去找周闯。 周闯总是坐在固定的位置,以防他有事来找自己,所以陶昕玉很方便地一下就找到了。 他把饮料放在周闯面前:“这是程志阳给我的,我喝了一口,很好喝哎。” “那怎么才喝一口。”周闯把饭卡递给还没落座的袁乐山:“去帮我再打一份,要糖醋里脊,虾仁炒饭,红烧鸡腿还有冬瓜肉片。” 他要的都是陶昕玉爱吃的东西,陶昕玉便坐下了,仰起脸笑眯眯地对袁乐山说:“谢谢哥哥。” 周闯怪里怪气地学了一遍:“还‘谢谢哥哥’……跟外人这么客气,在家整天对我又踢又打。” 陶昕玉捧着脸看他盘子里的饭菜,基本全素,只有一个茄子肉末沾点荤。他拧开饮料的瓶盖:“那我也对你好一点,行了吧?这个给你喝。” “喝剩下了才想起来给我喝。”周闯嫌弃地说。 “哥哥你就喝吧,真的很好喝。”陶昕玉嚷嚷。 周闯喝了两口,评价:“一般。” “来,小玉,快吃饭吧!”袁乐山放下餐盘,将饭卡还给周闯:“没刷你的卡哈。做哥哥的,请我们家小玉吃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别老是你们家你们家的,闭嘴。”周闯鸡蛋里挑骨头地说。 陶昕玉夹起鸡腿丢到周闯盘子里:“太柴了我不想吃。” 周闯皱眉训道:“又挑食,还想不想长个子了?” 陶昕玉不理他,低头吃饭。 “臭傻冒,小玉这是在关心你懂不懂?”袁乐山骂他的同时,筷子也伸了过来:“鸡腿还给我,给你吃都是浪费老子的钱。” 周闯格开他的胳膊,将餐盘拉远:“做梦去吧。” 吃过饭周闯将陶昕玉送回小学部。这时正是小学部的午休时间,整栋教学楼都安静着,温热的风吹过女贞树的叶子,沙沙作响。陶昕玉在楼下止住脚步,晃了晃周闯的手指:“我不想睡觉,我们坐在这里吹吹风吧。” 周闯陪他坐下,安静片刻,陶昕玉忽然说:“哥哥,你以后不要再臭臭的了,可以吗?” 他捧着脸和周闯四目相对,后者说不出话,只是看着他,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回答。 陶昕玉转头看着脚下的地砖,轻声说:“我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你骗不了我。” 在最开始,家里面并不是只有兄弟俩,还有收养了他们的兰阿姨。她是个很温柔的人,自己的日子也过得辛苦,却还是把他们带回家悉心抚养。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逐渐也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家。 可是兰阿姨身体不好,有天从工厂下班回来,她坐在沙发上突然开始咳嗽,咳得怎么也止不住,痛苦地用手捂住嘴巴,却还是没能阻止暗红的血从指缝流出来。 她住进了医院,一病不起,越来越消瘦,靠着吃药和做化疗撑到去年年底,最终还是去往了遥远的另一个世界。 …… 陶昕玉永远记得那一天,记得那种让他恐惧的血腥味。 对他来说那就是坏的,不祥的臭味。 “家里面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陶昕玉低头说着,悄悄用手掌捂住了眼睛,尾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哥哥,你不要丢下我。” “哭什么。”周闯大大咧咧将陶昕玉捞到怀里,拿出纸巾胡乱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我不就在这里吗,还能到哪去?你才几岁,整天净想着这些事,难怪晚上睡觉老做噩梦。不许哭了。” 他越是安慰陶昕玉反而越伤心,脸埋在他心口闭着眼睛抽噎了好一会儿,哭得眼皮都肿了。 周闯看弟弟这样也没法正常上课,索性去跟老师请了半天假。他骑着自行车带陶昕玉到书店买了本新的故事书,又去吃冰淇凌。 3、第三章 这家甜品店是周闯从同学那听说的,只知道很受小孩子的欢迎。他便暗暗记下了,等着哪天用来哄陶昕玉开心。 他带陶昕玉在大厅靠窗位置坐下,点了份红豆抹茶。点完单等待的时候,陶昕玉说:“哥哥我想去洗手间。” 周闯问了店员厕所在哪,领他过去,站在外面等着。 陶昕玉上完厕所在公用的水池前洗手。洗手液的按钮位置有点高,他踮着脚去够,忽然旁边有人帮他摁了一下。 “谢谢!”陶昕玉感激地对这个热心人笑了笑。 那个男生看起来顶多是个初中生,老实巴交的模样,帮完忙就呆呆地看着陶昕玉,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酝酿好了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周闯听到弟弟的声音也走了进来:“玉儿,好了吗?” 陶昕玉跑过去,伸出手让哥哥给自己擦干。周闯捏捏他湿漉漉的袖口,笑道:“洗个手也能把衣服弄湿,是够不着水龙头吗?” “才不是。”陶昕玉气恼地低头用脑袋去撞他。 男生仍在原地站着,看着远去的陶昕玉。 * 拳头大小的一个雪泥球盛放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店员端上桌的时候,陶昕玉满眼的期待,但却只尝了一点就皱眉放下勺子:“不喜欢红豆,也不喜欢抹茶。” “你不是挺爱吃红豆糍粑吗?”周闯无奈。 陶昕玉欣赏着还舍不得撕开封皮的故事书:“跟抹茶放一起就不喜欢了。” 冰淇凌再放就要化掉了。周闯强行又给陶昕玉喂了一勺,剩下的自己两口吃完,也没尝出比小卖部的冰棍好吃在哪,看看手边的菜单:“再给你点个草莓味的好不好?” 陶昕玉摇摇头:“不想吃了。” 他下定决心将塑封撕开,闻了闻扉页的新书味道,又递到周闯面前分享:“哥哥你也闻一闻,有西瓜皮的味道哎。” “臭的。”周闯说。 陶昕玉反驳:“你才臭。哥哥最臭。” 他不再理周闯,幸福地埋头看了起来。 他看书,周闯看着他。甜品店的空调比家里舒服,多呆一会儿也无妨。 店员忽然走近,在桌上又放下一个玻璃杯,里面是招牌的香草和巧克力双拼口味。 她笑着解释,说是刚才离开的一位客人请客,要求赠送给坐在窗边看书的漂亮小朋友。 周闯隔着窗子往外看了眼,只看到有个男孩正走向一辆车,车边还有人在候着。车是好车,从车牌来看,是从新城区来的人。 “吃吧,送你的。”店员走开后,周闯好笑地把冰淇凌推到陶昕玉手边。陶昕玉咬住嘴唇纠结许久,红着脸反驳:“我才不是小朋友。” “你不是小朋友,你是小猫。”周闯拿开他手里的书:“今天先看到这,让眼睛休息休息。” * 晚上吃了点东西,陶昕玉便坐在桌子前开始写作业。周闯说要出去丢垃圾,他什么也没问,等周闯回来了,就放下笔,凑上去围着周闯闻来闻去。 周闯知道他在闻什么,被他一路跟着,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你准备闻多长时间?” “不是说去丢垃圾嘛,为什么现在才回来。”陶昕玉狐疑地站在他面前。 周闯抬抬下巴,示意他打开塑料袋。陶昕玉打开一看:“薯片!还有棒棒糖!” 他接下来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讶:“你怎么一下子买了这么多零食?” “够你吃了吧。”周闯走进卧室,陶昕玉跟在他后面唠叨:“谁要吃了,我又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乱花钱。” 周闯轻轻扯着他脸颊肉:“别总是一副小大人的语气,你才几岁,应该整天想着玩才对。真是笨猫。” “我不笨!而且,我也不是猫。”陶昕玉气恼地大叫,拿薯片袋子砸他。周闯说:“你就砸吧,等会儿全让你砸碎了。” 陶昕玉冷静下来晃了晃薯片,里面哗哗啦啦好像真的全部碎掉了。他想了想,从厨房拿出个盘子,撕开包装把薯片倒进去,用勺子舀着吃。 陶昕玉觉得,能想出这种好主意,自己如果真的是猫,肯定也是特别会抓老鼠的聪明猫。 吃着香脆的薯片,陶昕玉认为,总说自己笨的哥哥才是真正的大笨蛋。 周闯洗澡去了,但他耳朵特别灵。于是陶昕玉小小声地说:“周闯是笨猪。” “陶昕玉,你又说我什么呢!”周闯在卫生间里怒吼。 陶昕玉尖叫一声跑进卧室,拉住帘子,埋头蜷缩着,把脑袋藏进被窝里。但是周闯洗完澡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冲进卧室,将他拎出来放在腿上,两手按着他脸蛋不住揉搓:“真是养不熟,带零食给你吃还要被你说坏话?” “讨厌,不许捏我的脸……”陶昕玉踢蹬挣扎着,低头时突然发现了周闯手臂上青紫的伤痕,逐渐平静下来,手指轻轻地碰了碰:“这是怎么啦?” 周闯不以为意地说:“不小心撞的。” 陶昕玉生气又着急:“怎么能不小心呢?你这个大笨猪。” 他跑到客厅找出红花油,关上门来到周闯床边坐下:“哥哥你过来,我给你涂一点药。” 周闯说:“不用,小伤。” “你过来嘛。”陶昕玉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 陶昕玉实在是个很漂亮的小孩。墨发雪肤,杏眼明眸善睐,乌色的眼仁有一点朦胧的忧郁感,脸蛋精致小巧,又天生就特别会运用自己的外形优势,做任何表情都是无比可爱。 谁都扛不住他这样撒娇,尤其是周闯。 周闯到他身侧坐下,伸出手臂。陶昕玉小心地在淤青的位置涂抹红花油,轻轻地揉着。 刚洗过澡不久的周闯身上有股雨后竹林的气味,淡淡地在空气中飘散开。这是信息素的味道,只不过还没有完全释放。 他今年是十七岁,等到十八岁正式成年那天,就需要真正开始面对alpha这个性别带给他的变化和烦恼了。 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周闯觉得自己身上这股味道很无趣。他无声地向陶昕玉凑近了些,试图嗅闻,但弟弟年纪还小,除了沐浴露的清香根本什么也闻不出来。 陶昕玉涂完红花油,轻声问:“疼不疼?别的地方还有吗?” “好多了。”周闯摇头:“去洗手吧。” 陶昕玉刚跳下床,就被他抱起来,拎着去了卫生间。 周闯帮陶昕玉洗手的时候,陶昕玉仰起头发现哥哥下巴的位置也有一点淤青。他很想问问哥哥在外面做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伤,但是看着周闯的表情,就没有问出口。 兰阿姨的身后事是周闯在邻居帮助下办的,那段时间他请了假,为了丧事四处奔波,一边还要照顾陶昕玉。 陶昕玉听到大人们在议论,说他们俩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他听得心里酸酸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给哥哥帮忙。 于是有一天,他收拾了几件衣服装在书包里,想要悄悄地回到福利院,回到他该呆的地方去。至少这样可以给周闯减轻负担。 跑到半路,周闯把他找到,带了回来。 那天下着大雨,周闯也没打伞,找到陶昕玉的时候几乎疯了,不停地给他道歉,求他跟自己回家。陶昕玉看着哥哥狼狈的样子,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也说不出原本想好的特别狠心的话了,被周闯抱上公交车,回家的路上他哭了一路。 那个时候他答应过周闯,以后不会再偷偷跑掉。他们是家人,遇到问题可以闹矛盾可以争吵,但是不可以分开。 周闯还说他是哥哥,保护、照顾陶昕玉都是他的责任。 陶昕玉默默地想着,我也要保护哥哥! 他不问会让周闯为难的问题了。 * 回到房间,周闯将陶昕玉放下,拿起手机坐在床边,皱眉跟袁乐山发消息。前两天他帮袁乐山跟别人打架去了,当然是有偿的,分两次支付。他在等尾款。 陶昕玉叉着腰站在旁边,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周闯叹气将手机丢到一边,两手放在膝上,身体前倾和陶昕玉平视:“怎么了,祖宗?” “你现在应该卧床休息!”陶昕玉说:“哥哥你快躺下,让我来照顾你。” 周闯捂着脸:“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又不是废了。” “哥哥!”陶昕玉爬到他身边,扶着他肩膀试图摇晃他:“快点嘛。” 周闯依言在床上躺好。陶昕玉给他盖上被单,因为难得有照顾别人的机会,心情太过激动,不小心把周闯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盖住了。 “陶昕玉。”周闯在被单底下平静地说:“我还没死,别这么着急。” 陶昕玉把被单拉下来一点,帮周闯掖好,然后坐在床边低头和他对视,满意地笑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接下来该做什么,猛地跳起来,钻进衣柜深处,翻出自己小时候的布娃娃放在周闯枕边。 “把这玩意儿拿走。”周闯说。 “这还是你送给我的呢。”陶昕玉捧着脸趴在周闯身边,认真地说:“夜里我睡着了,得让它守着你。万一有坏人或者老鼠溜进来,你就不用害怕了。” 周闯不再挣扎,放弃抵抗,长长叹了口气。 陶昕玉又思考了一会儿。 他想事情的时候模样有点呆,杏眼放空地望着某个地方,偶尔轻轻转动视线,几乎让人能看到他小脑袋里思考的全过程。 周闯静静看着小猫思考完毕,眼睛忽然一亮,头顶好像也噌地冒出了个电灯泡,接着扭过头,嘴唇在自己额头碰了下。 他因为弟弟突然的贴近下意识闭上眼睛,眉心微皱,而后又缓缓舒展开,唇角也挑起一丝不明显的笑。 陶昕玉爬坐起来,两手撑在他枕边,看着他小声说:“哥哥晚安哦。” 他放轻声音到书桌边收拾好书本文具,随后拉上帘子,爬上床睡了。 * 小学部要开运动会,陶昕玉报了兵乓球,一有空就缠着周闯给他当陪练。 家的附近有个小公园,里面摆着些运动器材。乒乓球算是很热门的活动,去晚的话,场地就被别人占了。 星期日下午,周闯骑车载着陶昕玉到了公园里,太阳晒得要命。他们午饭吃得早,这会儿大多数孩子都还在家里,几个球桌全空着。 周闯拿出球拍和球,陶昕玉揪着他衣服一角,闭着眼睛慢吞吞跟着他走。两人找了个树荫下的位置,能稍微凉快点。 “你要非常、非常认真,不许糊弄我。”陶昕玉严肃地再次提醒:“我要得第一名,还要拿奖金。这是特训!” “好好好。”周闯站在树荫阴影跟阳光分界的那边,被晒得眯着一只眼睛,“等会儿被打哭了可别耍赖。” 他百无聊赖地给小学生当陪练,打了一会儿,陶昕玉累得气喘吁吁——因为技术不精,他老是在捡球。 “歇会儿?”周闯放下球拍,从裤兜里拿出纸巾给他擦汗。陶昕玉喘着气点点头,想靠在球桌上,但太烫了,附近的几个凳子也都被太阳晒着。他摇摇晃晃转了一圈,最后一头栽进周闯怀里,没头没脑地撒娇:“哥哥……” 周闯擦着他脸上流不完的汗:“渴不渴,给你买点喝的。” “带了水在包里呀。”陶昕玉仰头看着他,连睫毛都汗湿了。 “都捂热了,怎么解渴?”周闯捏了下他肉乎乎的耳珠:“等我两分钟。” 周闯很快拿着冰的纯净水回来,怕直接给陶昕玉喝,肠胃会不适应,在带来的水杯里兑了一下才递给他。 陶昕玉喝完水立刻又精神抖擞:“再来再来!” 周闯陪他继续练着,过了午睡的点,陆续又有小孩过来练球。 程志阳还没下车就看到陶昕玉,车门一开,急急忙忙跳下来,抱着球拍就往这边跑:“昕玉!” 周闯先听到声音,纳闷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怎么还专门跑来这破地方。” “不知道呀。”陶昕玉嚷他:“哎呀,哥哥你专心一点!” 说话间程志阳已经抱着他精美的球拍跑了过来:“昕玉,等会儿我们俩也练练吧,我还给你带了上次的汽水。不是柑橘味的,是苹果味。” “我哥哥正在教我呢,没空跟你练。”陶昕玉跟他说话,一分心,又没接住球。程志阳连忙扶着眼镜,俯身替他捡起:“那等你们打完,我俩再打。我不着急。” 他说完就到树荫下坐着,目光就没从陶昕玉身上移开过。 周闯接住弟弟发来的球,向上抛了一下又攥在手里:“陶昕玉你过来。” 陶昕玉摸不着头脑地走到他面前,周闯俯身,看着弟弟的眼睛压低声音说:“不准早恋。否则我连你带这小子一块儿吊起来抽。” 陶昕玉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被体罚过。周闯嘴上老是逞凶,其实把他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别说动手揍他,就是别人伤了他一点油皮都得被收拾。 陶昕玉迷茫地反问:“什么早恋呀?” 周闯不知该从何开始解释。 4、第四章 “算了,继续练吧。”周闯郁闷地说。 没过多久,又有人走近,打断了他们的练习。 袁乐山骑着辆电动车一路冲到球桌边:“老周,走走走!” 周闯回头不耐烦地问:“走哪去?” 袁乐山看看陶昕玉,又给他使眼色。周闯反应过来,放下球拍:“打得不错,今天就练到这吧。我先送你回去。”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陶昕玉立刻追到他身边:“带我一起。” “不行。”周闯按住他的脑袋。 陶昕玉明白了:“你又要去做坏事!” “什么啊,白杨路有家超市今天大清仓,我跟袁乐山去看看要不要买点东西囤着。听话,回来给你带棉花糖。”周闯随口编了个理由。 袁乐山也在一边配合:“对啊小玉,你想超市里那么多人,挤来挤去的,你要是也跟去,多受罪。” “我才不信呢。”陶昕玉抱住周闯的胳膊。 周闯想摆出严厉面孔训斥他太不懂事,但一低头,看到的就是陶昕玉水光闪动的大眼睛,十分委屈地望着自己。 “你明明说过,以后去哪里都会带着我的。”陶昕玉嗫嚅。 程志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趁机插话:“昕玉,我陪你练一会儿球吧,练完你哥哥肯定就回来了。” “不要,就是不要。”陶昕玉脸颊压在周闯胳膊上,湿漉漉的,已经流出了眼泪,声音也沙哑地黏连着。 他觉得这样被别人看着很丢脸,可又控制不住泪水,咬住嘴唇哆嗦着止不住地啜泣,忽然被周闯托在臂弯间抱了起来。 周闯收拾好球拍和书包,对袁乐山说:“我先带玉儿回去,别的等会儿再说。” 他把东西丢进单车的车筐里,一手抱着陶昕玉,一手推着车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长时间的沉默让陶昕玉有些不安,埋在他肩上轻轻地喊:“哥哥……” 周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整天哭鼻子,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不是还许愿要变勇敢吗。难不成你是眼泪做的小猫?” 陶昕玉红着脸辩解:“我没有整天哭鼻子……” 他扯了下周闯的脸:“再说了,都是因为你说话不算话,我才这么想哭的。都怪你,臭蛋哥哥。” “什么?!”周闯气得头顶冒烟,故意颠了他一下:“胆子不小,你刚才怎么叫我的?” “臭蛋臭蛋!”陶昕玉大声重复。 “再说我可就松手了。”周闯虚张声势地吓唬着,见陶昕玉不害怕,于是真的将托着他的那只手放开了。陶昕玉两只手把他肩膀抱得紧紧的,攀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受影响。 周闯头疼地带着小猫往家里走,路上还跟遇到的街坊邻居打了招呼。 邻居笑呵呵地看着陶昕玉:“这是又去哪玩了啊?把小玉给累成这样。上婆婆家去吃点心,去不去?” 陶昕玉害羞得不敢见人,把脸藏在周闯怀里很小声地吱吱怪叫。周闯替他回答:“打球去了。家里备着菜,不麻烦了。” 陶昕玉很快就没有力气了,哼哼唧唧:“哥哥,哥哥你抱着我呀。” “我不是叫臭蛋吗。”周闯没好气地说。 陶昕玉毛绒绒的脑袋在他颈侧蹭来蹭去:“哥哥你一点都不臭,我最喜欢哥哥了。” “黏人精。”周闯重新将他托住:“等会儿我把饭做好,你在家乖乖吃饭,不准出去乱跑,不准再偷偷做家务。我保证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你就带我去嘛。”陶昕玉又可怜兮兮盯着他,见周闯神色严肃,只好失落地说:“那你回来的时候,身上不许有臭臭的味道。” “行。”周闯暗自松了口气。 “也不许再像之前那样受伤了。”陶昕玉急急忙忙地补充:“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不和你说话了。” 周闯看着他脸上的泪痕:“换一个惩罚好不好?玉儿不可以不理我。” “换成什么呢。”陶昕玉懵懵地问。 周闯想了下,说:“要是再受伤的话就让我疼死算了。” 陶昕玉忙去捂他的嘴:“不行,这样不好,一点都不好。” “反正怎么样都行,玉儿不可以不理我。”周闯说。 陶昕玉趴在他肩上:“我理你呀……” 话题还是被周闯插科打诨给糊弄了过去。 * 将陶昕玉在家里安置好,周闯推着自行车走出院子,袁乐山蹲在斜对面的一棵树下等着。 周闯来到他面前,袁乐山叼着烟起身跨上电动车,两人一左一右并行着。周闯问:“几个人?” “对面八九个,可能更多。我们这边顶多也就能组织到四五个吧,上回老葛他们负伤都还没养好,正缺人呢。”袁乐山说:“是场硬仗啊!不过吴庸也说了,只要能让他出了这口恶气,多少钱都不是问题,不然哥们儿怎么会叫上你。” 袁乐山口中的吴庸,是他现在所处的小团体的首领,一个高中退学后整天游荡在游戏室台球厅的富二代,因为说话不过脑子,每天不是惹事就是在惹事的路上。 一来二去,吴庸干脆花钱自己雇了几个小混混,专门负责替他打架。有时他还带着小弟四处逛,以为自己跟皇帝出巡似的,却不知道别人背后都拿他当冤大头。 这帮人实在也没什么真感情,利来而聚利尽而散,前一天称兄道弟,第二天被仇家逮到,马上就能互相出卖。 周闯其实心里很清楚最好别跟这种脏人脏事沾边,之前他偶尔参与,一是看在袁乐山的面子上帮个忙,二是吴庸确实出手阔绰,让他挣到了足够改善生活的外快。 从被陶昕玉发现那次开始,后面袁乐山再找他帮忙他都是直接拒绝,但时间长了,念头难免又开始松动。 他太需要钱了。 * 两个小时后,周闯锁好自行车,拎着菜走到家门前。没等他拿出钥匙,门就先被人从里面拉开,陶昕玉仰头静静看着他,咬住了嘴唇。 虽然回来的路上,已经跟袁乐山确认过很多遍自己看起来有没有异样,此时周闯还是难免心虚:“怎么样,我身上没味道吧?” 陶昕玉摇摇头,坐回沙发上继续看书。 他这反应让周闯更紧张了,放下手里的菜,借着倒水的动作挤到陶昕玉身边:“哥哥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嗯?” “没有不高兴呀。”陶昕玉转头看看他,又把注意力放回书页之间。 小猫状态明显不对。直到睡前周闯心里都七上八下,但陶昕玉既没发脾气没掉眼泪,也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这样的平静反而让周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关了灯,他悄悄拉起一点帘子看向对面。陶昕玉侧身背对他,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周闯煎熬许久,借着掖被子的机会凑过去看了看,确认陶昕玉已经安稳睡去,才算松了口气。 第二天清早周闯睡醒时,陶昕玉已经起床了。 周闯抓着头发走出卧室,看到的是弟弟系着围裙,正踮脚将手中的盘子放在餐桌中央。盘子里是一份有点糊掉的蛋饼,旁边还摆了杯泡好的牛奶。 “玉儿!”周闯被吓清醒了:“这些不是你该做的事。” 陶昕玉转过身来,周闯这才发现他脸上和围裙上都沾着面粉、面糊,还撅着嘴唇很不服气似的,模样实在可怜又可爱。 周闯把他拎起来:“小猫钻到面粉袋子里去了。” “才不是。我在做早饭呢。”陶昕玉严肃地用手背蹭着脸颊上的脏污,越蹭越花。周闯看得直想笑,将人抱进卫生间里,用湿毛巾一点点地擦拭。 陶昕玉推开他:“我自己来,哥哥你去吃饭吧。” “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么一出。”周闯把他身上脏掉的围裙解下来丢进脏衣篮里。 陶昕玉没有解释,只是催促:“你快去嘛。” 周闯匆匆洗漱之后就去吃早饭,夹起蛋饼咬了一口,只听牙缝里“咯嘣”一声,吐出来几片碎蛋壳。 陶昕玉洗完脸迫不及待跑过来,眨着大眼睛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周闯趁他没注意悄悄把蛋壳丢掉,继续一口一口珍惜地吃着:“好吃,我们家小玉猫亲手做的蛋饼当然好吃。” 陶昕玉顿时摇头晃脑,得意地哼起歌。 “不过这份让我吃了,你自己吃什么?马上也该去学校了。”周闯说:“路上带你去吃云吞面好不好?” “不用,我已经吃饱了。”陶昕玉小声说:“其实做了好几个,前面的都失败了。” 食物不可以浪费,所以他就自己把失败的蛋饼全部吃掉了。 周闯无奈地拿着餐具去清洗:“没有下次了知道吗,做饭是我该干的活。” “好……”陶昕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适合做饭。他抓着衣角对周闯说:“哥哥,以后我都会听话的。你有事要出去的时候,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为什么。”周闯惊讶地低头看着他。 陶昕玉仰脸回望,笑眼弯弯:“因为我长大了呀。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话还没说完,周闯忽然伸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陶昕玉安静了下,也没有挣扎,小心地问:“哥哥你哭了吗?” 周闯不承认:“没有。” 他又说了一遍:“没有。” 说着却俯身将陶昕玉抱住,按在怀里,仍没有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陶昕玉默默地被温暖的黑暗包围着,其实他的鼻子也有一点酸涩,眼睛也热热的,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可以再总是流眼泪了。 昨天下午周闯出门后,他很郁闷地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生闷气,被对面的刘婶看到了。刘婶说,周闯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肯定是在外面想办法挣钱养家,所以才不方便带着他。 陶昕玉恍然大悟。 他要赶紧成长起来,快些、再快些。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他多能承担一点的话,周闯就能轻松一点。互相依赖也互相照顾,这就是家的意义。 5、第五章 陶昕玉在学校的每一门功课可以说都很优秀,偏偏不擅长画画。 美术课上老师让大家画苹果。陶昕玉很认真、很努力地画了几个圆溜溜的红球,再偷瞄一眼同学的画板,无论如何,他都无法说服自己画的也是苹果了。 程志阳小声叫他:“昕玉,昕玉。” 陶昕玉转头看去,程志阳的画板上竟然是认真画画的自己,很传神,连那几个红色球状物体都涂抹出来了。 陶昕玉气得不轻:“你不准画我!” “呃,可是只画苹果太单调了,我这叫元素丰富,构图别致。”程志阳推推眼镜,得意地说:“美术班的老师就是这样夸我的。昕玉你看我画得不错吧?” 陶昕玉这下找到了理由。难怪程志阳画得那么好,原来是因为报了课外兴趣班,而他可是全靠自己。 这么一比较,当然还是他更厉害。 陶昕玉冲程志阳吐舌头,说:“一点都不好。” 油画晾干后,美术老师给每人发了一个画框,让大家把自己的作品裁好框起来,带回家做纪念。 陶昕玉拿着油画站在自行车棚底下等周闯,依旧被路过的高中部、初中部学生摸了脑袋。他不希望自己的画被看到,悄悄把画转了过去。 周闯挎着包走近,拿起陶昕玉手里的画框:“这是你画的?” 陶昕玉猜他说不出什么好话,于是先凶巴巴地警告:“你要是敢笑话我,我就趁你睡着在你脸上画胡子。” 周闯对着那油画看了一阵,摸摸后脑勺:“比我以前画得好多了。走吧。” 吃完晚饭,周闯把家里堆积的纸板整理了一下,准备拿去回收站卖掉。陶昕玉跟在旁边,帮忙拎着用绳子串起来的空塑料瓶,边走边拖在地面上哗啦啦响。 回家路上陶昕玉攥着回收站老板给的奶糖,很珍惜地拿起一颗,先用鼻子认真嗅过它的香气,然后才剥开包装,放进嘴里慢慢地吃着。 “哥哥你吃吗?”陶昕玉大方地递给周闯一颗。 周闯按着他的脑袋:“不吃。” “我已经剥开了。”陶昕玉举着糖喂到他嘴边,周闯只得低头咬住吃掉。 天色已经暗了。街边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街道冷清,陶昕玉不由朝周闯身边蜷缩,被他结实的手臂搂住肩膀才稍微安心下来。 走到学校附近,黑暗中突然冒出几束亮光。骑着摩托和电动车的五六个小混混幽灵一样出现,堵在了周围。 周闯停下脚步,将陶昕玉又搂了搂,手掌按着他后脑勺让他把脸藏在自己怀里,平静地问:“你们什么意思。” 陶昕玉仰头去看他:“哥哥……” 脸颊被周闯安抚地揉了揉。陶昕玉乖顺得像一只蜷在巢里的雏鸟,低下头不再出声,手指揪着哥哥的衣服,安静依偎在他身边。 “姓周的,真以为打了人不用负责啊?你跟那个袁乐山只不过就是吴庸的两条狗腿子,要是真出了事,没人会保你们!”领头的人大半张脸上缠着绷带,肿胀得眯成一条缝的右眼恶狠狠瞪着周闯: “老子也是敬你还算有点本事,先来警告你一声。老子背后的人你惹不起,别他妈不识相,要是再给吴庸办事,后果自负!” 说完,他的目光顺带扫过了被周闯护在怀里的陶昕玉。 在他视线落在陶昕玉身上的那刻,周闯突然就被激怒了,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压着声音沙哑地说:“你再看一眼试试。” alpha身上爆发出的强烈战意让对方惊慌地移开了目光,结巴道:“总……总之,你们最好注意点,别哪天阴沟里翻船!走!” 几辆车在喧哗声中远去,周闯仍一手搂着陶昕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安静许久,陶昕玉又抬头看他:“哥哥我们回家吧。” “害怕吗?”周闯眼睛还红着,因为情绪激动,散发出的信息素浓烈到了会让人不适的程度。但是陶昕玉仍然紧贴着他:“你是我哥哥,有什么好怕的呀。” 周闯叹了口气,俯身勾着膝弯将他打横抱起,调整姿势抱得更稳些,然后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以为陶昕玉又会有问不完的问题,但一路上弟弟都只是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乖得让他难过。 如果他能再强大些该多好,带着玉儿离开这个地方,安安稳稳地生活。 * 睡前陶昕玉正写着最后一篇作业,抬头突然发现周闯拿着钉子和锤子走了进来,一下子以为他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忙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哥哥你要去哪?!” “把你的画挂起来。”周闯被他黏着,笑了一下:“先站远点,让我把活干完。” 陶昕玉松开手坐在周闯床尾处,看着他将自己的不得意之作牢牢地钉在了墙上,想拆都拆不下来了。 陶昕玉伸手捂住脸害羞地叫了一声。 他觉得只有那些艺术家的作品才可以被挂出来给大家看,但是、但是自己这画的是什么呢?他都不好意思承认是苹果。 周闯却很欣赏的样子,退开几步端详了一番,说:“抽象派大作啊。” 到了学校里,陶昕玉就很得意地跟程志阳显摆:“你懂什么叫抽象派吗?” 程志阳懵了:“不懂。” 陶昕玉哼了声:“我就知道。你不懂抽象派,就看不懂我的画。” “我看不懂,但我觉得你画得很棒啊。”程志阳真诚地说:“昕玉,你做什么都很厉害。” 本来陶昕玉都要信了,但程志阳又加了句:“你画得跟老师的范画一模一样。” “虚伪!”陶昕玉生气地说。 程志阳讪讪地拿出新奇的零食讨他开心:“我不是想让你高兴点吗。昕玉,来吃这个巧克力吧。” “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啊?”陶昕玉看着他打开的包装盒,里面的一颗颗巧克力做成了精美的形状,还散发出让人垂涎的香气。 陶昕玉坚定地转过头不看:“不吃,想吃的话哥哥会给我买的。” “这巧克力特别贵,你哥哥才买不起。”程志阳不服气地说。 陶昕玉更不服气:“你知道什么呀,我哥哥可厉害了,肯定买得起。” 程志阳嘀咕:“你对你哥可真好。” 他很嫉妒周闯。陶昕玉特别喜欢自己的哥哥,动不动挂在嘴边,就好像周闯是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虽然程志阳家里算得上有钱,也有很多零食玩具,但他觉得这些东西都很无聊,一点比不上被陶昕玉喜欢。 陶昕玉聪明又漂亮,从他们在幼儿园里认识的时候就是个很显眼很出众的小孩。硬要说缺点的话,就是脾气难以揣摩。 程志阳庆幸陶昕玉脾气不好,不然的话,喜欢陶昕玉的人恐怕更是会多得吓人,他就是排队到外星球,都轮不到跟陶昕玉当同桌了。 程志阳把巧克力偷偷塞到陶昕玉的桌屉里,被陶昕玉发现,就嘿嘿地傻笑:“我们要一直当同桌啊昕玉,这是我给你的友情维护费。” “那好吧。”陶昕玉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放学陶昕玉在自行车棚等了很久,等得累了,就捧着脸坐在一个石墩上休息。 “找老师问了几道题,没注意时间,对不起。”周闯来到他面前:“饿不饿?” 陶昕玉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起来有点蔫。 “带你去买红豆糍粑好不好。”周闯将他抱起来放在车上,陶昕玉轻声说:“不好。不可以乱花钱。” “买你喜欢的东西不算乱花。”周闯载着他离开校园:“挣钱本来就是要给你花的。” 红豆糍粑在油锅里煎得滋滋作响,陶昕玉拉着周闯的手耐心等待,等到属于自己的两块糍粑被装进纸袋里递了过来。 “小心烫!”摊主笑着叮嘱。 周闯拿着袋子让食物先散了会儿热,才俯身递到陶昕玉嘴边:“慢点吃。” 糯米外壳微微焦脆,陶昕玉小心地咬了一点,吹吹气,又咬下一点。 周闯右手推车,左手牵着陶昕玉往前走。傍晚的风吹起来有些凉意,陶昕玉自然地向他凑近,贴在他身边,小口吃着香甜的糍粑。 “哥哥。”陶昕玉忽然把食物举起来要喂给他。周闯摇摇头,接着就看到弟弟皱眉不高兴的样子。 他咬了一口,刚咽下去就嫌弃地说:“太腻了我吃不惯。” “你明明就是在故意让着我。这样一点都不公平。”陶昕玉说。 周闯盯着他看了会儿,伸出手指刮了下他的鼻尖:“哪里不公平。我是哥哥,当然要让着你。” 陶昕玉不认同他说的话,摇了摇头,但是又想不到该怎么反驳。 吃完糍粑,他抱住周闯的胳膊整个人黏了过去,唇边的糖粉都蹭到周闯袖子上。周闯失笑:“干嘛?” 陶昕玉义正词严地说:“我是弟弟,当然要黏着你了。哥哥我会一直一直黏着你。” 他想,这样的话周闯很快就会觉得他烦,不再总是把好吃的东西让给他了吧。 “嗯,小玉猫说得对。”周闯停下脚步,稍稍俯身猛然将他抱起,十分轻松地单手抱着他,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陶昕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缩,趴在他肩头,许久才慢慢冒出半个脑袋,后知后觉地抗议:“什么小玉猫……不许再叫我猫啦。” “小玉猫又喵喵叫了。”周闯故意往上颠了颠,颠得陶昕玉呜地一声又缩回去。 好吧!陶昕玉烦恼地想,至少哥哥没有再叫他笨猫了。小玉猫。虽然特别幼稚,但也比笨猫要好听一点。 6、第六章 小学部的秋季运动会终于开始了。 陶昕玉特别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大清早就爬起来穿上校服,在院子里跳操,做热身运动。运动完他又回到卧室里,脱了鞋跳到周闯床上:“哥哥起床!” 周闯坐起来将他捉住,举小猫似的举着他放到一边:“真能闹腾。” “今天我要吃两个鸡蛋。”陶昕玉宣布:“我要变得超级强壮,把对手都打败!” 周闯就给他煮了两颗鸡蛋,配上牛奶和青菜肉丝面。陶昕玉努力地吃了许多,吃饱之后,他看着碗里还是满当当的面条,不好意思地把碗推到了周闯那边。 “哥哥我强壮不了了,你帮我强壮一部分吧。”陶昕玉小声说。 周闯早知道会这样,把碗拉过去:“呵呵。” “嘿嘿。”陶昕玉捧着脸傻傻地笑:“哈哈,哼哼。” 他的回应既可爱又出乎意料。周闯差点被面条呛死,咳嗽了几声,说:“现在可不像小猫了,像小猪。” * 陶昕玉的报的乒乓球项目一个是单人,一个男子混双。经过周闯特训,他现在信心十足。 混双这边,他的队友是程志阳,两个人本来配合得还不错,可谁知道程志阳正式比赛容易紧张,老是分心跟不上节奏。 比赛结束后陶昕玉单人拿了第一名一等奖,混双却只有二等奖。他本来都想好这次拿到的奖金可以用来做什么了,但因为程志阳拖后腿,比预计的少拿到一半,计划也泡了汤。最后大家一起拍合照的时候,陶昕玉都笑得很勉强。 程志阳内疚地追在陶昕玉屁股后面道歉:“对不起啊昕玉,我把奖金补给你,别生我气了行吗?下次我一定好好发挥!” 他越是低三下四地道歉,陶昕玉就觉得越心里难受,可程志阳偏偏看不懂脸色,还跟狗皮膏药一样跟着他,啰嗦个不停。陶昕玉用力将程志阳推开,然后大步跑到操场的角落里独自呆着。 周闯看比赛看到一半去给弟弟买水,等再挤回来,比赛结束,围观人群都散了。他转着圈找,终于找到捧着脸坐在绿化带旁边生闷气的陶昕玉。 “还生气呢?”周闯在他身边坐下,拧开瓶盖递给他:“已经结束的事就别想了。” 陶昕玉没有接,低头看地面上爬过的蚂蚁,眼睛眨了眨,忽然啪嗒啪嗒落下几颗泪珠。 周闯忙将他的脸抬起来看,才发现弟弟眼圈微红,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泛着水光,已经委屈得不行了,刚才一直没吭声,都只是在抿着嘴强忍。 “一个小比赛而已,有这么要紧吗?”周闯揩去他眼角的泪,陶昕玉倔强地将脸别开,带着哭腔模糊地说:“就是很要紧呀!我辛辛苦苦训练了那么长时间,又不是为了拿二等奖。我想要第一名。” 周闯哄不好陶昕玉,就把他又带到书店买了本书,接着去吃冰淇凌——他这个哥哥,总共也就只有这么点哄人的手段了。 陶昕玉忙着难过暂时没心情看书,撑着脸望向窗外,很是忧伤。周闯去收银台点单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二楼走下来,直径来到了陶昕玉的面前。 他转头看了眼,是个陌生的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陶昕玉往沙发另一侧缩了缩。男生开口了:“你好,我想要你的手机号码,或者别的联系方式也行。” “我没有手机。”陶昕玉一头雾水地回答。 “那我给你买一个。”男生毫不犹豫地说。 不等陶昕玉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开始安排了:“明天下午你到这里来,我把手机给你,然后我们就可以交换号码了。” 陶昕玉连忙摇头拒绝:“我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男生惊讶了下,随即又喋喋不休地说:“只要你愿意和我交朋友,想要任何礼物我都可以送给你。我家里有很多拼装玩具,还有游戏机,电脑。你不跟我交朋友会后悔的。” 陶昕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又往后缩了缩。他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很奇怪,还有点可怕。不过,想着哥哥很快就会回来,又算不上可怕了。 他试图理解这个奇怪的家伙的想法:“你为什么要找我交朋友呢。” 男生突然被他问住了,结结巴巴:“因为,呃,因为——” 停下来调整好情绪,他又说:“因为你长得很漂亮。而且你是omega,我是alpha,长大以后我们可以结婚,这样生下来的小孩也会很漂亮。我不希望有别的alpha先认识你,把你抢走了。所以我要和你交朋友。” 这下陶昕玉是真的吓得不轻,呆呆地看着男生,完全被他说的话镇住了。 就在男生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周闯回来了。他横插一脚,将陶昕玉挡在自己身后:“你谁啊。” 男生打量着他,语气带有敌意:“你就是这位omega的alpha吗?恕我直言,你也太老了。” “什么玩意。”周闯被他故作成熟的腔调搞得有点反胃:“恕我直言你脑子有病吧?我是他哥哥。滚一边去。” 男生被他骂得脸色一白,但并不想和他起冲突,在漂亮的omega面前失了风度。 他绕过周闯又看了看陶昕玉,不甘心地留下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就转身离去。 周闯警惕地盯着这个怪人,直到望见对方走出店门的背影,脑海中忽然闪过些许模糊的印象,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罢了,反正就是个脑子有病的陌生人。 * 吃完冰淇凌回到家里,陶昕玉都还感觉惴惴不安。他被今天下午听到的那些话吓坏了,什么长大以后结婚,什么被别的alpha抢走…… 虽然身边很多人都喜欢他,可从来没有谁对他说这种话。那个家伙的意思,就好像他是一只小鸟,不管怎么挣扎,最后都注定会被可怕的alpha关进笼子里一样。 怎么可以这样呢…… 周闯推开门走进房间的时候,陶昕玉正枕着手臂趴在桌上发呆,目光放空着,眼睛眨动得很慢,沉浸在焦虑中久久不能回神。 “小玉猫又在想什么呢。”周闯走到他身后揉了揉他的脑袋。陶昕玉反应很大地弹起来跳到一边,后背紧紧抵着桌子,手指也抓在桌沿,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他。整个人都炸毛了。 此时他眼里看到的不是哥哥,而是一个高大、强壮的“alpha”,就站在离他很近很近的位置,十分危险。 周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吓到了他,俯身半蹲下去,像小时候教陶昕玉走路一样对他张开手臂,温声说:“怎么了?到哥哥这里来。” 陶昕玉还在试图往后缩,轻轻地摇着头,眼里有泪水浮现,细声细气地嗫嚅:“不要。” “……你害怕我?” 周闯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迟迟没有散去的恐惧,心脏突然狠狠一拧,不敢置信地重复:“玉儿,你在怕我吗?” “信息素……”陶昕玉小声说。 周闯身上的信息素味呛到他了,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周闯是一个alpha,是那个怪人的同类。 周闯愣住了。 他自己也是一路摸索着在给陶昕玉当家长,之前两人从来都是亲密无间的,这时突然感受到弟弟对自己的抵触和恐惧,不由得大脑空白,完全乱了阵脚。 陶昕玉小心地保持着和周闯的距离,跟他对视着,像是察觉到被猎人凝视的小动物一样,轻手轻脚地往外面移动。确认周闯什么也不会做之后,他才放心地跑出了房间。 眼看就到了睡觉时间,陶昕玉还抱着书蜷缩在沙发上,试图躲着自己,周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朝他靠近,保持了些许距离,面对陶昕玉半蹲下:“玉儿。” 陶昕玉从书页后露出半张脸静静望着他。 “你害怕我,是因为……我是alpha,对吗。”周闯耐心地问。 陶昕玉轻轻点头,说话的时候眼圈有点红:“我不想被alpha抓走。” “是今天下午那个人吓到你了吧。”周闯叹气:“我是哥哥啊,是你的家人,跟别的alpha又不一样。小玉猫那么聪明,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陶昕玉想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终于试探着叫他:“哥哥。” 周闯语气柔和:“我在。我会一直保护你,把外面那些让你害怕的alpha全都赶走。” 陶昕玉放下手里的书:“真的吗?” 他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紧张了,看着周闯在身边坐下,朝自己摊开一只手:“我向你保证。” 陶昕玉垂着脑袋,迟疑地将手搭在他掌心中,被轻轻握住。 周闯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掌。陶昕玉仰头看向哥哥,露出很乖巧的笑容,眼下卧蚕微弯的弧度浅浅浮现。 周闯看着他笑,却想起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特别爱哭,金豆子跟不要钱似的,饿了哭困了也哭。小猫的哭法还不是寻常幼儿那种毫不顾虑的哇哇大哭,而是睁着大眼睛,抽噎着默默地掉眼泪。 每次被旁人注意到的时候,他都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兰阿姨心疼得不行,说这个孩子大概是天生的软性子,连哭的时候都这么文静。 于是在养陶昕玉的时候,她有意地娇惯,想把他培养得自我一些,能够随心所欲,活得开心舒展才好。 如她所愿,陶昕玉年纪越长,小性子就越多。可在大多数时候,仍是乖得让人心疼。 周闯又晃晃手臂:“去睡觉吧。我抱你好不好。” 陶昕玉用力摇头:“不要!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还在学走路。” “原来你也记得自己那时候有多懒啊?”周闯捏着他的脸:“嚷嚷着要到外面玩,没走几步就喊累说腿疼,不抱你起来就又哭又闹。” “我才没有又哭又闹。”陶昕玉恼怒地否认:“哥哥你别想骗我……我小的时候可听话了,走累了明明只会像这样子看着你好嘛。” 他说着就猛地扑到周闯面前演示。 陶昕玉抱住哥哥的腰仰头看他,嘴唇紧抿,婴儿肥的脸蛋微微鼓起,乌润的眼睛眨了几下,就开始闪烁着委屈的泪花,好像真的随时都会哭出来。 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已经可爱到让人想把全世界都打包成礼物为他双手奉上。 周闯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多大了还撒娇。” 他做着无奈的表情,动作却很诚实,轻轻将陶昕玉抱起,托在手臂上坐着。陶昕玉搂着他的肩膀,得意地扬起脑袋:“这招就是很有用呀。” 7、第七章 陶昕玉坐在圆桌旁边,拘谨地吃着西红柿鸡蛋面。 周闯又有事出门了,中午没赶回来,把他托付给了住在对面的热心邻居。陶昕玉呆在别人家,闻着屋子里不熟悉的气味,有点不自在,安静地吃完饭,小声说:“阿姨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沈娟笑着看看他:“昕玉真乖。无聊的话就去看会儿电视吧。” 陶昕玉应了声好,拿着自己用过的碗去厨房里认认真真地洗干净,然后走到客厅,在沙发一角端正地坐下。 电视里播放着一部魔法少女变身的动画片,是沈阿姨刚上小学的女儿喜欢的节目。陶昕玉默默地看着。 小姑娘被妈妈喂完饭,哼着歌来到旁边坐下,手里拿着玩具,时不时扭头看向陶昕玉,似乎很好奇。 陶昕玉也很好奇她的那些玩具,忍不住地想去看,但觉得在别人家里应该表现得规矩一些,于是只对她腼腆地笑了笑。 “小玉哥哥,你长得好漂亮,像洋娃娃一样。你看你看。”小姑娘说着,翻出自己装洋娃娃的盒子拿给陶昕玉看,还在沙发上摆出了精致的茶具和桌椅。陶昕玉鼓起勇气试探着问:“我陪你玩过家家好吗?” “好!” 两个孩子跪坐在沙发上低头玩了起来。小姑娘很快困了,打着呵欠跑去找母亲,又被抱去房间里午休。 陶昕玉收拾好散落的玩具,继续独自看动画片。他觉得妹妹去睡觉了,自己应该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一些,但是找不到遥控器,也不好意思去问,无措地左右环顾着。 沈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东张西望的样子,轻声询问:“怎么了昕玉?你要做什么跟我说就好。” “阿姨,我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手机,我想给哥哥打个电话,很快就好。”陶昕玉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 接过手机,陶昕玉向沈娟道谢,然后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他很少有机会打电话,有一点紧张,认真地确认了好几遍才拨出去。 电话一接通,陶昕玉生怕自己把脑子里组织好的话忘了,急急忙忙地说:“哥哥,是我!我是陶昕玉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对面静了下才说话,声音却不是周闯:“小玉,我是袁乐山啊,你哥这会儿不大方便。” 话音刚落手机就被抢走,周闯的声音也冒了出来:“玉儿?” 陶昕玉哎了声,等着他继续说话。 周闯说:“我马上回去,最多一个小时,别乱跑。” 陶昕玉乖乖答应,将手机还给沈娟,就搬了把椅子到阳台上捧脸坐着,静静欣赏开花的盆栽。 这个位置临街,能第一时间看到来往的人。 陶昕玉看了会儿花,甩甩有些酸的手臂,又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他身旁的大盆月季开得正盛,粉白花枝在清风吹拂中轻晃着,浅影重叠,忽而飘落两三片花瓣。 陶昕玉半躲在花荫底下,惬意地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枕着胳膊眯眼犯困,连头发落了花瓣都不知道。 一只蝴蝶悄无声息地栖在他脸侧微曲的指节,停留瞬息便振翅离开。 陶昕玉恍惚地半睁开眼睛,又慢慢闭上。 他在睡梦中被人捞起来,打横抱在怀里,很平稳地走下楼到了人声熙攘的街道上。陶昕玉蹙着眉头往怀抱深处躲去,迷迷糊糊睡着,忽然有片东西滑落到脸上,拂过鼻尖。 陶昕玉惺忪地睁开眼睛,看着抓到手里的花瓣,许久没回过神。 眼前是朦朦胧胧的暗影。周闯怕阳光刺眼,拿外套将他半个身体都盖住了。 陶昕玉扯下外套,在周闯怀里乱动,很快换成了更习惯的姿势,手臂环着周闯的脖颈,趴在他肩头继续犯困。 被大太阳晒着,哥哥身上散发出的竹子味道也变得暖洋洋,让陶昕玉联想到舒适的被窝。 “困了也不告诉沈阿姨,怎么就能自己趴在太阳底下睡那么熟……热不热?”周闯看他额头鼻尖都沁出细汗,有些担心。 陶昕玉皮肤娇嫩,热天特别容易过敏泛红,涂的药膏味道他又讨厌,每次涂完都叽叽喳喳地念叨个没完。所以周闯需要经常留意他的体温,提前预防。 “我不热。”陶昕玉抬起头,一眼就发现了周闯额角处被碎发半遮盖的纱布:“哥哥你受伤了。” 他轻轻贴近,吹了吹那块位置,希望这样能让周闯感受到的疼痛有所减轻。周闯笑着躲了下:“凑这么近干嘛,刚上完药,一股味儿别熏到你。” “你和别人打起来了,对不对。”陶昕玉有点责怪地说。周闯无言以对,哼哼哈哈傻笑着糊弄。 陶昕玉问:“打赢了没有呢。” 周闯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输过?” “……嗯,那就好。”陶昕玉又趴在他肩上:“等太阳不这么晒了,我们去趟菜市场吧。因为你要吃一些很有营养的东西,伤口才会好得快。” “都听你的。”周闯被陶昕玉微微湿润的碎发蹭着脖颈,只觉得这根本就是抱了一团毛茸茸的,全身心依赖着自己的幼猫。 一时间眼前整个糟糕的世界仿佛都变得毛茸茸,像他怀里这个温暖的小生物一样,可爱,明艳,令人眷恋。 幸福得难以言喻。 * 买完菜,陶昕玉抢着帮周闯拎了一兜河虾。回家之后虾被放在水盆里,他俯身好奇地看它们一弹一弹地胡乱游动,不由自主蹲下去凑近,看得很入迷,又伸出手指拨弄。 周闯手里择着菜叶,抬脚踢了个板凳过去:“坐好,小心等会儿腿麻了摔个屁股墩。” “嗯!”陶昕玉拉过凳子坐着,逗虾逗得不亦乐乎。 他还没玩够,周闯把盆端走了,准备剥壳做虾饼。陶昕玉跟到水池前面,扯扯他的衣服:“哥哥你留两只给我玩嘛。” “我这里不够用怎么办。”周闯扭头看着弟弟可爱的脸,忍不住就想招惹:“虾饼做好之后不给小玉猫吃了行不行?” “不行……”陶昕玉垂着脑袋,郁闷地拖长声音。他喜欢和小虾玩,但是也喜欢吃虾饼。 周闯说:“知道你想养小宠物,等你再长大几岁,可以照顾好它们的时候,我就带你去买。” “我知道啦。”陶昕玉洗了洗手,到客厅里转了一圈避开他剥虾壳的场景,又默默回到他身边:“哥哥那我到时候可以养小恐龙吗。” “什么小恐龙?”周闯忍俊不禁。他知道陶昕玉说的其实是睫角守宫,之前小学部春游,在动物园的爬宠馆里见过一次,陶昕玉就念念不忘了。 “就是那个小小的,吃蟋蟀的恐龙。”陶昕玉用手比划着:“大概……这么小。” “等它成年之后家里住不下了怎么办,你也知道,恐龙最后都会长得很大,比我们的房子还大。”周闯笑着说:“而且也不能让它饿肚子。我们要喂它吃什么,小猪吗?” “不行,不要!”陶昕玉脑子里想到动物园里见过的小香猪,觉得这简直太残忍了,很惊慌地连声拒绝:“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不养小恐龙了。” 他坐在板凳上苦恼地考虑着要养哪种宠物才比较合适,想了好久也想不到,又跟周闯求助:“哥哥你想养什么小动物呀。” “还养?养小猫都够我费神了。”周闯放下煎好的虾饼,拿了双筷子递给陶昕玉:“过来尝尝。” “好吃!”陶昕玉吃完,捧着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周闯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肯定是咸了,自己也尝了块,果然。 好在剩下的大部分材料都还没有调味,来得及补救。 周闯正斟酌着调料的用量,突然听到家门被人敲响。陶昕玉站起来:“是不是刘婶?我去给她开门。” “我去开,你呆在这里。”周闯很警觉。他清楚自己在外面结了多少仇,虽然从来没有暴露过住址,但那些家伙也不是没可能找上门。 然而等他打开家门,外面站着的却是一对完全陌生的中年夫妇。 “陶昕玉是不是住在这里?”男人长了张瘦削、精明的脸,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英俊的影子,身上穿着得体的整套西装,乍看有些儒雅气质,说话时语气很是傲慢。 周闯往外走了一步,反手关上家门:“你们是?” 中年女人抢先做了自我介绍:“您好,我叫路月婵,这位是我丈夫项坤,他也是昕玉的亲生父亲。我们从福利院那边打听到,昕玉被一位兰女士收养后住在这个地址,所以才找过来的。” 顿了顿,她又说:“您应该就是周先生吧?” 周闯将这两人打量一番,冷冷地说:“你们找错了。” 说完就要进屋。 路月婵急忙说:“等等!周先生,我们好不容易找过来,是不是至少应该让昕玉跟我们见一面?” 周闯止住脚步,闭了闭眼,拳头也控制不住地暗中攥紧了。 而接下来项坤慢悠悠的一句话,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我这趟过来,就是为了接陶昕玉回家认亲。作为他的生父,陶昕玉也应该由我来抚养。” 8、第八章 周闯转过身来看着项坤,脸上挂着一丝被惹恼的冷笑:“你说什么?” 项坤与这个狂躁的alpha对视着,竟逐渐败下阵来,将视线移开:“我是他父亲,来接他回家,哪里不对吗!” 眼看两个人随时都会打起来,路月婵忙又笑着在中间调和:“不好意思啊周先生,我老公这人就是嘴笨,不会说话,还请你理解一下为人父母的心情。知道孩子在这,我们第一时间就从新城赶过来了……” 周闯打断她的话:“第一时间?玉儿母亲怀孕的时候,他作为丈夫,作为一个父亲负过任何责任吗?玉儿流落在外不闻不问十一年,现在倒是想起来把他接回家了,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 项坤被他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路月婵更是尴尬得笑容也挂不住了。等到周闯发泄完了怒火,她又小心地开口:“是,他年轻的时候确实混蛋,但人总是会悔改的嘛……还是希望能给个机会,让我们见见昕玉。再怎么说他毕竟也是项家的血脉。把他接回去之后,我们一定会好好补偿这孩子,你放心。” 周闯不想再跟这两人继续纠缠下去:“他现在不在家。留个手机号给我,等我把这件事跟他讲清楚了,会再联系你们。” “你说不在就不在?”项坤勃然大怒:“到底在不在家,得让我先进去看看再说。小伙子,你要是想着拿陶昕玉要挟我们,那你可就想错了!” “好了老项,人家是昕玉现在的哥哥,你客气点!”路月婵没好气地扯住他。 留过名片,路月婵一边道歉一边扯着项坤离开了。 刚才他们争执的声音过大,刘婶也听到了,这时等人走了,打开门好奇地望了望,低声问周闯:“这是怎么啦?听着是昕玉他爸找过来了?” 周闯看看手里的名片,嘲讽地笑了:“畜生怎么可能突然良心发现。” 刘婶唏嘘着摇摇头。 周闯推开家门就对上了陶昕玉忧郁的表情。他心里猛跳了下:“玉儿。” 陶昕玉一听到他在外面和人争吵,就从厨房跑过来了。他原本想直接到院子里去,发现家门被关上,就知道哥哥是不希望自己出去。 于是他站在门口默默地听着。 大人的对话让他听得稀里糊涂,但全部听完之后,也大致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周闯担忧地观察着陶昕玉的神情。陶昕玉也忐忑地观察着周闯的神情。 “他们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周闯试探着问。 陶昕玉嗯了一声。 “那你想……”周闯嗓音干涩,注视着弟弟的脸,剩下的半句话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他怎么舍得。玉儿对他来说,已经是支撑着他活在这世上的信念。要是哪天家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真的不知道继续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周闯心里又很清楚,项坤一定能够给玉儿提供更优渥的物质条件。至少是比呆在这脏兮兮的老城区要好,比跟着他吃苦要好。 “我不想跟他们走。” 陶昕玉扑到周闯怀里:“哥哥,不要把我送走可以吗?我想留在这里,我不要和你分开。” 他的家,他的家人一直都在身边守护着他,他不需要所谓的生父提供姗姗来迟的照顾。 “好。”周闯摸着陶昕玉的脑袋:“先吃饭吧,我们当然不会分开。” 晚上周闯跟路月婵联系了一次,将陶昕玉本人的态度如实告知了他们夫妻俩。 路月婵沉吟片刻,还是提出想要和陶昕玉见一面,至少让这孩子见见自己的血亲。 周闯知道,如果直接拒绝,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后续还会想尽办法纠缠陶昕玉,到时候只怕闹得更加难以收场。 他答应了路月婵的请求。 * 次日一大清早,项坤就带着路月婵来到陶昕玉的住处附近,坐在车里悄悄等着。虽然定好的见面时间是今天中午,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眼和自己血脉相连的这个小孩。 很快陶昕玉就和周闯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 躲在车窗后面远远看着陶昕玉,项坤心头忽然涌起无限的柔情:“这孩子长得真好,鼻子像我,眉眼像他妈妈。” 纤秀的身形,穿着干净简单的运动款校服,安安静静站在那儿,脸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朋友家的小孩都要漂亮可爱。 听着他的感慨,路月婵只能尴尬地笑笑。 陶昕玉坐在周闯的自行车上,像平常一样到学校上课。 在他们身后项坤开车跟了一路,直到看着陶昕玉的背影消失在学校大门里面,才不得不停下。 等待片刻,他忍不住走进校园,借口说自己孩子即将转学过来,作为家长先来看看环境。一个老师带着他到处逛了逛,项坤惊喜地在小学部的通告栏上发现了陶昕玉的一寸照片,贴在运动会比赛结果的板块,很显眼的位置。 不愧是他的孩子,呆在最糟糕的环境里,也还是这么优秀。 项坤越发期待跟陶昕玉正式见面的时刻,幻想儿子到时候会哭着扑到自己怀里撒娇,可怜兮兮地责怪自己,没有早点来接他回家。 想着想着项坤甚至有些心痛。 他的确来得太晚,错过了许多抚育幼子的乐趣。 项坤刻意等在陶昕玉的教室门外,等到课间,学生们成群结队走了出来。 陶昕玉和同学说着话从项坤面前经过,项坤没出声,想等他先认出自己,但陶昕玉只是好奇地看了眼这个陌生人,就转头继续往前走。 “昕玉!”项坤连忙叫住他。 陶昕玉停下脚步,转身又看向他。项坤指指自己的鼻子:“是我,你不认得我?” 陶昕玉眼神警惕,和他保持着距离:“我没见过你。” 项坤大失所望。 “我是……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项坤望着他那双眼睛,说出“父亲”两个字时,面皮发烧,羞愧得声音都猛然低了下去,含糊不清。 陶昕玉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没有靠近,反而蹙眉又连连后退了几步。起初还只是平淡疏离的目光也瞬间变得极其嫌恶,像是看见了路边一摊恶心的垃圾。 “约好的时间是中午,又不是现在。你再跟着我,我就要去找我哥哥了。”陶昕玉说完就转身跟上同学,丢下他干脆地走了。 项坤张张嘴,组织好的语言都被硬生生吞回去,他说不出话。 这跟他想的可一点都不一样。 “昕玉,那是谁啊?”同学回头看看项坤,小声问着。 陶昕玉神色淡淡:“不认识。” * 中午放学后,周闯牵着陶昕玉一起来到校园外。 他听陶昕玉说了课间项坤擅自出现在教室外的事,对这人更是没了好脸色,眼看项坤走近想要来牵陶昕玉,立刻侧过身挡在中间:“玉儿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 项坤转而看向陶昕玉,和颜悦色地问:“昕玉,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爸爸说吗?” 陶昕玉看看他,再看看旁边神色局促的路月婵:“没有。” 路月婵赶忙圆场:“好了好了,一直站在这里做什么。包间已经订了,我们先去吃饭,坐下再说。” 到了饭店里,桌上全都是些两个大人觉得小孩子会喜欢的菜色。入座后项坤殷勤地一直给陶昕玉夹菜,催促他多吃点。 可陶昕玉光是看到他就没胃口,更不想吃被他的筷子碰过的食物,只吃了一点米饭就说:“我吃饱了。” “啊,你都没吃几口,这样就饱了?”项坤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 “对。”陶昕玉说:“现在吃完饭了,我可以走了吧。” “昕玉,你真的想继续留在这个地方,而不是跟我们去新城生活吗?”路月婵试图用小孩子都会喜欢的东西来诱惑他: “新城可好玩了,有各种各样的游乐场,博物馆,风景也很美。只要你跟我们一起回去,以后每天都有花不完的零用钱,还有新衣服,漂亮的房间。你可以去更好的学校认识很多朋友,等到放假的时候,阿姨和你爸爸还会带着你出国玩。这样的生活你不喜欢吗?” 周闯搭在腿上的手不由自主抽动了下,慢慢握紧。他转过头,屏息看着坐在身边的陶昕玉。 如果玉儿真的决定要离开,说实话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本事挽留。 他的幸福和痛苦,都只在陶昕玉的一念之间。 “我不喜欢。” 陶昕玉拉开椅子站起来:“我有家人,为什么要跟你们走?我又不认识你们。” 周闯跟着站起来,在身后扶住陶昕玉的肩膀。 陶昕玉转头看着项坤:“而且,我也不要承认你是我的父亲。你对我妈妈不好,我讨厌你。” 他可爱的脸蛋此时神色郑重,没有一丝笑意。随着话音落下,项坤脸上的讨好表情也有了一丝裂缝,暴露出气急败坏的底色:“你、你这孩子简直是——” “够了吧?”周闯冷冷地说:“玉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项坤脸色铁青,而路月婵却还不想放弃:“昕玉,那我们以后经常来看你好吗?阿姨真的很喜欢你,阿姨把你当成自己的小孩,对你好,这样可以吗?” “您还是别让玉儿为难了吧。”周闯也是没想到,她认亲的态度会比项坤这个亲爹还要殷勤。但如论如何,事情发展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他牵着陶昕玉离开了饭店。 9、第九章 本以为这闹剧般的认亲会到此结束,不料几天之后,周闯又收到了路月婵的短信。 她用词谨慎,又努力想显得亲切些,因此啰嗦了许多。短信的大致意思是:虽然陶昕玉暂时不愿意回家,但她和项坤考虑之后,还是希望能够和这个孩子保持联系,如果有机会,他们会带着礼物再来看望。 也就是说改换了路线,想要徐徐图之,逐渐地让陶昕玉接受他们的亲近。 周闯盯着短信看了很久,看得很头疼。 他对路月婵其实没什么恶意,只是他们这种厚着脸皮非要纠缠到底的态度,实在是令人烦躁。 他没有回复,放下手机看向不远处的乒乓球桌。 运动会结束后,陶昕玉决心一定要把程志阳比赛时紧张的问题纠正过来,这会儿正带着程志阳,手忙脚乱地和附近住的两个小孩对打。 打完两局,程志阳举手求饶:“昕玉,我们歇一会儿吧!我头晕,有点想吐。” 比赛被迫中断,陶昕玉来到周闯身边坐下,接过他拧开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周闯给他擦汗:“衣服都汗透了,再坐一会儿赶紧回去洗澡。” 陶昕玉捧着杯子不满地哼了声,扭头看着他:“可我还不累呀。” 程志阳抹着脸上的汗水:“听你哥哥的吧昕玉,反正、反正我今天真练不动了。” 被陶昕玉嫌弃地看了一眼后,他不知道在傻乐什么,嘿嘿笑起来,摘下眼镜呵了口气,用衣摆擦拭着镜片:“对了,下周末我要去配新眼镜,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呗?请你吃大餐。” 陶昕玉捧着脸,眯起眼睛感受吹过身体的一丝丝凉风,懒散地说:“嗯……让我思考一下。” “你慢慢想。”程志阳对他傻笑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正从背后盯着自己。他慢慢转头,然后猛地看过去,感觉到视线投过来的方向却空空荡荡,只有个半人高的大花坛。 一阵风吹过去。程志阳脊背发凉,越想越害怕:“昕玉我先回家了……学校里见!” 分别后,陶昕玉和周闯拉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陶昕玉专心吃着哥哥买的香芋冰淇凌,忽然被叫了名字。 “玉儿。” 陶昕玉仰起脸看着他:“哥哥你要吃吗?” 说着努力把手里的冰淇淋举得高高的递给他。 “我不吃。”周闯清清嗓子,不自在地说:“再提醒你一遍,我们家禁止早恋。” “谁要早恋了啊!”陶昕玉皱着脸羞恼地大叫。他已经知道早恋是什么意思了,上次周闯说完又不跟他解释,他好奇得要命,就在学校里问了高年级的学姐。 理解这个词汇之后,陶昕玉也就明白了周闯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怎么可能喜欢程志阳这个带着眼镜的小屁孩呢! 周闯嘀咕:“不会就好。” 陶昕玉丢开他的手,气冲冲地大步走在前面。但碍于身高的差距,他走两三步路,周闯只用一步就跟上来了,还故意按着他的脑袋,把他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哥哥你好讨厌……”陶昕玉咬住剩下的脆筒,用两只拳头努力地揍他。周闯大笑着往旁边躲开,趁陶昕玉没防备,猛然俯身将人打横抱起,还轻轻往上抛了一下: “捉到小猫喽!” * 街道上的枯枝落叶多了起来,转眼已是深秋。 这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陶昕玉一路低头踩着树叶,一直在走神,笑容也很勉强。周闯看出他有心事,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陶昕玉都不愿意承认。 夜里等陶昕玉睡着了,周闯悄悄爬起来,打开他的书包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他边翻看,边留意着帘子那边的动静,犹如做贼一般心虚。 好在没翻多久,周闯就从几本作业之间发现了个折叠式的小册子,拿出来一看,是小学部秋游活动的宣传册。 这类集体游玩活动对小学生有很强的吸引力,但学校很少会组织。周闯记得陶昕玉上次遇到这样的机会,还是三年级的时候。 那次陶昕玉兴冲冲地把册子拿回家给兰阿姨看,兰阿姨也支持他去参加。可惜的是费用都交上去了,最后却因为突然的暴雨天气,活动不得不取消。 看到宣传册右下角的报名费,周闯瞬间明白了弟弟低落的情绪从何而来。 周闯把宣传册放回原位,放轻脚步来到陶昕玉床边坐下,静静望着那张在睡梦中也流露出忧郁的小脸。 早晨起床后陶昕玉恢复了振奋,如常地和周闯打闹斗嘴。周闯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吃过饭便带着他去学校。 只是等到校锁好了车,他没有走向高中部的教学楼,而是跟在了陶昕玉身后。 陶昕玉心不在焉地和哥哥道别,低头踢着地上的碎叶,沿着穿过绿化带的小路向小学部走去,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他一抬头,对上了周闯平静的脸。 “哥哥!”陶昕玉以为他又在逗自己,嚷嚷着把他往回推:“你自习课快要迟到了呀。” 周闯巍然不动,捏了下他的脸:“既然你有心事又不肯告诉我,那我只能去找你同学问问了。万一你在班里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没有人欺负我。”陶昕玉推得更用力了:“你快点去上课——快走快走。” 周闯蹲下来看着他:“你先告诉我,昨天放学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陶昕玉知道自己怎么也推不动他,干脆放弃了,抓着书包背带,有些烦闷地应对着他的提问。 “还没有?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嘴上都能挂油瓶了。”周闯又捏了下他的脸。 陶昕玉看看周围没有认识的人,也蹲了下来,手指在冰凉的地砖上画着圈圈:“其实……唉!真的没什么呀。” “我还是去你们班里问一下吧。”周闯作势起身要走,陶昕玉忙说:“不要不要!” 他犹豫地打开书包拿出那本宣传册:“这个活动,程志阳说他可以请客让我去……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周闯接过宣传册,装作第一次看到的样子认真看了遍,轻松地笑了:“就这么点钱,还用得着让他请客啊?你当然可以去。哥哥等会儿给你把报名费交了不就好了。” “可是。”陶昕玉说:“可是,秋游不去的话,也不会怎么样……还不如把钱留下来。” 大家去秋游的时候,他可以呆在家里看书,学习,和哥哥一起玩,那样也是开心的。而且省下来的这笔钱,说不定哪天就能用到。 周闯知道现在再多的话都是多余,将宣传册递还回去,两手捧着陶昕玉的脸蛋揉了揉:“玉儿,别想这些了。去吧。” * 周闯听到身边一直有来来去去的脚步声,他闭着眼喊了声:“陶昕玉!” 脚步声停住了。片刻后,毛茸茸的脑袋拱到他枕边,小猫根本抑制不住喉咙里冒出的笑意,腻腻歪歪地撒娇:“哥哥我睡不着怎么办呀……好怕明天会下雨。” 他担惊受怕,所以一遍遍下床走到窗前看天色,又一遍遍回到床上躺下。 “天气预报都说了是晴天。”周闯按住他的脑袋揉搓着,“你再这样,我就把闹钟关掉,等你明天起床迟到赶不上车,彻底别想去了。” 陶昕玉哼唧一声,用指尖戳了戳周闯的鼻梁以示不满,爬回自己的被窝又检查了一遍明天要穿的衣服,终于安分睡下。 早晨周闯故意早早叫陶昕玉起床。可能是昨晚太兴奋了没睡好,弟弟握着拳头侧身蜷在被窝里,被他叫了两遍都不愿意醒,只迷迷糊糊地应着,眼睛却睁不开。 周闯直接把他扒拉起来,帮他换衣服。 穿到一半陶昕玉终于要醒了,脸在他怀里蹭着:“哥哥……” “还不起床,不去秋游了?”周闯给他扣着领口处的扣子,下巴搁在他头顶,话刚说完就被突然站起来的小猫撞了一下:“哎呀,要迟到啦!” 周闯捂住下巴向后躺倒,看着陶昕玉忙碌地穿好外套爬下床,跑去洗漱完又在客厅到处找帽子,找到帽子戴上,噔噔噔跑回来拉自己的手:“我们快走吧哥哥,你起来呀,快点快点。” 周闯这才拿出手机给他看时间,慢悠悠地说:“你看看才几点?还早着呢,笨猫。” 陶昕玉被他耍了,大叫一声扑在床上,对着乱糟糟的被子又抓又挠。 这次秋游地点在山间的一处游学营地,位置有些偏僻,但环境很不错,山间遍布着乌桕红叶,远远望去,景色蔚为壮观。 到了营地就开始分寝室。陶昕玉和班里两个关系不错的omega分到了一起,收拾好床铺正要去吃饭,就看到程志阳抱着书包在宿舍楼外面张望。 看见陶昕玉,他马上笑嘻嘻地跑过来:“昕玉,我带了很多零食,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我现在要去吃饭,不想吃零食。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陶昕玉想想还是问了句:“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床铺都整理好了吗?” 程志阳背上书包:“我等睡觉前再整理,不着急。那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陶昕玉的一个室友在旁边偷笑了下:“程志阳你好像跟屁虫啊。” 陶昕玉放慢脚步,等他们走远了些,转头看着程志阳:“你老是这样跟着我,会被别人笑话的。” “笑就笑呗。”程志阳继续跟着他:“你又没笑话我。昕玉你真好,下午的活动我们一起吧!” 陶昕玉真是不知道该对这个跟屁虫说些什么好了。 秋游总共是三天时间。第一天晚上活动还没结束,就有学生哭着去找老师借用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 陶昕玉倒是没想家,玩得十分痛快。等到快睡觉的时候,领队老师专程来寝室找他,他接过手机才知道是哥哥打了电话过来。 周闯特别啰唆,问完一整天的活动内容,又问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怕他不适应。陶昕玉就问一句答一句,认认真真地汇报。 他说完后,安静了几秒钟,周闯问:“没有了?” “对啊,今天才第一天呢,就做了这些事。”陶昕玉打了个呵欠:“我要把手机还给老师,然后去睡觉了。拜拜,哥哥晚安。” “陶昕玉——”周闯拖长声音,叫完名字又安静了,既没有挂断,也没也说拜拜。 陶昕玉应了一声,正想着“哥哥好奇怪”,就听到周闯有点恼了似的:“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 “说什么呀。”陶昕玉傻傻地问。 周闯扬声质问:“笨猫,真是笨猫。你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陶昕玉总算是明白过来,立刻大声还击:“我才不会想你呢,一点都不想!” 隔着电话周闯又不能确认他说的是真是假,心烦意乱地道别:“不想就不想,我挂了。拜拜,睡觉去吧。坏小猫。” 陶昕玉把手机还给老师,坐在床边晃荡着小腿发了会儿呆,突然一个骨碌钻进被窝,手脚并用紧紧抱住枕头,躲在黑暗里生闷气。 他本来玩得很开心,一点都不想家。都怪哥哥打这么一通电话过来,反倒提醒了他,害得他现在心里酸溜溜的,觉得床板也硬、营地的饭菜也不好吃,下午摔了一跤蹭破皮的膝盖,好像又开始有点疼了。 10、第十章 这一晚陶昕玉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早晨被老师敲门叫醒,他爬起来穿衣服,跟对床的室友打招呼,说话时发现嗓子里沙沙的,呼吸也有点闷。 洗漱完喝了点热水,陶昕玉感觉好多了,就照常去外面的空地排队,等着老师安排今天的活动。 上午参观营地附近的一条小溪,玩了会儿水,中午营地的工作人员组织学生们在溪边野炊,大家手忙脚乱地准备着食材,都是又累又开心。 陶昕玉出了身汗,饭后回营地的路上就开始感觉头昏,到寝室里他又喝了些热水,躺在床上慢慢睡着了。 等到下午活动开始的时候,两个室友轮流叫陶昕玉起床都没叫醒,吓得赶紧跑去找老师,这才知道他在发高烧。 接到电话的时候周闯上完体育课正要回教室,听对面三言两语说清楚情况,立刻去跟班主任请了假,准备把陶昕玉接回来。 营地路远,偏偏位置偏僻还不好叫车。周闯一边等,一边焦头烂额地想办法,慌张中不小心点开收件箱,又看到了路月婵之前发来的那条短信。 * 得知陶昕玉生病了,路月婵也是万分焦急。跟项坤商量后,她找了个住在周闯学校附近的熟人,让对方带着周闯,先去把陶昕玉接回来,同时她和项坤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往这边赶。 几个小时后,陶昕玉顺利地在区中心医院里打上了点滴。他无精打采地靠在周闯身上,半睡半醒,眉头一直微蹙着。 项坤被路月婵使唤去买水了,她则拿着病历单坐在兄弟俩对面的椅子上,认真地看着检查结果。 “谢谢你。”周闯忽然开口。 路月婵抬头看看他:“这本来就是我和昕玉他父亲分内的事。应该谢谢你愿意让我们帮这个忙。” 输液室人声嘈杂,他们又陷入了沉默。 尽管周闯不愿意陶昕玉和这两个人发生更多的关联,但不得不承认,今天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仅凭他自己,要处理像这样的意外会麻烦、狼狈许多。 他还没有足够的抵御风险的能力。而且长远来看,陶昕玉如果一直留在他身边,留在这个贫困的区域生活,整个人生道路都会更加坎坷。这样糟糕的环境,能够提供的资源太少了。 现在,一个让小猫离开这里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周闯内心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发生着动摇。 打完点滴,项坤开车载陶昕玉和周闯回家。下午他跑去商场买了一大堆营养品,怕被陶昕玉拒绝,下车就赶忙把东西都搬进院子里。 临走前项坤又反复确认明天去医院的时间,坚持要过来接送,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陶昕玉围着毯子蜷缩在沙发一角,愣愣地望着茶几上堆放的礼盒。 他嗓子疼得厉害,没法开口说话,跟人对话时只能用点头摇头来表达意思。周闯烧了点热水,在陶昕玉身边坐下:“饿不饿?” 摇头。 “要不要去床上躺着,我抱你。” 摇头。 周闯给陶昕玉又测了遍体温,还在烧着。 他兑了杯温水让陶昕玉吃过药,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说:“这次幸好有人帮忙。” 小猫仿佛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湿漉漉的眼睛安静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周闯目光放空,手里折叠着从药盒里掉出来的一张说明书,慢慢地说:“玉儿,我在想……他们是真的很关心你。” 也是真的,比我更能照顾好你。 他说完不等陶昕玉回应,自己先觉得很烦躁,胸腔里闷闷的,止住话头:“先不说这些了。我去把粥煮上,等你饿了刚好可以吃。” “你不要我了吗?”陶昕玉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问。 周闯愣住,再去看陶昕玉时,那双漂亮的杏眼已经盈满了泪。 陶昕玉睁大眼睛痛苦地盯着他,一边说,泪珠一边慢慢地从脸颊滑落下去:“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你讨厌我,觉得我烦,都等不及有人把我带走,以后再也不用管了。” “玉儿!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周闯想给他擦眼泪,却被躲开了。 “可你说过家人不可以分开……你骗我。你骗我!” 陶昕玉泪流满面,像只被激怒的小狮子,嘶哑地尖叫了一声,接着跳下沙发跑进了家里空置着的那间主卧,从里面反锁上门。他抱着膝盖蜷缩在门后,泪眼朦胧地望着床头柜上立着的一张全家福。 里面是微笑着的兰阿姨,他,还有周闯。彼时彼刻一切都是圆满的,他被爱与幸福围绕,从不担心明天是否会有阴雨。 其实他明白周闯在想什么,他知道那是更好的选择。可他幼小的心还无法承载这样沉重的理性。曾经真切感受过的幸福原来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梦,他还没有完全清醒,就必须得不停往前走了。 一定要分开吗…… 如果是为了他,也为了哥哥好的话。 陶昕玉闭着眼睛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受情绪影响,他忽冷忽热,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幻,像张牙舞爪的怪物般向他扑来。 “玉儿。”周闯敲了敲门:“先出来好不好?你还在生病,有什么事也要等病好了再说。” 窗外的天空转向了黄昏时的橘色,夕阳斜照进室内,勾勒出一个瘦小的轮廓。陶昕玉噙着泪,痴痴地望着地板上映出的落日余晖,固执地一言不发。 “难道你要一直躲在里面?”周闯有些焦躁:“听话,再不出来我只能把锁撬开了。” 门后传来细微的响声。他怔怔地后退,看着房门打开,小猫垂着脑袋走了出来。 周闯俯身擦拭陶昕玉脸上的泪痕,后者没有再躲避,带着鼻音说:“我饿了。” “我去煮粥。”周闯向他道歉:“对不起,是哥哥说错话了。” 陶昕玉抬起头,眼角红红的,只安静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忧郁。 周闯忽然有些慌,捧着他的脸:“怎么不理我?” “头疼。”陶昕玉扑到他怀里,双手搂在他的肩上,声音细弱:“头好疼,嗓子也疼。哥哥我想睡觉。” 周闯把他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好好……难受就先不要说话了,玉儿乖,吃完饭再睡。” * 次日清早陶昕玉就好了很多,但还是要去医院输液并且复诊。 周闯本打算继续陪护,带着陶昕玉刚走出院门,项坤已经迎上来:“昕玉,吃过饭了没有?我带你先去吃点东西,不然打针的时候难受。” “已经吃过了。”周闯说。 陶昕玉看看项坤,忽然松开和他牵着的手:“哥哥你去学校吧。” 周闯心里一空:“我都请完假了,还去学校干嘛?” “可是也用不着好几个人都陪着我呀。”陶昕玉推他:“快去快去。你要认真上课哦!” 他态度坚决,周闯不得不答应:“那中午我去医院接你。” 陶昕玉嗯了声,就坐上项坤的车先走了。 周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骑上车向医院的方向驶去。 他躲在输液室的窗口外面,看到路月婵和项坤一左一右坐在陶昕玉身边,陪着他打针。 小猫不敢看针头,之前输液都是周闯在旁边哄着,让他闭着眼睛把脑袋扭到另一边去,等护士把针扎进去了,再睁开眼。 现在这样做的人变成了路月婵。她捂住陶昕玉的眼睛,说:“不怕不怕,一点都不疼。” 针头刺进皮肤的瞬间,陶昕玉瑟缩着朝她怀里躲。路月婵笑着不停地夸奖:“昕玉好坚强啊,真勇敢。真棒!” 周闯远远望着。那画面很融洽很幸福,可他心里就是非常不舒服。看到陶昕玉对路月婵,对项坤笑了一下,他都心慌得要命。 多么矛盾。他既希望小猫能借着这个机会去到更好的地方生活,又害怕小猫融入了新家庭之后会忘掉他。 身体冰冷得像回到了下着大雨的那一天。他整夜没睡着,清早睡了片刻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就发现陶昕玉不见了。 他到处找,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他以为小猫是饿了,出去找吃的,他责怪自己太粗心忘记准备食物,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又跑出去到街上找。下着雨的街道空无一人,到处雾蒙蒙的,他几乎是要呕血了,才遇到个邻居说好像看到陶昕玉背着书包在等公交车。 他这才想起前面几天晚上,小猫睡觉之前总是爬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脖子安静地掉眼泪,但是他只要哄一下又会乖乖去睡觉。他以为小猫是太想兰阿姨了,他没想到那是在和他告别,是要离开他。 找去福利院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要是发现小猫不在那里,他真的会死。幸好是在路上找到了。 抱了一把很大的格子伞,小小地蜷缩在里面,背着书包在路边慢慢地走,雾气中若隐若现,像是他的幻觉。 但他叫了声“玉儿”,小猫就停下来,回过头看着他。雨水啪嗒啪嗒地顺着伞沿滴落。 那个时候明明决定再也不能分开了。 然而几年过去他还是一个废物,要借着别人的帮助才能把玉儿照顾好。 熬到放学时间,周闯神色如常地出现在输液室。 路月婵心情颇好地提议:“不如我们一块儿出去吃点吧!你上课本来就累,回去了还要给昕玉做饭。” 周闯冷淡地说:“习惯了,不觉得累。” 他抱起陶昕玉,连道别的时间都没给就着急地把人带走了,生怕怀里的宝贝被谁抢了似的。 路月婵吃了个冷脸,只能眼看着他离开。 * 陶昕玉一路被周闯抱着,从出租车下车后他挣扎了几下,小声说:“我自己可以走。” “你生病了。”周闯很固执:“走路太累,你现在要多休息。” “那好吧。”陶昕玉揪住他的衣服,安静了一会儿,说:“哥哥,明天打完针路阿姨要带我去买新衣服,晚上再送我回家。所以你不用去医院接我了。” 周闯说:“好,我知道了。” “哥哥。”陶昕玉又叫了声。 周闯低头看着他。陶昕玉抿了抿唇角,慢吞吞地,很认真地说:“谢谢你呀。” 他没有掉眼泪,而是对周闯笑了一下。 11、第十一章 放学回家后周闯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拎着湿抹布和水桶,呆在院子里一遍一遍地擦洗自行车。 傍晚刘婶从外面回来,看到只有他自己,很是惊讶:“昕玉怎么不在啊?” 接着她就明白过来:“哦,被他那个爸爸还有阿姨接出去玩了是吧。” 这几天她也频繁看到项坤的车出现在院子外面,心里明白,陶昕玉在这个小院应该不会再住太久了。 他要回自己家里去享福了。 周闯对她笑笑:“应该快回来了。” 又等了半个多钟头,两道刺眼的车灯投进院子。周闯洗了洗手出去迎接,陶昕玉穿着一整套新衣服,偎在围巾里的小脸玉雪可爱,怀里还抱了几本书,下车朝他跑来:“哥哥我回来了。” 路月婵跟在后面,两只手拎满购物袋,笑盈盈地跟过来,对周闯说:“这些是给你买的衣服鞋子,都是昕玉挑的。” “谢谢,我不需要。”周闯没接。 “别这么客气,快收下吧。我们去逛街的时候,昕玉特意为你挑了很久,可用心了。”路月婵还是把购物袋递到他手里: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快进屋,把门锁好。刚才来这儿的路上,还看到几个小孩子在店铺外面打起来了,这地方的治安真是……你们俩平时也要多注意安全。” 陶昕玉挥手和她道别:“阿姨再见!” 进屋后周闯把那堆购物袋随意地丢在沙发上,倒了水先让陶昕玉吃药。 “再等会儿嘛。”陶昕玉苦着脸央求。 周闯半跪在他面前,把药放在手心里:“都几点了?吃完早点睡觉。” 陶昕玉不想吃药。他嗓子细,每回吃药只能一颗一颗地吞咽,吃完一顿的份量,喝水都要喝饱了。 “哥哥你看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他张开手臂展示衣服,试图转移周闯的注意力:“你都没夸我。” 他穿着奶黄色毛绒外套,搭配浅蓝格子围巾,颜色清新童趣,毛绒绒的一团看起来就非常好摸,衬着漂亮的小脸,更是纯真无邪,像从卡通画里跑出来的雪精灵。 “好看,很可爱。”周闯说:“张嘴。” 陶昕玉不高兴地看着他,张开嘴巴吃了一颗药,喝了点水把药片咽下去,接着又急急忙忙地催促:“你也去试一下新衣服吧,哥哥。” “急什么,又不会长腿跑掉。”周闯捏捏他的脸蛋:“下午玩得开心吗。” 说着又喂了一颗。 “开心!”陶昕玉喝完水,兴奋地和他分享:“路阿姨一直在陪我玩,晚饭我们还去吃了牛排和意大利面。” 他的快乐让周闯也由衷地露出微笑:“开心就好。等明天睡醒,小玉猫就该回学校上课了。” “哼……”陶昕玉立刻没力气了,软绵绵地趴在沙发扶手上:“哥哥好讨厌。” * 从陶昕玉病愈回校上课开始,基本每到周末,路月婵和项坤都会接他出去玩一天,逐渐就成为了习惯。 起初的抵触情绪已经烟消云散。现在陶昕玉面对项坤还有些生硬,但跟路月婵相处得很不错。 每次被两个大人领出去玩,陶昕玉总会带回一些东西,都是他特意给周闯挑选的礼物。这样的行为在周闯眼里,完全就是小猫出门打猎,带了战利品回家。 而项坤路月婵对此毫无意见,无论陶昕玉要买什么都有求必应。 路月婵也坦诚地向周闯说明了她喜爱陶昕玉的原因。 她和项坤结婚多年,但一直没能生育,反复去医院检查也查不出个结果,而她又特别喜欢小孩。前不久,她从项家某亲戚口中得知丈夫可能有个孩子遗落在外,这才和项坤商量着,想把陶昕玉接回家抚养。 路月婵对周闯说这些话,也是希望他能放心地把陶昕玉交给她。但周闯只是沉默不语。 寒假要到了,期末考试前路月婵开车带陶昕玉去了趟新城,带他去游乐场放松心情。 冬季天黑得早。离开游乐场后吃了些小点心,买完礼物,路月婵就抓紧时间将陶昕玉送回去。她特意路过项家所在的小区,停下来远远地给陶昕玉指了一下方向,告诉他:“昕玉,那里就是我们的家。” 陶昕玉迷茫地看着那片区域,一栋栋精致的洋房掩映在绿树中,像是他在电视剧里才见过的景色。 “喜欢吗?”路月婵试探着问。 陶昕玉点点头,却没有继续再看,垂下眼帘安静地坐着。他默默攥紧了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他要带给周闯的礼物。 陶昕玉知道,接受路阿姨的好意,就要跟着她到新城来生活。他也试着问过,可不可以把哥哥带上,但两个大人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路月婵哄他:“你哥哥姓周,跟我们又不是一家人,怎么能把他也带来呢?” “可是,我和你们也不是一个姓啊。”陶昕玉说。 “这不一样。你和你爸爸是有血缘关系的,你是他的小孩。养育你是他的责任。你的哥哥,原本也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不是我们家的成员啊。所以他不能到我们家来生活。”路月婵解释着。 陶昕玉听得半懂不懂,只知道他们不能让哥哥和自己继续呆在一起。 所以他想,要在离开之前给哥哥留下很多很多的礼物。 …… 周闯的期末考试也近在眼前了,但他对于学习,一是天赋不足二是兴趣不大,在桌前枯坐了一天,脑子里只是焦躁地想着玉儿怎么还没回来。 三四点钟他就守在院门口等着,半下午飘起了雪花,周闯又担心雪越下越大,路月婵会让陶昕玉留在她身边过夜。 在他犹豫要不要给陶昕玉打个电话时,路月婵的车出现在了路边。 周闯走过去迎接,陶昕玉下车扑到他怀里:“哥哥,今天我给你买了新的围巾。” 周闯应付地跟路月婵客套了几句,将陶昕玉带回家:“游乐场人多吗?” “可多了,还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呢。”陶昕玉懒懒地躺在沙发上踢掉鞋子:“对了!回来的时候,路阿姨跟我说了一件事。” 周闯捡起他的鞋子:“什么事。” “她说等放寒假了,让我去新城一起过年。”陶昕玉歪头看着他:“你觉得怎么样呢?” “玉儿想去吗?”周闯反问。 陶昕玉迟疑地慢慢说:“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那就去吧。”周闯的声音越来越低:“应该会很热闹。” * 最近两个多月时间,因为有路月婵和项坤帮忙,周闯没有再为钱发过愁。他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照顾陶昕玉,两点一线,课余时间除了买菜,连家门都不怎么出。 袁乐山不知情,只是纳闷每次找他挣外快都□□脆地拒绝,还以为周闯中了彩票,瞒着他偷偷摸摸地发财了。 眼看着就到了年底,袁乐山又从吴庸那里接了个大活。虽然知道周闯会拒绝,出于仗义,袁乐山还是给他发消息问了声。 没想到这次还真出奇了。周闯回他:可以,算我一个。 这次不是为了挣外快,不是为了让生活能再稍微过得宽裕一点。他给自己的行为找不到任何光明正大的解释,只是试图用这种愚蠢的行为发泄心中烦躁。 时间是在期末考结束当晚的凌晨。陶昕玉睡着之后,周闯静悄悄地换好衣服出门了。 这是一个混乱的夜晚。约架双方人数加起来有二十多个,混战中根本就分不清敌我,每个人都嘶吼着胡乱向周围攻击。直到住在周边的居民报了警,听到警车鸣笛的声音,一帮人才四散而逃。 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周闯怕惊醒陶昕玉,蹑手蹑脚洗完澡,又处理掉被血弄脏的衣物。在陶昕玉睡醒前,他不断地检查自己会不会露出破绽,脸上、手背那些伤口该如何解释,身上的血腥味究竟有没有洗干净…… 血液里涌动的亢奋让周闯不由得怀疑,他或许原本就应该过着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活,在暴力和混乱中堕落到死。 是玉儿的存在,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混蛋本性,勉强有了个人样。 那以后呢?等到这间屋子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后,恐怕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哥哥。” 陶昕玉在卧室门口出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一步步朝他走近:“早上好……哎呀!你的脸怎么了?” 周闯随口扯谎:“半夜上厕所没开灯,摔了一跤。” 陶昕玉凑过来:“哥哥你近一点。” 周闯俯身靠近,陶昕玉两手捧住他的脸,不满地检查了好一会儿。周闯紧张得眼都不眨,生怕被看出来些什么,但陶昕玉最后只是轻轻地说:“好吧,让我来给你涂一点药。” 上午做了些家务,吃过午饭,陶昕玉要求周闯今天剩下的时间都必须躺在床上休息,听自己念故事书。外面下着雪,屋子里很暖和,期末考试也结束了,他们可以一整天都窝在家里无所事事。 陶昕玉盘腿坐在周闯身边,念起了一个关于冬天的故事。 冬天的森林里,厚厚的雪把大地都盖住了,大棕熊和小棕熊躲在温暖的树洞里睡懒觉…… 周闯说:“大棕熊和小狸花猫。” “小猫怎么会和大棕熊呆在一起呢?”陶昕玉撅起嘴唇看着他。 周闯扬起半边眉毛:“反正就是在一起。” “好吧好吧。”陶昕玉顺着他的话把角色改了改:“有一天,它们要开茶话会。大棕熊准备了蓝色的碟子,蓝色的碗,蓝色的茶杯;小狸花猫准备了粉色的碟子,粉色的碗,粉色的茶杯。小狸花猫说,我还要准备粉色的点心和粉色的花茶,喵,喵。” 周闯笑了,把陶昕玉抱过去,手指刮了刮鼻尖:“小狸花猫说什么?” “喵,喵。”小猫又细细地叫了两声。 周闯一手搂住陶昕玉,一手拿着书帮忙翻页,让他慢慢地继续往下念着。 渐渐地陶昕玉有些困了,脑袋靠着周闯肩膀,眼皮越来越沉,就这么坐在他怀里睡着。 周闯放下书,轻轻把陶昕玉挪到自己身边躺好,又小心地掖着被角。 他们上一次这样躺在一起,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会儿陶昕玉还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小猫。冬天太冷,家里也没装上暖气,玉儿自己睡根本捂不暖被窝,兰阿姨上班不在家的时候,就由他来抱着睡,互相取暖。 他爱陶昕玉、照顾陶昕玉,都是天经地义的,根本不用过脑子去想。 只是,人生实在太长了。有他在的这几年,在玉儿长长的一生中,又算得了什么呢。 依偎在怀里的小猫忽然蹙眉,像是梦见了讨厌的东西。周闯以为是被自己身上的味道呛到了,往旁边退开些许,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一点。可紧接着,陶昕玉就依赖地主动将脑袋凑到他心口前抵着,还撒娇似的蹭了蹭脸颊。 周闯摸着他的脑袋,看到放在一边的故事书被风吹得翻过去了几页。冬天的故事结局是春天来了,小狸花猫和大棕熊手牵手,在草地上跳着快乐的舞。 * 傍晚时分周闯切着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炒完菜端上桌,才空出手点开通知。 是袁乐山发来的消息,告诉他这次的事闹得有些严重,让他最近要小心。 周闯回了个知道,盛完饭,若无其事地去房间叫陶昕玉起床。 陶昕玉睡着的时候,周闯偷偷给他戴了一顶之前买回来的道具圣诞帽。他一点没察觉,穿上哥哥递过来的外套,揉了揉脸惺忪地问:“现在几点了呢?” 周闯装模作样看眼时间:“早上六点半,还早,你再睡会儿。” “哥哥……!”陶昕玉揍了他一下:“明天早上我就真的要坐车去很远的地方了,你再这样,我到那边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不打就不打。你出去玩也不会想我,还打电话干嘛。”周闯十分嘴硬。 陶昕玉又揍了他一下,戴着圣诞帽,耷拉着脑袋走得歪歪扭扭的去洗脸。周闯看着他窃笑。 几分钟后,卫生间的洗脸池前传来小猫羞恼的大叫:“周闯你怎么能这么无聊呀!” 12、第十二章 陶昕玉穿上了自己的新冬装,戴着遮住耳朵的绒线帽,站在院子门口让周闯给他系围巾。 周闯不厌其烦地叮嘱了许多,陶昕玉听得很不高兴:“知道啦知道啦,我有这么笨吗?” 说着就被哥哥刮了下鼻尖:“笨猫。” “臭蛋哥哥。”陶昕玉抬腿踢他,但冬装太过厚重,光是把腿抬起来这一个动作都很累。陶昕玉果断地放弃,改为出其不意地给周闯一拳。 隔着好几层衣服,这记猫猫拳轻飘飘似有若无,周闯还配合地捂住受击的部位叫了声痛,因为演得太假,又被陶昕玉赏了一拳。 昨夜里下了场大雪,让路况变得有些糟糕。比原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多点,项坤的车终于出现在路边。 周闯搂着陶昕玉把人送到车边:“去吧,拜年的时候多收点红包。” “哥哥你等我回来哦。”陶昕玉道了别,却又站在车门旁,留恋地迟迟不愿意上车。 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时间比之前秋游要长得多,而且距离也更远。还没有出发,陶昕玉心里就已经开始酸溜溜的。 “舍不得走了?”周闯笑着催促:“赶紧上去,等会儿又被风吹着凉了。” 陶昕玉撇嘴跑到他面前,张开手臂抱住他,声音颤抖可怜兮兮地说:“你陪我一起去嘛。” “……你跟他们去过年,我去了像什么话。要是那边不好玩,你打个电话我就过去接你。好了,乖一点,这么高兴的事哭什么。”周闯温声哄着:“哥哥抱你上车好吗,不哭了。” 他亲手将陶昕玉放在后排座位上,跟开车的项坤说了声“麻烦了”,就慢慢退开,强撑起笑意,对趴在车窗边的那个小身影挥手告别。 今天来的只有项坤,陶昕玉跟他没话说,思来想去,终于憋出了很小声的一句:“路阿姨在哪呢?” 项坤惊喜于他竟主动和自己说话,忙不迭解释:“你路阿姨受了点寒,身体不舒服,我就没让她过来,怕传染给你。” 陶昕玉长长地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就不再说话。他端正地坐在宽大的座椅里,两手撑着膝盖。这样保持了几分钟,陶昕玉就开始觉得无聊了,扭着脑袋看窗外的街景行人。 街道上覆着一层积雪,有小孩子嬉笑着追逐打闹,还有人在忙着堆雪人。 陶昕玉突然想起今年还没有和哥哥一起堆过雪人,也不知道过完年回来之后,还能不能赶得上。 车子刚开出一个路口就遇到了红灯。等待的过程中,陶昕玉看到有八九个人骑着电动车,从拥挤的车流中逆行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掠而过,但陶昕玉敏感地注意到了里面有张眼熟的面孔,竟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袁乐山。 陶昕玉惊讶地趴在窗边,视线跟随着他们行驶的方向一路追过去。几辆车陆续消失在老旧的楼栋后面,丝毫没有拐弯的趋势,目标明确,直奔某个地点。 陶昕玉的心猛然间跳得飞快。 那是他每天和周闯一起放学回家的方向!万一,他们真的是要去找哥哥的麻烦…… 红灯结束了,马路上的车流开始松动。项坤抹了把脸,将搭在窗边的左手放回方向盘上。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后排突然的惊叫吓了项坤一跳,他一回头就看到陶昕玉手忙脚乱地试图打开车门。这孩子已经慌了神,哭着转头向他求助:“我想回去看看,你让我下车好不好!求求你了……” * 洁白的雪地间突然溅上了几滴深红色脏痕。 周闯踉跄着靠墙坐下,低头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用左手按住右臂上的伤口,狼狈地粗声喘着气。 他的视野已经被血糊住了,眼睛里钻心的疼,头顶还有一股鲜血在汩汩地往下流淌。混乱无序的疼痛导致他的感官近乎于麻痹,也分不清到底是脑袋上的哪处伤口正流血流个不停。 袁乐山缩在人群最后面,恐惧地低声重复着:“老周你别怪我啊……我,我也没办法……”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麻子脸远远看着周闯,不屑地说:“还以为你骨头多硬,搞半天也就这样。” 没想到下一秒,周闯竟然伸手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他惊讶地后退,以防alpha突然袭击。但周闯紧接着就再次跌坐在地,捂着嘴不停地咳出血沫。 气氛正紧张,却突然有一道幼小身影跌跌撞撞冲进人群,张开手臂挡在了周闯前面:“你们不许打我哥哥!” “你——”麻子脸再次惊讶了。这个小孩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面容也被围巾遮挡大半,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眼。眼眶分明还沾着泪水,眼神却又极其倔强。 他好像完全看不到面前这群人手里拿着沾了血的武器,只是发着抖,将周闯护在身后不肯挪动一步。 周闯听到声音还以为是幻觉,努力睁开肿成一条缝的眼皮,恍惚中竟然真的看到了小猫的身影。他的心都被内疚和恐惧揪紧了:“玉儿?!” “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打我哥哥一个,不觉得害臊吗?”陶昕玉努力做出很凶的样子,瞪着离自己最近的麻子脸。 麻子脸回过神来,冷笑道:“让开!老子再不要脸也懒得跟小孩儿动手。” 听他这么说,陶昕玉立刻转身扑到周闯怀里,努力用自己的身体将后者挡住:“我不让,我不让……我要保护哥哥……” 他看到周闯脸上的血,其实就已经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时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声音也变得含糊。 麻子脸实在没想到会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屁孩,叹了口气,给旁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去把那个小孩弄走。” “弄到哪去?这小孩看起来挺金贵的,我怕让人误会我偷孩子。”小弟抓着脑袋为难地说。 麻子脸恨铁不成钢地斜他一眼,自己上前想把陶昕玉强行抱走,谁知手刚伸出去,连衣服都还没碰到,周闯竟强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姓周的,你他妈偷袭!”麻子脸破口大骂。 周闯无暇理会,低头看着泪眼朦胧的陶昕玉,伸手去擦拭他的眼泪,却把手上的血污抹到了他脸上,越擦越脏。 “哥哥……”小猫抽噎着按住他准备抽走的手,脸颊在他粗糙掌心依恋地轻蹭,滚烫的泪顺着苍白面颊滑下,一滴一滴掉在他手里,痛得像是穿过皮肉烙进了骨头。 “玉儿你现在回家把门锁好,躲在里面先不要出来。”周闯低声说着,将他推开:“听到没有?快点到屋子里去。” “我不要,不要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陶昕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抱住他的腰:“我哪也不去!” 周闯深深地叹了口气,搂着陶昕玉的脑袋将他半护在身后,抬头又去看麻子脸,声音很冷:“你们要是还没打够我随时奉陪,但我弟弟跟这事没关系。我得先把他送走。” 麻子脸骂道:“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想跑!都给我上,弄死这个狗东西!” “我看谁敢!!”周闯怒吼着,英俊的面孔此时目眦欲裂凶相毕露,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现在跟刚才不一样了。现在玉儿在他身边,他绝不可能再退缩半步。 一群人神色各异,试探着慢慢靠近,但并没有人敢真的第一个动手。周闯一打五的样子他们也是见过的,今天能把他揍得如此狼狈,也是因为出其不意,让他毫无防备地被袁乐山骗了出来。 “那边几个人,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是刺耳的哨音。麻子脸转头看去,竟然有好几个交警正朝这里跑过来,隐约还能听到马路上有警车在鸣笛。 袁乐山反应最快,连滚带爬地起身跨上车逃走。小混混们紧跟着迅速分散开,拔腿就跑,交警也都追了过去。陶昕玉确认环境不再危险,突然失去力气软在了地上,呆呆地哽咽着,泪水仍流个不停。 “眼泪怎么还流不完了呢?”周闯俯身将他拉起来,边咳边笑,绞尽脑汁地想着还能说些什么哄他:“没事了,他们都跑了。” 猝不及防地被小猫张开手臂搂住了肩膀。 “……不要呆在这了。这里不好,一点都,不好。”陶昕玉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你会被打死的……哥哥,我们带上兰阿姨,我们到别的地方生活,好吗?” 血,到处都是血的味道。陶昕玉将脸颊紧贴在周闯心口,听着哥哥心跳的声音,深深恐惧着它会突然间停止。 他知道分离和分离是不一样的。如果死掉,就再也没办法见面了。 周闯喉咙干涩,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想把陶昕玉抱起来,却感觉到掌下的皮肤泛起了不正常的高热。 他忙转过陶昕玉的脸。小猫闭着眼睛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整张脸都烧成了粉红色,温度更是滚烫。 “玉儿,玉儿?” 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一股力气,周闯咬着牙,抱着陶昕玉拼命朝离距离最近的那辆警车跑去。 又一辆车贴着路边停下,项坤打开车门跑出来,茫然地看着地面上打斗过后的狼藉。他顶着骂声在拥堵的马路上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空档把方向调转了回来。没想到只是迟来了几分钟,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陶昕玉就已经浑身是血,在周闯怀里昏迷不醒。 他吓得几乎魂不附体,手都在发抖,指着周闯的鼻子愤怒得说不出一句话。不料他这个当爹的还没发火,反而被周闯吼得狗血淋头: “还发什么呆啊!赶紧开车,送玉儿去医院!” 13、第十三章 这场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药水刚输完,躺在病床上的陶昕玉就睁开了眼睛。 项坤板着脸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护,见床上有动静立刻走过来查看:“小玉你醒啦,头还疼不疼?身体哪里难受么?” 陶昕玉摇摇头,视线转了一圈没看到周闯,说话时便带上了哭腔:“我哥哥呢……” “他在体检,等会儿就过来。”项坤挠挠头:“今天是爸爸反应太慢了,但你也不能在大马路上跳车啊,多危险。万一出点意外,你让爸爸怎么办?” 陶昕玉看着他,眼里亮亮的含着泪花:“我想带哥哥一起去新城生活,可以吗?” 项坤愣住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陶昕玉愿意回到项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等过完年,项坤就会为他在选好学校,办理完手续,再正式地通知周闯。 让陶昕玉产生动摇的最大原因,就是周闯这个哥哥。好在路月婵耐心地跟他沟通过,告诉他到了新城以后虽然平时见不到面,但他们会持续向周闯提供经济帮助,而且放假之后,他们也可以带着他回去看看。 可偶尔的探望,和一直长时间在一起生活到底是不同的。 周闯对陶昕玉来说是“亲人”,对他们而言却完完全全是个外人,就算要感激他这些年照顾陶昕玉,也没道理让他成为自己家的一份子。 更何况周闯无亲无故,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借着跟陶昕玉的关系图谋些什么。 见他一直在犹豫,陶昕玉撑着枕头慢慢爬起来想坐着。项坤连忙给他调整了背后垫着的枕头,脑子里还在想着,要怎么拒绝才能让陶昕玉不生气,却突然被幼子伸手搂住了肩膀。 “……爸爸。” 项坤心头一震,慢慢转过脸看着趴在自己肩头的陶昕玉:“小玉你叫我什么?” 陶昕玉声音轻轻的,带着些嗲气,脸上流淌下两道泪痕,蹙着眉头看起来好可怜:“爸爸,你答应我吧。” 项坤伸手搂住他单薄的身体,顺着脊背轻拍着安抚,闭上眼压忍住泪意,喉头发紧:“好,好,爸爸答应你。” * 周闯钢筋铁骨,一番检查后,全身上下竟然都只是轻伤,只有左手臂骨折,上了夹板。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陶昕玉的病房,不巧的是小猫刚吃完药,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没有进去打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着。项坤看到他,便走了出来,和他说了陶昕玉提出的请求,让他好好考虑。 虽然在病房里答应了陶昕玉,但项坤对周闯还是有着强烈的防备心,和他交流时也是高高在上,态度傲慢得令人恼火。 不出项坤所料,周闯几乎没怎么考虑就干脆地做出了决定:“我会去的。” 经历过了今天的事,他就是死也要死在陶昕玉身边。 “好,你看看需要些什么,我们好帮忙准备。” “什么也不用。”周闯低头看着地面:“只要你们同意让玉儿随时和我见面。” 项坤皱着眉仍有些顾虑:“以他现在的年龄,你们经常见面倒是也没什么。可你毕竟是alpha,跟小玉又没有血缘关系,等他再长大些恐怕就不合适了吧。” 周闯攥紧拳头:“你放心,该有的分寸我心里都有。玉儿是我一手照顾着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有别的心思?” 未来的事谁都不好说。项坤答应陶昕玉在先,这时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可以。” 他话音刚落,周闯突然站起来,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原来是陶昕玉醒了。 项坤正好要给路月婵打个电话,便没有进去。 “哥哥。”陶昕玉靠在枕头上,看着周闯,露出一点欣喜的笑容:“我们可以一起去新城了……” “嗯。”周闯在床边坐下:“你先跟你爸爸回去过年,等哥哥把新家收拾好了就去接你,好吗?” 陶昕玉用力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臂上:“你的手变成木乃伊了。” 周闯把左臂搁在枕边,让他摸了摸。 陶昕玉轻轻地摸了下绷带,就不敢再碰了:“疼不疼?” 周闯其实真不怎么疼,但就是想逗小猫,呲牙咧嘴地说:“疼死了。” “哼。疼就对了。”陶昕玉在他手心打了一下,生气地说:“让你再和别人打架,得到教训了吧!” “是是是,小玉猫大人说得对。”周闯握住他的手:“小的再也不敢了。” 陶昕玉不理他了,把他的手指头挨个掰了一遍,才又小声说:“哥哥,你要早点去接我呀。” 周闯看着他,只觉得心里酸软:“好,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去接你。” “你坐飞机来。”陶昕玉说。 周闯握住他的手:“坐火箭,坐宇宙飞船。” “你把我接到外星球去吗!”陶昕玉被逗笑了。 “外星球上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你怕不怕?” “不怕!和哥哥呆在一起,去哪里我都不怕。” * 下午出院后,陶昕玉和项坤先一步去往了新城区。 项家并非大富大贵的豪门,在新城只能说算得上殷实。项坤和路月婵住在城东的一处三层老洋房里,房子也是祖上留下的遗产,而他自己几次创业都屡战屡败,人到中年还在吃老本。 陶昕玉的母亲陶敏儿,是他年轻时的初恋。项坤一时冲动想另立门户,带着陶敏儿私奔,没过半年就过够了苦日子,提出分手。 分开后,陶敏儿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却怎么都联系不上项坤。她身子骨弱,生下陶昕玉不到半年就走了,几个月大的陶昕玉也被送进了福利院。没过多久,又被经常去福利院做义工的兰阿姨收养,带回了家里,和周闯一起养着。 其实项坤早就知道了陶敏儿离世的消息,也知道她留下了一个孩子。但那时他已经准备和路月婵成婚,不想多生事端,于是假装不知情,只想过好眼前的生活。 然而当时薄情寡义的他却没想到,自己结婚十几年都没能再生育。兜兜转转,如今还是把陶昕玉接回了身边。 项坤开着车,一路上和陶昕玉很少有交流。他渴望着幼子能够再叫他一声“爸爸”,再像今天上午那样,无助地扑到他怀里撒娇,可陶昕玉一直安静地看着车窗外面,似乎只把他当成了司机。 他这才迟钝地回过味来。今天得到的那一次撒娇,只不过是因为陶昕玉有求于他,利用他的心软,好让他答应以后能继续和那个所谓的哥哥一起生活。 项坤感到一阵悲哀,但也知道这都是他自作自受,没什么好埋怨的。如果他没有把陶昕玉丢在福利院不闻不问,这个孩子又怎么会被别人收养,怎么会和一个外人培养出割舍不开的深厚亲情。 路月婵焦急地在家等了一天,直到深夜,才终于看到丈夫的车出现在外面。 陶昕玉打着呵欠下了车,路月婵迫不及待迎上去,摸着他的脸:“怎么样,路上累不累?早上的事我听你爸爸说了,没吓到你吧?” 陶昕玉摇摇头,看着她担心地问:“路阿姨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路月婵感动不已,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进屋子。 她边走边给陶昕玉介绍每个房间,逛了一圈,就把人领到二楼的卧室:“今天开始这就是属于你自己的房间了,你想怎么装饰都可以。” 陶昕玉抬头环顾着漂亮的新房间,却并没有多少惊喜的反应。路月婵知道他在想什么:“昕玉想哥哥了,是不是?” 陶昕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肯承认。路月婵安慰他:“你要快点适应在这里的新生活,等过些天和哥哥见面了,才能让他安心呀。” 她陪着陶昕玉洗漱完就离开了。陶昕玉独自躺在床上,扭头看向对面,墙边是一整套全新的书桌椅。没有了熟悉的帘子,没有了另一边属于哥哥的呼吸声。 他翻了个身,在不安中强迫自己入睡。 * 时间一天天过去,陶昕玉在项家过完了年,也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可周闯还是没有如约出现在他面前。 没几天就要开学了。这天上午去办理完入学手续,下午两个大人都出门工作,陶昕玉就呆在洋房外的草坪上,和邻居家养的金毛犬玩飞盘。 他又一次把飞盘扔到远处,看着小狗活泼地飞奔出去。伸了个懒腰的功夫,陶昕玉突然听到金毛犬冲着栅栏外汪汪地叫了起来。 陶昕玉怕吓到过路的人,连忙跟过去阻止。可栅栏外站着的,俨然是消失多日杳无音信的周闯。 他的脸瘦削了些,头发也比之前清爽多了,穿着一身干练的运动装,双目明亮,一眨不眨地隔着护栏和陶昕玉对视。深黑的眼睛几乎盯得小猫发怵,差点又要炸毛了。 对望了好一会儿,陶昕玉没有靠近,反而迟疑着后退了几步,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帘嘀嘀咕咕地问:“你找谁呀?” 周闯伸手握住栅栏,咧嘴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玉儿,我很想你。” 陶昕玉不理他,牵住狗绳,又俯身捡起飞盘,转身向邻居家的房子走去。 将金毛送回家之后,他才打开大门把周闯放了进来。 “我跟你爸他们打过招呼了。你想出去玩,还是去我那看看?”周闯无措地跟在陶昕玉身后,看着他走到小花园的水池边拧开龙头洗手,就是不跟自己说话。 陶昕玉擦干双手,抬头看向木讷的哥哥,终于说:“衣服上面沾到了很多小狗的毛,我现在要去换一下。你等等我好不好?” “好。”周闯注意到陶昕玉眼角沾了一点草叶的碎片,用指尖小心地捻掉。这个动作让陶昕玉看见了他手指上贴着的好几条胶布,两手握住他的手腕,拉到眼前认真检查,又发现了更多根本没有处理的细小伤口。 “你的手又不疼了是不是?你答应过我不再打架了。”陶昕玉的声音里带着责怪。 “没有打架。”周闯含糊地解释:“哥哥找了个地方上班。手上这都是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弄的,一点事都没有。” 他没有继续上学的打算了。路月婵倒是说过可以帮他在这边联系学校,但他不想浪费时间在自己没有天分的事情上。他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多到可以堆成山,让小猫安心地睡在上面。 14、第十四章 陶昕玉看着面前这只粗糙的手,便知道哥哥在没有联系自己的日子里吃了很多苦。 他不忍心再对周闯冷着脸了:“家里有药膏,我去给你拿。” 现在他已经能很自然地把这栋老洋房称之为“家”了。 “不用拿。”周闯听着,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我那里都有。” 停顿了下,他又不大自然地笑着说:“玉儿怎么也不叫哥哥了。” 陶昕玉看着他,握着他的手贴在脸侧,脸颊在掌心蹭了蹭,还是周闯最熟悉的撒娇般的语气:“哥哥。” 周闯租的房子离城东不远,但位置偏僻,交通也不方便。他带着陶昕玉坐了公交车,然后转地铁,最后还骑了一段路的单车,才终于到达。 房子从外面看破破烂烂的,屋里倒是收拾得特别干净,应该是周闯出发去接他之前专门打扫过一遍,地板都锃亮。 陶昕玉在小屋里新奇地溜达了一圈,巡视着自己的新领地。他从电视柜上拿起曾摆在兰阿姨卧室里的全家福看了很久,又走进主卧旁的那个房间,转过身望着哥哥:“你一个人住,干嘛要准备两间卧室呀。” 周闯靠在沙发背上,目光一刻都不舍得从他身上移开:“说不定以后会有人来做客,到时候客人睡在哪?” 陶昕玉拧着眉头走到他面前,扬着小脸问个不停:“什么客人?叫什么名字?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布娃娃放在客人床上?” “玉儿,”周闯不逗他了,托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那是你的房间。” 晚饭周闯煮了简单的面条,又烧了两个菜。陶昕玉好久没吃他做的饭了,埋头吃得特别认真。 周闯用公筷把红烧肉的肥肉部分都去掉,再放到小猫碗里:“多吃菜。” 陶昕玉吸完一根面条,忽然仰头看向天花板。他听到头顶上面的位置有人在吵架,声音不算大,但是却穿过楼板传播得清清楚楚。不止是楼上,他还能听到隔壁在看电视,楼下在烧菜的声音。 “这里好吵。”陶昕玉看着周闯:“哥哥,你晚上能睡得着嘛?” 周闯说:“只是先住一阵子,等我再攒点钱,就搬到环境好的地方去。” “哥哥加油。”陶昕玉对他笑:“等会儿我有一个东西送给你。” “什么东西?”周闯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鸡蛋。 陶昕玉神神秘秘地说:“惊喜。” 吃完饭天色也不早了,周闯将陶昕玉送回项家。分别前陶昕玉提出了一个请求:“后天要开学了,哥哥你可以来送我去学校吗?” 不等周闯回答,他就急急地补充:“不来也没关系。” “当然可以。”周闯说:“玉儿想见我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就会过来。” 陶昕玉很高兴地答应了。但是他不会随便给周闯打电话的,他知道哥哥现在工作了,会很忙。所以他们也暂时不能住在一起,哥哥没空照顾他。这些他都明白。 说完话又拥抱了一会儿,才算是真正分开。陶昕玉捧着脸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想要目送周闯离开,却被后者催促:“快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等你走了我就进屋。” “玉儿。”周闯无奈地看着他。 陶昕玉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又想起来件事:“哥哥你等一等!” 他扭头跑进屋子里,又很快地抱着一个东西跑出来,气喘吁吁来到周闯面前,把那只圆滚滚的粉色小猪高高地捧起:“给你这个。” 周闯看着他手里的小猪存钱罐:“给我干嘛?” 陶昕玉笑眯眯地说:“里面有好多钱呢。都给你,哥哥你要快点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住。” 在周闯眼前,粉色小猪在微笑着,天使小猫也在微笑着。 他喉头哽住说不出话,俯身将陶昕玉抱住,紧紧按在怀里。只希望时间暂停,一个世纪都不必放开手。 * 初春的天气仍处于严寒之中,甚至比冬季更多了几分湿冷。 起床后陶昕玉吃完早餐,在新校服外面又加了件外套,跟路月婵匆匆道别,就抱着书包跑了出去。 周闯已经在大门外面等着了,一看到他就伸出手。 陶昕玉牵住哥哥的手指,仰头得意地和他分享:“今天早上我一起床就量了身高,比昨天长高了一厘米哦!” 周闯拿过书包含笑看着他:“是吗?站好让我认真看看。” 陶昕玉兴奋地应了声“是!”,接着就在他面前站得笔直,像一棵挺拔的小树。周闯伸手比划了几下,却没有如愿说出陶昕玉期待的答案,反而扬起眉毛一脸的纠结,好像这个简单的问题很难确认似的。 “哥哥你看出来了嘛?我有没有比昨天高一点点?”陶昕玉抱住他的手臂殷切地询问。 “嗯,有吧。”周闯一本正经地说:“总不能越长越矮——嘶!” 陶昕玉生气地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因为周闯的失言,接下来陶昕玉说什么都不肯让他牵了,气冲冲地甩开他快步走在前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公交,周闯刷过卡,跟着陶昕玉走到车厢后半截,伸手握紧扶杆保持平衡,又将他扯到面前护住:“人多,不要再往后面挤了,好好呆着。” 陶昕玉带着气劲挣开他的手:“不许碰我。” 周闯笑了声,俯首看着他不高兴的小脸,又很欠地伸出食指去挠他的掌心。小猫躲又躲不开,气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抬头瞪着他眼眶都红了,撇着嘴委屈得不行。 “哥哥错了行吗,对不起,不该对你乱说话。”周闯看不得他这个表情,心一下子就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揽着他后脑勺将脸蛋按在怀里:“小玉猫挠我吧,骂我也行,只要你高兴。” 陶昕玉哼哼唧唧地在他后背捶打了几下,力度跟按摩似的,周闯一点疼痛都没感觉到,忍不住笑得发抖。 他一边笑着,手掌揉了揉陶昕玉的头发,顺势便垂下去将握成拳头的小手牵住,团在掌心。陶昕玉发泄过委屈,也不再乱动了,脸埋在他身上安静得跟睡着了似的。 快到站的时候周闯晃了晃陶昕玉的手:“到学校了。” 陶昕玉抬起脸迷蒙地跟他对视,双颊捂得通红,原来还真的睡着了。 天冷本就容易犯困,车厢里又开着暖烘烘的空调,他一不小心就打了个盹。 周闯搓搓陶昕玉的脸将人带下车,在便利店买了条薄荷糖,让他先吃了一颗。陶昕玉快要走进校门之前,周闯才肯将书包递给他,不厌其烦地叮嘱:“放学的时候我就在这个位置等着,别乱跑,第一时间过来找我。” “嗯!”陶昕玉吃着沁凉的硬糖,心情很好,活泼围着哥哥跳来跳去。周闯看得好笑:“上学还这么开心。” 陶昕玉又重重点头:“嗯!我看到了课表,今天有美素课,老丝要教我们剪窗花。我要认真学。” 他边说边用舌头搅动着嘴里的糖果,吐字不清,偏偏神情又十分郑重严肃,更显得可爱非常。 周闯将他往门口送了送:“进去吧。” 陶昕玉跑出去几步,突然折回来,将薄荷糖嚼碎咽掉:“哥哥等放学了你再来接我,我们去书店好吗?我想买一点书还有字帖。” 见周闯点头答应,他才又背着书包,丁里咣啷地跑进学校大门。 晚上放学,陶昕玉被周闯牵着去逛书店,买了喜欢的故事书跟字帖,周闯结账的时候他悄悄溜走又溜回来,拿了包印刷着花草图案的横线纸。 “这是要写什么?”周闯低头看着若无其事从胳膊底下钻到自己怀里站着的小猫。 陶昕玉鼓着脸颊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声音蚊子哼哼似的:“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 “哥哥哪里敢笑话你?小玉猫殿下,小玉猫大人,宇宙之王小玉猫。我要是笑话你,你就把我流放到小玉猫星球上好了。”周闯将信封一起结了,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纸袋,搂着陶昕玉往外走。 陶昕玉被哥哥花里胡哨的称呼逗得害羞不已,头都不敢抬,等走出书店,气恼地又打了他两下,然后才说:“是今天美术老师说,我们要多发掘兴趣爱好,让它变成自己的特长。所以,我想写一个故事出来,就像……就像大棕熊和小狸花猫那样,但是又不一样。” “是吗,你要写一个什么故事?” “不告诉你……”陶昕玉决心在没写好之前,对任何人都要保持神秘。 项坤今天出差不在家,陶昕玉便趁机想到周闯那里过夜。路上他有点忐忑地给路月婵打电话,软磨硬泡加上各种撒娇,路月婵拿他半点法子都没有,只得叮嘱他晚上要早睡,明天去学校别迟到。 到了出租屋里,周闯做饭,陶昕玉写完作业,练完字,刚铺开买回来的新稿纸,就被叫过去吃饭。 他脑子里想着要写的内容,生怕晚一会儿就忘了,急匆匆扒了两口就要擦嘴巴。周闯又给他夹了些可乐鸡翅:“玉儿?” 陶昕玉看着大半还没动过的菜,乖乖坐回椅子上,吃到七八分饱,再次将碗放下:“哥哥我吃饱了。” “去吧。”周闯开始收拾碗筷。 陶昕玉正咬着笔杆发怔,周闯悄无声息走进房间坐在书桌边,拿起了他丢在床上的故事书,默默翻看。 陶昕玉扭头看着他,耍赖地丢下手中的笔:“哎呀,哥哥……我本来都快写出来了,都是你,突然走进来,把我的思路全打断了。” “又不是作业,干嘛这么着急?慢慢写就是了。”周闯将他拎起来:“先去把澡洗了,不然时间太晚了没热水。” 洗过澡,陶昕玉变得香喷喷、暖洋洋的,快乐地在沙发上爬来爬去。睡衣还是有些单薄,周闯拿了条毯子把他裹住,打开电视让他看,自己则开始洗衣服。 他洗着洗着,想起搬家时带来的旧布娃娃,干脆拿出来一并洗了。正好陶昕玉看了半集动画片,想着让布娃娃陪自己一起看,等发现周闯把它放进水池里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陶昕玉跑进卫生间,挤在周闯身边恋恋不舍地看他搓洗布娃娃。 “你看,水都浑了,再不洗干净,我都怕半夜有小虫子从它嘴里爬出来,再爬到你嘴里。”周闯吓唬他。 陶昕玉撅嘴哼了声,闷闷地说:“哥哥你真的好无聊。” 周闯说:“我不仅无聊,你要是冻感冒了我还会喂你喝很苦很苦的药。快点回沙发上把毯子盖好。” “不要嘛。”陶昕玉揪着他的衣角:“你陪我看动画片。” “衣服都甩干晾好了我就过去。”周闯哄他:“最多十分钟。” 他忍不住俯身在陶昕玉头顶亲了一下。 陶昕玉回到客厅重新将自己紧紧裹住,没看多久就开始打呵欠。他犯这困,忽然听到拍照时的“咔嚓”一声,警惕地睁大眼睛看着周闯:“哥哥!” 他怀疑周闯拍到了自己很丑的照片。 周闯欣赏着相册里的抓拍:“小玉猫卷饼。” 他在旁边坐下,将卷在毯子里的陶昕玉抱到腿上,让弟弟能更舒服地依偎在自己肩头。 “照片给我看一下。”陶昕玉细声细气地命令。 周闯闻着他的脑袋,在头顶又亲了一口,拿出手机让他检查。陶昕玉看着那张照片,里面是自己眯着眼睛,脑袋歪到一边在犯困,倒说不上丑,只是很呆。 他伸手就要按删除,周闯抢过手机:“不许删,这都是我老了以后要看的人生回忆。” “这么傻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呀!”陶昕玉伸长胳膊想把手机抢回来,但身高差距所限,实在是够不着。 没几分钟他就抢累了,呼哧呼哧喘着气从毯子里爬出去,跑进卧室,从书桌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本子,奋笔疾书。 周闯怕他着凉,拿着毯子跟过去看:“又在写什么呢?” “我在写老了以后要看的人生回忆呀。”陶昕玉说完,继续埋头认真地写着,思路顺畅,下笔如飞,简直可以说是文思泉涌。周闯又凑近了点,终于看清原来他在编造自己的罪状: x年x月x日,哥哥拍我的丑照片,还说要留到老的时候拿出来笑话我! x年x月x日,哥哥煎了有点糊的鸡蛋给我吃。 好处:如果中毒了今天可以请假不去学校。坏处:如果中毒了,肚子疼去医院,医生让我打针吃药怎么办?臭蛋哥哥。 x年x月x日,今天哥哥叫我起床的时候特别凶。虽然我赖床了,但是哥哥真的好凶,坏哥哥我讨厌你。 x年x月x日,这是我永生难忘的一天…… …… 周闯看着看着就气笑了,张开毯子把小猫裹住:“陶昕玉,我要是哪天死了,肯定是被你冤枉死的!” 陶昕玉放下笔,转头朝他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15、第十五章 “昕玉,昕玉,你哥哥来了!” 路月婵站在楼梯上,朝二楼方向喊着,随后回到客厅,边拿起茶壶边对周闯笑了笑:“在房间里写作业呢。周先生你这阵子算是忙完了,可以歇歇了吧?” “对。”周闯看着她要去泡茶,忙说:“我自己来就行,您别忙了。” “你看你,还这么客气。”路月婵还是把茶泡上了,又和周闯说起陶昕玉最近的学习情况:“昕玉上周刚考完试,成绩保持得蛮好。我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他们班主任也跟我夸他呢。” “玉儿一直很聪明。”周闯跟她不咸不淡地聊着。 “对啊,可让我放心了。就是老项还不知足,老是要揪着点小事跟他吵。”路月婵放轻声音,悄悄告诉周闯: “昨晚上他在外头喝了点酒,回来非要检查书包,怀疑昕玉早恋,俩人又吵了一架。昕玉今天连饭都没吃。” 她希望周闯带陶昕玉出去玩的时候能哄一哄,劝一劝。 周闯笑意寡淡,看着冒出热气的茶杯,安慰她:“玉儿很乖,不会的。” 已经等了好几分钟,楼上还是没有动静。周闯站起身:“我上去看看。” 他走上二楼,来到陶昕玉房间外,轻轻叩门:“玉儿,是我。” 随着房门打开,清甜的草莓香气扑面而来,周闯看着陶昕玉,眼神渐暗。 几年里小猫长高了些,褪去了婴儿肥的脸蛋也愈发精致明艳,只是青春期烦心事太多,不爱笑了,雾蒙蒙的大眼睛看人时总带着一丝娇嗔的味道。 “躲在房间里做什么。”周闯放柔了声音。 陶昕玉小声说:“路阿姨没告诉你我在写作业吗。” “就这么不想搭理我。”周闯无奈,伸手蹭了下他唇角的果酱:“饼干好不好吃?” 陶昕玉轻轻点头。 “哥哥可以进去吗?”周闯又问。 陶昕玉又点点头,这才把他让进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装饰得很粉嫩,又飘着清新甜蜜的草莓味,一走进来仿佛步入了童话里的小世界。书桌上堆着课本和作业,旁边是撕开的果酱饼干包装袋。 陶昕玉昨晚刚和项坤吵过架,不想看到对方,所以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路月婵来劝他也劝不动。 他蜷坐在转椅里,拿起饼干继续啃着。周闯站在门口犹豫了下,还是把门虚掩上,没有完全闭合,随后拉过另一张椅子坐下,看着小猫吃东西。 陶昕玉啃到一半有点累了,停下来目光放空,回过神又继续啃。 周闯看着他,笑了。 陶昕玉瞪着哥哥,用目光质问他在笑什么,把最后一点饼干吃完,拿出纸巾擦擦嘴,就继续埋头写写画画。 从念中学开始他留了长头发,如今长度已经快要及腰。这会儿用一根铅笔把头发胡乱挽在脑后,乱糟糟的,可又很有些随性的漂亮。 “等你作业写完了,我们出去逛逛。”周闯说。 陶昕玉拿橡皮擦拭着纸上的痕迹:“逛什么?我不想出去。” “去给你买几件新衣服。” “那走吧。”陶昕玉立刻放下橡皮,打开衣柜抽屉寻找袜子。周闯看着桌上摊开的课本和纸张:“这就不写了?” “作业昨天我就写完了。”陶昕玉说。 周闯走到书桌边,看着刚才被橡皮擦拭的那张纸,原来上面只有些乱七八糟的涂鸦。陶昕玉穿上袜子又来催他:“快走呀。” 周闯被推着走出卧室,下楼跟路月婵说了一声,就把陶昕玉带走了。 走出前院大门他握住陶昕玉的手,握得有些紧,让陶昕玉不太舒服:“哥哥你的手太热了。” 周闯只得松开,退而求其次地让他牵着自己一根手指。 上车后陶昕玉问:“你这次休息几天啊?” “半个月。”周闯给他系安全带:“过几天学校放长假了,带你出去散心好不好。” 他现在的工作是房地产销售,干了几年,资历积累得不错,在公司也有个经理的名头,只是经常需要出差去谈业务,见客户。 每次一闲下来,最要紧的事就是陪小猫。 其实陶昕玉现在已经不太需要他时时陪着了。家里有路月婵,项坤这两个家长,学校里有朋友同学,而且又是学业正忙的高中阶段。 但周闯不希望因为忙工作而疏忽了陶昕玉,这是本末倒置。他的职业目标就是趁着风口还在的时候多挣些钱,然后退休,把小猫带在身边全心全意地照料。 但是进入青春期以后,陶昕玉就有点不太愿意像小时候那样和他亲近了。他也摸不清原因。 陶昕玉板着脸,看着窗外说:“我心情很好,不需要散心。” “玉儿。就当是陪哥哥一起出门度个假。”周闯放低姿态:“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自己玩。” “那好吧。”陶昕玉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 平时陶昕玉有看时尚杂志的习惯,衣橱里的大部分衣服都是他自己选的,剩余一些则是路月婵为他购置。 周闯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懂行,只会凭直觉评个好不好看。陶昕玉挑衣服的时候,他就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查看工作消息。 陶昕玉陆续试了几件裙子,都不算特别喜欢,直到最后的一条荡领吊带裙。 腰身收得很紧,显出窈窕的身段,微泛珍珠光泽的纯白布料衬得他眉眼冷艳,皎洁无暇,披散着的乌黑长发又让气质多了些乖巧的感觉。 又冷又俏。是一种古典而静谧的美感,犹如月光下独立于河畔静静开放的水仙。 周闯情不自禁站起身迎接,视线凝固在陶昕玉胸口露出来的大片嫩白肌肤,笑着称赞:“好看,很好看。” 动作却是捏着松垮的领口布料,试图往上提一提。 陶昕玉拍开他的手:“这件裙子我要留到毕业晚会。” “毕业?玉儿,你想得也太远了。时间还早着呢,到时候再给你买件正式的晚礼服,这条在家当睡衣穿算了。”周闯又去提他的衣领,抽空对服务陶昕玉的店员说:“刚才试过的都拿了吧。” 陶昕玉在前面逛,他在后面拎着大堆购物袋当牛做马地跟随。 趁着陶昕玉又去试衣服的空当,周闯去买了两杯喝的,再回到店里,长条沙发上多出了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见周闯落座,那男人颇为自来熟地打招呼,还递了根烟:“哥们也来陪老婆啊?” 周闯摇头拒绝,看了眼试衣间方向,放下饮料,拿纸巾擦着手上的水汽:“没有,是妹妹。” “你们年轻人就喜欢整那套哥啊妹啊什么的,说到底不都一个意思。我还能不懂么?”男人调侃罢,撑着膝盖站起来到外面抽烟去了。 陶昕玉又看中了件风衣并一条短裙,将衣服交给店员,转头就见哥哥盯着自己,目光炙热,嘴边挂着浅淡的笑意。 陶昕玉到他身边坐下,拿起冰沙喝了两口,懒散地命令:“去结账吧。” “就这些?不试了吗?”周闯低头整理着妹妹裙摆的褶皱:“逛累了没有?吃完饭再回去吧,我订了餐厅。” 陶昕玉烦躁地去打他的手,反被他抓住手腕,揉搓肉垫似的,忽轻忽重地捏着掌心。 “周闯。”陶昕玉警告他。 周闯又捏了一下:“要叫哥哥。” 陶昕玉抬起被他紧紧缠住的那只手,低头就要咬,周闯无奈地松开:“咬我也就罢了,你这是准备连自己的肉一块儿咬?” 去餐厅的路上,陶昕玉一直认真地吸着冰沙,周闯说话他也完全不理会,气得周闯又抓过他的手狠狠把玩一通。 落座后服务生递过菜单,周闯将决定权交给陶昕玉:“看看想吃什么。” 陶昕玉试衣服试累了,一手支颐,低头玩着桌花:“是你订的餐厅,你自己点。” 周闯皱眉翻看,服务生在旁边试着推荐:“两位可以试试我们家新推出的双人套餐。” “哪个?”周闯问。 服务生伸手虚指了一下:“这款,菜式比较丰富,口味也不重,很适合情侣约会。” 周闯心虚地看了眼陶昕玉,却见妹妹仍然专心摆弄着桌花,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可以。”他合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 虽然一整天都没怎么进食,但陶昕玉仍然吃得不多,每道菜只尝几口,只对最后一道甜品还算感兴趣,用勺子一点点地舀着上面的奶油。 服务生递来账单,周闯刷完卡,看了眼陶昕玉面前吃掉大半的点心:“这个无花果挞再帮我打包一份带走。” 陶昕玉吃完了奶油,拿起叉子戳着挞皮,兄长的手忽然伸过来,拇指蹭掉他唇上沾着的一点残渍。他蹙眉躲避,脸却被大掌不容拒绝地捧住,周闯用指腹轻揉他的唇角,试图揉出个笑脸:“怎么啦,吃饱了也不高兴。”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陶昕玉嘀咕。 周闯清清嗓子,故作随意道:“不就是你爸误会你早恋了吗?哥哥相信你。” 陶昕玉抬头看着他:“你觉得我不会谈恋爱吗。” “玉儿谈恋爱难道不告诉我?” “你猜。”陶昕玉说完又不理他了,拿出手机刷着动态。 周闯头疼极了,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16、第十六章 下课铃声响了。 陶昕玉合上课本,和同学一起站起来,面对讲台微微鞠躬,拖长了声音:“老师再见——” 老师前脚离开,后脚教室里就变得哄闹。 陶昕玉收拾好书本文具,挎上书包边往外走边查看消息。 有路过同学和他道别:“拜拜昕玉,节后见啦。” 陶昕玉对她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又落在手机屏幕上。 橘红的余晖投落在走廊里,将陶昕玉小半边脸也映上些许暖色。他穿着春夏季的制服,白色海军领短袖衬衫和藏青色百褶裙,修长笔直的双腿裹在黑色长袜里,脚上踩着一双低跟小皮鞋。 简单素净的配色,普普通通的剪裁,也因为穿着的人有张过于漂亮的脸蛋而变得十分惹眼。一路上频频地有人偷看他,又因为他冷淡的神情不敢主动打招呼。 走到教学楼下,几个男生说笑着和陶昕玉擦肩而过。他忽然有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和一般的暗中仰慕和欣赏不同,这人的注视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住的猎物一样。 陶昕玉回视过去,对方是个陌生的alpha,之前他在学校里从没见过这个人。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alpha的神情非常自然地变得温和、友好,甚至对他笑了笑。 “玉儿。”周闯找了过来,手里拿着他点名要喝的饮料。 陶昕玉没有再看那个人,接过饮料低头咬住吸管,被周闯揽着肩膀往外走。 * 明天就是长假第一天,周闯已经定好了出去玩的地点,是个远离市区的农家乐,有山有水很清净。 陶昕玉习惯在休息日先把作业完成,吃完饭,洗过澡,就坐在书桌前写个不停。周闯在客厅收拾行李,两个人各自忙碌着。 行李准备妥当,周闯切了点水果,端到陶昕玉房间里让他休息一下眼睛,又去打了盆热水。 他坐不惯坐矮凳,索性直接半跪着,低头给妹妹洗脚。 陶昕玉也习惯了这样被伺候,吃了一块桃子,觉得太甜了不喜欢,就又叉了一块喂给周闯:“哥哥。” 周闯张嘴吃掉,按摩完小腿,又将陶昕玉左脚托起,轻轻揉按足心。 妹妹的脚掌玲珑白皙,在他手中捧着,仿佛是精雕细琢的一件上好玉器,本来就该用来珍爱把玩。 那脚尖与足跟透着娇嫩的粉色,蜷缩着的脚趾也是圆润可爱,还涂了很淡的半透明甲油。被按得有点痒了,便轻扭着往后瑟缩,又被周闯拉回去重新握住。 按了一会儿,周闯仰头看向陶昕玉:“疼不疼?” 陶昕玉摇摇头,又喂给他一块桃子。周闯嚼碎咽下,明白过来:“玉儿不喜欢这个啊。” “太甜……也不够脆。” “哥哥下次换个品种买。”周闯按着他的脚背浸泡在热水里,不让他乱动:“多泡一会儿。冬天你老是怕冷,就是体质太寒了,要好好养着。” 他以前并不信这些所谓的养生,因为他自己钢筋铁骨,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病。但是小猫身体弱,每到换季、情绪激动的时候都很容易发热,他被吓怕之后,就开始信了。 他总觉得是怪以前自己没照顾好,才会留下了病根。 水渐渐由温转凉,周闯握着陶昕玉的脚踝轻轻拉起,另一只手拿着软巾仔细地擦干。 等他也洗漱过,关了客厅里的灯,看到妹妹又趴在书桌前写着,叹了口气,直接过去把人拎了起来。 陶昕玉手里还握着签字笔,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被周闯两手架着腋窝从椅子里拎起来,放到了床上。坐下之后他才回过神,喉咙里挤出“嗯?”的一声,抬脸仰视着哥哥。 “先睡觉,作业明天再写。”周闯用手背蹭了蹭妹妹的脸蛋:“长假不是有好几天吗,急什么?” “我习惯了……”陶昕玉想站起来,但是周闯却伸手把笔拿走,合上盖子丢进了笔袋,又自己霸占了书桌前的转椅。那椅子陶昕玉窝在上面一年多了,都跟没留下多少承重痕迹,周闯这一坐,却是让它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周闯关了主灯,房间里光线顿时变得昏暗,让人有了睡意。他大马金刀坐着,看着陶昕玉:“你睡着了我就出去。” 陶昕玉气呼呼地爬进被窝。 那个已经很旧的布娃娃还放在枕头边,纽扣眼睛掉过一次,陶昕玉又重新缝好了,还给它换了新衣服。 周闯看着那床上的小山包拱了几下,是小猫翻了个身。接着一只手伸出来,把布娃娃捞到了怀里抱着。 他又安静等了会儿,蹑手蹑脚来到床边。 陶昕玉睡相很乖,浓长的睫毛微微扑动,唇瓣微抿,脸颊紧贴着布娃娃被挤出了一点软肉,呼吸平稳,已经睡得很熟了。 * 天气有些热,陶昕玉恹恹的,牵着哥哥一根手指跟在他身后,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去往房间。 这处农庄环境的确清幽,客人也不多,各处都栽种着郁郁葱葱的草木,很适合休养身体,放松心情。 陶昕玉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洗完清爽了许多,穿着睡裙靠坐在临湖的窗口边,眯起眼睛懒懒地望着外面。窗边悬停着几只蜻蜓,起起落落的,惹得他伸手去抓。 周闯看过菜单,点了几个特色菜,简单冲完澡就开始洗两人的衣服。 妹妹的衣服要精心打理,必须和他的分开洗。外衣外裤可以丢洗衣机,但贴身衣物他还是坚持自己手搓。 过了一会儿陶昕玉对蜻蜓失去兴趣,走进浴室从周闯身后绕过去,用洗衣液和洗发水兑了一点泡泡液出来,拿着吸管蹲在周闯旁边吹泡泡。 “今天先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去摘苹果?”周闯提议。 陶昕玉点点头。 周闯看着他玩:“现在开心吗?” 陶昕玉说:“一点都不开心。” 说完撅起嘴唇又吹了一串泡泡。 五彩缤纷的泡泡还没有散尽,周闯忽然俯身凑过来,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陶昕玉没能躲开,叫了声:“哥哥!” “玉儿刚才那样,看起来就是想要被亲。”周闯说。 “才不是。”陶昕玉又准备吹泡泡,嘴巴微微张开又立刻抿住,瞪了周闯一眼,拿着泡泡水起身回到客厅里去了。 中午吃过饭陶昕玉就把自己关到茶室里继续写作业,还是用铅笔挽着头发,戴了一副眼镜。 周闯煮了点花茶送进去,看到妹妹精疲力尽地趴在手臂上睡着了,额头细密的汗粘湿了碎发,一边睡裙吊带滑落到手臂上,那副窄框眼镜也歪歪斜斜地掉下来一半。 他将铅笔取下,又伸手去摘眼镜,才发现眼镜并没有镜片,纯粹起到个装饰的作用。 周闯俯身把陶昕玉抱起来。手里软绵绵的一团,他甚至觉得小猫的体重这几年似乎都没有增长多少,他怎么努力都养不出一点珍贵的,多余的肉。 周闯无奈地低头蹭了蹭陶昕玉的脸颊,听到他哼了声,像是毛绒绒的尾巴尖从鼻梁上拂过,心头有刹那间的酥痒。 怀里这张小脸近距离看着更是漂亮得惊人,天真纯净,不谙世事。 他又想到路月婵说过的话,想到项坤总是担心陶昕玉会偷偷早恋。 会吗? 周闯觉得骄傲的小猫应该谁也看不上。 至于他自己,心情是混乱的。他不能也不敢有太多念头,这些年里想要一直一直陪在妹妹身边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他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继续下去就好了。 * 陶昕玉写完作业累得睡着了,睡醒发现哥哥在自己旁边躺着,眉头紧皱很疲倦的样子。 他睡饱了,恢复了力气,于是静悄悄爬起来,从书包里拿出纸和胶棒,剪下来两片粗直的眉毛,涂成黑色贴到周闯眉毛上,又拿出记号笔给周闯画胡子。 他跪坐在周闯旁边,手捧着周闯半边脸免得乱动,低头认真地画着。 他画得很用心,不知不觉趴在了周闯身上。 手腕忽然被握住。 陶昕玉挣扎了一下没挣开,看周闯还闭着眼装睡,细声细气地叫他:“哥哥……” 他叫完周闯还是不睁眼,逃避般地扭过头,长长吐了口气。陶昕玉没看懂他这是什么反应,随即感觉到大腿位置被一块存在感越来越明显的东西硌着。 陶昕玉疑惑地低头去看,还轻轻蹭了下。周闯猛然坐起身将他放到一边,左手捂着脸用力搓了搓,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陶昕玉爬到床边,探出脑袋往客厅看了眼,周闯钻进浴室把门锁上,紧接着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周闯走出浴室,便看到陶昕玉站在卧室门口望着自己,大眼睛里没有丝毫惊慌,只是好奇。 两个人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妹妹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勾人的意味,就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天真地望着他。 “……”周闯极力压抑着刚刚解决完的绮念,但是很快就失败了。他转身又躲回去,把花洒打开遮盖着里面的动静。极其狼狈的惨败。 陶昕玉仍然不理解他的窘迫,歪了歪脑袋,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17、第十七章 如果出来玩还要一直闷在屋子里的话,就太可惜了。 晚上周闯带着陶昕玉出门散步。住处附近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碎石子路,两侧种着石榴和蜀葵。周闯看这处风景不错,拿出手机:“玉儿,要不要拍照?” 陶昕玉乖乖站着让他拍了几张。 周闯拍别的东西技术不怎么样,倒是总能捕捉到妹妹最娇憨、最灵动的一瞬间。照片里陶昕玉站在花丛边,白色裙摆、柔软发丝都被夜风轻轻吹动,他抬手整理耳边的头发,望着镜头笑眼弯弯,唇角扬起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还露出了一点点可爱的牙齿。 陶昕玉跑跳着挤到他面前检查照片,蹙着眉头:“这张不好……这张也不好。” “哪里不好?”周闯忍不住说:“这张很好,这张也很好。” 他手快地把壁纸和锁屏从用了很久的,妹妹撑着透明雨伞坐在甜品店屋檐下看雨的照片,换成了刚才新拍出来的美照。 陶昕玉批评:“这张笑起来好傻……” “明明很可爱很漂亮。” 小猫脑袋就抵在身前,周闯忍不住贴近,在额头亲了一下。陶昕玉捂着额头往后退开:“不准亲我!” 周闯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吃刨冰吗?这里的密瓜刨冰很有特色。” 陶昕玉还捂着额头,警惕地看着他:“不吃。” 周闯往前走:“卖刨冰的店我记得在这边。” 陶昕玉跟在他后面。 走了一段路,周闯往后伸出一根手指,陶昕玉轻轻地牵住,和他贴近了些。 刨冰店就是一个小餐车,前方用彩色灯串围出一块灯火通明的区域,摆着露天桌椅。客人不少,农庄的服务员在里面不停地做刨冰。 周闯点完单,回到妹妹身边坐下:“还点了巧克力华夫饼。” 陶昕玉手里玩着一根路上摘的狗尾巴草,举起来去挠周闯的脸。周闯任他挠着,拿出手机登上工作号看了眼消息。 销售本质上就是个没有休息也没有节假日的工作,得时刻关注客户的动向,即使真在休假也不能完全放松。周闯随便看了两眼便又退出去,欣赏了一会儿新的壁纸,意犹未尽地说:“这里光线也不错,哥哥再给你拍两张好不好?” “不好。”陶昕玉不会再给他机会,让他趁着自己检查照片的时候偷亲了。 “玉儿……”周闯正要再劝劝,肩膀忽然从背后被人拍了下:“哎哟,周经理!这么巧啊!” 周闯转头看去,见是一个之前的老客户,站起身握手:“陈总!有阵子没见了,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是多亏了你之前帮忙,那药一直在吃着,在老家养了几个月,现在挺硬朗。”说话的中年男人对周闯态度也很是热络:“前两天我还去了你们公司一趟。我有个兄弟想给公司换个地方,我一听就想这活肯定得让你来……” 聊了几句,陈总看向坐在周闯身后的陶昕玉,挤了挤眼轻声调侃:“女朋友这么靓?难怪周经理在外头成天跟我们装正人君子,原来最宝贝的早就藏到家里了。” “这是我妹妹。”周闯解释。 “哦,哦,误会了。”陈总听他这么说,顺势把自己那桌的一个少年叫了过来:“阿骏!” 那少年起身走过来,也是个模样端正的帅哥,站在两人面前:“叫我干嘛?” “我跟周经理要谈生意,你去陪妹妹玩一会儿。”陈总看周闯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少年,笑着介绍:“周经理,这是我外甥司徒骏。都是自家人,让两个孩子说会儿话,也免得妹妹自己坐着无聊嘛。” 周闯回头看着低头吃刨冰的妹妹,又看眼司徒骏:“那就麻烦了。” 他俯身在陶昕玉耳边叮嘱:“哥哥去跟客户说几句话,就在那边坐着,有事就去找我知道吗?这个人在旁边保护你的安全,不想理就不用理,把他当空气好了。” 陶昕玉点点头,喂过来一勺刨冰。周闯吃了,又摸摸他的脸,这才和陈总走到另一张桌子旁边坐下,开始聊工作。 司徒骏在陶昕玉对面坐下:“你好。” 陶昕玉咬着勺子看他一眼。 司徒骏的身体往前探了探:“我们前两天是不是见过?在你学校里。” 陶昕玉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也懒得花心思去回忆,便说:“没有吧。” 他态度挺冷淡,司徒骏自讨没趣,也不想继续贴着了,哦了声,低头开始玩游戏。但是一局游戏还没打完,他退出去关掉屏幕,忍不住又问:“你平时对谁都这样吗?” 陶昕玉忙着吃刨冰,没有回答他。司徒骏看着他沾染了汁液的唇瓣,灯光下晶莹粉润,只是这么看着,似乎都能想象到唇齿相依时柔软甜蜜的触感。 他喉头发紧:“……有这么好吃么。” 这里的刨冰他吃过,只不过是有个可以让顾客自己采摘水果拿来现做的噱头而已,味道并没有比外面的刨冰好到哪去。 但是陶昕玉吃得很专心,好像全世界再没有比吃眼前这碗刨冰更重要的事了。司徒骏看着看着,竟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也到餐车窗口前去点单,选择口味的时候直接指了指陶昕玉的方向:“我要跟他一样的。” “不好意思,蜜瓜口味今天的原料已经用完了。”服务员抱歉地说:“刚刚连着有好些客人过来买,都要了蜜瓜味。明天您可以早点过来,我们下午……” 司徒骏没再听他说什么,气闷地回去坐下,撑着脸继续看陶昕玉吃刨冰。 周闯点的是最大份,陶昕玉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不想再吃了。旁边的巧克力华夫饼也是只咬了两口。 陶昕玉抿着冰凉的嘴唇,望向周闯的方向,等着哥哥回来把自己没吃完的食物解决掉。但是刨冰很快就会融化,他有点着急。 “你不吃了吗?”司徒骏挠了挠鼻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吃不完的话能不能给我。” 陶昕玉惊讶地望着他:“上面有我的口水。” “我知道。但是今天蜜瓜味不卖了,我没买到。”司徒骏拿出手机:“就当我跟你买了一份吧,加个好友,我把钱转你。我没带钱包。” 陶昕玉觉得这人真是奇怪:“这些是留我哥哥的。” “……”司徒骏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么丢脸的时刻。主动去索要别人吃剩的东西也就罢了,结果花钱买竟然还买不到?! 他带着点气,坚持道:“我给你两份的钱。” 陶昕玉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大傻瓜。 “三份。”司徒骏较着劲。他不相信自己今天真的买不下来这碗没吃完的刨冰。 “……你吃吧。”陶昕玉的语气有点同情,把刨冰往司徒骏那边推了推。 司徒骏又晃晃手机:“谢谢。我把钱转你。” 陶昕玉摇了摇头。 “嫌少吗?那我按五份的价格给你。” “不是的。”陶昕玉说:“手机在我哥哥那放着,而且我也不想加你。” 司徒骏气结,大口大口把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刨冰全吃光,想想又觉得不好意思,看了眼聊生意的两个大人,回头对陶昕玉说:“想不想看孔雀,我带你去。” * 两人在林间小径上走着,司徒骏一点都闲不住,随手从旁边树上扯了颗橘子下来,剥开就吃,还递给陶昕玉:“尝尝?” 陶昕玉用力摇头,往另一边躲了躲。 司徒骏嚼着橘子说:“这片地方我年年来,熟悉得很。你在这呆几天?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陶昕玉抿着嘴唇没应声,司徒骏笑了:“你怎么这么腼腆啊。” 得不到回应。他又说:“你平时也总是这个不开心的样子吗?长这么漂亮,穿着这么好看的裙子还不开心,到底要发生多逗乐的事才能让你笑出来。” “……” “要是我现在爬到树上扮猴子给你看,你会不会高兴一点。” 陶昕玉站住了,转身看着他:“你扮吧。” 司徒骏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无奈地耸肩:“我倒是想,这附近没有合适的树啊。我们还是去看孔雀开屏算了,走。” 孔雀园掩映在几丛竹林之间,场地不算大,环境收拾得倒很干净。可惜天色太晚,那几只骄傲的白孔雀都懒洋洋地歇在假山阴影处,不愿意动弹。 司徒骏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苏打水,坐在陶昕玉身边,放下一罐,自己先喝了起来。 他咕噜咕噜喝得很响,两口喝完将罐子一捏,放在手边。 “谢谢你。”陶昕玉扯开拉环,小口小口地喝着饮料。他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喝掉半罐,转头继续看向护网里面的孔雀,留给司徒骏半侧着的脸。 他唇角处残留着苏打水未消的气泡,缀在被薄薄绯红色晕染的肌肤上,天真而娇艳。婆娑竹影随风轻晃,细碎光斑吻过白皙清透的脸,温柔隽永,像一幅淡彩画。 司徒骏屏住呼吸不愿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它们睡着了。”陶昕玉忽然说。 他没有回头看向司徒骏,而是望着孔雀们,声音很轻地说着。像在分享一个秘密。 司徒骏嗯了声。 “还是走吧。”陶昕玉又说:“没有谁喜欢睡觉的时候被人盯着看。” 他微微出了点汗,草莓的味道浅淡却极有存在感地飘散开,是很解渴的清甜。 “再坐会儿,吹吹风也行。”司徒骏扯扯t恤领口,喉咙干燥,身体里也有些热:“这里比那个小摊凉快多了。” 陶昕玉喝着苏打水又吹了会儿风。 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安静地并肩坐着。 司徒骏又将喝完的空罐子拿起来捏着,喉结滚动,定定地盯住手里的易拉罐,眼神一点不敢往陶昕玉那边去,耳朵却还是逐渐烧红了。 他还是想问问陶昕玉,难道真的一丁点都不记得自己了吗? 他们见过明明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每次他都能第一眼就把陶昕玉认出来。他自认外形在alpha中算得上出众,却好像没能给这个被娇养着的omega留下半点印象。 还没问出口,竹林后面传过来周闯的喊声:“玉儿!” 陶昕玉没有应声,但是站起来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刚见到人,周闯就把他拉进怀里,摸着脸颊、手臂,神色焦急,语气却还是柔和的:“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坏小猫。” “你一直在跟那个人说话,我不想过去。”陶昕玉看向独自坐着的司徒骏:“我们只是来看孔雀,但是孔雀都在睡觉。就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他还请我喝汽水。” 周闯说:“是吗?” 注意力从他脸上短暂地转移到司徒骏那里,眼中含着冷意。 司徒骏也看着他,暗暗地把手里的易拉罐捏得扭曲变形,就连锋利的尖角把手划破了也没有松开。 他好像知道原因了。知道陶昕玉为什么不记得他。 是因为,身边已经有一个碍眼的alpha存在了吧。 18、第十八章 司徒骏丢掉易拉罐朝两人走过去:“周经理,你和我二舅聊完了吗。” “嗯。麻烦你照顾玉儿了。”周闯回完,看着陶昕玉,语气略微有些生硬地低声教育:“以后不可以再随便跟不熟的人去陌生的地方,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司徒骏下颌线紧绷着,勉强还笑了笑:“那我先去找他了。” 说完他就握着拳头走了。 他走后陶昕玉才说:“你真讨厌,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对我说那些。” 周闯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外面偷小猫的坏人太多了,哥哥不防着点怎么行。” “讨厌。”陶昕玉说着,伸出手臂扒在他肩膀上:“我走累了。” 周闯右手将妹妹抱起,左手摸索到纤细脚踝边,解开搭扣把两只高跟鞋脱下来拎着,慢慢朝住处走:“回去再用热水好好泡一会儿。以后少穿这种细跟的鞋子,脚疼不疼?” “可是很好看。”陶昕玉靠在他颈边闷闷地说 “你怎么样都好看。” 陶昕玉伸出手指摸着周闯下巴上刺刺的胡茬,关心地问:“生意谈得怎么样呢?” 周闯笑了:“很顺利。都是因为有玉儿保佑,人家看你的面子上才让利给我。” “真的假的?”陶昕玉抬起头看着他。 “真的啊。”周闯说:“陈总看在我还要养妹妹的份上,说这单就让我多挣几个点。玉儿是我的小福星。” 陶昕玉怔怔的,小声嘀咕着“没有骗我吧”,又把脸靠在他身上。 “挣了钱给玉儿买别墅好不好。”周闯蹭着他的脑袋:“最好再盖一座城堡让你住进去。” “那你呢。” 周闯想了想,说:“哥哥站在门口不让别人进。” “不对。”陶昕玉轻轻地说:“你要和我一起住在里面。” * 第二天大清早周闯就醒了,洗了个澡,早饭送到了才去叫陶昕玉起床。 陶昕玉被抱起来还没醒,脸贴着他胸膛睡得很香。 周闯拿过梳子给妹妹梳头发,太复杂的也不会,只用发圈扎了个双马尾。他调整蝴蝶结位置的时候陶昕玉醒了,带着一点起床气,睁开眼睛就说:“讨厌你。” “嗯?” “讨厌哥哥。” 周闯趁着小猫还没完全清醒,在头顶亲了下:“坐好,脸转过来给我看看。” 陶昕玉乖乖转过身骑坐在他大腿上,目光迷蒙地和他对视。 左边的马尾稍微有一点歪了。周闯怕再弄会扯痛头发,挠了挠陶昕玉的脸蛋:“这样也很可爱。” 昨天晚上陶昕玉还兴冲冲地念叨着摘苹果的事,今天就因为早早起床不高兴了,顶着一小团乌云,磨磨蹭蹭地吃早饭,换好衣服。 临出门前,周闯帮他系着鞋带,他还是有点不高兴:“不要去了。我又不喜欢吃苹果。” “那我们去摘香蕉。”周闯牵着他,给他戴上一顶宽檐草帽。陶昕玉说:“我也不喜欢吃香蕉。” “去摘橘子。” “我讨厌橘子……” “去摘小猫。” “……”陶昕玉反应过来,在周闯手臂上揍了一拳:“不许摘小猫!” 周闯骑了辆单车载陶昕玉去苹果园,路上陶昕玉抱着他的腰,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又犯了会儿困,等到了园子里,闻着苹果的香味,终于完全睡醒了。 他拎着竹篮走在周闯身后,边走边挑选,要对比好久才会摘下来一颗最漂亮的。 周闯走着走着停下来,又拿出手机给小猫拍照片。 “哥哥你帮我够一下那颗。”陶昕玉指着高处的树杈。 周闯伸手摘下,擦了擦上面的水珠,把苹果放在陶昕玉的竹篮里:“重吗?要不要我帮你拎。” 陶昕玉觉得他把自己看轻了,两手拎着竹篮努力往上提了提:“一点都不重!” “累了要和我说。”周闯趁机拍了一张难得的臭脸小猫。 凶巴巴的样子也非常可爱。 “我知道。你去别的地方摘,不许跟着我。”陶昕玉赶他走。 周闯知道妹妹这是不喜欢自己一直围着拍照片,只得从两棵树之间穿过去,到另一侧不远不近跟随着。 没了他的打扰,陶昕玉可以专心摘苹果了。每一颗都是精挑细选,不可以有任何的瑕疵,因此他摘得很慢,还没摘到半篮就有点累。 陶昕玉蹲在一颗果树底下休息,突然有个人从他身边窜出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陶昕玉抬头看去。 司徒骏刚才在后面暗暗看着他,只看到他戴了装饰着天蓝色缎带的草帽,穿着可爱的衣服,这么近距离一看,才看清他今天竟然还扎着双马尾,乖得不可思议。 心里乱跳了一阵,司徒骏伸出手:“你要是不舒服,先起来,我带你去找医生。”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陶昕玉解释。 司徒骏哦了声,尴尬地把手收回去。 “我比你来得早一点。你和你哥刚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了。”他自来熟地解释着。 陶昕玉没有接话。 “你哥在和我二舅说话。”司徒骏说:“不出意外的话,中午我们会一起吃饭。” 他话刚说完,周闯就从陈总身边走了过来:“玉儿……” 瞥到司徒骏,他顿了下,继续说:“中午去吃烤肉好不好?” 陶昕玉不太想去。但是刚才听到司徒骏说的那些,知道这顿饭是和哥哥的客户一起,还是带着一些工作性质。如果他说不想吃的话,周闯就肯定不会去了。 “好。”陶昕玉说。 * 摘好的苹果可以交给采摘园门口的工作人员,帮忙包装带走。包好之后是一个很精美的礼盒。 周闯拎着礼盒,先带陶昕玉回住的地方换衣服,然后再去吃午饭。 他很内疚:“对不起,本来说好只有我们两个人自己玩,没想到会遇到那个陈总。” 陶昕玉不说话,看起来是有一点闷闷不乐了。 周闯心里酸软,将他搂到身前,低头靠近了些:“可以亲吗?” 看到小猫点头,他才亲下去。这个吻落在脸颊上。 平时陶昕玉都不许他亲脸,最亲密也就只能碰一碰额头或是脑袋。脸蛋肉的触感又软又滑,嫩得像是草莓奶冻,周闯情不自禁流连了几秒,才舍得分开。 他垂眼看着妹妹脸颊的红痕。皮肤太嫩了,分明没有亲得很重,就留下了这样明显的痕迹。周闯心疼地抚摸着,听到陶昕玉说:“那你下次休假还要带我出来玩,不许再工作。一整天都要陪着我。” 周闯怎么可能不答应。 陶昕玉换衣服的时候双马尾有点散掉,他便顺手又重新扎了个丸子头。一走出卧室就被周闯环住腰,埋头蹭了蹭后颈。 扎完头发陶昕玉这会儿正嫌热,推了他几下终于推开,脸颊已经热得泛起小片红晕。周闯撩起刘海,用手背碰了下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热……脸怎么红得像小桃子。” 两个人牵着手到了餐厅里,包间位置是在阳台上,可以边吃边看风景。 陈总起身来和周闯打招呼。司徒骏坐在最里面的位置,眼睛直勾勾盯着陶昕玉和周闯交握着的手掌,那眼神像是看到了让他很不爽的东西一样。 强烈的被注视感,终于让陶昕玉想起来自己之前好像的确是见过他。 但印象还是淡淡的。也不懂他干嘛这样盯着自己。 几道主菜很快上来了。烤肉调味很重,陶昕玉吃不惯,周闯给他夹了些清蒸鱼,又点了两三个他平常爱吃的菜。 闲碎地聊了聊工作、政策变动,陈总大手一挥,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说了不说了,先吃饭!来周经理,这杯我敬你。” 他说完就仰头一饮而尽,把空杯底亮出来。 周闯平常在外面应酬,也是喝酒跟喝水似的,回敬了一杯,就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我们两个对着喝也没意思,今天先这样吧。下次有机会我再请客。” “哎,这不是还有孩子们吗。”陈总拍拍司徒骏的肩:“阿骏你也喝一个。咱小玉妹妹能喝吗?” “喝不了。”周闯回得很干脆:“玉儿身体不好,喝酒会吐。” 陈总看得出陶昕玉是他的宝贝珠子,不是能拿来随便调侃逗弄的,表不再勉强,给司徒骏倒了一杯。司徒骏端起来喝完,也不说话,就坐在他旁边,盯着对面的陶昕玉看。 陶昕玉正垂眸仔细地挑着鱼刺,根本不关心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 “就干喝,敬酒词也不说两句?你这孩子咋这么愣呢?真是教不上道。”陈总虎着脸装模作样地训完,继而就笑着推了司徒骏一把:“喜欢妹妹就过去跟人家说话啊,光在这看算个什么事。” 心思猝不及防被他直白地当众戳穿,司徒骏整个脑袋腾一下就红了,逃避地耷拉着脑袋,生怕从陶昕玉眼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或是抵触。 陈总还在旁边极力撮合:“周经理,你看咱家两个孩子真是郎才女貌啊。年龄也差不多,同龄人在一块正好还有话说。” 周闯这才回过味来,弄清楚了今天这顿饭究竟是什么目的。他脸色已经开始有些冷了,向后靠着椅背,敷衍地嗯了声,在桌子底下将陶昕玉的左手牵过去搭在腿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原本融洽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绷。 19、第十九章 “要是俩孩子真能走到一块,往后都是自家人,大家有财一起发,有钱一起挣。也是件美事。” 陈总热络地当着媒人,又起身倒了杯酒放在周闯面前:“不知道周经理肯不肯认下阿骏这个妹夫?” 司徒骏的确在这个二舅面前表露过对陶昕玉的好感,但没想到他的办事风格会这么直白。两个人连话都还没说几句,就上赶着结亲家,跟要把人家妹妹强绑回来似的。 他硬着头皮劝了句:“二舅你是不是喝多了……” 陈总回头瞥他一眼,给了他个“小孩子少插话”的锐利眼神。司徒骏便明白过来,他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周闯进行利益绑定。毕竟周闯做了这么些年房产销售,能当上经理,手里多少也有些让人眼馋的资源。 狡猾的中年人才不会在意什么儿女情长。 周闯把酒接过去喝了,看看身边的陶昕玉,淡淡一笑:“玉儿还小,毕业之前都不考虑这些事。” “周经理,你看这就是你不对了。现在的学生,哪个不是早早就谈了朋友?你老是管着不让接触,那以后出了社会就是白纸,岂不是更容易被骗。”陈总不依不饶地劝着。 不管他怎么说,周闯的态度始终是铁板一块:“家妹让我给娇纵惯了,小性子多得很,换了谁都伺候不来。你们家公子一表人才,想找个人谈恋爱还不是随便选,何必非要吃这个苦头。陈总还是别再勉强了吧。” 他都这么说了,再继续扯下去恐怕要撕破脸皮。陈总只能叹息,只是仍不甘地将目光投向了陶昕玉那边。见那娇弱的omega一张脸漂亮得可以说是艳光四射,又看看自己身边呆子一样的外甥,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热腾腾的南瓜糯米饭送了上来,周闯放在陶昕玉面前,揭开盖子替他夹走不爱吃的蜜枣,温声提醒:“少吃一点,糯米吃多了不好消化。” 陶昕玉刚吃了一口,就有几颗糯米粘在了嘴唇上。周闯笑着帮忙擦掉,很幸福地看着妹妹认真吃饭。 司徒骏一声不吭地盯着他们看,总觉得现在坐在周闯位置上幸福着的人应该是自己。 糯米饭很快就吃腻了,陶昕玉放下勺子,想想忽然又凑上去,咬了一口外面的南瓜碗。他拉了拉周闯的手指:“你把饭都弄走,我要吃南瓜。” 周闯将糯米饭挖干净,把外面的南瓜碗留给他。 陶昕玉吃掉半个贝贝南瓜,放下勺子,很习以为常地把剩下的食物推到周闯那边:“吃饱了。” 周闯已经很少看到他这么喜欢某样东西,惊喜极了。离开餐厅前他特意去找餐厅的老板,问到了南瓜的品种、供货渠道,准备以后经常买回去做给陶昕玉吃。 周闯去找老板的这一小会儿,陈总也去了趟洗手间。司徒骏终于鼓起勇气来到陶昕玉身边:“不好意思,我二舅一喝酒就……就容易失态。刚才冒犯你了。” 陶昕玉说:“没关系。” 完全不看他。 司徒骏觉得很难受。一顿饭吃完陶昕玉就跟他说了三个字,还是完全不在意的语气,跟对待陌生人毫无差别。 他的眼里好像就只有他那个哥哥,只会看着、依赖着对方,别人的存在都是空气。 司徒骏想了想,直接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陶昕玉长睫轻颤,终于抬头看着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是你哥哥,对吧。”司徒骏单刀直入地说。 “才不是。”陶昕玉好像有点被他吓到,扭过脸看向周闯离开的方向,习惯性地想要跟哥哥求助。 他懵懂的样子让司徒骏心里泛起了恶意,故意恐吓:“陶昕玉,你这种感情是不对的。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有一天会给你领个嫂子回来?到时候你怎么办?” 陶昕玉安静了一下,仍说:“跟你没关系。” 他不想再听司徒骏说下去了,起身出去找周闯。 周闯手里拎着一袋南瓜正好回来,就被妹妹扑了满怀。他疑惑道:“怎么啦?” 陶昕玉说:“我想睡觉。” 周闯往包间里看了眼,见只有司徒骏在,皱眉问:“玉儿,他欺负你了?” “没有……”陶昕玉揪紧他的衣服,肉眼可见的心情低落:“回去吧。” 两人回到住处,周闯看着陶昕玉蔫蔫地拿着睡衣去洗澡,又问了几句,却还是问不出什么。 一个下午陶昕玉都躲在卧室里面看书,没有跟周闯说话。吃晚饭时才出来了趟。 夜里忽然下起了雨,气温骤降。 周闯想着妹妹的异样有些失眠,翻着相册里的照片,听着雨声出神。 隔壁突然传出压抑着的咳嗽声,周闯掀开杯子下床,立刻去敲门:“玉儿?” 陶昕玉声音闷闷的,明显是捂着嘴巴:“我没事。” 但是紧接着他就又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 周闯听得揪心:“玉儿,你把门打开。这里有药箱,难受不要忍着。” 陶昕玉说:“门没有锁。” 周闯推门进入。陶昕玉已经坐了起来,神色疲惫地歪靠在床头,长发略有些凌乱。他用纸巾捂着下半张脸,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状态很是虚弱。 周闯走过去搂住他的脑袋,先贴着额头试了试体温,已经开始烫了,又摸了摸手却是冰凉的。 “冷吗?”周闯调整了空调的温度,让陶昕玉先平躺下去:“被子盖好,我去给你倒水。吃过药再睡。”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陶昕玉格外乖,也可能是没精力再挣扎,听完他的话闭着眼点了点头。周闯俯身掖紧被角,朦胧黑暗中看着妹妹病弱的小脸,沾着泪的眼尾,铺散在枕头上柔软带着香气的发丝,心头像是被轻轻拨弄了一下,酸涩难忍。 他情不自禁,以安抚当作借口吻了吻陶昕玉的眉心。 药还是一颗一颗地哄着喂了下去。陶昕玉侧过身蜷缩在被子里,冷得瑟瑟发抖。周闯先加了一床绒毯将他裹住,又准备好冷水和毛巾,坐在旁边根据情况随时调整。 他耐心地守着,过两个小时就给陶昕玉测一次温度、擦洗身体,守到凌晨终于退烧了。 陶昕玉身体难受,睡得不是很熟,时不时从噩梦里醒过来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叫着哥哥。周闯摸着他的头发,在床边坐到了天亮。 快到中午的时候陶昕玉醒了,看到哥哥在身边睡着,悄悄地爬下床去倒水喝。 但是周闯睡得很浅,只是在假寐,听到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睛,坐起来看着他:“玉儿,醒了怎么也不叫我。还难不难受?” 陶昕玉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声音沙沙的:“你回自己床上去睡。” 周闯愣了下:“好。你肚子饿吗,吃点粥好不好?” “现在还不饿。”陶昕玉拿起水杯往外走:“饿的时候我自己会点。” 周闯下床跟出来,纳闷地笑了笑:“什么你自己我自己的……玉儿病糊涂了吗。” 他去摸妹妹的额头,没想到又被躲开。陶昕玉往后退了退,看着他认真地说:“以后不可以再亲我,一次都不行。” 周闯看出来他不是像平常那样在使小性子、说反话,顿时心中涌起一阵阵恐慌:“到底怎么了,你跟哥哥说清楚。” “我们应该保持距离。”陶昕玉昨天想了一下午,想明白了:“这样对谁都好。” “对谁好?”周闯眼前都开始发黑:“是对你好吗?玉儿你长大了,开始嫌弃哥哥了是不是?” “不是的!”陶昕玉不想跟他挑明,本以为周闯很聪明,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却没想到他会执着地一直追问。 情绪激动之下,他又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红了。 周闯忙将人搂着坐下,轻拍着后背顺气。谁知等小猫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又推开了他的手,还急急忙忙地要从他怀中离开。 他按住陶昕玉的肩膀:“玉儿你看着我……是不是谁对你说了什么。” 他猛然想到昨天独自站在包间里的司徒骏,像是捕捉到了一丝线索:“那个司徒说我坏话了?” “没有。”陶昕玉低头逃避他的目光。 周闯捧住陶昕玉的脸,强迫他抬起头跟自己对视:“撒谎不是好小猫。” “……就是没有!”陶昕玉试图挣开他的手,却被抱得更紧,牢牢禁锢在身上。周闯换了种问话方式:“你告诉哥哥,他跟你说了什么。” 陶昕玉咬住嘴唇。 他不要说。 只要说出来,他藏起来的感情也会随之暴露。 昨天司徒骏批评他,说他的感情是不对的。 陶昕玉知道不对,也知道不光是司徒骏会这么想。但是他又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没办法改变念头,去喜欢一个正确的人。即使那样可以喜欢得更光明正大,即使会比现在要幸福得多。 他谁也不想伤害,只是珍惜地过着有哥哥在身边的每一天。 直到司徒骏提醒他,以后周闯迟早要和别人结婚。 好像从那一瞬间,美梦的肥皂泡泡就破碎掉了。 陶昕玉不能继续心安理得地黏在周闯身边,享受他偶尔有一些越界的疼爱了。 20、第二十章 周闯执着地问了很久,然而什么也没问出来。 陶昕玉吃饭的时候,周闯怒气冲冲地出门了。他必须得弄明白司徒骏究竟是下了什么蛊,才会让妹妹突然之间就开始疏远自己。 明明昨天上午都还是好好的,明明吃饭之前妹妹还允许他亲了脸颊,明明都约好了下次休假要两个人躲起来自己过,谁都不能再打扰。 老天未免也太见不得他幸福了吧?才刚吃到一丁点甜头,马上就又砸下重拳。 周闯知道陈总的住处,等在外面给他打了个电话,很顺利地把司徒骏叫了出来。 那边还以为他改了主意,决定促成两个孩子的感情,高兴得连声说好。 却不知道周闯现在脸都是黑的。 司徒骏莫名其妙地来到周闯面前,陶昕玉和他二舅都不在,也不必装老实了,很不耐烦地问:“找我什么事?” “昨天你跟玉儿说了什么。”周闯红着眼睛:“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几句话,他昨天晚上情绪激动发高烧了。” “生病了?”司徒骏顿时慌了:“昕玉现在怎么样,用不用找医生去看看?” “有我照顾,不需要你关心。”周闯焦躁地催促:“你只用告诉我,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司徒骏看着他这个心急如焚的样子,脑子里转了一圈就想明白了,心里冷笑着,口气却很是无辜:“没什么啊。我只是告诉昕玉,如果他真的不想被你管着,就应该摆出态度,而不是自己默默忍受。” “……我们家的家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管?”周闯闻言更是咬牙切齿,伸手就揪住司徒骏的衣领,恨不得揍烂他这张恶心的脸。 司徒骏笑了:“家事?周经理,你对自己妹妹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也属于家事的范围吗。本来我也不想说的,只是看昕玉实在太可怜了……他恐怕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你抱他牵着他的时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肮脏的东西。” 攥在他衣服上的那只手渐渐放松了。 周闯眼神惊疑不定,没有再说话。 司徒骏见状语气更是嚣张:“你管着昕玉不允许他恋爱,不就是想借着这个所谓的兄长身份,把所有潜在的情敌都铲除么。你真以为昕玉不说话就是认同你的意见?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只是不敢说,他怕你,但是没办法反抗。毕竟,你可是他的哥哥啊。” “闭嘴!!!”周闯的反应很明显是恼羞成怒了。 玉儿自幼在他身边养着,刚被项坤接回家那时,他也曾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有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爱玉儿就是他的命。互相陪伴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久到注视着妹妹已经刻入骨髓成为习惯,久到他分不清亲情爱情,也不想分清。 他这辈子只想爱玉儿一个人,可这爱偏偏为世人所不容。 身边但凡熟悉的人,都默认了妹妹有一天必定会离开他,去到另一个alpha怀里。所以他喜欢带着妹妹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任由陌生人目光艳羡,一遍遍地把他们误认成爱侣。 他们分明就是很相配的。只不过被一堵虚无的高墙,硬生生地分隔到了两边。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难道他的幸福,其实是将妹妹置于了惶恐不安的痛苦之中。 是吗?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司徒骏嘲讽地笑了笑,转身离去,留下周闯独自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 陶昕玉生着病,农庄里的医疗条件毕竟还是不够到位,于是两个人提前返程,下午就回了市里。 车厢里难得这么安静。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相处时都不太自然了。 周闯将妹妹送回项家。路月婵正在炖汤,见陶昕玉病了,连声催促他回房间休息。 陶昕玉把礼盒递给她:“路阿姨我给你带了一些苹果。” 周闯在后面补充:“都是玉儿自己在园子里摘的。” “傻孩子,你去玩就好了,还给我带什么东西。”路月婵摸着陶昕玉的脸,担忧地说:“不会就是摘苹果的时候吹了风才生病的吧。” 又挽留周闯:“周先生,不如晚上就在这吃点?等会儿老项也回来了。” “不用,我还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周闯站在门口,本想走得干脆些,到底还是舍不得,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我先走了。外面冷,这几天在家好好养病。” 陶昕玉低头看着地面,轻轻嗯了声。 周闯真的很想再抱抱他。 但是手还没伸出去,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是不是这样的举动在旁观者眼里已经过头了。是不是小猫每次被自己抱着的时候一直在害怕在忍着恶心。 他心如刀割,甚至想着能不能有什么手术,可以把自己心里所有不该有的感情通通清除,好让他可以继续坦然地给玉儿当哥哥。 周闯走后,陶昕玉被路月婵劝着躺在被窝里,还喝了杯姜茶。 不一会儿路月婵离开了,陶昕玉坐起来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很想知道哥哥现在走到了哪里。 每次被周闯送回来,他都会很快地跑回房间,躲在飘窗的位置偷偷往下看,望着周闯开车一路远去。 以后不可以这样做了。这样是不对的。他应该把心里生根发芽的那些情愫全部剪掉,一丁点都不能留。 周闯把他当做妹妹,那就只是妹妹好了。 晚饭前项坤从公司回来了。路月婵上楼来叫陶昕玉,可他实在没有胃口,轻声拒绝了。 路月婵前脚刚走,项坤又噔噔噔跑上来,打开门来到床边:“怎么又病了?就是总不按时吃饭,才病怏怏的。快起床,多少吃几口。” “我不想吃。”陶昕玉闭着眼睛偎在枕头里,眉头微微蹙着。 项坤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也不是很热了,还难受啊?” “嗯。” 项坤语气软下来:“小玉,爸爸把饭端上来喂你好吧?还是要吃一点的,不然病也不容易好。” 说完犹豫了下,又开始道歉:“那天是爸爸喝多了,对不起,不该随便翻你书包。” 陶昕玉不想说话,只摇了摇头。 项坤觉得他是在说没关系,已经原谅了自己,暗自松了口气。他仔细掖好被角,到厨房盛出一碗排骨汤,回到陶昕玉床边坐下:“小玉,起来喝点汤。” “我不想喝……”陶昕玉眉头皱得更紧了,把脑袋藏进被子里。 项坤看着他这样又无奈又觉得可爱,耐心哄着:“都给你端上来了,就喝一口也好啊。” 陶昕玉只得坐起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项坤赶紧又舀了一勺喂过来:“再喝点。” 陶昕玉没有再拒绝,被他喂了半碗汤,也吃掉了两块排骨。项坤赞许地说:“这样就好了,胃里也是暖的。再睡一觉就能好起来了。” 他拿过水杯让陶昕玉漱口,就端着餐具离开了。 排骨汤腻人的香气在口腔里萦绕不散。陶昕玉躺着也觉得不太舒服,翻了几次身还是睡不着,喉咙发痒又咳嗽了两声,突然捂住嘴巴,起身冲进了浴室。 他慌乱地抓好垂落的头发,俯身在马桶前把刚喝进去没多久的汤又全部吐了出来。 “昕玉?”路月婵听到些动静,赶紧上来看他。陶昕玉吐完正难受,不想被她看到,便将浴室门从里面锁上:“我没事……不用进来。” 他在洗手台前面接了点水漱口,抬头咳嗽着,看向镜中憔悴的自己。被水打湿的发丝贴在脸侧和颈边,脸色愈发呈现出病态的白,眼睛里没有任何活气,只是雾蒙蒙的深黑。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再有希望了。 之前他一直都期待着被哥哥从项家接走,像曾经许诺过的那样,两个人每天都生活在一起。 现在看来好像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 因为生病,陶昕玉这几天都被路月婵严加看管,怕他再出去玩又会受凉,每天在家给他煮姜汤喝。 周闯也是每天过来看望,带了一堆礼物,见了面却又寡言少语,说不上几句话。 路月婵去忙的时候,他和陶昕玉坐在沙发两边,甚至慌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哪放,削了个苹果不敢直接递到陶昕玉手里,要多此一举地放在盘子里,再推过去。 即将回校上课的前一天,陶昕玉终于是彻底痊愈了。 他这几天本就情绪低落,整日在家闷着更是烦躁。趁路月婵午睡的时候,换好衣服悄悄溜了出去。 陶昕玉找了间游戏厅,坐在角落里泄愤地一遍遍投币,操作着角色把对手击倒。 玩到手都有些酸了,他才闷闷不乐地停下,看着屏幕出神。 身后有几个身影围拢了过来。 陶昕玉抬眼淡淡看去,全是些不认识的男性alpha。站在最前面的这个人,个头最高体型最壮,脖子上还戴着醒目的电子颈圈。 这是alpha在公众场合有过失控行为后,结束拘留从管制机构时离开时,会统一戴上的东西。 这个家伙很危险。 “妹妹,怎么就你自己在这玩啊。”alpha眼里是浓重得难以掩饰的欲.望,笑着俯身向陶昕玉凑近:“我的钱包好像在这附近弄丢了,你有没有看到?” 陶昕玉没有理会,站起身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但很快就被另一个alpha嬉笑着堵住。 “再不走开我就报警了。”陶昕玉抓紧口袋里的手机。 “报警?我只是想请你帮忙找一下钱包,这就要报警?”颈圈男从头到脚地将眼前这个柔弱的omega打量了一遍,嘴角笑容扯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呼吸声也逐渐粗重。 陶昕玉长发披肩,穿着修身款的一字肩薄毛衣,底下是层叠的蛋糕短裙,配色温柔粉嫩。白皙的巴掌脸上,那双水润的杏眼恼怒地瞪圆了,但看起来也只是像小猫在对主人撒娇,会让人更想去招惹他。 身上还散发着草莓的甜美香气。 落了单的可怜小美人,不欺负一下,简直都是对不起自己。 他清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说:“唉,我就记得我的钱包是落在你刚才玩的这台机子上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我没有见过你的钱包。”陶昕玉的声音隐隐颤抖:“你要是敢碰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 “是吗?”颈圈男装腔作势地抬头望了一圈:“你哥哥在哪啊?我怎么没看见。不如我们几个给你当哥哥好不好?” “滚开!”陶昕玉用力挥开他向自己伸过来的手,颈圈男恼羞成怒,彻底卸下了伪装:“真能闹腾啊?好,好得很……把他给我按住,搜身!” 21、第二十一章 眼看着几个alpha凶神恶煞地逼近,陶昕玉慢慢后退靠在了游戏机旁。他伸手摸到放在操作台上的盒子,里面还有些游戏币,沉甸甸的,如果砸到脸上一定很痛。 陶昕玉把游戏币抓在手里,警惕地看着堵在最前面的颈圈男,后背紧绷,随时准备着将手里的硬币砸过去。 “……昕玉?” 一个身影迟疑地靠近,和陶昕玉对视后确认了是他,立刻跑过来,挤到他身边将他护住:“好了,不要怕……我在这里。” 陶昕玉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司徒骏。 他虽然也是高个子,但比起周围这几个人,还是显得势单力薄了些。 “你谁啊?管得着么你。”颈圈男不客气地伸手搡了他一把:“不想惹事赶紧滚。” “这是我家的店,你说我是谁。”司徒骏冷下脸:“不想被收拾就赶紧滚!” “你……”颈圈男脸上露出几丝慌张,眼珠转了转,忙带着几个闹事的人走了。 司徒骏转过身看着陶昕玉:“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陶昕玉摇摇头。 司徒骏看他还是有些害怕的样子,想了想说:“要不要去我爸办公室休息会儿,我给你弄点水喝。” 见陶昕玉犹豫,他又说:“那几个人说不定还在附近,你最好先别出去。” 陶昕玉受了惊吓,脑子里也乱乱的,乖乖跟着他走进办公室。房间很小,办公桌后面还摆着很多纸箱。两个人只能在狭窄的空间里挨得很近。 司徒骏倒了杯热水递给陶昕玉:“你……你病好了吗?” “嗯。”陶昕玉喝了一点热水,心情逐渐平复:“谢谢你。” “这是我家的店,保护客人安全也是应该的。”司徒骏笑了笑:“别跟我这么客气了。” 陶昕玉拿出手机,司徒骏马上问:“你是要给你哥哥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吗。” 陶昕玉没有说话。 其实他还在纠结着,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寻求周闯的保护和安慰,算不算过界了呢。 而且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好像也没必要再跟哥哥求助了。 如果这件事被哥哥知道的话,一定会大发雷霆,去报复那些人。没准定还会从小麻烦变成大麻烦。 …… 注意到电话迟迟没有拨出去,司徒骏又说:“要不然,等你休息好了,我送你回去。” “……你方便吗?”陶昕玉小声问。 司徒骏忙说:“方便,当然方便。” 何止方便,他简直是求之不得。 陶昕玉捧着热水,安静地坐着休息。司徒骏靠墙站在对面,拿出手机发着消息,发完之后就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陶昕玉身上。 屋子里光线很暗,司徒骏眼里幽幽的泛着光,忽然试探着轻声问:“昕玉,你和你哥哥是不是闹别扭了啊。” 陶昕玉没有看他,但是眨眼的频率变得有点慌乱。司徒骏说:“那天上午你哥哥去找我,问我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放心,我没有告诉他。” 沉默了片刻,司徒骏又问:“昕玉。你这样暗恋着一个人,是不是很辛苦?” “我想回家了。”陶昕玉放下水杯站了起来。 “昕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你。”司徒骏慌乱地握住他的手又立刻放开:“对不起。我,我不该窥探你的心事。” 司徒骏用家里的车把陶昕玉送到了小区门口。 “就到这里吗?”司徒骏看着小区里的那些房子:“这里离你家还有些距离吧。” “到这里就可以了。”陶昕玉解开安全带:“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不用老是谢我!”司徒骏飞快地把自己的号码写在一张便签上,递到陶昕玉面前:“这是我的手机号。你愿意的话可以加我的好友,不愿意就先存着好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 陶昕玉拿着那张便签,慢慢地朝家里走去。 司徒骏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随着他越走越远,脸上紧张的神情渐渐消失,眼神变得无比冷静,甚至还有些势在必得的玩味。 * 陶昕玉走到洋房外面,看到周闯的车子停在路边。 他停下脚步,不自觉地攥紧手里的纸片。到了门口还没按门铃,大门就打开了。 周闯像座山一样站在他面前,身上早就已经闻惯了的味道此时却让陶昕玉感到惊慌,想从他身侧钻过去,却被握住手臂:“玉儿,你到哪去了?” “书店。”陶昕玉撒谎了。 周闯轻笑。他松开陶昕玉,伸手关上门:“出去玩怎么不说一声。要不是我过来,路阿姨都还不知道你没在家里。” 手掌又贴过来摸了摸陶昕玉的额头,确认温度没有异常,就收了回去。 “给你带了栗子蛋糕,放在冰箱里。你和路阿姨分一分,不要吃太多。”周闯柔声叮嘱着。 陶昕玉这才注意到他穿着出差时常穿的那套衣服:“哥哥,你的假休完了么?” “对。”周闯说:“在家呆着也没什么要紧事,还不如提前返工。” 路月婵走下楼梯:“昕玉你回来啦,跑哪去了?都要吓死我了!” “我去了书店。”陶昕玉把谎言重复了一遍。 “去书店没买书吗?”路月婵顺口多问了句。她熟悉陶昕玉的习惯,每次去逛书店都会带一两本新书回来,今天却空着手。 陶昕玉抿住嘴唇,硬着头皮在两个大人的注视下说:“没有喜欢的。” “我还得赶飞机,先走了。”周闯摸了摸小猫脑袋:“在家要听话,不许再偷偷跑出去。” 他往外走。 陶昕玉跟上来,看他在玄关换鞋子:“哥哥你这次要去几天?” “两三天就回来了。”周闯站起身,低头看着妹妹。 好乖。 他一点都舍不得走。他想去哪里都把玉儿带着,时时刻刻都能看到。 但是现在他必须得走了。他怕再多留一秒钟他就会心软,推掉工作留下来陪伴。 “哥哥再见。”陶昕玉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回过头,陶昕玉发现路月婵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关心地问:“路阿姨你怎么了?” “哦。没事,没事。”路月婵笑了笑:“我在想着要不要再给你煮点姜茶,你想喝吗?” 陶昕玉的脸立刻皱了起来:“不想!” 夜里项坤回来得晚了些。路月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回忆起白天里亲眼目睹的,陶昕玉看着周闯离开时的眼神,便觉得心口发闷。 那样的情意绵绵。但凡是有过几段感情阅历的成年人,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一直将陶昕玉视如己出,关心、疼爱,也期盼着未来某天,陶昕玉能够遇到喜欢的人,组建幸福的小家庭。 她怎么也不敢想,平时看着乖巧听话,无论她和项坤说什么大道理都会温顺应答的陶昕玉,竟然像是真的对周闯这个哥哥有些不该存在的禁忌感情。 这怎么能行?虽然没有血缘,可再怎么说,周闯也是看着陶昕玉长大的兄长,是亲人。 要是撒手不管,任由陶昕玉继续这样糊涂下去……以后还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吗? 路月婵越想越慌,拿起手机翻了几篇教育文章,也并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她又辗转反侧了很久,终于等到项坤回来。 路月婵百爪挠心,犹豫着该不该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丈夫。怕管得太晚耽误了时机,好好的孩子再也掰不回来了;又怕是自己想得太多,平白无故让陶昕玉受了委屈。 “……还睡不睡了?”项坤打开台灯,纳闷地扭过身看着妻子。 路月婵烦躁地说:“你睡你的,别管我。” 她觉得还是要再观察观察。昕玉是个好孩子,就算真是她想的那样,到时候只要耐心劝一劝,应该也会想清楚是非,回心转意吧。 * 长假过后很快就到了这学期的期中考试。 陶昕玉最近都很乖,每天放学回家还要自己再复习一会儿,周末也不出去玩了。路月婵看在眼里,近段时间的担忧也逐渐消散。 周闯忙着工作,也还是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陶昕玉,但每次留不了太久就走了。 路月婵记得他之前好像没有这么忙,来的时候偶尔会留下吃饭,或者是带陶昕玉出去玩。最近却都没有了,只会带过来很多礼物。 眼看着考试也结束了,陶昕玉还是闷在家里,路月婵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晚上她炖了点冰糖雪梨,给陶昕玉端上楼。她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回应,便把门推开走了进去:“昕玉,先别写题了。喝点梨汤休息会儿吧。” 陶昕玉嗯了声。他洗完了澡,穿着睡衣坐在转椅上,将一根铅笔横放在人中,撅起嘴唇,仰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正无聊地转来转去。 路月婵见他头发还湿漉漉的,责怪又心疼:“怎么又不吹头发?这样以后会很容易头痛的。” “洗澡太累了,我想等一下再吹。谢谢路阿姨。”陶昕玉接过碗,小口小口地喝甜汤。 路月婵拿出吹风机和毛巾,在他身后坐下,小心地帮他吹着头发:“是功课压力太大了吧,才会连洗澡都觉得累。唉,你们学校也真是的,布置这么多作业干嘛?能写得过来吗。” “就是呀。”陶昕玉赞同地嘀咕。 “你们考试不是都结束了吗,也不能放松放松。这样一天天地熬着,怎么受得了。”路月婵说。 陶昕玉解释:“其实作业我已经写完了。” “那怎么还整天闷在家里。明天咱们俩一块儿去买衣服,再逛逛公园,好不好?”路月婵提议。 陶昕玉垂下眼帘:“我不太想出去。” 路月婵拿他没办法,帮他把头发吹干,理顺,又摸摸他的脑袋:“心情不好?” “没有……”陶昕玉面对她,还是会坦诚些:“有一点。” “为什么呢?”路月婵耐心地问着。 陶昕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我也说不清楚。” 从他做了决定的那天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不再喜欢周闯了,可实际上并没有做到。 每次哥哥来看他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安。其实陶昕玉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不安还是雀跃。 路月婵忽然伸手,轻柔地擦去了陶昕玉眼角滑落的泪痕:“没关系,事情总会过去的。” 她隐约明白了这些天里,周闯和陶昕玉之间那种略显别扭的氛围,不由在心里暗暗叹息。 她把陶昕玉搂到身前哄了一会儿,就端着碗退了出去。 下楼之后特意叮嘱项坤:“昕玉这几天心情不好,你说话的时候语气注意点。” “他是我老子,还是我是他老子?我跟他说话还要注意语气?”项坤嗤道。 嘴上这么说,睡觉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去陶昕玉房间看了眼。 屋子里只亮着盏小台灯,陶昕玉竟然趴在书桌前睡着了。 “唉,又得着凉。”项坤嘀咕着,走过去想把陶昕玉叫醒,哄他去床上睡。 桌面上几张涂鸦乱糟糟的堆叠着,项坤不小心碰掉了张,捡起来瞥了眼,心跳突然变得极快。 他脑子里嗡嗡响,凑到台灯底下细看,眼睛越睁越大,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上涌了,后背发麻。 路月婵刚要睡下,就听到二楼传来一阵吼声,吓得她立刻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这是什么?我问你这是什么!!!” 22、第二十二章 路月婵披了件外衣,急急忙忙冲进陶昕玉的卧室:“好端端的你突然吓唬孩子做什么?!” 陶昕玉蜷在椅子里呆呆地望着项坤,脸色苍白,呼吸也有些急促,像是被吓坏了。 “你还好意思说!”项坤手里抓着张皱巴巴的纸,回过头看着她,眼珠布满了红血丝,嘴唇都在哆嗦:“你平时怎么教他的,教出来个大逆不道的孽障!” 他暴跳如雷地吼着,差点连窗户都要被震碎。路月婵也是头一回看他发这么大的火,忙拿过他手里的纸凑近看了看。 上面只有一行铅笔写的字迹,看得出来是写了又擦,擦了又写,以至于把纸都蹭破了皮。灰色的字迹模模糊糊的,每个文字都是那么触目惊心。 路月婵看着,脑子里也是嗡地一声。她把手里的纸扔回桌上,强作镇定地劝着:“……那你也不能发这么大脾气,把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呸!”项坤气得跳脚,边往外走边说:“我现在就打电话……陶昕玉我现在就打电话让那个姓周的过来。你给我等着。” 他走着走着又折回来,瞪着眼睛质问陶昕玉:“你说,是不是周闯把你教成这样的?” “不是的。”陶昕玉的声音很微弱,但两个家长都听得很清楚。 “是我自己要喜欢他。” 一颗晶莹的眼泪从他眼眶中滑落。 “你、你真是!”项坤又气急败坏地去找手机。没走几步,他的手被陶昕玉拉住:“可不可以不要找我哥哥……跟他没关系。我会改的。我已经在慢慢改了。” “昕玉你年纪小,你不懂这件事有多严重。”事发突然,路月婵心疼他却也无法挽回,只能尽量两边都劝着: “你爸他是为你好。这件事得让大人来解决,你不要再想了,先去睡觉,快去。” 陶昕玉摇着头,仍抓着项坤的手不肯放。他泪眼朦胧地哽咽着,可怜地看着项坤哀求:“不要告诉哥哥好不好?他不知道,是我自己要喜欢他的。” 他咬了咬嘴唇,把脸贴在项坤手背上,嗫嚅着小声地叫了声爸爸。 那温热的泪水烫得项坤有些发抖,眼眶也热了。他用力瞪了瞪眼睛,不去看陶昕玉现在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有事求我的时候,才想得起来我是你爸。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会跟姓周的追究到底。” 他猛地将手抽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陶昕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追过去阻止他,但很快就无力地软在地板上,靠在门框边痛苦地皱眉喘.息着。 “昕玉,你快起来。”路月婵俯身将陶昕玉扶起:“有阿姨在,你爸不敢对你怎么样。不要哭了,先去洗把脸。” 到了浴室里,陶昕玉愣愣地站着,任由路月婵用温毛巾给自己擦脸。 “别想太多了。你就当做了个不好的梦,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路月婵轻声劝着。 陶昕玉忽然说:“路阿姨,我想洗个澡,你帮我再拿件睡衣下来好吗?” “好。”路月婵把毛巾交给他,转身出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陶昕玉就从浴室出来。 客厅里没开灯,他听到项坤在书店里给周闯打电话,仍是非常愤怒的语气,甚至破口大骂。也不知道周闯听着,会是什么心情。 陶昕玉拿起丢在沙发里的外套穿上,径直走向玄关,换了双轻便的鞋子。 路月婵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陶昕玉打开大门,冷风立刻涌入室内,吹乱了他湿润的头发。 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 刚入冬的天气已经很冷。陶昕玉穿着睡衣和薄外套,并不足以抵御夜间的寒风。 他什么都没带,两手空空地跑了出来。 陶昕玉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 他在想自己现在能去哪里。去找同学,朋友吗?可是那样很快就会被家里找到,逃跑也没有了意义。 又一辆车降下速度靠近路边,朝他鸣笛,车窗里是不怀好意的笑脸:“小朋友,没地方去啊?请你吃个饭?” 陶昕玉置若罔闻,冷着脸把视线转向别处。那人自讨没趣,也不再纠缠。 坐了一会儿,陶昕玉站起来走进了附近的便利店。他借用店员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店员看他明显是刚哭过,说话的时候还有点哽咽,把手机拿回去的时候,忍不住问:“你饿不饿?想吃什么你随便拿,我可以请客。” “我不饿,谢谢你呀姐姐。”陶昕玉对她笑了一下,就往外走。 店员听他电话内容知道是在等人来接,又说:“你在里面等就好了,店里暖和。” 陶昕玉坐在玻璃墙边看着外面。 不过二十分钟,司徒骏的车就出现在路边。他跑过来,摸了下陶昕玉的脸,担忧地问:“怎么哭成这样,谁对你动手了?你哥哥死哪去了,也不知道管管!” “没有。”陶昕玉微微转头,躲开了他的触碰。 “……先上车吧。”司徒骏牵着陶昕玉的手往外走。陶昕玉挣扎了一下,被他握得更紧。 司徒骏低头看着他:“我得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 上车后陶昕玉坐在后排,司徒骏打开导航,说:“我想想。先带你去买一下洗漱用品吧。” “谢谢你。”陶昕玉被司徒骏用他的风衣裹住,只露出半张脸。他还是保持着警惕,虽然没有明说,但从细枝末节的反应里流露了出来。 “不用客气。”司徒骏开着车,看了眼后视镜:“你知不知道自己有时候看起来,很像一只狸花猫幼崽。” 陶昕玉瞪着他。 司徒骏笑了一阵,渐渐止住:“我好像又冒犯到你了。” “没有。”陶昕玉有点郁闷地说。 买完东西,很快到了司徒骏住的地方。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空荡荡的,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 司徒骏解释:“这里原本是被我爸妈租出去的。我成年以后就过户给我了,没有再租,偶尔我会来住几天。” 他看得出陶昕玉现在很疲惫,简单介绍了一下每个房间,就说:“你先住着,有事再找我就行。” “谢谢你。” “不要再谢我了……”司徒骏叹气:“你还是没把我当朋友。” 话锋一转,他又说:“不过你有麻烦的时候能想到找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你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陶昕玉小声说。 司徒骏愣了下:“什么忙?你说。” “我想离开临仙。” “你要去哪?” 陶昕玉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嗅着屋子里陌生的味道,眼神迷茫:“我也不知道……” “要不然。”司徒骏有了主意:“不然,我带你去安城吧。我们家在那边也有一套房子,你心情不好的话,就当过去度假了。” 安城离临仙很远。陶昕玉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邻市,还没有出过省。司徒骏说到安城的时候,他脑子里只有些地理书上的模糊概念。 “我可以陪你一起呆在那边。”司徒骏说:“反正我高中毕业之后也没别的事要忙,就是帮我家里照看生意。你要是去安城,至少能有个地方落脚,有个认识的人在身边。你决定好了的话,明天我们就能出发。” “……好。”陶昕玉握紧双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司徒骏露出了微笑:“谢谢你呀,司徒骏。”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出发了。司徒骏自己开车,从早晨开到天黑透了,才进入安城区域。 路上他有些疲惫,顺手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想起陶昕玉又赶紧把烟掐灭:“不好意思呛到你了吧?我也就帮家里送货的时候,开车开得久了才会抽,平时都不抽的。” “可不可以给我一根?”陶昕看着他裤兜里半露出来的烟盒。 司徒骏颇为惊讶:“你也抽烟啊。” 他把烟盒递过去。陶昕玉取出来一根,拿在手里好奇地观察了会儿,才试着把滤嘴那端轻轻地含住,还用牙齿咬了咬,像是在啃磨牙棒。 “好苦。”陶昕玉把咬湿了的烟拿出来,疑惑地继续观察。 他根本不是在抽烟,而是在摆弄一件新奇的玩具。 司徒骏忍俊不禁:“我还以为你抽过呢……” 他清了清嗓子:“你——你家里人都不抽烟吗?” 陶昕玉摇摇头。 他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项坤以前抽,后面戒掉了,周闯则是从来不碰。 司徒骏看着拈在纤长手指间的那根烟,喉结动了动:“你不抽的话,可以还给我吗?” “被我咬过了。”陶昕玉轻声提醒。 “没关系。”司徒骏把烟接过来,叼在嘴里:“我一点都不介意。” 湿润的滤嘴刚碰到舌尖,他就控制不住地硬了。 好像是沾上了点omega身上那种草莓的香甜味。他都舍不得抽了,只是在嘴里叼着。 想起刚才陶昕玉用粉润唇瓣含住这支烟,长睫低垂着,有一点惆怅气质的美丽侧脸,更是有股热气一路从底下窜到了脸上。 陶昕玉担忧地看着他突然就通红的耳朵:“你怎么了?” 他以为司徒骏是开车太累,疲惫过度了,所以才会发热。就像自己平时一样,稍微吹点凉风都有可能生病。 陶昕玉摸了摸司徒骏的额头,好像也并不太烫。只是他的手贴上去的时候,司徒骏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没事。”司徒骏的声音变得沙哑。他停好车,把嘴里的烟又放回烟盒里:“到了,我们下车吧。” 23、第二十三章 安城是座极其庞大的城市,比陶昕玉想象中还要大得多。在这里,街上每个人都像忙碌的工蚁一样行色匆匆。 这里的气候也比临仙更冷更干燥,常常起风而且风声特别大,夜间吹得窗户玻璃隐隐震动,吵醒了他好几次。 在屋子里闷了几天,陶昕玉试着在网上找了找自己能做的工作。 他必须要有一个目标,才能规律地生活下去。现在没办法上课了,就开始想要工作,挣钱。而且他也不能一直赖在司徒骏这里白吃白喝,还是得得想办法还钱。 司徒骏得知他要找工作,反应很激烈:“干嘛要工作,我又不是没钱。你在家里乖乖呆着就好了。” “我不能一直住在你这里呀。”陶昕玉这些天和他熟悉了些,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司徒骏说:“为什么不能?我愿意养着你。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出去工作太累了,容易生病。” 他给陶昕玉夹菜。 陶昕玉低着头不说话了。 房子是三室一厅,这几天他睡在客卧,司徒骏睡在主卧。还有个卧室一直锁着,司徒骏说里面堆的都是杂物,很久没整理了所以灰尘特别多,让他不要靠近。 白天司徒骏会出去买菜,也会给陶昕玉买新衣服回来。陶昕玉基本上就呆在屋子里看看书,看看电影,或是隔着窗户看看外面的街道,像是一只被他养着的家猫。 这天早晨陶昕玉睡醒,竟看到窗外飘起了雪花。家乡的雪从不会下得这样早,他惊奇地跑到客厅,推开窗伸手去接。 雪和雪的质感似乎也有不同,落在手里的是干燥得像沙子一样的颗粒,在皮肤上停留好几分钟才逐渐消融。 而临仙的雪是松软的,颜色也更加纯白。 陶昕玉想到了每年下雪的时候,他都会和周闯一起,在洋房外面的草坪上堆雪人。 而且小区里家家户户的门前都堆着雪人,各种各样的都有。他还会和邻居家的小孩打雪仗。但是玩不了太久,周闯就会拿着很大很柔软的围巾过来把他裹住,把他包成“木乃伊小猫”,然后抱着他回到屋子里去,一起喝放了棉花糖的热可可。 陶昕玉忽然觉得眼眶酸酸的。 他想回家了。他想回到临仙。 这几天度日如年,他晚上一直会做噩梦,梦到去世的陶敏儿和兰阿姨,梦到周闯,路月婵,项坤…… 他还梦见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猫,找不到方向,在没有尽头的黑夜里不停地往前跑着。好不容易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却听到所有人都高高在上地,冷漠地说:“我不认识你。” “昕玉,你怎么了?是想家了吗?”司徒骏轻轻擦拭陶昕玉脸上的泪水。 看到omega点头,他叹了口气,说:“今天我带你出去逛逛吧。等你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傍晚司徒骏带陶昕玉去了安城最大的一个广场。这里在放烟花,挤满了人,大家都在庆祝着今年的初雪。 司徒骏紧紧牵着陶昕玉的手,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生怕他走丢。 他其实不太想带陶昕玉出来。因为安城和临仙的环境不一样,在这里他除了一间屋子什么都没有,也没办法像在临仙那样,靠着父母的关系网混得如鱼得水。 陶昕玉的脸蛋又实在漂亮得太惹眼,如果在这里遇到什么惹不起的家伙,那就麻烦大了。 但是他也看得出来,陶昕玉这几天的情绪变得越来越低落。如果再不带出来散散心,说不定明天就会提出要离开安城去别的地方,或者是回到临仙。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培养感情的机会,他不想搞砸。 司徒骏惴惴不安地陪着陶昕玉看完了烟花,又带他去商场里吃饭。 他总觉得暗中有人盯着自己这边。可能是因为之前他经常做同样的事,所以对这种窥探的目光格外敏感。 陶昕玉吃着饭,发现司徒骏一直在东张西望:“你还好吗?” “没事。我没事。”司徒骏收回视线。 他对陶昕玉安抚地笑了下。但是还没等他放下心,就看到餐厅的服务生走过来,将一杯白葡萄酒放在了陶昕玉面前:“您好,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请客的酒水。祝您今晚过得愉快。” 陶昕玉和司徒骏随着他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去。对方是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性alpha,五官英挺,独自坐在靠窗的卡座中,在他们看过去的同时,拿起了手边同样的高脚杯微笑着致意。 他的酒是送给陶昕玉的,笑容自然也是。 司徒骏只觉得出离愤怒,猛地站起来,拉住陶昕玉的手腕带着他往外走:“我们回去吧。” 直到走出餐厅,陶昕玉都还没弄明白司徒骏为何突然这样生气:“怎么了?” “那个人竟然送酒给你!他是什么意思?真是把我当成空气了……”司徒骏咬着牙说。 陶昕玉说:“我不会喝的。” “我知道!”司徒骏的情绪有些失控:“但是他已经盯上我们了,再不走的话就危险了。” “可他看起来没有恶意啊。”陶昕玉被他拉着,踉踉跄跄地跟着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说:“司徒骏你弄疼我了。” 司徒骏停下脚步,看着陶昕玉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自己的指痕,还磨得红通通的。 他松开手:“对不起昕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生气……你不懂,你太单纯了所以看不出来。那个人他就是,他对你——” 看着陶昕玉雾蒙蒙的眼睛,后面的话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叹了口气:“你吃饱了吗?我再带你去吃点别的东西?” “吃饱了。”陶昕玉说:“我们回去吧。” 司徒骏烦闷地扯了扯领带。 让他生气的不是陶昕玉,是暗地里对他的omega虎视眈眈的那些混蛋。 除了把陶昕玉关在家里以外,他似乎毫无应对的办法。甚至今天出门的时候,他都不敢让陶昕玉穿平常那些很漂亮的衣服。太危险了。 回到住处后两个人都有点累。 司徒骏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昕玉你先去洗澡吧。” 陶昕玉拿着衣服洗完了澡,再回到客厅里时,司徒骏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红得有点不正常,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换了条裤子。 他有点避着陶昕玉,刻意站得远远的:“洗完了?快去睡觉。”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陶昕玉回到客卧里睡下了。 深夜。 司徒骏仍在电脑前面坐着,外面突如其来的玻璃碎裂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昕玉?”司徒骏推开门走出房间,反手关上了门。客厅里漆黑一片,他看到陶昕玉似乎蜷缩在沙发角落里。 他朝那边走了几步:“你在这做什么?” “地上,有玻璃片。”陶昕玉说话声声音都轻飘飘的,还伴随着细微的,压抑不住的啜泣:“我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 司徒骏忙打开灯。只见陶昕玉整张脸烧得潮红,却又和寻常的发热不太一样,虽然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仍本能地磨蹭着合拢的双腿,紧咬的唇间也压抑不住地溢出一声声无助的喘.息。 他来不及再多想,将陶昕玉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又倒了杯温水喂到唇边:“昕玉你先喝点水。” 陶昕玉转头避开了他递过来的水源,又挣扎着试图从他身上离开:“别碰我……你离我远一点。” 司徒骏脑子里晕乎乎的,总觉得怀里omega身上的草莓香味,似乎比平时更浓郁了。 他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不会是到情热期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后,司徒骏的心脏顿时开始狂跳。 他其实准备了特效药。但那是以防万一,准备在陶昕玉清醒状态向他求助的时候,拿出来装君子用的。 可现在陶昕玉显然已经没办法向他求助了。 “昕玉,我抱你回房间好不好?”司徒骏粗喘着问。此时他的心跳比陶昕玉还要快还要慌,问完不等回答,就把陶昕玉抱起来走进了客卧。 他在床边坐下,垂首有些紧张地贴在陶昕玉耳边轻声说:“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做得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陶昕玉早已经满头大汗,脸颊贴在司徒骏怀里难耐地磨蹭着,手指也揪紧了他的衣服。 alpha的信息素裹着他,令他在无措的高热中得到了些许安抚,也令他不由自主地渴望着对方施予更多。 片刻后两个人已在大床上滚作一团,陶昕玉闭着眼,仰头回应司徒骏略显狂热的吻。燥热的手掌隔着布料揉捏爱抚,他经受不住,呜咽着在司徒骏掌中扭动躲避,却引得alpha更加疯狂。 房间里一时充斥着多种味道混杂后馥郁的浓香,厚重如沼泽一般,令人陷入昏沉情.欲中喘不过气。陶昕玉迷迷糊糊趴在枕头上,呼吸间忽然嗅到一缕带着凉意的味道,犹如大雨后的树木。 或许是床品用了木质香的洗涤剂,气味若隐若现地潜藏在织物中,细微幽淡,却难以忽视。陶昕玉心头一紧,半睁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身侧亲吻着自己的这个人。 “哥哥……”他模糊地呢喃着。 司徒骏不可置信地停住了呼吸,眼底浮现出几分恼怒。他狠狠一撞,嘴唇抿着娇嫩的耳珠轻咬,嘶哑地问:“昕玉在叫我是不是?” “唔……”漂亮的杏眼在过于强烈快.感中失去了焦距,整张脸也像是被人恶意玩坏掉了一样,粉润的唇半张着,舌尖微吐,露出了极其淫.秽的表情。 “刚才是在叫我对吗?不要这样叫了,老公不喜欢。”司徒骏边说,边做得越来越用力:“你要叫我老公才对。” 陶昕玉蹙着眉头,眼里仍是一片湿漉漉的迷茫,被司徒骏一遍遍教着,却始终下意识地轻轻摇头。 司徒骏几乎疯了,将他抱起来抵在床头,完全悬空地架着,声音也染上了恨意:“你看清楚,是我,现在和你做的人是我,可以标记你的人是我啊!” 他捏住陶昕玉的脸恶狠狠地吻过去,吸咬着香甜的小舌,弄得陶昕玉有些痛了,手指抓挠着他的后背。司徒骏冷静下来,换了副腔调柔声哄诱:“玉儿,叫一声老公好不好?” 陶昕玉轻喘着,真的如他所愿,软绵绵地叫了一声:“老公。”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早上陶昕玉睡醒的时候,司徒骏进行的临时标记已经差不多失去了作用。 他能够很清醒地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心里一片茫然。除了酸痛之外,陶昕玉并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任何变化。 看来和教科书上写的一样。只要年满十八岁,情热期就会开始不定时地出现。以后他需要随时准备一些有抑制作用的药在身边了。 毕竟也不能每次都给别人添麻烦。 陶昕玉起床穿好衣服,挽着头发走到客厅,看见司徒骏在往桌上端早餐。 “早上好。”他打了个招呼。 “早!”司徒骏回头看着他,竟是紧张得结结巴巴:“昕玉,你、你起来了……快来吃饭。把扣子扣好,别着凉。” 陶昕玉洗漱完,在餐桌前坐下。司徒骏帮他在吐司上抹好果酱,递了过来:“你现在感觉,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啊。”陶昕玉吃着吐司,想了想又补充:“你把我的脖子咬得有点痛。” 司徒骏差点咬到舌头:“对不起、对不起。” “谢谢你昨天愿意帮我。”陶昕玉真诚地说。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还用说谢?”司徒骏笑了:“我在想,过几天要不要让我爸妈也过来一趟,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啊。”陶昕玉没听明白:“不过,为什么不用谢?这么麻烦的事情,就算是朋友之间帮忙,也应该好好道谢吧。” 司徒骏脸上的笑僵硬了:“……朋友?” “我们现在难道不是朋友吗。”陶昕玉吃饱了,把剩下的吐司放回盘子里,疑惑地和司徒骏对视。 “我对你做的那些,你觉得是朋友可以做的吗?”司徒骏简直快要抓狂了。 他原本以为陶昕玉毕竟是个柔弱的omega,多少会对情事有些羞涩,甚至说不定,两个人的感情能就此跨出一大步。 他甚至都想好带着陶昕玉见父母的时候,要让他们准备多大金额的红包,要在哪家饭店订一桌什么样的菜色了。 却没想到让他抓心挠肝的这只呆猫,心性竟纯然至此,只当昨晚的经历是朋友间的帮助,完全没想过要和他进一步发展。而且谈论时的态度比他还要坦然得多! 面对司徒骏的质问,陶昕玉还是真诚地说:“对啊。” 司徒骏头晕目眩。 他不甘心地追问:“陶昕玉,你真的就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陶昕玉犹豫了下,说:“我看得出来,然后呢?” 他把司徒骏问得愣住了。 对,他是很喜欢陶昕玉,明里暗里地喜欢了很久。可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正式地表白过,也没有得到过肯定的回答。既然如此,他又在期待些什么? 现在,直到当下的这一刻,他都仍处于追求期。即使马上就向陶昕玉表白,对方也完全有拒绝的自由。 而陶昕玉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 ——他们是朋友。 司徒骏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一瞬间他甚至都快压制不住内心里那些黑暗的东西了,看着陶昕玉的眼睛,笑得很勉强:“没事了。” 这个上午司徒骏坐立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陶昕玉关心他,他又会说没事。 陶昕玉看着他煎熬的样子,心里隐隐明白了。 大概是缺钱了吧。 虽然司徒骏总是说还有钱不用担心,但毕竟他现在没有正经工作,还要额外地养着自己。 陶昕玉觉得自己已经接受了很多帮助,也该为这个朋友分担一些困难了。 他知道如果说要出去找工作,司徒骏肯定不允许,还会阻止自己。于是换了个理由:“司徒骏,我出去丢垃圾啦。” “放着我丢就好了。”司徒骏说。 陶昕玉就做出有点不高兴的表情:“我还想去看看楼下那只流浪猫今天在不在,顺便陪它玩一会儿。不在的话我丢完垃圾就回来了。” 垃圾站就在单元楼附近,几十米的距离。司徒骏知道他不会走太远,便没再多想:“好。” 陶昕玉丢完垃圾,摸了摸流浪猫的脑袋,朝小区外面走去。 * 陶昕玉离开了近一个小时,司徒骏才察觉出不对劲。他给陶昕玉打了个电话,被挂断了,紧接着回过来一条短信:司徒骏我出来找工作啦!找到了就回去。 司徒骏急了,又连续打电话过去,陶昕玉都挂断了,后面甚至直接无法接通。他发消息也不再回复。 等了一会儿,司徒骏想出门去找,又想起自己没给陶昕玉配钥匙。如果他回来之后没找到自己,又打不开门,说不定还会跑出去。 他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家里等着。 等到下午四点多钟,司徒骏再给陶昕玉打电话,还是没接。对面又回给他一条短信:我正在面试呢=_-|| 司徒骏一边编辑回复,一边拿着钥匙往外走。他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会被大脑中恐慌的想象逼疯。 他担心陶昕玉在外面被别的alpha抢走,担心给陶昕玉面试的人会用工作当做诱饵,哄骗陶昕玉做一些他不敢继续想下去的事。 司徒骏刚换好鞋子,大门就被人用力地敲响。突如其来的响声令他一惊,以为是陶昕玉回来了,但随即意识到陶昕玉不会这么粗鲁地敲门。 他从猫眼里往外看,结果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猫眼被人从外面遮住了。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司徒骏直觉来者不善,恼火地将门打开一条缝:“谁啊——” 门板被人猛然向外拉开,他还没看清外面是谁,脸上就先传来被重击的剧烈疼痛。 司徒骏惨叫一声,险些没站稳摔倒在地上,他扶着墙,捂住脸抬头看去。 周闯右拳紧握,朝屋子里走了两步,布满血丝的双眼迅速将室内空间扫视一通,开口时声音嘶哑:“玉儿在哪?” “你这是非法入室!”司徒骏骂道。 周闯冷笑了声斜眼瞥他,紧接着抬腿就踹。这一脚又准又狠地踢在司徒骏腹部,硬生生让他摔出去两米远,捂着肚子蜷缩成了虾米。 “老子再问一遍,玉儿在哪?”周闯来到他面前,低头俯视着他,五官扭曲到狰狞可怖的程度:“五,四,三——” “他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司徒骏只觉得喉咙里都涌上一股血腥气。 “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司徒骏忍着剧痛,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昕玉刚才发短信给我,说在面试。他想找工作。” “把他现在的手机号给我。” 司徒骏报出一串数字。 周闯打过去等了半分钟,也被挂掉了。 他换了个号再打,这次是秒挂。 司徒骏嘲讽地笑:“我的电话他也不接……他说,找到工作就会回来,你别吓得他不敢回来了。” 周闯没搭理他,循着信息素的味道自顾自走进陶昕玉睡觉的客卧,拿起摆放在枕边的睡衣,低头嗅了嗅。 司徒骏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后背一紧。 下一秒周闯转过身来望着他,眼睛里阴沉得透不进丝毫光亮,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们做了?” 他声音很轻。 * 陶昕玉顺利地找到了工作,是在商场里的一家点心店当门迎。 岗位内容就是每天穿着工作制服站在店门口,端着试吃递给来往的客人品尝。面试的时候他表现得有些腼腆,并不是特别符合要求,但人事还是把他留下了,并告诉他,工作的时候不够热情没关系,只要能尽量露出微笑就足够了。 陶昕玉跟着她去见了店长,也是很顺利就得到了对方的同意,告诉他明天一早就可以过来上班。 陶昕玉心情很好地返回住处。 路上他还买了个巴掌大小的蛋糕,准备回去和司徒骏一起分享。也是经过了昨天晚上的情热期之后,他才记起来前天就已经是十月二十号,是自己的生日。 所以他现在年满十八岁,完全是个大人了。今天找到的这份工作也是陶昕玉送给自己的成年礼物,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因为长大之后,站在别的大人身边好像就能平等些,不用再处处被人特别照顾。 还在临仙的时候,过生日这件事不需要陶昕玉特意记着,前一晚路月婵和项坤就会请人把家里布置好。生日当天周闯再忙也会请假来陪他,带着礼物还有巨大的生日蛋糕。 那蛋糕大得每次都吃不完,要放在冰箱里留到第二天。 陶昕玉胡思乱想着,走到了单元楼底下。他在绿化带后面看到了那只橘色的流浪猫,忍不住凑过去逗了逗。 就是在绿化带旁边蹲了这么几分钟,再站起身之后,陶昕玉看到了周闯一步一步往楼上走的背影。 一声哥哥差点就脱口而出。陶昕玉咬着嘴唇忍住了,大脑空白地看着周闯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他眼睛热热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哭,还觉得好累,累得一步路都走不动。 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周闯,更不知道哥哥现在是如何看待自己。 即使他现在叫住周闯,像以前那样黏过去撒娇,恐怕周闯也不会愿意再抱着他哄他开心了。 他已经不再是哥哥眼里那个很乖很听话的妹妹。 陶昕玉把蛋糕放在绿化带的台阶上,没有再靠近单元楼,而是又转身从小区大门走了出去。 25、第二十五章 陶昕玉迟迟没有回来,周闯直接报警了。 几个民警进门的时候还以为报警的人是司徒骏,毕竟他整张脸已经被揍得都快看不出人样了,靠在墙边坐着,旁边的地板上还有一滩滩的血沫和呕吐物。 弄清楚情况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这个挨揍的家伙诱拐了报案人的妹妹,把人家从临仙带到了安城,偷偷藏在这间屋子里。事发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星期,临仙那边全家人都要找疯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结果今天下午报案人找过来之前,妹妹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司徒骏说话时嘶嘶地漏着气:“是他……自愿跟我来的。” “没找到玉儿之前,你说的每一个字都不可信。”周闯的声音仍带着怒火。 女警做完登记,把每个房间都打开看了看。走到上锁的那间卧室前,拧了两下没拧开门,看了看司徒骏:“这个房间为什么锁着?能打开吗?” 司徒骏哆嗦起来:“……里面都是杂物。没什么可看的。” 女警嗅觉十分敏锐:“请你务必打开门让我们进行检查。” “真的没什么。”司徒骏抖得越来越厉害。 周闯也察觉到他反应不对:“如果没问题你为什么要锁着?钥匙在哪!” 眼看他好像又要对司徒骏动手,旁边的男警忙出声阻止:“这位同志,你也先冷静一下!” 周闯压着火气:“玉儿要是被你关在里面的话,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虽然司徒骏没有交出房门钥匙,那个锁起来的房间还是很快被打开了。 陶昕玉没有被关在里面,然而这里很显然也不是堆放杂物的房间。因为整间屋子只摆放了一套桌椅,上面是主机和显示器。 屏幕上实时显示着监控画面,分成了两个区域,一半是陶昕玉睡觉的那间客卧,一半就是浴室。 这几天当陶昕玉呆在卧室,或者是洗澡的时候,司徒骏可能就躲在这个房间,透过显示器默默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除此之外,房间的一整面墙壁都密密麻麻贴着陶昕玉的照片。从童年,中学,再到高中,时间最近的一张,就是陶昕玉在隔壁客卧里睡着的样子。他睡得很香,半点没觉察到司徒骏站在身边,对着自己的脸举起了相机。 “……这是什么。” 周闯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冲出去,抓着头发把司徒骏拖进房间。 “这是什么?司徒骏,我他妈问你这是什么东西?!你去死,你赶紧去死!”他几乎气得要吐血了,要不是还有警察在,他会按着司徒骏的脑袋不停地往墙上撞。 民警在旁边忙乱地劝着。两个男警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周闯拉开,女警则是直接拿出手铐,将司徒骏拷住。即使他不承认诱拐,做出的这另外一件恶心事也足够他先到看守所里蹲着了。 周闯跟着他们去做了笔录。做完笔录出来,蹲在马路边上捂着脑袋几近崩溃。 从项坤给他打电话开始,他这星期没睡过一次囫囵觉,每天凌晨躺下又凌晨爬起来,把整个临仙都跑遍了,恨不得连别人家的屋顶都掀开看看,生怕小猫藏在里面。 昨天晚上他刚从陈总那里察觉出了点线索,立刻就匆匆忙忙赶过来,结果还是没找到。 大门打开看到屋子里只有司徒骏在的时候,他心都凉了。 刚才民警给陶昕玉打电话也没有打通。没准真像司徒骏说的那样,妹妹被他打过去的那通电话给吓到,不敢回来了。 说到底还是怪他太蠢,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发现妹妹身边藏着一个处心积虑的变态。他自以为把玉儿保护得很好,原来还是不够。 怪他没能早点看清楚妹妹的心思,否则玉儿又怎么会因为害怕,在深夜独自从家里跑出去,孤立无援到只能跟那个该死的畜生求助。 可在项坤骂他之前,他真的不敢想,做梦都不敢这样梦。 原来玉儿也是爱他的。 如果能早一点确认就好了,早一点的话,现在的这一切腌臜事都不必发生。玉儿可以安安稳稳呆在他身边,等到再长大几岁,他带着玉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不必管旁人怎么看怎么说。 可是现在他找不到玉儿了。他把玉儿弄丢了。 周闯站起来茫然地看着眼前这座庞大的城市。每一条街道他好像都能看到妹妹的身影,每一阵风吹过来,他都觉得自己闻到了熟悉的草莓香气。 “周先生?”一个民警跑出来,看到他还在路边站着,松了口气:“我们这边有线索了。那个手机号,半个小时前刚登记在了一家旅馆的入住系统里面。” * 陶昕玉找到一间不用查证件的小旅馆,先交了三天的房费。 旅馆很陈旧,他的房间在一楼走廊深处,进门后明显能闻到潮湿的霉味。单人房面积窄小,窗户外面紧挨着墙,房间里开了灯,大白天光线也昏昏沉沉的。淋浴间只够勉强站下一个人,旁边不到半米就是被破烂的塑料浴帘隔开的马桶。 走出淋浴间,再往前走五步,是被子摸起来微微带着湿润感的单人床。 这种阴暗的感觉,让陶昕玉想起小时候跟周闯一起住的那个房间,但那间属于他们俩的小卧室要比这里清爽得多。因为他专门排了值日表贴在墙上,每天和哥哥轮流打扫。 床头柜上有烧水壶,陶昕玉拿起来看了一下,闻到锈味,就又放了回去。 他拿着房卡离开旅馆,往前走看到便利店,就走进去买了瓶装水和一个面包。临走前陶昕玉麻烦店员倒了杯热水,站在门口喝完之后心情又变好了。 明天就是上班第一天了,所以今天他必须早点睡觉,养精蓄锐迎接新的挑战。 陶昕玉拎着食物回到旅馆,越往里走光线就越黯淡,拐过弯之后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他闭了闭眼睛,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外,低着头从口袋里找房卡。 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旁边更深处的阴影里浮现,声音低哑,叫他:“玉儿。” 陶昕玉愣了下,仰脸看去。周闯正低头盯着他,表情异常平静,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石化了。 生怕再动一下,小猫就会突然从眼前消失。 陶昕玉又转头看看走廊外面,没有再跑。已经跑不掉了,周闯还是找到了他。 他打开房门,走进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周闯跟进来反手关上门。 陶昕玉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洗洗手,坐在床边撕开一袋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有点太干了,陶昕玉没吃完放到一边,又拧开纯净水安静地喝了两口。 周闯把背包随意地丢在床脚边,站在陶昕玉面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陶昕玉的脸。妹妹苍白瘦小的脸托在他宽大掌心里,触感细腻,像一片微凉的玉。 他脱下自己的冲锋衣裹在陶昕玉身上,慢慢地跪下来,抬头仰视着陶昕玉:“玉儿,跟我回去。” 陶昕玉拧上瓶盖,终于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要。” 周闯看着妹妹的眼睛,再说不出别的话,点了点头:“好。” 他起身拿着房卡出去,陶昕玉也不拦。过了一个多小时,周闯拎着附近餐馆的外送盒回来,拉过床头柜,把饭菜摆在上面:“吃饭吧。” 陶昕玉捧着脸,背对他坐在床的另一边:“我不饿。我已经吃饱了。” 周闯强行把陶昕玉抱过来坐在腿上。 “哥哥喂你好不好?”他觍着脸问。 陶昕玉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在简陋的餐桌前低头慢慢吃着。周闯不停给他夹菜,他也不拒绝了,吃不完就剩在那里。 吃掉了碗里大部分饭菜后,陶昕玉放下筷子,又背对周闯坐回床的另一边,还是刚才的位置,分毫不差。 “吃饱了?”周闯问了,见他不答,就把他的饭盒拿过来自己处理掉。 他看到妹妹在玩游戏,没有去打扰,默默清理了垃圾带出去丢掉,又买回新的生活用品和毛毯被子,把床铺收拾了一遍。 周闯忙碌地铺床,陶昕玉也被他赶起来,举着手机呆呆站在旁边看着。 简单收拾完毕,周闯拿手机给路月婵和项坤报了声平安,就催促陶昕玉洗澡睡觉。 浴帘是透明的,虽然上面蒙着脏兮兮的灰尘污垢,但也还是起不到太多遮挡的作用。 陶昕玉洗完擦着头发走出来,看到周闯在吃药。 他本来以为是像自己偶尔会吃的,叶黄素酯软糖之类的东西,还想让周闯给他也来两颗。凑过去掰开周闯的手掌一看,却发现是生理卫生课上老师展示过的专门针对alpha的药物。 陶昕玉还记得这款药的作用是抑制性兴奋。 他皱眉严肃观察着那抑制性兴奋的小药片,突然间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笑了,越笑越控制不了,最后捂着脸滚倒在床。 周闯窘迫地把药吞下,板起脸试图拾回些许威严:“笑什么?” 陶昕玉笑得没力气,被周闯捞到怀里坐着:“头发还没干,别把被子枕头都弄湿了,等会儿还怎么睡。” 陶昕玉咬着手指努力憋笑,让周闯给自己吹头发。吹干之后陶昕玉有点困了,试图从哥哥怀里爬出去,却被他一条手臂揽住了腰。 “哥哥……”陶昕玉打了个呵欠,扭头去看周闯。 周闯静静凝视着他,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陶昕玉发现哥哥眼里还有未褪的血丝,正想问问他是有多久没有睡觉了,周闯就亲了过来。 跟之前在脸颊落下的吻完全不同,又急又凶地吮着咬着,陶昕玉毫无准备地被亲得缓不过气,推着周闯的脸躲了几下,竟惹得后者纠缠得愈发过分。 亲了好久才分开,陶昕玉晕乎乎地趴在周闯肩上,被他用手指细细梳理着头发。 还没歇到一分钟,周闯又开始亲,不过换回了平时亲额头的那种亲法,只是轻轻地在陶昕玉脸上触碰着。 陶昕玉是被周闯亲着睡过去的,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还听到哥哥边亲着耳朵边低声问:“十八岁生日好好过了吗,有没有吃蛋糕?” 陶昕玉用最后残余的一点意识摇了摇头,就彻底睡着了。 26、第二十六章 半夜暖气忽然停了,周闯惊醒,转头看到旁边被窝里的陶昕玉正轻轻发抖。 亲是亲过了,睡觉还得分两个被窝。他不敢欺负得太过分,怕哪里惹了小猫不高兴,又趁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悄悄跑掉。 周闯小心地放轻脚步出去,前台没人,只得到附近买了两只热水袋,灌了水用衣服包住,垫在陶昕玉脚边。 然而这样也还是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周闯摸着妹妹冰凉的手,叹了口气,把冲锋衣盖在他的被子上,又掀开自己被窝,在冲锋衣上面再铺一层。 最后他伸手把陶昕玉抱在了怀里。一只手垫在颈下,一只手搂住后背,终于是久违的亲密无间。 妹妹的身体病弱,绵软,每一根发丝,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温热香气,像是快要融化在他胸膛前的草莓棉花糖。 周闯一遍遍地亲吻陶昕玉的额头,鼻尖,脸颊。 他的眼泪滴在脸上,把陶昕玉弄醒了,眯着眼睛被他亲得、被他下巴的胡茬蹭得一直躲,但又一直躲不开,只得伸手去挡他的嘴巴:“……哥哥。” “好了,好了。”周闯下巴抵在陶昕玉掌心蹭着,又怕被自己的胡子蹭疼了,恋恋不舍地退开:“不闹你了,快睡。” 说着却再次亲在陶昕玉脸侧,无比怜爱地一吻接着一吻。 陶昕玉实在太困,没有继续挣扎,而是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周闯不依不饶继续吻着耳朵和脖颈,陶昕玉怕痒,被他呼出的热气扰得睡不安稳,竟渐渐地清醒了,只是仍闭着眼睛。 周闯把脸埋在他头发里,双臂搂住他的腰,胸膛与他的脊背紧紧相贴。 “哥哥你别烦我了,明天我还要去上班呢……”陶昕玉掰着按在肚子上的大手,很成熟地叹了口气。 “去哪上班?”周闯问。 “我要去卖点心。就是站在门口,给路过的人试吃。”陶昕玉对这份工作很期待:“工作服我都看过了,要戴有耳朵的发卡,还要穿很好看的裙子。” 周闯的手臂又紧了紧:“不许去。” “为什么?”陶昕玉没想到他也这么说。 陶昕玉还以为周闯这样抱着自己还一直亲,是终于拿自己没办法了,所以会百依百顺。 “你不想念书了吗?”周闯把他翻过去,眼睛里暗暗的:“不继续念书,聪明小猫也会慢慢变成笨小猫。” “……”陶昕玉不是不想念书,而是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面对路月婵和项坤。 路月婵一向慈爱,陶昕玉知道她肯定不会责怪自己。但越是这样他就越难受。 而且项坤可能还在生气,那天项坤骂他实在骂得很凶。 陶昕玉伸手搂住周闯的脖子,把脸埋在哥哥怀里,睫毛渐渐湿润了。 “睡吧,乖宝宝。哥哥在这里,睡一觉就好了。”周闯抱着陶昕玉翻身平躺,让妹妹趴在自己身上,轻轻摸着脑袋。 哥哥的身体很热,像不会熄灭的暖炉一样。陶昕玉环着他的脖子又睡着了。 陶昕玉睡醒时,周闯不在房间里。 陶昕玉想要坐起来,却被厚厚的一层又一层被子压住。他费力地掀开一角,从被窝里爬出来,发现已经十点多了,错过了昨天跟店长约好的上班时间。 闹钟也被关掉了。难怪他没有按时起床。 陶昕玉眉毛打结,点开和店长的聊天框,发现早晨周闯打了个很短的语音电话过去,应该是解释了情况。 后面店长还回复了一条:那寒暑假的时候,方不方便让妹妹过来做兼职? 周闯回他:不方便,谢谢。 陶昕玉无力地倒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失业了。 陶昕玉发呆的时候周闯拿着房卡开了门,手里拎着一堆购物袋。陶昕玉坐起来看着他:“我想回家。” 工作没有了,他还是回去念书好了。 “好。我马上订机票。”周闯从袋子里把衣服拿出来,放在妹妹身边:“都清洗过了,你看看喜欢哪些?” “可我还没把钱还给司徒骏呢。”陶昕玉沮丧地说:“这几天一直是他养着我,还帮了我好多忙。” 周闯动作顿了下,坐在他身边:“没事,哥哥替你谢过他了。” “真的吗?”陶昕玉放松了些。 周闯揉着他的头发:“当然是真的。昨天我就是先找到他那里,才又找到了你。他家里有些急事,最近都不太方便露面。对了。” 他拿出一部新手机,递到陶昕玉手里:“先用这个。司徒骏送你的手机等哪天有空我帮你还回去。” 陶昕玉知道周闯花钱还是很大方的,肯定会好好感谢司徒骏,便放心了。 哥哥的钱就是他的钱,所以也等于是他感谢过了,哼哼。 * 陶昕玉洗了个澡,穿上周闯买的新衣服。其实他都不太满意,哥哥给他选的这些太过于可爱了,但他审美变化得很快,现在更喜欢温柔些的风格。 陶昕玉挑挑拣拣地搭出一套淡粉色斗篷大衣配短裙,扎了个侧丸子头。因为房间连全身镜都没有,他只好站在周闯面前转着圈展示了一番,让哥哥来判断:“哥哥,这样穿好不好看?” 周闯看着他,纠结得要命,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 那大衣还配了条毛茸茸的白色围脖,衬着妹妹冷俏的小脸,不光漂亮,气质也是优雅矜贵,简直就是个被他拐出来私奔的娇气大小姐。 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带出去给别人看到? 他心里怦怦直跳,长臂一伸把小猫捞过来坐在腿上,近距离地又对视了片刻。陶昕玉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疑惑地转了转,忽然有点害羞似的眨眨眼,浓长睫羽低垂下去,含含糊糊地嘀咕:“你是不是又要亲我了……” 白皙面颊漫上一片娇怯的绯色,眼尾和睫毛也已经有点湿润,好像被周闯这么盯着就开始动情了,真正是杏脸桃腮,丰姿冶丽。 “就亲一下好不好?”周闯有商有量地说。 陶昕玉轻轻点头,随即主动抱住他的肩,眼神朦胧唇瓣微分,将舌尖递了过来。周闯爱得要发狂,品尝着妹妹甜蜜的气息,手掌不自觉就朝衣服深处伸了进去。 他还记得今天最重要的任务是给陶昕玉补过生日,抱着亲了一阵拾回些许理智,手也从裙子底下退出来,指间已经湿哒哒的。 陶昕玉埋头在他怀里,只露出半边红透的耳廓,轻声喘着没办法再说一个字。周闯亲着小猫耳朵:“玉儿,腿再打开一点。” 陶昕玉乖乖听从,让他拿着湿巾轻轻擦拭完入口,再把卷到大腿处的内裤拉上去,最后细心整理好有点乱掉的裙摆。 周闯说“就亲一下”,结果这一下亲了好长时间。陶昕玉缓了会儿,才有力气被他半抱着穿好鞋袜,出门去吃饭。 离开前周闯把用不着的东西都留在了房间里,反正晚上就要回家了,等会儿给陶昕玉庆祝完生日,他们可以直接去机场。 剩下的那点房费并不多,前台收了房卡却没有要退回的意思。周闯懒得计较,转身要走,让牵着手的陶昕玉给绊住了脚步。 陶昕玉趴在那个高高的大理石台面上,看着前台:“我定了三天,现在才住了一天,你要把剩下的钱退给我呀。” 前台先是说之前没这么操作过,又说得请示领导,找各种理由拖延。 陶昕玉不想和他争执,不管他说什么都说“好”,“可以”,然后继续趴着等。 周闯哭笑不得:“走吧,零花钱哥哥多转给你一些就是了。” “不要。”陶昕玉认真地说:“钱不可以这样白白浪费……” 周闯揉揉他的脸,陪在旁边一起等着。 耗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有个领导模样的人从楼上下来,算完帐,把钱转给了陶昕玉。 外面天气很阴冷,一直刮风,隐约还掺杂着雪粒,刀似的割着耳朵。 但是陶昕玉被哥哥抱在怀里,捧着热奶茶暖手,一点都没感觉到冷。 周闯在高层餐厅定了个包间,又找人临时布置了下,方便陶昕玉拍照留念。 等上菜的时候,周闯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他走到外面去接,办案民警告诉他司徒骏的亲属已经得知了事情经过,希望能够花钱和解。 周闯冷笑着拒绝了。 陶昕玉不知道哥哥是跟谁打电话,坐在玻璃墙边的沙发上,用新手机美美地拍着照片。 他有个私密账号,隔三差五发些自拍照或者视频,只有学校里关系好的朋友同学能看到。每次发了动态大家都会很友好地在评论区互动,但时间久了他也分不清账号底下是谁,时不时就会有奇怪的人冒出来说些奇怪的话。 照片大部分都是他和周闯呆在一起的时候拍的,因此难免会拍到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哥哥。 陶昕玉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奇怪的评论,就是在自己穿着裙子坐在哥哥怀里的照片底下。 :小玉酱马上要去埃及拔草了口牙[狗头] 陶昕玉没看明白,也就没有去管,谁知道后面这个账号更加嚣张,几乎每条动态的评论区里它都会出现。 陶昕玉发了穿着春夏制服站在教学楼走廊里的照片,配文:高中生活快要结束啦! :小玉小玉你学历好水我要被淹死了…… 陶昕玉发了穿着粉色波点围裙、戴着头巾,在厨房里烤饼干的照片,配文:你也喜欢吃小猫饼干吗? :更喜欢吃小猫馒头[色] 唯一一次让陶昕玉看懂,是之前和周闯出去玩,在外面住酒店时发了动态后的那些评论。 照片内容是他穿着浴衣站在周闯身前,随手自拍了一张。文案也只是“又和哥哥出来玩了=^_^=”。明明就很寻常,很普通,但那个账号却似乎受到了极大刺激。 :里面是真空吧,真会玩[狗头] :别灌了别灌了,再灌就成草莓小泡芙了我真的心疼555 :呵呵!只不过是alpha的极品炮架罢了! …… 像个疯子一样接连发了好几条。这下陶昕玉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不对劲了。 他想狠狠地骂回去,可是脸红得发烫,反反复复敲着键盘最后也没能骂出口,只是默默地把那个账号从互关移除后再拉黑。 但是没想到,后面还是会有人在他的评论区里说出类似发言,蟑螂一样源源不断,怎么都清理不干净。好在都只是极少数,陶昕玉干脆就不管了。 这次的两张生日自拍刚发出去还没多久,在评论区的一众祝福声里,果然又夹杂着爬来爬去的蟑螂。 :小玉酱你先转过去我有点急事。 :大小姐踩踩我的[色] :积极好养。。。 陶昕玉生气了!现在他正好有空,于是撅着嘴唇,一个一个点进去把这些账号全部都拉黑掉。 27、第二十七章 周闯很快打完电话回到了包间,陶昕玉正在吃牛排,脸上还挂了点不高兴的小表情。 “我才出去几分钟,怎么就生气了。”周闯亲亲他的脑袋,在旁边坐下:“好吃吗?” “不好吃。”陶昕玉又叉了一块牛排,用力咀嚼着。 周闯看眼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起身又打开包间的门。 餐厅服务生小心地推进来了一个草莓巧克力蛋糕,尺寸比陶昕玉往年过生日还要更大些,已经点上了蜡烛。 “要不要大家陪你唱生日歌?”周闯问。 陶昕玉红着脸摇摇头。 服务生离开了。周闯给陶昕玉戴上一顶粉色尖角生日帽,两个人一起唱完生日歌,陶昕玉闭上眼睛,握着双手许下了愿望。 在陶昕玉睁开眼睛吹灭蜡烛的瞬间,周闯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首饰盒,打开盖子送到了他的面前。 盒子里面是条黄金平安锁吊坠,纹样特意设计成了窝成一团埋头睡觉的猫咪,底下还坠着金珠,灵动可爱。 “喜不喜欢。”周闯拿出吊坠给陶昕玉戴上。 陶昕玉拿起那只有点沉重的黄金小猫,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不好看。一点都不喜欢。” 周闯把他抱过来:“既然喜欢的话,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陶昕玉玩着生日礼物,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玉儿。”周闯无奈:“认真看着我。” 陶昕玉两手搭在他肩上,圆杏眼眨巴眨巴,十分认真。 “让我爱你好不好?不是以哥哥,而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周闯语气郑重。 他目光太过炽热。陶昕玉转着脑袋躲过来躲过去,最后还是被大掌托住了脸颊。 陶昕玉只得跟周闯四目相对,在他的注视下给出了回答: “好。” 直白坦诚,没有再别扭地说反话。因为他想要的,也就只是这样一个简单而郑重的表白。 深藏于心底的不安和忧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从崭新的十八岁开始,陶昕玉的世界里再不会有阴霾,永远都晴空万里。他会一直幸福下去。 心爱的恋人,会一直守护在他身边。 周闯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看着妹妹好像有点被感动得又要掉眼泪了,表情实在可爱又可怜。他抵着陶昕玉的额头低声问:“现在可以亲小猫吗。” 陶昕玉闭上眼睛贴近了些,已经习惯了被亲吻时的窒息感,知道要在什么时候换气,也学会了乖乖含住哥哥的舌头任他在口腔中翻搅纠缠。 又是长长一吻结束,陶昕玉鼻尖和脸颊都红扑扑的,眼里水色淋漓,张着被亲得微肿的嘴唇小口小口地喘气。幸好还被周闯抱着,否则身体随时会软得坐不稳。 生日蛋糕陶昕玉只切了一小块下来和周闯分着吃掉,余下的大部分都拜托服务生推出去,分享给了餐厅的工作人员。 去往机场的路上,陶昕玉的私密账号又更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他和周闯牵着的手,十指相扣,紧得分不开。 小玉猫猫卷饼:和男朋友=^_^= 发完之后陶昕玉就退了出去,没有再看不断刷新的点赞和评论,也不再去管会不会又冒出奇怪的人。 他全心全意地,享受着此刻的幸福。 * 航班在凌晨抵达,路月婵和项坤一直通过周闯了解着事情进展,得知陶昕玉要回来,都早早地等着接机。 看到陶昕玉出现,路月婵激动地迎上来紧紧把他抱住,又摸着他的围巾和袖子:“冷不冷?这几天没冻着吧?我看天气预报说,安城比我们这冷多了。都下雪了!” 项坤默默站在一边什么都没说,也早没有了火气上头时的怒容。 陶昕玉看看路月婵,又看看梗着脖子的项坤,想了想说:“路阿姨,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回来了就好。回家就好。”路月婵安抚地摸着他的脑袋:“别看你爸板着个脸,这几天也是茶饭不思的,生怕你一气之下不肯回来了,后悔得天天在家自己骂自己……” 项坤瞪着她,用力清了清嗓子。 “瞪我干嘛。”路月婵瞪了回去:“路上你怎么说的,现在见到昕玉了,又哑巴了?” 陶昕玉看着项坤。 站在身后的周闯也在这时忽然伸出手,当着两个长辈的面将妹妹牵住:“我和玉儿已经正式在一起了。” 陶昕玉离开的这几天,周闯一边找他,一边和项坤沟通,试图让这个观念传统的老父亲理解恋爱自由。虽说不算很顺利,但项坤的态度也逐渐是有所软化。 路月婵也在家里劝他,让他想清楚究竟是陶昕玉幸福重要,还是按他的想法找个合适但并不喜欢的人重要。 直到今天来机场的路上,项坤总算松口,说会尊重陶昕玉的意见。 路月婵本以为能皆大欢喜,不料项坤在心里酝酿了半天,突然听到周闯来了这么一句,又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什么在一起?还正式!经过老子允许了吗?赶紧把手撒开!” 见两人没一个听他的,项坤直接更是大为光火,冲上去握住陶昕玉的胳膊强行让周闯松开了手,又抓着陶昕玉径直朝自己的车边快步走去。 陶昕玉踉跄跟着,茫然地回头看了看周闯。 “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路月婵小跑着跟上来,恼火地低声问。 项坤一言不发,将陶昕玉推到后排坐下,俯身系好安全带。他一抬头发现陶昕玉还在偷偷往周闯那边看,又吼了句:“再看,老子找人打断他的腿!” 陶昕玉连忙回过头,杏眼盯着他,有点害怕又有点委屈:“怎么了嘛……” 项坤怒气冲冲的,路月婵都不敢让他开车了,抢过驾驶座,回头笑着安慰陶昕玉:“别搭理他,你爸这是更年期到了。” 陶昕玉关掉声音,悄悄地给周闯发消息。 小玉猫猫:哥哥0.0 哥哥:别怕,我在后面跟着。 小玉猫猫:你不许跟!我又不会有危险。 小玉猫猫:而且爸爸说要找人打断你的腿。 哥哥:我知道了。 小玉猫猫:你知道什么了呀…… 哥哥:他认可我是他女婿了。 哥哥:哥哥努力挣钱买大钻戒,早点把玉儿娶回家好不好? 小玉猫猫:才不好呢。 陶昕玉不跟周闯聊天了,又悄悄地去观察坐在副驾驶的项坤。看起来还是很生气,没有一点认可的样子啊。 哥哥好像太乐观了点。 到家之后陶昕玉特意在门口拖延了会儿,果然看到另一辆车在斜对面的路边停下。周闯下了车,站在黑暗里不远不近地望着这边。 陶昕玉着急地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快点离开,接着就被路月婵拉进屋里关上了门。 项坤抱着手臂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路月婵催促陶昕玉去洗澡休息,陶昕玉往楼梯上刚走了两步,就听到项坤在身后语气严肃地叫路月婵过去,他有话要说。 陶昕玉心里跳了下,犹豫要不要也留下来听着。项坤又转头看看他:“你去洗你的。大人说话,你呆在这干嘛。” “我现在也是大人了。”陶昕玉小声辩解。 项坤不耐烦地说:“再不走,老子现在就出去把姓周的腿打断。” 原来他也知道周闯一路都跟在后面。 陶昕玉气呼呼的,可又怕他真的说到做到,赶忙跑上楼去洗澡了。 洗完澡陶昕玉忍不住走到飘窗那里往外看,周闯对他的目光似乎有所感应,也抬头看了过来,还对他挥了挥手。 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哥哥:快睡吧。 小玉猫猫:你要站到什么时候呢? 哥哥:乖宝宝睡着了我就走。 陶昕玉正想催促他快回去,路月婵敲了敲门:“昕玉,我可以进去吗?” 陶昕玉跑去给她开门。 路月婵见他已经把头发吹干了,满意地笑了笑,拉着他在小沙发上坐下,拿过梳子轻轻地帮忙梳理着:“刚才啊,你爸跟我说了很多。” 陶昕玉在她身前坐着,听到这话,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路阿姨你们说了什么呀。” “阿姨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路月婵顿了下,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问:“这两天,你哥哥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陶昕玉一下就明白过来,原来他们在担心这个:“没有,只是……亲了嘴巴。” 路月婵松了口气,又说:“你年纪还小。即使要做那些事,也得做好措施知道吗。学校的生理课都教过了吧?阿姨也不多说了。” “好,我知道的。”陶昕玉乖乖应答着。 路月婵又说:“其实你爸不是不同意,只是怕你哥哥带着你犯错。昕玉你要知道,那种错误只要发生一次,就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你呢,又从小就身子骨弱,哪里承受得住。” 说到这里她眼睛有些酸,偷偷擦了下眼角。 “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啊。”陶昕玉的语气活泼起来:“路阿姨你们放心好了,我和哥哥不会有小宝宝的。” “啊,为什么?”路月婵愣住了。 “哥哥已经去做过结扎手术了。”陶昕玉说:“还是我陪他去的呢。” 那还是在去年放暑假的时候。他在周闯那里呆了一阵子,有天早晨起床吃完饭,周闯就说要去做个小手术,希望他陪在身边。 陶昕玉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生病了,结果周闯说只是结扎而已。 周闯看着他说以后不想要小孩,所以得提前做好准备。陶昕玉没有多想,稀里糊涂陪着去了。 手术很简单,几个小时就结束了,后面几天周闯也没什么异常,恢复得很好。 陶昕玉便只把这当成了暑期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现在听到路月婵忧心忡忡地说起生育的事,他才知道原来在那个时候哥哥已经预先考虑好了未来。 可那时两个人的感情根本还不明确。陶昕玉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心思还有几分是挂在学校里的alpha身上。 他在哥哥面前拆开过别人写的情书,也和哥哥聊起过有好感的男生。 周闯当时的沉默和不自然的笑容好像也有了解释。 在陶昕玉的目光还没有真正投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在角落里暗暗地做着准备了。 路月婵离开房间后,陶昕玉又趴到窗边,低头去看。 周闯还站在那里。没看到妹妹房间的灯光熄灭,他就不会离开。 陶昕玉眨着眼睛有一点想哭,拿起手机给周闯打了个电话,对面一秒钟就接了起来:“玉儿?” “哥哥。”陶昕玉声音又绵又糯,轻得像在说悄悄话:“我好想你呀。” 28、第二十八章 回到学校没几天,就迎来了一轮接一轮的考试。在放寒假前,还有一场和明年春季大考难度相当的模拟测试,就连平常最喜欢打闹的学生也收了心整天忙着复习。 时间紧任务重,但陶昕玉的心态一向很放松,每周的日程安排都是劳逸结合。学习累了,他就和路月婵在草坪上打打羽毛球,测试成绩出来后仍然在年级里名列前茅,稳定到几乎每个老师上课时,都忍不住要把他的名字特意提出来夸奖两句。 但是陶昕玉也并不是没有烦心事。 从安城回来之后,他和周闯的感情都已经和家里说开了。可项坤还是固执地不允许他们再多接触,要求他明天春天考完试之后,才可以开始和周闯约会。 而周闯这阵子也忙着工作,两个人都好久没有见面了。 虽说每天都有打电话、发短信,可是陶昕玉还是觉得不够。 哥哥应该二十四小时每分每秒都陪着他才对。 晚上陶昕玉写完作业,和周闯打着电话,被对方哄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香甜,他早早地爬了起来,眯着眼睛拉开窗帘,就看到外面漫天的白雪。 松软纯净的雪花,覆盖了整个大地。 陶昕玉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忽然又瞥到在草坪外面的围栏边,好像有一座雪人。 这时还不到七点,小区里还很安静,只偶尔会有鸟雀扑着翅膀从枝叶间掠过的声音。街道上空无一人,更不要说出来堆雪人了。 陶昕玉穿好外套,跑出屋子来到草坪上,越是走近,心就跳得越快。 这雪人足有一米多高,被精心地装扮过,戴着帽子还有围巾,脸上用小石子摆出了憨态可掬的笑容。它独自立在空旷的街道上,像个守护在公主城堡外的骑士。 陶昕玉拍了张照片发给周闯。 小玉猫猫:是你来过了吗? 哥哥:喜不喜欢? 小玉猫猫:笨蛋哥哥…… 哥哥:约好了每年下雪我们都要一起堆雪人,今年你爸不允许见面,我又不想错过。 哥哥:衣服穿好了吗?不要着凉。 小玉猫猫:周闯是超级大笨蛋0.0 哥哥:笨蛋爱你。 陶昕玉跟雪人拍了合照,回到卧室趴在床上,晃动着小腿更新了账号动态。 底下很快刷新出来一条评论。 :不想看雪人想看小玉酱的雪[色] 陶昕玉第一次理会了这些家伙,点开评论,有点得意地敲下回复:再乱说话,我让我哥哥去打断你的腿。 对面也回复得很快。 :哪条腿?中间那条吗?小玉酱可以亲自过来找我,把它坐断[亲亲] 陶昕玉没想到这个家伙还能这样回复,恼羞成怒把账号给拉黑了。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短暂的寒假开始了。 虽然项坤明面上还是不允许陶昕玉和周闯见面,但是陶昕玉出门偷偷去找周闯约会的时候,他也没有完全阻拦,只是严厉要求陶昕玉在晚上天黑前必须回家。 陶昕玉其实觉得有点冤枉。他现在知道项坤在担心什么了,可他和周闯每次约会,除了亲和抱就再没有越过界,很多时候都只是依偎在一起说说话而已。 周闯很自觉,顾忌着妹妹再过几个月就要迎接重要考试,根本就不舍得和他乱来。而陶昕玉自己更是乖乖的,有时候被哥哥亲得太多了还会拒绝,怕嘴唇亲肿了,回去之后会让两个长辈给看出来。 过完年天气难得放晴了几天,很快又开始飘着绵绵小雪。陶昕玉原本打算下午和周闯一起去游乐场,但因为天气,还是呆在了家里消磨时间。 他准备烤些幸运饼干,在里面放上写了吉祥话的小纸条,用来庆祝新年。因为每年过年,买回来招待客人的糖果零食总共就那几个种类,实在是有些吃腻了。 陶昕玉找好教程,踮脚从高处的橱柜里翻出了一件刚学习烘焙时穿过的围裙。 围裙还是周闯当时给他买的,很圆润可爱的款式,布料是粉色波点图案,口袋上绣了只脸上沾着面粉果酱的小猫,裙摆边缘还缀着两层荷叶边。 陶昕玉垂着脑袋将围裙系上,反手将系带绑紧时实在不方便,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哥哥。 周闯看着他:“转过去,我帮你系上。” 陶昕玉乖乖转身背对他站好。 周闯拿起两条系带,认真地打了个蝴蝶结,系好之后却没有马上退开,而是搂住了陶昕玉的腰,低头吻着他的后颈。 妹妹为了方便干活,将头发胡乱挽了起来,还有模有样地戴上了和围裙配套的头巾,此时脑后几缕碎发垂落,衬着那截白嫩的、线条优美的脖颈,引得他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哥哥……”陶昕玉被亲得有点痒,肩膀瑟缩了下,随即便感觉到温暖干燥的大掌从衬衫下摆钻进去,从腰间一路往上爱抚,最后包住微鼓的小丘轻轻揉捏着。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被揉得身体发软,一只手撑在了岛台边:“饼干还没有做呢。” 周闯亲着陶昕玉的耳朵,咬了咬耳珠,又吮得红肿发烫才停下,贴在他耳后着迷地磨蹭:“玉儿,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陶昕玉被揉得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眼睛里含着泪:“喜欢、我喜欢哥哥……” “哥哥是谁啊?” “我喜欢周闯,唔——” 手指托起陶昕玉小巧的下巴,将他的脸微微偏转过去。周闯盯着妹妹被齿尖咬得嫩红,色如蔷薇般的唇瓣,垂眼亲了过去,越吻越深。 他还是舍不得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得到玉儿,最终停了下来。 衬衫已经皱巴巴的,围裙的带子也有点松散开,又要重新系一遍。 小猫双眼失神,被他抱在怀里系着围裙带子,红润的双唇还在细声低喃着: “玉儿喜欢哥哥……全世界最喜欢哥哥了……” * 饼干烤好了,陶昕玉坐在茶几前,用周闯买回来的糖果包装袋把它们一个一个装起来,再用直板夹小心地把开口处夹好密封,井然有序地忙碌着。 他干活干得很认真,周闯几次想帮忙都被拒绝,便老老实实地抱着他,给他当人肉坐垫。 最后一块饼干也封好口之后,陶昕玉把所有的饼干堆在大果盘里,端起盘子用力晃了晃,然后递到周闯面前:“哥哥你先来选一下吧。” 周闯闭着眼睛随手拿了一个出来,在陶昕玉期待的目光中撕开包装,将饼干掰成两半,取出里面的纸条。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 “看不懂。”周闯装傻。 陶昕玉笑着扯了扯他的脸:“哥哥你好笨呀。” “请小玉猫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从上辈子就已经定好了。”陶昕玉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解释。周闯问:“那下辈子呢?” “……下辈子谁要和你在一起啊!”陶昕玉皱皱鼻子,紧接着就被周闯刮了下鼻尖:“玉儿下辈子不和我在一起,难道要和小狗在一起?” 陶昕玉搂住他的脖子,扑到他怀里扭来扭去:“和小狗就和小狗,讨厌的臭哥哥。” 谁知却听到周闯在耳边“汪汪”叫了两声,半点也不害臊。 陶昕玉腻在他怀里,羞得都不想抬头。 * 日月轮转间,吹过城市的微风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些许热意,街道两旁的树木也再次舒展开遮天蔽日的绿荫。 蝉鸣不息。 高中三年最重要的一场考试,终于开始了。 陶昕玉这几天像个婴儿一样被全家照顾着,从两个长辈到周闯,恨不得连吃饭都把他抱在腿上温柔地哄着,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过来。 宝宝皇帝般的折磨生活在三天后终于结束了。陶昕玉身心放松,再次开始以完全成熟的大人身份对待这个最后的高中暑假。 他要学车! 这个决定路月婵和项坤都非常支持,尤其是路月婵。她身边的朋友,前两年都陆陆续续地经历过这个流程了,因此她早就知道陶昕玉大概会在暑假有此番打算。 陶昕玉刚在饭桌上提出这件事,她很快就把驾校都给联系好了。 与之相对的是周闯的态度。他也不能说不支持,只是在他看来,小猫现在还没拿到驾照就已经很擅长丢下他四处跑了,等到真的学会了开车,只怕更是如虎添翼。 到时候陶昕玉想去哪里,再也用不着他这个司机了,直接一脚油门就能出发。 虽然担心,但周闯还是每天陪着陶昕玉练车,刷题。陶昕玉顺利拿到驾照的那天,新车他也都给准备好了。 拿完了驾照,距离大学开学只剩不到一周时间。陶昕玉躺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又闲不住地每天忙着和高中的同学朋友聚会。 周闯则是先去了他大学所在的城市,忙着找房子,收拾新家。 玉儿大学四年他必须得陪着,至于工作,在哪都能再找,只不过是重新开始罢了。 他不糊涂。于他而言最珍贵的,一直都捧在手心珍爱着。 距离暑假结束还有最后一天,陶昕玉的行李都收拾完毕,要去学校里报到了。大清早他就起床了,下楼之后发现路月婵和项坤都已经坐在餐桌边。 很平常的一个早晨,但是空气中又有些淡淡的伤感。路月婵忍不住反复地唠叨,叮嘱陶昕玉去了学校要照顾好身体,多锻炼少生病,并命令他中秋节必须回来过,毕竟距离又不算特别远,只是邻市而已。 不管她说什么,陶昕玉都点头答应。 项坤一直没吭声,等到周闯来接陶昕玉,两个人坐上车准备要出发的时候,才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厚厚的红包,臭着脸递进车窗里:“这是你这学期的零花钱,花完了可别找我要。” 陶昕玉接过来,忍不住打开红包看了一下,眼睛里顿时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哼哼,我要发财了!” “小财迷。”路月婵笑着哄他:“别听你爸的,钱不够用一定记得跟我们说。” 周闯说:“我会给的。” “你给的和老子给的能一样吗!”项坤语气很凶。 周闯叹了口气,把车窗缓缓关上。陶昕玉隔着窗子对两个长辈挥手告别,转过头看着周闯,眉开眼笑:“我们又要一起去新的地方生活了呀。哥哥你开心吗?” “笨猫。”周闯俯身凑近,在陶昕玉脸颊亲了亲。陶昕玉又按住他的肩膀亲了回去。 车子离开小区,汇入宽阔街道上的众多车流之中,畅通无阻地一路前行。 他们相依为命,紧握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 一步步走向了新的旅程。 (正文完) 29、番外一 小玉猫猫卷饼: 今天依旧是和哥哥粗乃玩=^_^= 选好照片,编辑完文案之后,做了薄荷绿色美甲的纤长手指点下了发送。 陶昕玉将手机放到一边,两手搭在膝上,仰脸看向朝自己走过来的周闯。 周闯手里拿了杯加奶油的榛果拿铁,在他身边坐下:“外套怎么脱掉了?” “刚才在拍照片嘛。穿着外套就看不到里面的衣服了,我可是特意搭配了好久。”陶昕玉接过拿铁抿了一口,唇上沾着奶油又对周闯笑开:“那篇攻略没骗我哎,真的很好喝。” 周闯叹了口气,伸手拿过外套给他披上。 陶昕玉将饮料递到周闯嘴边:“哥哥你也喝。” 周闯低头喝了一口,抬起头时嘴角同样沾上了奶油。陶昕玉贴近了去吻他的嘴角,原本只是单纯地亲一下,却被周闯握住手腕,身体也倾过来,吻得越来越缠绵。 两个人趁着假期出来游玩,在这里租了间幽静的民宿。此时并排坐在客厅露台的木地板上,脚边不远处就是游动着金鱼的荷花池。 小庭院里花木扶疏,清风徐徐吹拂着,午后的光线细碎地映在身上,温暖而不燥热,正是最适合闲坐消磨时光的天气。 周闯逐渐忍不住俯身将陶昕玉压住,手掌垫在脑袋底下,怕木地板太冷硬把小猫硌疼了。亲了一会儿,陶昕玉就被他又抱起来放到腿上坐着,轻拍着后背帮忙顺气:“不欺负你了。再晒会儿太阳就进屋吧。” 陶昕玉抿着湿润的唇瓣,忽然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喉结。 “玉儿。”周闯喉咙震动,声音里透出无奈。 陶昕玉收回手,窝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哥哥明明每天都在欺负我。” “到底是谁欺负谁?”周闯低头看着他,毫无道理地批评:“坏小猫。” “坏哥哥。”陶昕玉揉了揉脸,从周闯怀里爬出去,继续坐着喝拿铁。怕晚上睡不着,只喝掉小半杯就全部剩给了周闯。 太阳逐渐西斜,在布满藤蔓的围墙上映出一片金色的碎光。陶昕玉见那边景致不错,忙又拿着手机跑过去,在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之前拍了几张照片。 他穿着的是一条水色挂脖吊带雪纺衫,颜色清淡温柔,美丽的小脸却是艳如桃李,乌黑长发精心编成了一束松散的侧麻花辫,慵懒地垂在颈边。耳际两只小小的蝴蝶兰耳坠,更是给整个造型添上了几分清冷感。 傍晚开始空气中就有了些许冷意。等陶昕玉拍完满意的照片,周闯立刻过去拿外套重新将他裹住,打横抱起一路带回到室内。 陶昕玉在沙发上趴成一条扁扁的小猫,看着周闯从厨房到餐厅里里外外地忙碌。 都出来玩了,哥哥还是坚持要自己买菜做饭,说外面的食物不够干净。 其实还是和陶昕玉学车那会儿一样,怕妹妹不再那么需要他了,所以给自己找些存在感。 很快周闯就端菜上桌,做好了三菜一汤。 陶昕玉洗洗手坐下,周闯已经盛好米饭放在了他面前。 “哥哥。”小猫皱眉。 周闯知道陶昕玉在不满什么:“这么浅的一碗,怎么就吃不完了?” “就是吃不完啊。”陶昕玉把碗推到他的座位上。 周闯说:“吃不完给我好了。” 把碗又放回来。 “怎么这么喜欢吃我的剩饭呢。”陶昕玉愁眉苦脸地开始吃饭。没过几分钟又吃开心了,翘着唇角,笑眼弯弯地夸奖周闯:“哥哥你做菜好好吃呀。” 吃过饭陶昕玉接了个同学的电话,问他要不要早点回学校,到时候可以一起出去唱歌,隔壁体校的几个帅哥alpha都邀请了好多次了。 进入大学之后,失去了年龄的禁制,身边追求陶昕玉的人更是如狼似虎,来势汹汹。他为此颇有些困扰,明明都已经发了和周闯的合照当做置顶,却还是没能完全抵挡住alpha和beta们的求爱。 他社交账号的私信里也是不堪入目,有问他要不要一夜情的,有自告奋勇要给他当秘密情人的……甚至这种都已经算得上礼貌,还有些人上来就发照片,内容直接就是:大鸟,小鸟,健身房成果展示,大鸟,大鸟,小鸟…… 陶昕玉看得眼睛都痛了。开学才几个月,点评他私信里收到的照片并想出最刻薄的回复,就已经成了寝室里最受欢迎的睡前娱乐活动。 身边的人基本都知道他有男朋友,而且很相爱。大多数朋友的反应都是祝福,但也有几个,曾经委婉或直接地表达过觉得周闯配不上他的想法。 可是陶昕玉真的真的,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呀。 所以这一次去唱歌的邀约,他仍然干脆地拒绝掉了。 依偎在周闯怀里看了一会儿电影,陶昕玉开始犯困。周闯抱着他去洗澡,将浴室门一关,在浴缸里就开始嬉闹起来。水声哗哗扑动,不久又逐渐平息,转变成了有规律的沉闷拍击声。 浴室里氤氲着草莓的甜蜜味道,又隐约掺杂了幽淡的冷香。已经进行过了双向永久标记的两人,此时信息素的气味几乎是完全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哥哥你听,我心跳好快呀……”陶昕玉目光迷蒙,抽泣着连话都说不清楚,却还要挣扎着爬起来,抱住周闯的脑袋,让他耳朵贴着心口听自己的心跳声。周闯的脸闷在一片柔软香气之中,又磨蹭把玩了许久,才得以解脱。 “不能在水里泡得太久。回房间好不好?”周闯把陶昕玉从浴缸里捞出来,擦干身体,用浴巾包着回了卧室。 小猫开车熟练了之后,最近又对骑马开始感兴趣,已经收藏了很多攻略,准备等到放暑假,就和周闯去大草原旅游,好好体验一下迎着狂风肆意飞驰的感觉。 但是在去体验之前,他得先学会怎么骑。因此周闯常常就成了他的练习道具。 骑了一会儿,陶昕玉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地伏了下去,要靠着马匹自己往上顶的力量继续练习。 “哥哥……”他黏黏糊糊地小声叫着,昏暗中眼睛漂亮得像浸在清水中的墨玉,微微泛光,痴痴地望向恋人渴望着被爱得更多。 周闯一转头,便看到了妹妹被润泽得愈发娇艳的小脸,媚眼如丝,就连唇间呼出的每一缕气息都是清香的。 温香软玉,不外如是。 这晚又是到深夜才歇下。陶昕玉已经有点晕乎乎的,半闭着眼睛靠在周闯肩头,让他帮忙涂上药膏。 “好困,先睡觉嘛。”陶昕玉最讨厌这个麻烦的步骤了。周闯扬起眉毛:“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小猫又不愿意吃药。” “不许提吃药!”陶昕玉捂住脸:“哥哥好讨厌。” 周闯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陶昕玉猝不及防,被拍得短促地“啊”了声,紧接着就感觉到身后的异常。 陶昕玉跳下沙发,瞪大眼睛看着周闯,慢慢后退着躲进卧室,接着飞快地关门上锁:“不准进来!” 周闯将药膏收拾好,走过去敲敲门:“玉儿。又要我睡沙发吗?” “……那你不可以再来了。”陶昕玉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半边脸看着他:“现在已经很晚了,哥哥。” “好。”周闯笑了一下,顺势把门推开大半,走进去之后又反手锁上。 陶昕玉感觉到不妙:“锁门干嘛呀……” 周闯抱着他坐在床上,附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陶昕玉的脸越来越红,直到最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哥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才不会答应你做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玉儿乖。”周闯耐心地哄着:“很快就好了。” “哪里有很快。”陶昕玉把脸扭到他怀里,咬住他的肩膀磨了磨牙:“哥哥总是这样骗我。” 但是软磨硬泡之后,他还是羞耻地默认了周闯的请求。 细嫩的脚掌踩了上去。 又过了好久,陶昕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被周闯抱着去洗干净,放在被窝里睡下。 第二天陶昕玉快到中午了才睡醒,而且还是有点困倦,下床拉开窗帘,便又躺回去,蜷在被子上懒懒地晒着太阳。 周闯听到妹妹起床的动静,进来帮忙穿好衣服,又把人抱出去洗漱,吃饭。 陶昕玉喝了一口牛奶,开始点评今天的早午餐:“煎蛋,七分。蔬菜沙拉,六分。黄油烤吐司,九分。周闯超级大笨蛋,负分!” 周闯一手支颐欣赏妹妹吃饭,看着看着,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嘴角。 外面艳阳高照,暖风吹拂。又是耳鬓厮磨虚度光阴的一天。 无事小神仙。 30、番外二 【alpha精神家园】【浅水区】谁还记得几年前论坛里那个发猫图的人啊? 发帖人:悲伤的西红柿1551 — rt,谁还记得几年前本论坛的深海区有个帖子,是一个男性alpha自述爱上了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然后还把妹妹当成猫(?),经常发猫图来描述妹妹的状态。今天和亲友聊天的时候突然想到这个帖,想再回味一下但想不起来关键词了,就记得他老是发猫图hhh 所以有没有看过这个帖子的大神可以发下链接?小生跪谢之。 — 爷傲奈我何、: 楼主说的应该是这个吧?印象很深刻,当时大家不都在怀疑妹妹是虚构的嘛,因为现生怎么可能真有这种又美又纯还萌得不像话的存在,完全二刺螈傲娇系美少女来的xd 嗯,感觉这个帖子其实是某肥宅a在家里熬夜打游戏猝死之前的幻想啊![抠鼻] 链接:http://…… — 悲伤的西红柿1551: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谢大神,小生现在就要开始细细品味之! [是否跳转,请点击确认] [是] — 【alpha精神家园】【深海区】现在就是很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发帖人:用户89952042 — 就当随便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吧,真不知道能跟谁说了。心里很乱,很烦,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 一刀996: 咋了兄弟?有啥悲伤的事想不开,说出来让大家伙开心开心[滑稽] — 用户89952042: 滚。 — 一刀996: 呃……还真挺把自己当回事,走了。 — 用户89952042: 无关的人不要进来找骂,这是我用来发泄心情的地方。 — 用户89952042: 说不清为什么,现在只要妹一对我笑,心里就怪怪的,特别乱。明明以前都没这样。 我一直管妹管得很严,但是穿衣服这些也没限制过,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感觉看到他穿裙子会很不爽。也不喜欢妹学校里的小男生盯着他看,每次送妹去学校,拳头都发痒,想把周围那群小屁孩揍翻,警告他们不许再看着妹,不许对妹有任何想法。但是这样的话妹肯定会生我的气,呵呵。 妹是从还没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被我养着了,特别特别乖,不爱哭,不吵不闹,所以很好带,照顾他一点都不觉得烦。年纪小那会儿妹还很黏我,现在也不黏了。 每次想到这个变化心里就酸酸的。本来我是觉得没什么,毕竟我作为哥哥养了他那么久,看着他长大了有点感慨也是正常的,但是最近我又觉得这种反应好像不正常。 — 路过的热心好市民:?补兑,好像是骨头汤! — 用户89952042: 我身边也有其他当哥哥的同事,聊天的时候听他们提起来,对家里的弟弟妹妹好像都是嫌弃更多,老是吵架,关系好的也都没有好到像我和妹这样。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对妹到底是什么感情,我一直都是确定的。我爱他。但是现在我不敢说是哪种爱。我不敢想未来有一天妹会和别人结婚生小孩,然后我还要给那个小孩当舅舅。想到这些东西就觉得真不如去死。妹身体很弱,经常生病,根本承受不了生小孩带来的负担。我不想他怀孕,结婚,谈恋爱。我想妹一直像现在这样留在我身边。 妹有时候很倔,呵呵,我一直觉得妹像小猫,小狸花猫,养熟了也会亲人,黏人,但心里面始终还是惦记着外面的世界,总想跑出去玩玩。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家里牵挂他,特别任性。 妹倔的时候我心里也生气,想让他乖一点,听我的话,但是看着妹的眼睛就心软了。我给不了妹很好的生活条件,只能尽量纵着他,让他来我这里的时候能过得开心。照顾妹是我的责任,这个责任我永远都不想卸下来。我给妹买他喜欢的东西,漂亮的衣服,我喜欢看着妹打扮自己,又害怕他打扮。从小身边喜欢他的人就多,现在更多,妹也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他享受别人欣赏他的眼神,还会很坦然地在我面前看别人递的情书。 妹说他暂时不想谈恋爱,但是我总觉得好像快了。妹身边有太多优秀的alpha,我在这些人里面唯一的优势就是,我是他的哥哥。 — aaa锅包又老字号: 看哭了。如果是假的希望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爱上亲妹妹楼主你快去自首吧! — 用户89952042: 我和妹没有血缘关系。 — aaa锅包又老字号: 那还犹豫啥?告白吧! — 用户89952042: 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对于妹来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哥哥,突然告白只会吓到他。而且妹年纪小,只有十六岁,还是高中生。我已经二十多了。 — 绝世雄a: 楼主你真怂,我要是有你说的这种妹妹,肯定管他三七二十一,近水楼台先得月了[色][色][色] — 用户89952042: 滚。 — 翻滚吧社畜: 楼上发言确实……emmm,楼主你可以把这人拉黑,不让他发言。 — 海纳百川: 楼主,看看妹呢! — 用户89952042: [图片] — 海纳百川: 糊弄一个网友? — 用户89952042: 我怎么可能随便把妹的照片发出来[流汗] 在我眼里妹就是跟这只小猫一样,所以也没差了。 — 矿a美o请99: 俺滴图图呢?怎么裂了??楼主发啥了谁能补发一下??? — 海纳百川: 裂得太快忘保存了……简单描述一下就是一只蜷在窝里犯困的狸花小咪咪,白手套,有聪明毛,眼睛圆圆的,体型瘦瘦小小,看起来只有拳头大特别娇小可爱的那种啊啊啊啊啊啊啊 — 翻滚吧社畜: 楼主呢?怎么不更了?这都过去半天了人呢?吃饭去了?再不更今晚俺都睡不好了[流泪] — 矿a美o请99: 陪妹去了吧我服了……用户89952042速归,速归,魂兮归来! — aaa锅包又老字号: 虽然楼主可能不会想听到,但我实在忍不住想说,我好像已经有点爱上妹了,,,这几天上班的时候都会经常想起来你这个帖子[捂脸哭] 楼主,你的恋妹功力实在深厚! — 用户89952042: 可能是错觉,但又总觉得妹好像对我也不只是对哥哥的感情。 — 五毛修道五毛君: 楼主你回来了!!!快更新!!! — 海纳百川: 用户89952042就这么突然发了一句话钓我们胃口之后又没动静了[吐血] — 大白菜鸡毛菜: 我要吸妹[哭]楼主你快回来,我要吸新鲜的妹[哭] — 用户89952042: [图片] 今天陪妹一起堆雪人了,妹怕冷,钻到我衣服里贴着我取暖,呵呵。发现妹又长高了一点,现在快挨到我肩膀了,但看起来还是小小的,不爱吃饭,怎么哄都不爱吃,喜欢的东西也只吃一点点,实在太瘦了。 — 海纳百川: 赶上了!新鲜的猫图!我吸! — 翻滚吧社畜: 猫图很可爱!但还是想知道妹长什么样子,真的很好奇tt楼主能发下背影或者描述一下不? — 用户89952042: 不能发照片。妹很漂亮,脸漂亮,身体也漂亮,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皮肤白,手感嫩得像牛奶布丁,脸还没我巴掌大,眼睛应该是杏眼,亮亮的水汪汪的,笑起来会有卧蚕,鼻子也是小小的很秀气,嘴唇是浅粉色,声音软,说话老是跟在撒娇一样。 妹挺爱臭美,念中学就开始留长头发了,上课会经常换发型,还会自己对着网上的视频研究怎么弄,不上课的时候就披着。个子上次体检是165,体重是90,还一直在控制,让他多吃饭会不高兴。 妹喜欢打扮,非常喜欢穿裙子,喜欢自拍,有个专门发照片的账号,但是是私密的,我也看不到。他平时穿衣服的风格我看不懂,有时候花里胡哨的,有时候特别素,基本上一年四季除了校服没有重样的,怎么穿都很好看。 可能是因为太瘦了,妹比较怕冷,但是又臭美,冬天经常是外面罩大衣,里面穿短裙和长靴,手老是凉冰冰的,要放在我兜里暖着。冬天和妹呆在一起他会习惯挨着我,因为我体温高。夏天他就嫌弃我了,牵手都不行。妹身体弱,容易发烧,生病的时候会变得很爱哭,其实平时也爱哭但是不喜欢别人看到,生病了就哭得比较大方。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捂脸哭] 妹闻起来是新鲜草莓的味道,很清甜。我还记得有个小男生给妹写情书,特意在纸上喷了草莓味的香水,结果妹没闻出来,我也没告诉他,呵呵。 性格方面,妹长相很乖,实际上还挺倔的,还有点别扭。平时很少跟别人生气,对不熟的人表现得很礼貌很客气,对熟人就会撒娇,任性。妹喜欢吃栗子蛋糕,讨厌柑橘味,橙子,柚子,橘子这些都不行。讨厌别人随便进他房间。 妹的房间也装饰得很漂亮,有一股他身上的香味,特别好闻。 叫我的时候一般都是叫哥哥,惹到他了就会叫全名。心情好的时候会突然撒娇,也没有目的,就是跑过来黏你一会儿,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容易挑刺,但很少乱发脾气,还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更多。年纪小的时候我带他出去玩就能哄好,现在心事多了,反而不太愿意跟我出门。 以前妹跟着我吃了很多的苦,但是从来没抱怨过,很懂事很勇敢,我还是希望他能再娇气一些。反正妹哪里都好,全世界最好。 — 神之右手:……开始有点玄幻了哥们儿。 — 你,愿意成为我的甜美小o吗: +1,这yy味儿重得有点冲鼻子[流汗] 楼主现生什么条件,能让没有血缘关系的萌妹o这么黏你[流汗] — 用户89952042: 人烂命好。 — 神之右手: 这回复更像yy的了,哥们儿哪路大神啊?闲着没事跑我们论坛,处心积虑编造一个美萌小o爱上我的故事,把一群脱单焦虑的死宅a耍得团团转很好玩是吧[流汗] — 用户89952042: 就当是假的吧。 — 大白菜鸡毛菜: 楼上宅男哥一个个酸成啥了都,脱单焦虑就先把自己收拾收拾,出去找个正经工作,一步一步来!搁这酸别人有意思么[捂脸哭] 楼主别管他们,我还要吸妹! — 海纳百川: 楼主别理这些人啊!拉黑就行,我们需要更多新鲜的小毛米!!! — aaa锅包又老字号:……行吧,楼主这么长时间没更新了,楼上那几个挑刺的满意了?真不知道你们咋想的,闲着没事就去找个班上行不?辛辛苦苦在工地搬了一天砖,就指望着下班了来吸一下萌妹!现在可好了,你们赔我的上班动力[大哭] — 用户248464842248: 清纯学妹o[爱心]寂寞人妻o[爱心]高冷御姐o……还有更多jing彩、、、 →我主页、你想要的這里全荳有[花痴] — 钢刀怒斩雪翼雕-:楼上一眼麦片的[流汗]兄弟们别被骗了,都点点举报嗷 — 用户89952042: 果然是我想多了。呵呵。 — 用户89952042: 今天和妹聊天,妹主动说起了学校里有好感的alpha。我问他是不是喜欢对方,妹没有承认,摇头说不是,但是脸都红透了。 妹不知道,他说起那个人的时候眼睛里都在闪着光,特别特别可爱。 可是以前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的人只有我。 自作多情得好笑。 — 海纳百川: 楼主!你回来了!!! — 海纳百川: 怎么会这样……不要啊,我的骨头汤被一脚踹翻了…… — 翻滚吧社畜: 楼主你有点出息行吗?堂堂妹控,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别人抢走!夺妹之恨不共戴天啊! — 神之右手: 好吧我承认了,楼主家萌妹喜欢的人其实就是本a[墨镜] — 用户89952042: 妹学校开运动会,接他回家的路上跟我说,看到那个alpha跑步的样子觉得好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带妹去吃了披萨。妹很喜欢那家的气泡水,喝了太多,回来之后就控制不住地开始小声打嗝,捂着嘴巴一会儿啾一声一会儿啾一声的,可爱得冒泡泡了。很想很想亲他。[图片] — 大白菜鸡毛菜: 素不鸟了,还没披萨大的小猫猫吃披萨……萌鼠我蒜鸟…… — 用户89952042: 今天玩得很开心,破例发一张妹穿浴衣的照片。[图片] 抱着妹看了很久的电影,刚刚才哄睡着。妹现在又愿意让我带出来玩了,走路的时候,会牵住我一根手指头。走累了也会撒娇要抱。 — 海纳百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翻滚吧社畜: 用户89952042你好大的福气,,,你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才有这么美萌的妹在身边降临,,, — 飞龙在天: 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从这张照片来看真的极品、哥们儿也是在网上品鉴过不少美o自拍了,只看露出来的部分这个妹纸绝对是小骨架,这种死亡打光还能看得出来皮肤很白很嫩,发质也养得很好平时很注意打扮这方面。嗯再分析下楼主的倒影身高应该在191-196之间。 总结就是可以直接抱起来炒。不多说了我先去起飞一下。 — 用户89952042: 滚j8蛋。 — 用户89952042: 去给妹开家长会了,班主任竟然说妹最近跟一个alpha走得有点近,让我作为家长多注意。回来问了妹结果妹连那个人名字都不记得[捂脸哭] 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无奈但是也没办法。妹现在出落得越来越漂亮,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是很容易被误会。 — 用户89952042: 和妹走在外面经常被误认成情侣,呵呵。至少我和妹看起来是很般配的吧。 — aaa锅包又老字号: 哇好久没点进来看了,没想到楼主还会回来更新。楼主你现在和妹表白了没有啊? — 用户89952042: 没有。我想至少等到妹成年以后再说。我爱他就够了,至于妹愿不愿意爱我,是他的自由。 — 用户89952042: 这两天都过得特别幸福。妹被长辈怀疑早恋,在家生闷气,我带他出来散心。每天睁开眼就和妹呆在一起,从早到晚,感觉像做梦一样。 我觉得这样好像也就够了。可以陪着妹就很幸福。 — 用户89952042: 有条野狗也真是挺搞笑的,趁我不在,把妹带到我看不见的地方。要不是看在客户的份上真想弄死他。 — 海纳百川: 不会黄毛出现了吧?楼主你要保护好妹啊啊啊! — 大白菜鸡毛菜:?楼主咋又消失了 — 戒、: 周末一觉睡醒,睁开眼就刷到这个帖子。大清早看上这么一篇真是惬意啊! — 用户89952042: 应该是最后一次更新了。 那次出去玩原本一直都好好的,妹突然就不理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妹其实很怕我。每次碰他,牵他的手抱他亲他,他都特别难受但是又不敢说出来。 妹跟我说不会谈恋爱,也不是不想谈而是怕我生气。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借着哥哥这个身份管他管得太过头了。我只是想保护妹,真的,但是我不知道在他眼里我原来很凶很可怕。我以为我很懂妹,懂他的别扭,小脾气,实际上我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冒。 这段时间已经没怎么和妹见过面了。我怕吓到他,更怕见面的时候又忍不住去亲他抱他。 昨天接到妹那边长辈的电话,说他最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问我知不知道怎么了。 心里疼得像刀割一样。 — 海纳百川: 就这么be了吗…… — 大白菜鸡毛菜: 天啊,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才追到现在,楼主你别轻言放弃啊[大哭] — 翻滚吧社畜: 心情好复杂啊看到这里。真的,不管对于楼主还是对于妹。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唉。 — 戒、: 不是吧哥?我最开始收藏的时候这帖还更得好好的,刚准备追更就太监了,怎么个事啊我请问? — 用户89952042: 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我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 — 矿a美o请99:?用户89952042你再这样更新一下试试,我真的要骂你了…… — 大白菜鸡毛菜: 垃圾楼主浪费我感情。 — 用户89952042: 很久没有登上来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不想赘述了。总而言之就是,我跟妹表白之后,我们正式在一起了。 [图片] — 大白菜鸡毛菜: woc妹的手真的好小好娇,看起来就香香的……我舔我舔…… 好吧,忙着陪妹没空更新也是情有可原,楼主我再原谅你一次! — 海纳百川: 我靠???神转折!用户89952042真是恭喜你了啊(咬牙 — 戒、: 楼主你能把你的手松开然后把我的手p上去吗,,, — 神之右手: 一路看下来真不知道妹到底看上了楼主啥[捂脸哭]就这也是让你给谈上了,你谈得明白吗[捂脸哭] — 老婆是o我是a: 楼主能不能说重点,谁想知道你谈没谈呢请问。 做了吗? — 用户89952042: 滚。 — 用户89952042: 昨天终于和妹做了。抱着我一直哭,好像不管怎么弄都会疼,我要出去他又不高兴,缠人得很。 基本上一夜没停全都给他了,哭起来跟妖精似的,一点招都没有。 和妹的感情很稳定,以后都不会再更新了。就到这里吧。 — 海纳百川: 楼主你的幸福有点太刺眼了请你册掉。 — 戒、: 无图无真相! — 翻滚吧社畜: 楼主你的幸福有点太刺眼了请你册掉。 — 悲伤的西红柿1551:?不是,楼主你好歹回来把前面裂开的图片补发一下啊,我来晚了一张都看不到了!我要吸妹!楼主,楼主!!! 31、哨向番外 周定紧绷着脸颊,快步穿过学校的紫藤回廊,走向北门。春意正盛,草木都被傍晚的雨水洇湿,入目是种浓绿幽深的凉意。 他远远望到陶昕玉站在保安室里,低头笑着和那个中年人寒暄,手里拿了把折叠伞。周定心口发堵,加快速度小跑过去,站在保安室门口,不情不愿地喊:“妈妈。” “哎,宝宝你出来啦。”陶昕玉看他头发淋了雨水,从挎包里拿了纸巾来擦拭。周定本来很犟地拧着脑袋躲避,被按住肩膀轻轻擦了几下,终于还是老实了,闷着脑袋站在陶昕玉面前。 “你妈真疼你,哪有高中生还要人送伞的。”保安抽着烟笑眯眯地旁观,不料被周定从母亲的胳膊低下阴阴地瞥了一眼,少年的眼神如蛇般森冷。 保安尴尬地清清嗓子,转过头默默抽烟。 陶昕玉擦干净儿子脸上的水痕,顺势揉了揉他后脑勺:“今天周四,马上周五就可以休息了。这周别呆在学校了,回家去住,我让阿姨煮竹荪鸡汤给你喝,好不好?” 周定轻飘飘地问:“他走没走。” “什么叫‘他’?”陶昕玉轻轻捏了下周定的脸颊肉,瞪过来的眼神也并无威慑力:“那是你的叔叔,阿定,不可以对自己的长辈这样没礼貌知道吗。” 周定嗤了声:“不想跟你吵。反正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叔叔,我们家一直都是单亲。你快回去吧。” 他口气老成,并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陶昕玉不想放弃,又从身后拉住他手腕:“你难道要一直住在学校吗?” “他哪天滚蛋,我就哪天回去。”周定的语调越发淡漠,拿了伞,没再给陶昕玉继续请求的时间,大步向校园内跑远了。 * 深夜,周定躺在寝室简陋的硬板床上,手机的亮光映亮了一小片墙壁。 室友打着呵欠爬起来撒尿:“还拿手机刷题呢老周,这么刻苦?真服了,谁还学得过你啊。” 周定没吭声,指尖又动了动,删除掉搜索框里的问题,改成“解决家庭第三者的最佳方案”。 正翻看着,陶昕玉发给他的消息弹了出来。 妈咪:我和你叔叔说好了,这周末他暂时出去住,你回家吧宝宝。 妈咪:妈妈求你了…… 妈咪:好想你呀,宝宝。 周定没有回复,心烦气躁地丢开手机,枕着胳膊,面对天花板发呆。 他真不懂,明明自己和母亲两个人好好生活着,为什么那个男人要出现?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分走母亲的注意力! 他也不会承认周闯跟自己有任何关系。那分明就是个趁人之危的败类! 在周定的认知中,他的生父在他出生前,就因为出任务死在了战区。怀着孕的陶昕玉含辛茹苦将他生下,一直独自抚养着他,直到他六岁时,周闯进入了他们的生活,还强迫陶昕玉给他改了姓氏。 周定早就在家里翻出过周闯与母亲的合照。照片里的年轻男人身着首席哨兵的制服,眉眼凌厉而阴翳,母亲站在他身侧懵懂望向镜头,还是个未长成的孩子。 这两人之间混乱的关系,他甚至不知该如何理清,又如何阐述。 简单来说,周闯与陶昕玉的父母是战友,在这对夫妇离世后,他以兄长的名义收养了年幼的陶昕玉。 多年以来他未婚未育,将陶昕玉放在身边悉心养大。据旁观者传言,周闯对陶昕玉多少有一些难以解释的感情,并且很可能做出过越界的事,才导致陶昕玉成年不久,就迫不及待和同事结婚生子,脱离了这个义兄的掌控。 不幸的是,陶昕玉婚后没过两年,丈夫就因公殉职,只留下了他和腹中的幼子。 从陶昕玉结婚后,周闯便带领部队长期驻扎在战区,得知妹夫逝世的消息匆匆赶回。可不知为何他没能安抚好陶昕玉,反而还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导致关系近乎决裂。 接着周闯又回到战区,一呆就是好几年。等到周定六岁时,大概是觉得和妹妹的关系缓和了,他像幽灵一样带着礼物敲响了陶昕玉住处的大门。 从那一刻周定的噩梦就开始了。 虽然他没有过父亲,但他觉得,父亲绝对不是周闯那种样子。那个男人几乎时刻不离地盯着陶昕玉,眼睛里的垂涎都要滴出来了,时不时还会趁着他不注意,在陶昕玉耳边说出暧昧的、令人恶心的话,完全不符合所谓的义兄身份。 这些年里试图追求陶昕玉的哨兵如过江之鲫,周定一个也瞧不上,对周闯这个叔叔更是嗤之以鼻。然而,他坚决抗拒的态度却逐渐失效了,陶昕玉竟然有意地让周闯融入他们原本已经密不可分的小家庭,甚至是硬生生地,把原本属于儿子的位置挤出来分给周闯。 他越是努力,周定就越抵触周闯的存在。 从小到大,周定身边也多次有人不怀好意地调侃:“有没有可能其实你周叔叔才是你亲生父亲?细看你们俩还真有点像呢!” 每次听到这种玩笑,周定都会怒不可遏地用拳头还击。他容不得任何人玷污陶昕玉,他的妈咪是全世界最漂亮最温柔,最纯洁无暇的,从出生那一刻起,他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守护母亲。 周定带着烦恼不知不觉沉沉睡去,次日清早一睁眼,想起昨夜没有回复陶昕玉的消息,心头涌起一阵懊悔。 妈咪很依赖他的,一整夜没有收到回复,肯定急坏了。都怪他太过任性。 周定忙给陶昕玉打了个电话,但迟迟没有接通。 按照平时的作息,妈咪这会儿肯定已经起床了,不会错过自己的消息。 难道是生气了吗? 周定思忖着要不要先发消息道个歉,对面突然就按下了接听键,沉沉的男声从屏幕中传出:“喂?” 这个声音……是周闯! 周定毛骨悚然,瞪大眼睛将手机拿开,确认自己没有打错号码——本来也没可能打错,他根本都没有周闯的联系方式。 “是我,周闯。”这么多年来周闯对周定的抗拒态度自然是一清二楚,于是只在陶昕玉面前,才会舍下脸扮演一下好叔叔,其它时候,则是冷漠得与对待陌生人无异。 唯独在改姓这件事上,他偏执得像是中邪了一样。 清早时间,周闯替陶昕玉接起了电话。 周定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还是压着呼吸,不客气地质问:“我妈在哪?” “他在睡觉。”周闯说:“你非要这么早打来,打扰他休息么?有事直说。” “……”周定额头青筋直跳,咬着牙又问:“你为什么拿着他的手机。” 周闯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许久才嗤地笑了一下,十分不屑。 周定还是输在了年轻,定力不足,立刻就暴怒地冲着屏幕吼道:“你赶紧滚出我家!你这个人渣,败类!” 周闯安静了下,等他说完,不急不缓地回了句:“你爸当年也这么说过。” 接着他便干脆利落地将电话挂断了。 * 陶昕玉惺忪地半睁着眼睛,将怀里的枕头松开,抬头看到坐在床边的兄长。 周闯手里拿着他的手机,顺着列表从头到尾挨个点开,翻看聊天记录。 陶昕玉一个激灵爬起来,扑过去抢夺:“干嘛!” “乖一点,不是都累得没力气了吗。”周闯一只手轻松将他搂到腿上坐着,另一只手举高,仰着脸继续往下翻。 陶昕玉掰开他按在腰间的大手:“你不许看,那都是我的隐私。” “哥哥的手机也给你看好不好,公平交换。”周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将自己的手机拿给他。陶昕玉气恼地丢开:“谁要看啊。快把手机还给我。” 周闯又翻看了几条,将手机递回来,提了个意见:“玉儿你对阿定是不是太溺爱了些,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叫宝宝?别惯坏他。” “你教得好,那你倒是教啊。”陶昕玉拿到手机,第一时间推开他:“滚开。都怪你,你在这里赖着不走,害得阿定都不肯回家了。” 周闯摊手:“我来照顾你,哪里碍着他了吗?爱回不回。” 陶昕玉抿着唇点开和儿子的聊天框,看到那段短暂的通话记录,抬头对周闯怒目而视:“你跟他说什么了?” 周闯眼里暗流涌动:“劝他要听你的话,不对吗。”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还是有分寸。 陶昕玉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些, 他刚睡醒就扑到周闯怀里闹了一通,这会儿跪坐在床铺上,身形清瘦纤柔,凌乱乌发如水流般垂落到腰际,雪白的小脸上五官姣美得如同被精心雕琢过。 眉眼间流露着的淡淡忧色,更是让这个年轻的小寡妇散发出雾中之花一样令人神往的风韵。 周闯怜爱不已,将妹妹抱到浴室洗漱。陶昕玉心口郁气难消,被他温柔地梳着头发,面对镜子里两人的面孔忽然流下眼泪,委屈至极地控诉:“都怪你。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周闯一声不吭精心为妹妹束发,用簪子挽住,又娴熟地选了一朵清丽的饰花别在一侧,随后吻着妹妹小巧柔润的耳珠,阴冷地笑了下:“玉儿,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啊?” 32、哨向番外 二十六年前,槐东市。 陶昕玉抱着怀里的书包,转头看向车窗外。陌生的城市在湿冷雾气中隐隐绰绰显现出了轮廓,灰暗而拥挤。 他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宽大座椅里面,身上不合身的旧衣服有些松垮,两个拳头不安地按在膝盖上。 每当车窗外响起些什么动静,他都会止不住地因为恐惧而轻轻颤栗。 司机平稳地开着车,从后视镜中时不时地瞥着这个孩子。 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 小头小脸,五官又精致而舒展,皮肤白嫩得吹弹可破,就连睫毛都是又长又翘,简直像个摆在橱窗里的昂贵洋娃娃。 可惜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只能远离家乡,来到陌生的地方寄人篱下。 司机在心里叹了口气。 弥漫的灰雾间,隐约可见市中心那几栋耸立的白色建筑,光洁鲜亮的外观和槐东的阴湿氛围格格不入。 轿车一路向白色建筑驶去,穿过几道大门,最后停在了家属院外的停车场上。 司机下车为陶昕玉打开门,看着他惶恐的样子忍不住出声安抚:“不要怕,马上就到家了。” 陶昕玉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走进了院子,隐约听到几扇没关门的屋子里传出说笑声,窗口也飘出熟悉的饭菜香气。 司机见他脚步迟疑,好像很害怕的样子,想着是不是该牵住他,这样能安心些。 他看看自己粗糙的手掌,再看看陶昕玉紧握着的小拳头,手在衣服上又暗中蹭了蹭,最后还是没伸出去。 太过干净、娇嫩了,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陶昕玉的手捏疼。 司机引着陶昕玉走了段路,来到一处宅院前,打开门锁,带着陶昕玉走了进去。 房子很老旧,古朴幽静,院中陈设十分简单。 “首席这会儿在开会,忙完了就回来。”司机将陶昕玉带进客厅,在冰箱里什么也没找到,只得给他倒了杯热水,想想又加了点糖。 小孩子都爱吃些甜食,总不会出错。 陶昕玉放下书包,坐在一张椅子上,乖乖地点头,大眼睛里满是茫然。 眼看司机要走,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司机连忙摆摆手:“我还得去工作,你不用跟着我了。” 陶昕玉没有再说话,看着他走出了院子。 不知道等了多久,陶昕玉趴在椅子的扶手上睡着了。 周闯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两只小手垫在扶手边缘,脑袋枕着手背,蜷在椅子里酣睡的画面。即使在睡梦中,陶昕玉也是愁眉不展,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泪痕。 周闯把陶昕玉抱进卧室,放在床上。他正俯身掖着被角,陶昕玉忽然醒转,迷迷糊糊似乎把他当成了父亲,手臂极自然地扒到他肩头吊住,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脸颊还在他颈边依赖地轻轻蹭着。 周闯只得顺势把人抱起来,轻轻晃了晃:“玉儿。” 陶昕玉这才睁开眼睛,看到是他,泪意又渐渐涌现:“阿闯哥哥……” 周闯与陶昕玉父母是故交,两家长期保持着联系,陶昕玉和他也称得上熟络。 所有哨兵向导从十五岁觉醒开始,便要和家中亲属断联,进入地方塔,服从塔的管理。如今陶昕玉身边无亲无故,能够照拂他的,也就只有周闯这个没有血缘的长辈了。 “肚子饿吗?”周闯努力表现得亲和些。 他凶名在外,经常是被同事和下属用来吓唬新人的一头“恶狼”。眼下抱着陶昕玉,心里也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这孩子。 之前见面陶昕玉都是躲在父亲母亲身后,悄悄地探出脑袋看着他。和别的长辈相处时总是咯咯笑,和他呆在一起,不知怎么就会眼泪汪汪的。 周闯并无婚育打算,也就没有做好和小孩子相处的准备。将陶昕玉接来这里只是暂时安顿几天,之后还是要送到塔外让保姆照顾着,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塔也不是适合普通小孩呆的地方。 陶昕玉观察着周闯脸上神色,小心地点了点头。 周闯抱着陶昕玉去了趟食堂,教着认完路,买好饭菜,顺便就将自己的饭卡交给他:“饿了自己过来,想吃多少吃多少。” 陶昕玉咽下米饭,想了想,问:“哥哥,你不陪我吃饭吗?” 周闯愣住。 “爸爸妈妈以前都会陪我一起吃饭。”陶昕玉细声细气地说着。 “我比较忙。”周闯说。 陶昕玉眼里水光颤动,没有再说话,低头一点一点吃着餐盘里的食物。 周闯忍耐片刻又说:“所以,每天只能抽空陪你吃一顿饭。” “真的呀?”陶昕玉情绪明显活泼了些,抿抿唇角,看着他的眼睛,笑得浮现出浅浅的卧蚕:“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 晚上睡前周闯给陶昕玉拿来了几套衣服。 衣服是他托同事在外面商场里买的,买的时候比量着十岁小孩的均码,没想到给陶昕玉穿还是大了不少,睡衣袖子多出长长的两截。 陶昕玉穿着这样的睡衣,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光是刷牙就甩着袖子花费了将近十分钟。 周闯看不下去,索性帮陶昕玉洗了脸、涂了润肤霜,又蹲在他面前给他洗脚。 他住的这间屋子是家属院里别人挑剩下的,条件简陋,要用热水只能一壶一壶地烧开。周闯在木盆里兑完热水用手试了下温度,又想起小孩子皮肤嫩,继续加了些冷水进去。 “可以吗?”他仰脸看向陶昕玉。 陶昕玉困得上下眼皮打架,脑袋歪靠着椅背,轻轻点了点头。 洗到一半他就睡着了,又是被周闯抱着放在卧室床上。关掉灯房间陷入一片漆黑,周闯边往外走边思忖着,好像小孩子都会怕黑,应该再买一盏台灯放在这里;除了台灯,还有许多需要添置的东西……最好列个单子。 两天后陶昕玉就适应了在家属院里的生活。 联系学校需要时间,他这两天便无事可做,在家属院里四处游荡,但是也走不远,大多还是蹲在周闯院子门口,用石头和树叶自己玩过家家。 周闯之前虽说只能抽空一天回来陪他吃一顿饭,可这两天好像是不太忙,每天都余裕颇多,早晨陪着吃了早饭才出去,中午和晚上则是直接去食堂,或者把打包好的饭菜带回来吃。 他教陶昕玉用了客厅里的那部座机电话,需要什么东西,可以随时打电话告诉那天接他来这里的司机。 陶昕玉并不任性,提出的要求都在合理范围之内,只要了些外面的课本、作业题,自己安排着每天按时完成,订正。 呆了短短一个星期,陶昕玉简直成了家属院里的团宠。 塔里本来就很难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再加上他生得漂亮乖巧,嘴巴又甜会说话,哄得家属院一帮大人每天排着队拉他去家里吃饭。 周闯从食堂打了饭菜回来,一进家门就发现陶昕玉不在,低头看看手里的饭盒,竟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明明之前一直过着孤身一人的生活。 “哥哥……”院门口,陶昕玉捧着个大碗朝他跑过来。周闯看得心惊,忙上前迎接:“玉儿,跑慢点!” 陶昕玉来到他面前,将大碗举起:“哥哥你看。” 碗里装满了糖醋排骨、干炸小黄鱼,还有红烧狮子头,西红柿牛腩……菜色看着比食堂的盒饭要丰富得多。 陶昕玉跑得急了,还微微喘着气,把碗递到周闯手里才得意地解释:“这都是叔叔阿姨送给我的,我们一起吃吧。” “食堂的饭吃腻了?”周闯按着他的脑袋。 陶昕玉摇摇头:“没有啊。但这是叔叔阿姨的心意,不收下的话,他们会伤心的。” 周闯沾了他的光,在塔里呆了十几年,还是头一回吃上同事家里的饭菜。 原本散发着陈旧木头味的屋子也不知不觉发生了许多变化。客厅坏掉的灯修好了,冰箱里堆满了新鲜水果和面包、牛奶,长出霉斑的窗帘也全部换成了新的。 最大的变化还是氛围。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先前的冰冷和阴沉被一扫而空,这间老屋,越来越有了属于家的温馨舒适。 周闯也习惯了每天回到这里的时候,看到客厅里的灯为自己亮着。 家里有人在等他,依赖着他。 忽然之间在这个世界上就多了个小小的牵绊。没有想象中那么烦恼,反而有种奇妙的愉悦感。 这种愉悦持续了半个月。 在塔外的房子,学校,都已经安排好了。这天早晨司机再次出现在院子门口,来接陶昕玉离开。 除非是休息日或者有任务在身,周闯不能脱离塔的管辖范围。所以这次分别后,两个人就没办法再每天见面了。 陶昕玉年幼懵懂,又期待着新的学校生活,早晨起床换好衣服,拎着书包来到客厅里,如常地和周闯一起吃着早饭。 “慢点吃。”周闯帮他剥开鸡蛋。 陶昕玉啃了一小口水煮蛋,仰脸对他笑:“哥哥,我在外面会想你的。” 周闯眉头皱了下,没有说话。 “你要经常去看我,好吗?”陶昕玉天真地请求着。 沉默许久后,周闯点点头:“好。” 33、哨向番外 陶昕玉被保姆照顾着,生活在槐东市中心的一间公寓里。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条件受限的情况下,吃苦也没关系,到了更舒适的环境里又会自然而然变得有点娇气。 周闯每天都会收到下属发来的报告,记录着陶昕玉当天的状态。 于是他知道了陶昕玉早晨被叫醒后,会赖一小会儿床,但是又好乖,到了和保姆约定的时间,自己就会爬起来穿衣服洗漱。从来不用催促第二遍。 陶昕玉学习很认真,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写作业。他讲卫生爱干净,从不会把衣服弄得脏兮兮,有时还会给保姆帮忙,一起叠衣服,收拾屋子。 陶昕玉在学校里很快就交到了好朋友,从来不会落单。休息日也会和朋友打电话,一起出去玩。 不管生活在哪里,陶昕玉都实在是个很受欢迎,很让人喜欢的小孩。 渐渐地,周闯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对于陶昕玉来说好像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这样其实是最好的。哨兵和普通人本来就应该保持距离,他当时将陶昕玉接到身边来照顾,想的也只是念及多年好友的情谊,只要把这个孩子平安顺遂地养大就可以了。 但是短暂的相处时间里,他竟然迅速习惯了陶昕玉在家属院等着自己的感觉。 当这种习惯突然间被迫中断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更深刻的孤独感。 陶昕玉白天上课,晚上休息,周末和朋友出去玩,每天生活得很规律。 周闯就藏在不远处,看着陶昕玉上课,放学,出去玩。他突然觉得养着陶昕玉的感觉,像是养了一只很会照顾自己的小猫。 小猫有小猫的生活,他当然没办法融入进去。 周闯很快就把之前攒下来的休息日全部用完了。于是出任务的时候,他也会尽量挤出一点时间,去看陶昕玉。 再次正式见面,是在陶昕玉的生日。 保姆那边说陶昕玉最近闷闷不乐的,她问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是想周闯去陪他过十一岁生日。 周闯甚至没想到陶昕玉还会挂念着自己。他以为小孩子忘性大,身边又每天有那么多同龄人围着,怎么可能还会眷恋他这个不熟的长辈。 周闯买了个蛋糕,带着礼物去给陶昕玉过生日。 公寓大门打开之后,陶昕玉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但是又有点害羞,好像是也怕他不记得自己。别别扭扭地等到保姆开口提醒,陶昕玉才将双手藏在身后紧张地绞着,慢慢走到周闯面前,叫了声:“哥哥。” “怎么没有邀请朋友?”周闯看着空荡的客厅。 他让下属找人来布置过,装饰了些气球彩带,陶昕玉想要什么也都会竭尽所能地提供。但是现在,被装点得十分热闹,随时可以开派对的屋子里,只站着他面前这一只小小猫。 陶昕玉小声说:“我就想让你陪我过……” 保姆提前下班了。周闯和陶昕玉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拍着手唱了生日歌。 陶昕玉忽然把头顶的纸皇冠取下来,站起身戴到周闯头上。周闯察觉到他的动作便微微俯首,但不理解他这么做的用意。 陶昕玉捧着脸说:“我妈妈说过,在塔里面过生日的时候,没有蛋糕可以吃。哥哥,今天的生日我们一起过吧。你帮我吹蜡烛。” 烛光映照,陶昕玉眼里的神采,比周闯见过的所有春日都要温暖明艳。 他不禁开始希望这双眼睛更长久地望着自己,希望这份温暖能够永远留在身边。 不要离开。 * 十五岁这年,陶昕玉觉醒,成为了隶属于槐东塔的一名见习向导。 他进入塔内生活,几乎走到哪里都能和周闯碰面,可两个人的关系反而变得疏离了。 主动拉开距离的人是陶昕玉。他要跟着导师呆在塔里进行为期半年的学习,又不希望身边的人因为周闯的关系对自己有特殊照顾。所以每次相遇,陶昕玉都会率先别过头假装看不到,或者是和同事异口同声,冷淡地打招呼:“首席下午好。” 尽管每天结束学习之后,晚上他还是要去周闯那里睡觉。 这几年里因为陶昕玉不常住,院子变得冷清了很多。但是他搬进来才过了短短半个多月,就俨然又有了家的样子,从客厅,卧室,厨房到洗手间全部都焕然一新。周闯还把原本的空屋子收拾出来,给陶昕玉当书房,方便他放置成堆成堆的学习资料。 他的到来似乎带着魔力,让习惯了不修边幅的哨兵,鬼使神差地进行着一种类似于雄鸟装饰巢穴的行为。 陶昕玉进入槐东塔两个月后,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节奏。周闯也由此变得忙碌了许多,三天两头出任务,两个人很难再经常见面。 到年底才又开始清闲下来。 陶昕玉通过见习期,评级暂定为a,被编入了导师名下的一个医疗队里。等过完年假期结束,就可以跟着前辈们到外面去做任务了,他也对此充满期待。 除夕这天,凌晨下了场大雪。陶昕玉清早爬起来在院门口扫出一条小道方便通行,扫完吃了点东西,又累得爬回床上继续睡回笼觉。 再次睁眼醒来已经是午后,阳光斜斜照进屋内。陶昕玉感觉到空气里有点异样,打开卧室门一看,自己的精神体小狸花竟趴在一头灰狼的前脚上,一大一小竟相处得极为和谐,正在互相舔毛。 周闯也不管,泰然自若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卷饼,回来。”陶昕玉有点羞恼地把精神体召回到手上,不料那狼也吐着舌头一路追过来,谄媚地绕在他腿边,用尾巴轻轻拍打着他。 陶昕玉抱起自己的小猫,看向周闯:“能不能把你的狼收回去……” 周闯好像没听到。 “哥哥!” 周闯吹了声口腔,灰狼缓步走向沙发背后,从那里消失了。 “卷饼都被舔成什么样子了。”陶昕玉举着精神体递到周闯面前让他看。 小狸花还没周闯巴掌大,被陶昕玉两手拎着,浑身的毛都被灰狼舔得湿漉漉的,圆眼睛呆呆地和周闯对视着,颤颤巍巍喵了一声,试图用叫声给自己壮胆。 周闯把猫接过去:“我给它擦一下。” “不要!”陶昕玉伸手想把猫抢回来,但是周闯动作很快地闪身躲开,又迅速站起。他扑在了软软的沙发靠枕上,没力气动了,索性翻了个身平躺着。 周闯把小狸花仔细擦干净,用手指挠了挠耳朵,将它放在陶昕玉额头上:“小猫堆小猫。” 陶昕玉把精神体收回到图景之内,坐起来望着周闯:“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邻市的塔前几天发生了小规模内乱,槐东塔派出小队去支援,周闯是队长。按理说这种级别的任务,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周闯说:“所以想早点赶回来。” 这会儿没外人在,陶昕玉对他又有了笑脸:“好呀,我们一起过年。” 这是陶昕玉在塔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夜里休息区的小广场上有人放起了烟花。外面太冷,周闯怕陶昕玉着凉,不允许他出去凑热闹。好在两个人坐在窗边包饺子的时候,也能透过窗户看到。 陶昕玉双手灵巧,看完教程包出来的第一只饺子就已经圆润可爱,周闯粗笨些,歪歪扭扭地弄出来好几个,才逐渐有了模样。 陶昕玉包到一半就失去了兴趣,窝在沙发里,抱着卷饼看晚会节目。周闯坐在窗边继续默默地包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精神体又溜出来卧在了陶昕玉脚边。 陶昕玉伸手揉了揉灰狼的脑袋,手掌被它张嘴轻轻咬住,粗糙的舌头舔着手心。 见陶昕玉没有生气,灰狼得寸进尺地伸展开身体,挤到沙发里侧,把脑袋搭在陶昕玉肩头,抬眼观察着他的反应。 陶昕玉挠挠它的下巴:“你其实是狗狗对不对?这么黏人。” 灰狼的尾巴兴奋地轻扫着,用鼻子戳着他的脸,又跃跃欲试地伸出舌头。 周闯突然重重清了下嗓子,精神体这才安分下来,在陶昕玉身边匍匐着。 卷饼趴在陶昕玉锁骨上眯着眼睛犯困,头顶的绒毛忽然被一阵温热的风吹动,接着灰狼的大舌头就舔下来,几乎把小猫整个脑袋都盖住了。 陶昕玉忍俊不禁,那大舌头马上又亢奋地凑过来舔着他的侧脸和脖颈。 人类被精神体舔舐的感觉只是微微的热意在扫动,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陶昕玉被舔得很痒,抱住灰狼的脖子左闪右躲,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仰着脸去跟周闯求救:“哥哥、哥哥你快过来……过来呀!” 周闯走到这边,俯身把他从沙发里捞出来:“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窗外的夜幕中又升起一簇簇缤纷的烟火。陶昕玉和周闯并肩站着,静静地看了会儿。 “玉儿,新年快乐。”周闯侧过脸看着陶昕玉,轻声说着。 “新年快乐。”陶昕玉对他回以微笑。 34、哨向番外 陶昕玉第一次参加任务,就遇上了史无前例的情况。 几个从塔里叛逃出来的哨兵,潜伏进学校绑架了一群高中生,要求政府为他们提供巨额赎金以及足量的向导素。 事件发生得很紧急,槐东这边派出了三支哨兵行动队,配合警察对人质进行解救。陶昕玉所在的医疗队则主要在后方提供支援。 这是陶昕玉首次从教科书以外的地方,看到活生生的,失控的哨兵。因为缺乏向导素的安抚,并且长期生活在没有屏障的糟糕环境中,这几个绑匪把自己的整颗脑袋都抓得皮开肉绽,暴露出的皮肤一寸寸布满了溃烂的血痂。 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惹得他们狂躁,眼珠暴突,暴怒地叫嚣着还击。 行动队里很快有哨兵负伤撤了下来,陶昕玉压下起伏不定的情绪,把卷饼放出来,进入精神图景耐心安抚着,一点一点将对方的精神体从神游边缘中引回。 当那精神体跟随着卷饼的脚步从黑暗中现身,陶昕玉发现原来是一只性情温吞的大金毛。 受伤的哨兵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陶昕玉的脸。 小向导年方十六,青春正盛,在背光处扭身坐着,清瘦的身体轮廓融在毛茸茸一层光圈里,低头抚摸着金毛犬的耳朵,柔软发尾低垂至锁骨前,眼神很温柔,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从昳丽的脸蛋,窈窕的身形,再到飘动的发丝和纤长的手指,无一不是漂亮的。 那瞬间像是看到了纯真皎洁的天使。神魂颠倒。 * 营救行动顺利结束的两天后,哨兵特意等在了陶昕玉的办公室门外,手里拿着包铁观音,说是亲戚带来的特产,想送给他尝尝。 在陶昕玉惊讶的注视中,同样初出茅庐的年轻哨兵紧张地挠了挠头。 这种茶叶口感温润柔和,又有舒缓安神的作用,在容易精神紧张的哨兵之间是出了名的硬通货,却不知道陶昕玉是否会青睐。 另外也实在是身边没有其它合适的东西,可以当成理由来送这么一趟了。 “谢谢你,我很喜欢。”陶昕玉将礼物接了过去,一低头,金毛犬摇着尾巴,欢快地朝他身上扑了过来。 “我可抱不动你呀。”陶昕玉友好地和它握握手,卷饼也出现在衬衫胸前的口袋里,脑袋顶着乱毛,眼睛半睁,困倦地打量底下的大狗。 哨兵看着卷饼:“你的精神体……很可爱。” “谢谢。”陶昕玉对他一笑:“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哨兵愣了下,随即意识到他误会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就是谢谢你上次帮我治疗。对了,我叫程志阳。” 两个人年龄相仿,说了几次话,便迅速地熟悉了。 休息日如果能排到一起,陶昕玉会邀请程志阳到家里玩,坐着看看书,聊聊天。他们很有共同话题。 一天下午周闯从外面回来,手里拎了几盒糕点,脸上原本还带着点笑意,看到程志阳之后就迅速消失了。 “你是谁?”周闯问得很刻意。 作为华中区规模最大,也是资历最权威、影响力最深远的塔,槐东塔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入。见习期结束后,能够留在这里的那一小部分哨兵和向导,都是登记在册,并得到了高层领导签字批准的。 周闯作为首席,不光是签字,程志阳同期的这批哨兵在见习期的带训工作,也有一部分是由他负责。 经过精挑细选后才留下来的拔尖人才,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程志阳看着他的表情,便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也收起笑容,客气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周闯眼中仍存有疑虑。 陶昕玉没有察觉到两个哨兵之间沉默的剑拔弩张,惊喜地笑着:“哥哥你又给我带什么了啊?” “是你前天说过的那家栗子饼。”周闯拎着糕点朝屋子里走:“玩累了就早点进来休息。” “好。”这下连陶昕玉也看出来他不对劲,但是没多想,和程志阳又喝了会儿茶,等程志阳要走的时候,还把一盒栗子饼分了出来,让他带回去吃。 陶昕玉早习惯了哥哥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以前不小心打碎贵重的花瓶,周闯都一句重话没说过,只顾着检查他的手有没有受伤。 更何况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吃食。 没想到他送走程志阳再回到屋子里,周闯的脸色竟是十分阴沉,盯着他走近,笑了一下,也笑得极其虚假:“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也没告诉过我。” “之前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陶昕玉拆开点心吃着,把卷饼也放出来,让它嗅着栗子饼温暖诱人的香味。 这气味会在精神图景中长时间留存,当他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提取出来,帮助他更丰富、鲜活地回忆起吃栗子饼时的愉快心情。 给自己的精神图景丰容,也是陶昕玉向导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这样,在工作时他才能稳定高效地和哨兵进行精神联结,并且安抚好对方。 周闯沉默片刻,冰冷地质问:“为什么送他点心。” “因为我和他是朋友啊。他也送过我礼物。”陶昕玉对他晃晃手里的杯子示意,随后喝了口里面的茶水。 “当时你为什么要收下?” 陶昕玉看向周闯的目光变得疑惑:“哥哥。你是在责怪我吗?” 周闯仍板着脸:“我只是不希望,你这么早就开始和哨兵发展感情。” “朋友也不行?”陶昕玉推开凑到自己腿边的灰狼脑袋,认真地看着周闯:“如果连交朋友都不可以的话,那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我和老师申请调去别的塔吧。” “玉儿!”周闯的身体瞬间绷紧,一时间连屋内的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许多。 他缓和了语气:“可以交朋友,但是不要过界。” 陶昕玉放下手里的点心,脸上还是藏不住地有点郁闷:“好。我回房间了。” 周闯盯着陶昕玉留在桌上没吃完的栗子饼,伸手拿起来,慢慢地吃着。 * 虽然周闯说了只要不越界就可以,但谨慎起见,陶昕玉和程志阳的联系还是变得更加隐秘。 本就是情窦初开的青涩年纪,之前两个人大大方方呆在一起说笑,也并没有真的酝酿出什么。反而是被周闯吓过一次之后,陶昕玉开始趁着休息日,和程志阳偷偷地跑出去玩。 程志阳有辆摩托,于是他们经常骑着车跑到城市边缘的公路上,眺望着远处风景,天马行空地说着未来,一聊就是大半天。 一丛丛黛色的高山在公路附近绵延不绝,夜色渐渐压下来,空气变得湿润而清凉。 陶昕玉张开双臂面对着群山,清风拂面,他享受着这一刻无边的自由。 他不想继续留在槐东,他想去战区,去父母牺牲的地方。 但这个想法他只敢透露给程志阳。 身边的同事,上级,导师,但凡有一个人知道,紧接着就会渗透到周闯那里。 陶昕玉明白兄长对自己的管束是出自于保护心理,但他就是做不到温驯地顺服。 能够从一群人里被层层筛选出来,最终留在槐东并拿到a的评级,足以证明他出类拔萃。所以,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做一个永远被兄长庇护在羽翼之下的乖小孩。 念头压抑得越久,就变得越激烈。终于有一天陶昕玉忍不住对程志阳说:“等到下半年战区征兵的时候,我想去报名试试。” 程志阳沉默了会儿,看着他的眼睛:“我和你一起去。” “程志阳。”陶昕玉皱眉:“这件事很严肃,不是闹着玩的。我想去战区,是因为我的爸爸妈妈都留在了那里。我想继承他们的遗志,帮助到更多的人。” “我也是!”程志阳说:“昕玉,我也是这么想的。” 见陶昕玉不再说话,哨兵试探着伸出手,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我们一起去吧。” 吃过晚饭,陶昕玉被程志阳送回到住处。在院门口分别时,两个人拥抱了一下。 道路旁晚樱的花瓣被夜风吹落,安静地飘了满地。 客厅的灯关着。陶昕玉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屋之后,却看到周闯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黑暗中灰狼眼珠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趴在他脚边,喉咙里不断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哥哥我回来了。”陶昕玉有点心虚地打了招呼,伸手去开灯。 他转过身的短短几秒,周闯出现在身后,捉住了他的手腕:“先别开。” “……哥哥?”陶昕玉感觉到他微热的呼吸扫过后颈,不由得有些战栗,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周闯俯身抱起扛在了肩头。 “做什么啊?你放我下来!周闯,周闯你疯了吗?!”陶昕玉被这一下弄得头晕目眩,用力捶打周闯的后背却是无济于事,被强行带到沙发边,趴在了他的腿上。 陶昕玉惊惶地想要翻过身,被周闯一只手按住了后背。哨兵冷静平稳的声线直到这时终于藏不住地透出恼火:“别乱动!” “你,你——”陶昕玉耳朵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些声音。 是周闯在用空出来的那只手解着腰间的皮带。 35、哨向番外 金属扣“咔哒”一声解开,皮带被迅速抽出去,叠成一束攥在手里。 陶昕玉侧耳听着,小脸顿时变得苍白:“你敢打我……周闯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他杏眼圆睁,委屈到声音发抖,泪珠一颗接一颗地滚了出来。 周闯置之不理,粗暴地直接将他的裙子和内裤一同扯下,露出白皙浑圆的□□,其上的那段腰肢却是又薄又窄。从腰到臀,线条弧度优美至极。 手中动作稍顿,紧接着皮带冰冷的触感还是抵在了尾椎边缘。 “去哪了。”他声音紧绷。 陶昕玉从出生到现在,没听过一句重话,没挨过长辈一次教训。周闯光是摆出这个要体罚的架势,就让他伤心到不能自已,趴在沙发上咬住手背倔强地一声不吭。 “陶昕玉,我问你去哪了!” 皮带挥舞出虎虎风声,煞有其事地落下来,最终的力度却并没有多重,在软肉上一触即分。 即便如此,还是在娇嫩的雪白皮肉上留下了淡红的痕迹。 陶昕玉哆嗦了一下,又疼又痒地蜷缩起身体,还是不说话。 他宁愿挨罚也不肯说出和程志阳暗中约会的事,周闯不禁更是恼怒:“真是长大了。瞒着我跟他跑出去,还特意穿了裙子打扮成这样……在你眼里我算什么?我这个哥哥算什么!” 他虽然收着力气,但却没有体谅到陶昕玉之前从来没有过体罚的经历,结果头一回挨罚,就是打屁股这种大刑。 除了疼痛,更让陶昕玉痛苦的,其实是被长辈强行扒开衣服,暴露出身体的羞耻感。 此时此刻,他对周闯的恨意,胜过了对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一个人。 陶昕玉哭得头发都湿了,皮肤泛出一层潮热的粉色,但仍用齿尖紧紧咬住手指,绝不肯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响。 周闯现在对他来说就是敌人,他是不会让敌人得意的。 见皮带没有用,周闯咬紧齿根,看着膝上这只不听话的小猫,转而扬起了手掌。 很响亮的“啪”地一声。 陶昕玉再也憋不住了,恐惧地尖叫出声,接着便又开始剧烈地挣扎着,试图逃脱周闯的桎梏。他越是挣扎,身后落下来的巴掌就越是带着一种泄愤般的狠辣,打了两三下之后,两瓣雪臀已是红痕交错,微微地有些肿了。 陶昕玉不敢再动,睁着眼睛无助地抽噎,眼神都失去了焦距。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被呛住,可怜地咳嗽起来。周闯忙将他抱起,靠在自己肩上:“不打了,玉儿很疼是不是?” 陶昕玉无动于衷,只是泪水仍止不住地流,湿漉漉的发丝黏在沁了层薄汗的白皙脖颈上,面颊有些病态的潮红。 周闯这才看到他把嘴唇都咬破了,从盛怒中逐渐清醒,伸手想去擦拭唇上溢出的血珠,陶昕玉却极快地转过脸去。 “哥哥错了好不好,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周闯抱着他轻晃,试图哄他高兴: “只是今天突然知道你跟那个哨兵出去玩,你又对我撒谎,我才会这么生气。玉儿不是说要去的是书店吗?以后不可以再骗哥哥了。” “……我恨你。”陶昕玉哽咽着说。 “好,恨我吧。你年纪还小,如果现在不告诉你是非对错,以后工作会很容易遇到危险。”周闯擦拭着陶昕玉脸上的泪痕:“你一直是很乖的,继续呆在哥哥身边不好吗?” “我恨你……周闯我恨死你了。”陶昕玉说着,眉眼间现出屈辱的神色,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周闯怎么擦都没办法把眼泪擦干净,心疼地凝视着陶昕玉的脸,想想又从茶几底下拿出药箱:“哥哥帮你涂完药就好了。” “不准碰我!”陶昕玉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小猫总算学会挠人了。”周闯顶着巴掌印,欣慰地笑了一下,握住陶昕玉的手腕,将紧攥的拳头掰开,看着泛红的手心。 向导体质与寻常人无异,陶昕玉又天生体弱,这么多年坚持运动锻炼,也只是维持在不再那么容易生病的水平线上。 这一巴掌扇过来,他只觉得脸上酥痒微热,陶昕玉的手反而是红透了。 周闯揉着陶昕玉的手心:“玉儿,只要你乖乖在家呆着,哥哥去给你弄条鞭子回来,你每天用鞭子抽我都可以。手也用不着这么疼。” 见陶昕玉没有反应,他又低头,屏息凑近,而后把侧脸贴到陶昕玉唇边。 洇开的血珠蹭在了周闯脸上。 陶昕玉茫然地睁着眼睛,眉头微皱,安静地一动不动。 他完全被周闯的举动给弄糊涂了。 周闯一手搂着陶昕玉稍稍翻身,将药膏挤在手指上,一点点沿着臀上红肿处涂抹。 药膏冰凉的触感让陶昕玉轻轻地发着抖。 “很快就好了……”周闯以为他是觉得疼,却听到陶昕玉唇间溢出极短促的,压抑着的轻哼。 空气突然间凝滞住,沉闷得让人难以呼吸。 陶昕玉感觉到周闯的呼吸变得很急促,胸膛也快速起伏着,紧跟着这种反应就一路往下,紧紧顶在了他的小腹边。 这是结合热发生前的预兆。 “——放开我,周闯!你、你混蛋,你竟然对我耍流氓……”陶昕玉后背冒出冷汗,说话时鼻音浓重,带上了哭腔。 陶昕玉是真的害怕了。他绝对做不到用武力单独对抗一个即将陷入结合热的s级哨兵,而眼下这种情况,单纯的精神安抚根本起不到实质上的作用。 他也不可能为了帮周闯,稀里糊涂地就献身出去。更何况这不是别人,是他的义兄! 唯一的办法就是抑制剂。 陶昕玉想掰开拦在自己腰间的那条手臂,掰了几下发现没用,干脆在周闯肩头一口咬下去。 齿尖咬进皮肤,直到口腔里弥漫着血的味道,陶昕玉才迟疑地停下。 周闯的手松开了些,轻轻地将他放到一边,站起身喝醉了似的跌跌撞撞冲进卧室,翻箱倒柜寻找抑制剂。 陶昕玉听着房间里瓶瓶罐罐被胡乱丢在地上的杂乱声响,心有余悸地蜷缩在沙发角落里,试图将自己缩小,尽量减弱存在感。 他现在不能随意活动。结合热会让哨兵的感官比平时还要敏锐数倍,一旦捕捉到他的动向,只会更加难以忍受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甚至可能失控地抓着他,强迫他进行结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里的声音消失了。陶昕玉仍抱紧身体缩在沙发里,直到脚步声慢慢靠近,才警惕地抬眼看去。 周闯的眼珠在黑暗里微微泛光,浑身散发出躁动的热气,似乎正忍耐着极其强烈的痛苦。 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哥哥。”陶昕玉轻声唤着。 周闯站住,停顿几秒,又继续迈开脚步。 “是我,我是玉儿呀。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陶昕玉想藏起来,但是已经无处可躲了。 他只能眼看着周闯来到面前,对自己伸出手。 大掌缓慢地落下,陶昕玉近乎绝望,手指揪紧心口处的衣服,低着头紧紧闭上眼睛。眼角残留的泪在这时顺着脸颊滑了下去,悬在小巧的下颌边,又砸在沙发上,洇开一点湿痕。 燥热的指尖触碰过陶昕玉的脸颊,理了理耳边碎发,随后收了回去。 “吓到你了。”周闯声音沙哑。 陶昕玉睁开眼睛。 周闯在沙发前半跪下来,目光扫过陶昕玉身上凌乱的衣裙,忽然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没等陶昕玉回过神,又是一下接一下地扇着。 他的手劲陶昕玉完全不能比,带着掌风,只一巴掌就把半边脸扇得红肿,甚至肿胀到隐隐渗出血丝。 一共九个耳光,把他刚才打在陶昕玉身上的那几下成倍还了回来。 “哥哥以后会改的,好不好?”周闯低声哀求:“玉儿不要恨我,不要讨厌我。不要不理我。” 陶昕玉恼恨地咬住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么多年周闯照顾着他,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看到周闯现在这个样子他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可他真的无法接受兄长的做法。惩罚完之后又跪下来认错道歉要他原谅,那他前面挨过的疼痛算什么。 打了他,便又自己打自己还回来。 可是如果一开始周闯就好好说话,他根本用不着挨打。 这所谓的以牙还牙根本一点都不公平。 更不要说周闯后面还在他面前差点陷入结合热。这所有的举动,都不是一个兄长该做出来的。 陶昕玉站起身从沙发上离开。他太累了,而且很心烦,什么都不想再说,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玉儿……” 周闯另一边膝盖也碰在地面,完全地跪在了陶昕玉身前,身躯佝偻着:“你可以和任何人见面,可以去约会,就算把他们带到家里也好……哥哥什么都不会再说了。是我不好,玉儿,求你原谅我。” “我要搬出去。”陶昕玉声音很轻:“我不想继续住在这里了,本来也不太合适。从明天开始,我会搬去向导宿舍。哥哥你早点休息吧。” 他走进房间关上了门。虽然动静细微,但周闯还是能清晰地听到,行李箱从柜子里被取出来,放在地上拉开拉链的声音。 玉儿真的在收拾行李,准备从他这里离开了。 周闯怔怔地跪在原地。此时在他的精神图景中,体型庞大的灰狼像是陷入了疯魔一般,反复用利齿啃咬、用身体冲撞着图景的边界。 它仰起头一遍遍凄厉地嚎叫着,想要去到向导的身边,用尽一切谄媚的手段哀求对方留下。可周闯却始终没有把它放出来,而是无声地睁大了爆出血丝的眼睛。 36、哨向番外 陶昕玉填好最后一份资料,把报名表交给了导师。 “真的决定好了吗?”导师从眼镜后面打量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陶昕玉在她对面站着,穿着槐东塔统一的向导制服。深灰色衬衫的袖子被他挽到手肘处,同色系领带熨帖地垂在身前,一枚宝石发夹充作领带夹点缀其上;沿着收窄的腰线再往下,是笔挺的西装长裤。布料挺括,又有些贴身,简略勾勒出他纤瘦的曲线,显得整个人修长干练。 在那张白皙无瑕的脸上,神情与气质又是极为柔软。微弯的眉眼,线条精巧的鼻梁,淡色的唇。 黑眼睛里总氤氲着似有若无的哀愁。 这样含情脉脉的眼神,对于向导这个职业来说绝对是种天赋。 导师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哨兵们暗中议论这张漂亮脸蛋了。 “是的,老师。”陶昕玉回答得干脆坚决。 “这份表格,我可以给你签字。但是你要知道,它最终还是会在首席那里过目。你最好提前和他商量一下。”导师提醒。 陶昕玉点点头,很轻地叹了口气。 他走出办公室,外面是秋日里的湛蓝晴空。 脑后的发圈有些松动,陶昕玉索性把它取下来重新挽个丸子头。 陶昕玉咬着发圈,边往前走,边酝酿着该怎么面对周闯。 从他搬进向导宿舍之后,两个人就很少再见面了。周闯时常会让下属给他带些东西,但本人却不出现。只有节假日才找过来和他一起吃顿饭。 其实不用导师提醒,陶昕玉也知道周闯是绝对不可能同意自己去战区的。 既然这样,只好另想办法了。 * 周闯走出训练室,便看到陶昕玉穿着很乖的白色短袖衬衫和一条碎花裙,在走廊对面的大丛散尾葵下捧脸坐着,盯着排水沟缝隙里冒出的两根嫩芽发愣。 日光透过交错的翠绿枝叶,零零碎碎洒在身上,令他看起来有一点随时会在阳光中消融的朦胧感。 可能因为正处于大脑放空的状态,那美丽的小脸上很难得地又流露出了些许孩子气。 “玉儿。”周闯朝他走过去。陶昕玉瞬间惊醒,对他微笑:“哥哥你训练结束啦。” “你来找我是为了报名表的事?”周闯也不想说得这么生硬。可上次见面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前,小猫嘴软心硬,即使他主动凑上去示好,也只是若无其事地迎接,安静吃饭,然后把他送走。 虽然仍一声声地叫着“哥哥”,可周闯能感觉到,很多东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的确是他有错在先,所以陶昕玉如何回避,他都无话可说。但一码归一码,他不可能因为陶昕玉主动亲近,就在那张报名表上签字。 陶昕玉跟在周闯身边:“不是呀,你再猜猜。” 周闯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哥哥你怎么不猜了……好吧,真没意思。其实我就是有点想吃你做的饭了。小食堂的菜式最近就那几样,实在吃腻了。”陶昕玉两只手藏在身后绞着,大步大步追着周闯,努力想要保持并肩。 周闯放缓了脚步:“想吃什么,我去准备东西。” “家里现在有什么?” “……” 陶昕玉撅起嘴唇:“真是的,你一个人在家难道就不做饭了吗。” “一个人我还做什么饭?”周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陶昕玉今天扎了个双丸子头,刘海也是出门前精心整理好的,不料被周闯两下揉乱了,气得抓住他的手张口就咬。 周闯被咬着也不躲:“正好训练完刚洗了澡,很干净,你随便咬。” 陶昕玉没用力,在他手腕轻轻咬了下就松开了。 到了院子里周闯把灰狼放出来,陶昕玉就抱着狼在家看电视,他自己又去食堂弄了点新鲜菜肉。 买完菜回来,一进屋发现陶昕玉趴在狼身上睡着了。灰狼体型巨大,占据了整张沙发,陶昕玉单薄的身体几乎被淹没在它乱糟糟的毛发丛里,随着它的呼吸微微起伏,双臂还虚虚地搂在它颈边。 周闯走到沙发边,将陶昕玉身上快要翻到大腿根的碎花裙裙摆往下拉了拉,便准备把人抱去卧室。灰狼竟抬起前掌阻拦,又把长嘴抵在陶昕玉肩后,眼睛盯着他,呲牙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周闯跟这畜牲对视片刻,怕惊扰陶昕玉睡觉,最终败下阵来。他从房间拿出一床毯子,小心地盖在陶昕玉身上。 俯身时看着小猫近在咫尺的睡颜,周闯犹豫几秒,还是在面颊吻了一下。 嘴唇刚碰到细嫩的皮肤,还没来得及认真感受,灰狼就不满地再次用前掌将他的头推开,眼中也露出嫌弃神色。 “……”周闯转身去做饭了。 小睡了会儿,再醒过来陶昕玉浑身上下都舒服了不少,掀开毯子坐了起来。 最近工作变得很忙,每天要治疗大量哨兵,精神力负担特别大,导致他每天都有种疲乏的感觉,要喝咖啡强撑着才能好些。 灰狼还在他屁股底下垫着,见他睡醒,大尾巴开始兴奋地拍打沙发。 陶昕玉揉揉它的鼻头,把卷饼叫出来陪它玩。 卷饼永远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站在灰狼胸膛上半睁着眼睛看了一圈,对周围的环境不感兴趣,就把爪子塞进嘴里啃咬着。 灰狼盯着眼前一米米大的幼猫,忽然低头把它的脑袋含住,再张开嘴,偏着脑袋和它对视。见卷饼没反应,又来了一遍。 看起来好像那种用手挡住脸,再把手拿开,跟婴幼儿玩“捉迷藏”的大人。然而卷饼完全不配合,一心一意地吃着爪子。 陶昕玉看着两个精神体互动,忽听厨房那边周闯喊了声:“玉儿?” 陶昕玉走进厨房,顿时吓了一跳。周闯右手手指划开了道口子,血流如注,旁边台子上还有个裂成两半的碗。 “你帮我把纱布和生理盐水找出来一下。”周闯按住伤口到水池前冲洗,语气很纳闷:“好端端的,碗突然就碎了。” 周闯处理着伤口,陶昕玉用纸巾和胶带把碗包起来,拿笔在外层标注了一下才丢进垃圾桶,方便清洁工处理。 坐在桌前开始吃饭。周闯烧了六七个菜,丰盛得堪比过年。陶昕玉吃了两口,忽然提议:“哥哥,之前你放在柜子里那瓶酒还在不在?” “你想喝酒?不行。”周闯给他夹菜:“实在想喝东西,冰箱里有果汁。” “就喝一点点嘛。”陶昕玉双掌合十,杏眼睁得圆溜溜的,对他眨巴眨巴:“我还从来没有陪你喝过酒呢。” 周闯无奈地拿了酒和两只杯子过来,经过客厅,看见卷饼不知何时爬到了灰狼头顶,蜷在那里安睡着。灰狼继续老老实实地当床垫。 他放下酒杯,拧开瓶盖给陶昕玉倒了一小口:“这是白酒,呛得很,跟你之前喝的那些果味鸡尾酒可不一样。” “我知道啦。”陶昕玉举起小酒杯,期待地等着周闯给自己也满上,碰了下杯,接着仰头一口喝净。 这酒度数颇高,入口又呛又辣,热气顺着喉咙直往上窜。陶昕玉抿嘴忍住,脸刷地一下就全红了。他捂着额头,俯首缓了会儿,面上绯红才逐渐消退,但耳朵到颈间的皮肤仍蒙着一层薄薄的粉色。 周闯把自己那杯喝完,又倒了一杯:“今天怎么又是找我吃饭,又是陪我喝酒。真没事要跟我说?” 陶昕玉一手支颐,笑着和他对视:“就是想你了呀,想来看看你,不行吗?” 喝过酒,他的眼神变得有点迷蒙,直勾勾盯着周闯,眼里水色淋漓,唇瓣也沾染了星点晶莹的湿润,还微微含着笑意。 这样的美景反倒让周闯不大好意思多看,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垂下视线暗自调整呼吸。 吃完饭周闯实在担心陶昕玉会醉倒在路边,于是先搁置了碗筷,将人送回宿舍。 他打横抱着晕乎乎的陶昕玉,走在去向导宿舍的路上。几乎遇到的每个哨兵都会在看到他怀里那张小脸后,向他投来艳羡的眼神。 周闯已经习惯了,但是不代表就能坦然接受。 他将陶昕玉的脸稍微转向内侧,用眼神警告着那些没有分寸的哨兵。作为首席,他的威信在这种时候却不大好使,即使已经擦肩走了过去,还是会有哨兵转过头,暗暗地窥视陶昕玉从他怀里耷拉出来的修长小腿,还有穿着绑带凉鞋的白皙双足。 目光黏着,在脑海中肆无忌惮地幻想着,手指触摸上去,嘴唇亲吻上去,甚至是舌头舔在上面的感觉。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无比兴奋。 小向导给哨兵进行治疗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却不知道自己常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天真明媚的稚气。无论是蹙眉时眉宇间的愁色,还是耀眼的笑容,都让人很想要对他……做些坏事。 被欺负的时候,那张还有些青涩的脸上究竟会露出怎样顶级的表情,漂亮的身体究竟会展现出怎样的绝景……? 肮脏的念头几乎要凝聚成拥有实体的怪物,贪婪而饥渴地,朝着陶昕玉每一寸皮肤伸出触须。 越来越粘稠的、指向怀中人的被凝视感,让周闯停下脚步,恼火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那些目光像虫群一般纷纷退散,重新藏入了阴影之中。 37、哨向番外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周闯才弄明白,那天玉儿主动去找他吃饭、陪他喝酒,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是在告别。 ——陶昕玉在随队出任务的过程中悄悄离开,到一家提前联系好的地下诊所摘除了手臂中的识别芯片,随后便不知所踪。 进行摘除手术的医生被带进槐东塔,经历了两天一夜的连番审讯,仍然坚持说自己不知道陶昕玉的去向。 周闯坐在他对面,跟他耗着,反反复复地提问、纠错,试图从对方的反应里找出线索。 审到最后,他能确定的只有一点,就是对面这个家伙已经不可救药地迷恋上了陶昕玉,以至于意志坚强到可以熬过残酷的审讯手段。 “……当我割开他的手臂,取出芯片的时候,他脸上露出的神情,是你们绝对无法想象的。很痛苦,但是,也很美丽。他出了很多汗,衣服都湿透了,脸色惨白,咬着嘴唇一直在颤抖,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盛满了泪水,缓缓地从眼角流下去,那个画面非常具有美感。” “手术前我提议使用全麻,但他对此很担忧,怕药物会影响他的神经,即使只是短期之内的影响他也无法接受,因为手术后他要立刻去往战区。” “有几分钟,他失神地和我对视,我觉得我的心都要碎了。到最后他不再颤抖,安静地躺着让我为他包扎。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捏碎了翅膀的蝴蝶。” 医生重复地对每个审讯自己的人叙述着手术时的场景,眼神亢奋,语气痴迷到近乎疯魔。 周闯沉默地听着,放在桌上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直到“咔嚓”一声,将桌面按得碎裂开来。 医生手里也有些人脉关系,审到一半,周闯的上级便开始施压,又拖了一天半时间,还是把人给放了。 周闯转而去找程志阳问话。后者对这个突发事件毫不知情,十分愤怒,反过来责怪他不该阻止陶昕玉去战区。 要不是因为让他签字这条路走不通,陶昕玉又怎么会冒着风险,想出摘除芯片逃跑这种办法。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 这年的十月中旬,战区征兵结束。周闯和程志阳的名字都出现在了名单上。 …… 程志阳没有想到,真实的战场远比影视剧还要残酷无数倍。这里每天都在死人,普通人,哨兵,向导……不断地有人离开,又有人填补上空缺。 他在槐东塔时也出过十几次任务,平均表现都还算优秀,可来到这里后却迅速意识到,自己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他没日没夜地担心着陶昕玉。自己身为体能强悍的哨兵尚且如此,瘦弱的陶昕玉又该怎么在这样的混乱地带生存? 来到战区第二个月,程志阳因为负伤被送进了临时医院。 前几天他的状态很糟糕,只能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能听到不能看到,能感受,却无法移动,时不时地就会在睡眠过程中陷入神游。 有个向导一直在体贴地照顾他,以及病房里的其他哨兵。对方一遍遍把他从神游中拉回,帮他梳理精神图景,安抚他让他能睡个好觉。 程志阳听到,其他的哨兵总是用一种恭敬却又藏不住爱慕的语气,称呼那个向导为“isabel”。 isabel说话时声音总是平和的,让程志阳觉得有种隐约的熟悉,为他更换绷带时的动作也温柔耐心。 一天下午,程志阳听到对床的哨兵带着醋意出声询问:“喂,isa,那个家伙难道是你找过来的男友吗?你对他可比对我们体贴多了。” 病房里响起一阵起哄的笑声。 isabel也跟着笑了。程志阳却感到很恼火,他心里想着的人只有陶昕玉。 “因为这个哨兵是我的朋友。”笑声过后,isabel轻轻地说。 程志阳脸有些烫,心跳也莫名加快。他好像……他好像认出来了,这个声音难道就是—— “……昕玉?” 他听到自己嘴唇蠕动,艰难地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isabel俯身靠近。程志阳感觉到一阵微热的香风从领口的位置涌出,扑到了自己脸上,呼吸不由变得急促。 “原来你到现在才认出我呀。”陶昕玉的声音带有笑意。 两天后程志阳视觉终于恢复,睁开眼睛的第一秒,便转头看向了站在病床边的陶昕玉。 记忆里那张美丽脸蛋此时褪去青涩,多了几分见惯生死后的冷静,与他对视的瞬间,友好地笑了一下。程志阳急忙拉过陶昕玉的手臂,扯开护士服的袖子。 芯片摘除手术并没有留下很明显的疤痕,只是浅浅一点,像是不小心滴落在手臂上的泪。 几经波折后,珍宝终于失而复得。程志阳抱住陶昕玉的腰,嚎啕大哭。 陶昕玉并不理解他这强烈的感情,只以为他是重见光明太过于激动,安抚了一阵,便又忙着去查看其它病房。 在这里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作,穿着白色护士服忙忙碌碌地在病房之间穿梭,应对着哨兵们友善或轻佻的调侃。 “isa,跟我回家乡怎么样?我们那里的男人最宠老婆了,去了以后随便你挑,愿意的话多找几个也没关系啊。” “几天不见总觉得我们isabel的屁股肉感变得更棒了,不会是让隔壁那帮色鬼给欺负了吧?” “isa你绝对不会想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想要对你这双手做些什么……嘶!” 伤口被用力一扯,哨兵疼得呲牙咧嘴,总算安分下来,但没过两秒,目光便又黏在了陶昕玉脸上:“还有你这张小嘴,漂亮的脸……哈哈,被弄脏的样子一定很糟糕。” 包扎完毕后,陶昕玉低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哨兵,微笑着毫不犹豫一巴掌扇了过去,在对方脸上炸开清脆的响声。 病房里安静下来,直到他离开后关上门,才又响起兴奋的议论声。被赏了一耳光的哨兵也是回味无穷地抚摸着通红的脸颊。 “真他妈给你这小子赚到了。” “刚才他的表情你们看清了没有?太辣了,老子就喜欢这样的。” “越是这种的,真弄起来的时候就越敏感,你随便顶几下他就受不了了,哭唧唧求饶,说不定还会主动给你含着……” 几个哨兵聊得热火朝天。病房最深处的一道隔帘里,头上缠着绷带的周闯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 * 程志阳病愈出院后,仍会三天两头地过来找陶昕玉,哪怕时间紧张到只能说上几句话。 战区每天都充斥着时间紧迫的氛围,精神压力极大。和程志阳见面的那一小会儿,成了陶昕玉在短暂睡眠时间之外的忙里偷闲,关系也因此迅速有了进展。 初雪这天,程志阳花费很大功夫弄到一束鲜花,来到医院正式和陶昕玉表白了。 两个年轻人躲在角落里紧张而短暂地拥吻。 程志阳走后,陶昕玉抱着花,在同事的调侃声中走向办公室。路过开水房时,他的手臂被一个突然掠过来的黑影紧紧攥住。 还没有抬头,陶昕玉就从那只粗糙大掌上的疤痕辨认出了身侧的人是谁。 “玉儿。”周闯声音低沉。 陶昕玉缓缓抬头。周闯的头发剃得很短,更加凸现出硬朗的骨骼轮廓,整个身躯高大到可以像山一样把他完全罩在阴影中,眼里幽幽发亮。 “明天,跟我回槐东。”周闯说了第二句话。 陶昕玉甩开他的手,从短暂的心疼中清醒过来:“我拒绝。” “你不应该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但我现在完好无损地在你眼前站着,而且救治了很多人。在这里我能找到自己的价值。”陶昕玉冷淡地说。 “安安稳稳活着才是你的价值!”周闯恼火地吼着。 陶昕玉不想和他争吵,丢下一句“你先好好养伤吧”,转头就走。周闯却跟上来,步步紧逼: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发现你的吗?不是在这,是刚才你和那个混账东西在外面接吻的时候!我就在窗户后面看着!” “难道你真的不懂哥哥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接受他,却接受不了我吗?我哪里不如他?在你眼里,哥哥管着你就一定是错?” “周闯!”陶昕玉停下脚步,仰头愤怒地看着兄长的眼睛:“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 周闯表情狰狞地转头看去,从病房里好奇地探出的那些视线赶忙收了回去。 “他只不过是比我运气好,先找到了你而已。”周闯看着眼前的妹妹。 在他眼里陶昕玉从来都是妹妹,尤其是这两年,逐渐出落得越发娇俏美丽,像是一朵初绽的樱花。他那一直存在的保护欲,也由亲情更多地转变成爱情。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是他的本能。 他天经地义地爱着妹妹,有哪里不对吗? “你是我的哥哥。”陶昕玉不想惊扰到可能在休息的病人,声音很轻,语调柔和:“不要再想那些……超出身份的事了。” 安静片刻,周闯忽然问:“你离开槐东是为了躲我吗。” 陶昕玉抿了抿唇,却没有回答。 如果说一丁点也没有这个原因,那他绝对是在撒谎。 兄长过于无微不至的关爱一直都让他有点喘不过气。分开后的这几个月,他也慢慢想明白了,周闯有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为何那样深沉。 因为那是看着恋人的眼神。 38、哨向番外 陶昕玉不愿意离开战区,周闯自然也不会走。三个人就这样继续呆到了次年的春天。 政府与邻国达成了新的协议,战事暂缓,部队大部分也都撤走了。陶昕玉留到五月底,临时医院里所有的伤患都得到妥善收容后,他才选择撤离。 再次回到槐东,陶昕玉的评级已经升为s级。s级向导相比起同等级的哨兵,从来都是稀缺资源,全国范围内也是寥寥无几。现在的陶昕玉不必再受槐东塔约束,有了自由选择合作方的权力。 他暂停工作,和程志阳在槐东南区购置了一套清净雅致的小房子,从此开始同居。 远离了战争的硝烟,陶昕玉变得安静,内敛,几乎不与外界交流。 他的生活十分规律。每天清晨起床后先慢悠悠地洗个澡,接着打开电视收看今天的早间新闻,同时开始煮咖啡和做早餐。 在家里陶昕玉会只穿一件程志阳的衬衫,用签字笔或者筷子随意地挽起头发,赤脚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一整天都不会迈出家门。 他在窗台上养了些花,但那些植物养不了几天就会因为忘记浇水,或者浇了太多水而死掉。程志阳不断地去市场买来新的,偷偷替换。 陶昕玉没有看出来,也可能是看出来了但无所谓。 很长一段时间里,程志阳并未察觉任何异样。直至有天深夜醒来,他听见浴室里的异动,冲过去查看,便看到了靠坐在花洒下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陶昕玉。 未婚妻脸色惨白,眼神黯淡,鼻腔里仍在不断地涌出鲜血,触目惊心的红色沾染了大半张脸,发丝凌乱地黏在身上,整个人都被冷水给浇透了。 程志阳忙关掉花洒,俯身将人抱起。陶昕玉软软的一动不动,被他托在怀里也毫无反应,体温冰冷,像一具美艳尸体。 他急匆匆地给陶昕玉换好干净衣物,拿了车钥匙准备去医院。在玄关他蹲着为陶昕玉穿鞋子的时候,后者忽然从游离中惊醒,低头看着他:“老公,你要带我去哪?” “去医院。”程志阳恐慌地握住陶昕玉的手:“你在浴室里昏迷了,昕玉,你状态不对,必须得去看医生。” “我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呀。”陶昕玉笑起来:“可能只是没休息好,有点累。你不用这么紧张。” 无论程志阳怎么劝,陶昕玉都不肯离开家。最后他只能帮陶昕玉又洗了个热水澡,后半夜在被窝里把人紧紧抱住,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陶昕玉变得暖和一些。 然而接下来的几个月,陶昕玉突然昏迷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程志阳应对得手忙脚乱,绝望之下,他把情况告诉了周闯。 周闯大发雷霆,当天下午就不顾他的阻拦,强行闯进家里把陶昕玉带走了。 程志阳怎么也想不到周闯作风竟如此强硬。他试图向上级打报告,然而作为首席,周闯对槐东塔的重要性远在他这样的普通哨兵之上,递上去的投诉举报无一例外地被撤掉。 上级还暗示他要以大局为重,别因为个人感情耽误了大好前途。 程志阳只觉得可笑。他简直要疯了,几次想冲进高层领导的办公楼都被保镖拦下,在瓢泼大雨中声嘶力竭地怒吼: “首席又怎么样!你们分明都知道他就是个人渣,是个纠缠自己妹妹的畜生!他把我的未婚妻带走,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们这群孬种全是共犯!我跟你们没完!!!” 他的叫喊淹没在雨声中。 周闯端着汤药走进房间,看到窗帘被外面的凄风冷雨吹得不断翻卷,皱眉将窗户关上。 “有什么事情叫我就好了,你不要乱动。”周闯在床边坐下,看着妹妹苍白病弱的脸,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陶昕玉被哥哥摸了摸脸,安静地继续翻着手里的书。他身上仍是只穿一件衬衫,但衣服的主人从程志阳换成了周闯,也不再束发,任由头发越来越长,瀑布般披散在身后。 “先把药喝了。”周闯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药汤:“哥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种不苦的药,熬了大半天才熬出来这么一碗。玉儿,你要乖乖喝掉。” 他刚凑过去,陶昕玉忽然抬手一挥,把勺子和碗全部掀翻,汤水泼了他满身。 周闯把碗捡起来:“还好是木头的,不然摔碎了都不好收拾。” 他一点情绪都没有,拿着毛巾和拖把将地上的药汁清理干净,换了身衣服,又来到陶昕玉身边:“洒了就洒了,一碗药而已。今天先这样,明天必须把药喝了知道吗,你的身体得慢慢养着。”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和我做.爱。”陶昕玉抬眼看向他,唇角挑起一丝讥诮的笑。 被困在这里半个月了,周闯端来的药他喝过几次,每次喝完没多久便觉得浑身发热骨头酥软,完全就是结合热时的反应。 在这间房子里周闯是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哨兵,如果真的陷入结合热,他只能向周闯求助。 周闯解释:“不是的玉儿。哥哥是很想要你,但你的身体现在太虚弱了。那药只有温养的作用,你喝完觉得热,就说明它真的起了作用。等你养好之后我们再考虑别的事。” 陶昕玉垂下眼帘:“你不用考虑了,我们之间不会有别的事。” 回到槐东休养的这段时间,明明每天都很清闲,陶昕玉却反而更消瘦了,眼底也总透出几分倦色,像是时刻都在伺机从当下所处的环境中离开。 但周闯日日夜夜地守着他,入睡时也会放出灰狼蹲在他的床边。陶昕玉只要在床上稍微翻个身,周闯便会立马惊醒,从对门的房间进来查看。 他现在已经装都不装了。陶昕玉偶尔表现得温顺点,多吃了两口饭,他便欣喜若狂地埋头在陶昕玉颈边、脸颊不停地亲吻,亲得太过头,被妹妹打骂也是坦然地享受其中。 更多时间陶昕玉完全不理他,自己看书,或者是对着卷饼说话。周闯也会找机会厚着脸皮凑上来发言两句,或者把陶昕玉拉到怀里抱着,不厌其烦地细嗅妹妹身上的香气。 周闯没有明确告诉过陶昕玉,这所谓的休养日究竟到哪一天才会结束,亦或是要一直延续到两个人都老死为止。 他完全地沉迷在“扮演妹妹的丈夫”这个游戏里了,甚至不小心说漏了嘴,让陶昕玉知道,原来之前自己和程志阳同居的时候,周闯就暗中地偷窥过许多次,甚至还隐藏气息进入房子里,躲在两个人没发现的地方,观看着他们的生活。 周闯对程志阳的忌妒心,早在看到他和妹妹同居那天开始,就达到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但陶昕玉明确地告诉他,如果他对程志阳下手,自己就去殉情。 他和程志阳目前还只有过精神结合,能够在图景中细微地感知到对方的状态。要是程志阳真的出了事,陶昕玉第一时间就会发现。 周闯觍着脸装好人:“怎么会?他毕竟是你喜欢过的人,哥哥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其实他也不算说谎。现在陶昕玉时时刻刻地在他身边呆着,他的全部精力都在妹妹身上,哪还有空去管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药汤还是断断续续地喝着。凛冬到来,陶昕玉和周闯一起度过了新年。 看着窗外烟花升起,陶昕玉想起自己刚觉醒,进入槐东塔见习的那年。那个时候一切都是好好的,至少周闯在他面前还有些长辈的威严,这才过了两三年,就已经疯魔得不成样子了。 元宵节这天,陶昕玉被周闯哄着吃了颗汤圆。他咬下一口,随着黑芝麻馅料一并露出来的,还有枚硬币。 周闯的语气像在哄孩子:“玉儿运气真好,哥哥煮了一锅,特意藏了幸运币包在里面。没想到才第一口,它就被你吃到了。” “汤圆这种东西,煮了一锅你自己吃吗。”陶昕玉冷笑着问。 周闯盯着陶昕玉,忽然呼吸乱了,在他唇角狠狠亲了亲:“别这样对着哥哥笑……” 他把硬币拿去洗干净,在上面钻了个孔,打磨好锋利的边缘,用红绳挂着,系在陶昕玉的手腕上。 手腕太纤细,红绳松动,不断往下滑落,最后恰好停留在了那一小点眼泪似的疤痕附近。 吃完汤圆,陶昕玉就窝在灰狼的怀里半躺着,抱着枕头安静地看节庆晚会。周闯跪在沙发边盯着妹妹臂上那处小疤,注视许久,虔诚地吻了过去。 之前他很少注意到这里,也不常碰,手臂内侧皮肤本就敏感细嫩,陶昕玉哆嗦了下,下意识地躲。周闯不肯罢休地追过来,半压在他身上,抓着他雪白手腕偏着头狂热地亲吻。 陶昕玉挤在灰狼温暖的胸口和周闯胸膛之间,无处可躲,双腿挣扎着抬起来踢蹬着,却让后者趁势压得更近了些。 在陶昕玉背后,低头俯视一切的灰狼眼珠里闪烁着兴奋的神采。它像一张诞生出了自我意识的大床,长嘴在陶昕玉颈间不住拱动,舌头急躁地舔过能舔到的每一寸皮肤,呼哧呼哧地粗喘。 它似乎在与主人产生着感应。 陶昕玉仰脸承受着,乌润的眸子烟雨朦胧,时不时地随着过于高亢的绝顶而微微上翻;唇瓣轻咬,面颊浮起一片潮热的红晕,墨色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沙发上,纠缠着灰狼的毛发,还有几缕则黏在周闯汗津津的手臂。 “玉儿。”周闯亲着妹妹的脸,笑声低沉怪异:“你没有猜错啊……那药汤很好吧,可以温养你的身体,还可以让你现在这么快乐。” 陶昕玉失神地看着他,口中控制不住地发出变调的低吟,已经认不出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他手腕垂落在身侧,随着高频的撞击不断轻轻摇晃,腕上挂着的那枚硬币就“叮铃叮铃”地敲击着地板。 叮铃叮铃。 响了一整夜。 39、哨向番外 陶昕玉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被灰狼用温暖的身体紧紧包围住。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画板,右手握着蜡笔在上面胡乱涂抹。 眼珠专注地凝视着手中画作,低垂着的纤长睫羽微微泛光,小巧侧脸更是在阳光映照下白皙到接近透明。 手里不断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在画板上涂下杂乱的红色。 “玉儿。”周闯走近,来到妹妹身上半跪着:“先别画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你才刚退烧,身体会撑不住的。” “原来你还会说人话啊。”陶昕玉看都不看他:“还以为尊敬的首席大人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就该把我扔在一边了。”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周闯拿开画板,直接把陶昕玉抱起来,往外面走: “你明明很清楚,哥哥在这个世界上爱的就只有你。也是因为太爱你,昨天才会忍不住做得那么过分……等再过段时间,天气暖和一些,我们就回塔里登记结婚。” 陶昕玉被他抱着,面无表情地把手指染到的红色颜料都抹到他衣服上。 周闯低头亲着陶昕玉柔软的发丝:“玉儿也很爱哥哥对不对?不然怎么会产生这种担心。等到结婚之后就好了,哥哥被你绑住,你也被哥哥绑住,再也分不开了。” 经过肉.体的深度结合后,他们现在是真的同生共死。 伴侣的死亡,会导致哨兵陷入神游的黑洞,而向导则是精神崩溃。这两种情况都无法被拯救,最终的结局大多是自杀,或者失控后被塔抓捕,进行安乐。 “以后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才行。”周闯幸福地看着怀里的妹妹。即使陶昕玉不做出任何回应,他也对现在的关系心满意足了。 * 半个月后,气温逐渐回暖。 陶昕玉清早起床后,像个人偶娃娃一样被周闯抱去梳洗,吃早饭,换衣服。 周闯给他准备了纯白的长裙。一字肩,泡泡袖,紧身收腰,裙摆蓬松,装饰着层层叠叠的蕾丝和珍珠。 看起来和婚纱也没多大区别。 换好裙子,周闯又拿出一只戒指盒,放在陶昕玉手里:“这是等会儿我们要交换的,拿好,别弄丢了。” 陶昕玉安静地任由他摆弄。周闯有些不满,抬起陶昕玉的下巴:“玉儿,你看着我。” 陶昕玉长睫微颤,抬眼去看他,眼神淡然,不包含任何的感情。 周闯本想责怪妹妹太过平静,没有即将新婚的喜悦。但望着被自己托在掌中,无比纯美圣洁的小脸,便蓦地笑了:“再过一会儿,玉儿就是哥哥的新娘了。” 他俯身吻下去,吮咬得略有点用力。分开之后,陶昕玉淡粉的唇瓣忽然多出了一点浅浅的血色。 周闯用手指抹了抹刺痛的下唇,继续对陶昕玉微笑:“小猫咬人了。” 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周闯已经提前联系过了,早早就帮忙准备好了两个人的资料。只要周闯带着陶昕玉到场签字,宣过誓,他们便正式结为了伴侣。 周闯的车刚开进槐东塔第一道大门,陶昕玉便听到外面的吵嚷声,心跳也随着那丝似有若无的牵引变得很快。 “……还给我!” “他是我的妻子!姓周的,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强盗!” 陶昕玉向传来噪音的地方看去,下一秒脸颊就被哥哥的手托住,又转了回来。 周闯烦躁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们怎么办事的,不是都说了清场吗?连个人都拦不住!” “首席,我们一直在防备,但是,真不知道他是从哪窜出来的。我这边已经控制住了,马上再调几个人过来把他看着。”对面的声音诚惶诚恐。 周闯挂断通话把手机丢开,深深吸了口气。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对自己和玉儿结婚这件事有意见的人,不光是一个程志阳。 太多仰慕着妹妹的哨兵都在暗中嫉妒。 所以在这种关键时刻,能找机会给他使使绊子,何乐而不为? 陶昕玉又转头看向远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被几个哨兵拖着越走越远。那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也逐渐没了声音。 “是不是吓到玉儿了?”周闯握了握陶昕玉的手:“不怕,很快就到了。” 几分钟后车在登记处门口停下,周闯牵着陶昕玉走进去。 无关的人被清场,这整个区域都保持着安静。工作人员捧了一大束鲜花,微笑着等在窗口前。 事到如今陶昕玉也不再有任何的抵触,一步一步跟在哥哥身边。 他的脸上没有喜色,没有期待,也没有痛苦,眉间淡淡的愁绪和平常并无区别。 “还是疏忽了,应该给你准备一顶头纱才对。”周闯略感遗憾。 两人手牵手在窗口前站定,工作人员递上捧花,又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周闯感谢接过,拿起桌上准备好的签字笔,俯身在登记表写下名字。 “昕玉!!!” 门口传来一声悲愤交加,近乎于绝望的怒吼。 程志阳眼中布满血丝,喘着粗气站在那里。 周闯立刻去牵陶昕玉的手,但是被躲开了。他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道裂痕:“玉儿?” “我不要和你结婚。”陶昕玉慢慢后退:“……绝对不要。” 他好像突然间活了过来,看了看朝这里快步走来的程志阳,又看向周闯,最终坚定地把手里的戒指盒丢在地面,拎着裙摆头也不回地向程志阳跑去。 两只手逐渐靠近,从指尖到手掌,牢牢地交握在一起。 年轻的恋人牵着手逃离了可笑的婚礼现场。 周闯僵立在原地,手里的笔还没有放下。空气仿佛凝固了,气压低得可怕,随时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首席?”工作人员小心地出声询问:“让人拦一下吗,我们这就去下通知。” 周闯转过头看着他:“拦什么。” 眼底血红。 “小孩子不懂事而已,由他们去吧。”他扯起一个难看的假笑。 * 陶昕玉和程志阳牵着手跑了没多远,便开始体力不支,晕眩地停下了脚步。 程志阳将他抱起:“昕玉你还好吗?手怎么这么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姓周的他虐待你了是不是?” 陶昕玉虚弱地摇摇头。 被困住的这些天,至少从物质方面,周闯一直在精心地伺候他。 只是从元宵节那次开始,几乎每天,周闯都会找机会和他结合。虽说有药养着,他的身体却还是不太能承受这样高频率的体力消耗。 陶昕玉看着程志阳:“我和他已经结合过了。” 肉.体结合是具有唯一性的。他和周闯,都绝不可能再与别的哨兵向导发生关系。 否则面对的便是猝死。 “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在我身边!”程志阳看着爱人虚弱的样子心急如焚:“我们离开槐东,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生活,把你的身体养好。” 陶昕玉苍白地笑了下,把脸埋在他胸膛前,依赖地蜷缩着慢慢睡着了。 来抢婚之前程志阳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先带着陶昕玉去看医生,检查了身体状况,确定恋人能承受长时间的出行,随后便收拾好简单的行李,把陶昕玉带到了他幼时生活过几年的,名为临仙的小城。 这里离槐东很远,生活节奏慢悠悠的,山清水秀,是个很适合养生的地方。 程志阳买下一栋带有花园的小楼,陪着陶昕玉学习园艺。两个人整天呆在花园里,研究要怎么养护花草,下一季该种些什么植物。 陶昕玉的脸上逐渐又有了笑容。 虽然无法结合,但每天夜里相拥而眠的时候,胸膛里跳动的两颗心脏,都会感受到同样的幸福。 初夏第一声蝉鸣响起的时候,陶昕玉和程志阳在临仙的一座小礼堂里,为对方戴上了婚戒。 婚后,平淡的生活如流水般过去了一年多。这天早晨陶昕玉被剧烈的打斗声惊醒,穿着睡裙匆匆跑下楼。 他站在扶梯边,看到了客厅里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槐东塔的哨兵,程志阳以前的同事。 “离开槐东的时候,我就已经和塔里解除了合约!你们凭什么抓我回去?”程志阳脸上已经受了伤,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恼怒地质问。 “那时是因为你精神状况异常,才批准了你提交的申请。” 哨兵冷漠地解释着毫无道理的规定:“经过长期的评估,你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所以你有义务回去完成合约里剩下的几年服役期。” “真是这样吗?!”程志阳冷笑起来:“还是说,你们其实根本就是那个姓周的人渣派来的私兵……” 眼看旁边的哨兵又要对丈夫出手,陶昕玉立刻跑过去拦在程志阳身前:“住手!” 他晨起匆忙,还没来得及梳洗,身上只有件单薄的白色棉麻睡裙,露出大片白嫩肌肤。衣衫越是简单素净,就越是将那张小脸上的五官衬得艳美绝俗。 此时他眼中燃烧的怒意,更给温婉淡然的气质增添了些许颇具张力的野性。 几个哨兵的注意力顿时都被陶昕玉吸引过去,暗自吞咽着口水,甚至不自觉地放松了手里对程志阳的钳制。 眼前拥有着顶级美貌的向导,是整个槐东塔所有未婚哨兵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至今不曾动摇。 他们的倾慕源于外貌,但又不止于外貌。觉醒不久便拿下a等评级,随后从塔的管控中逃脱,独自奔赴战区,坚守后方在伤患之间日夜操劳,再次回到槐东时,已是精神力最为强大的s级向导——这些事迹,早已传遍了每一个地方塔。 那些疯狂的、传奇的经历,“isabel”,战区天使般的名号。 都是来自他们眼前这具美丽脆弱,纤瘦到让人怜惜的身体。 40、哨向番外 陶昕玉站在程志阳身前,抬头看着面前的哨兵们,眼里蒙着让人看不透的雾气,忽然唇角微弯,莞尔一笑:“各位,你们要带我的丈夫去哪里呀?” 他每说出一个字,屋内无形的压迫感便随之加重一层。话音尚未落地,几个哨兵便已纷纷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先是脑内出现了刺耳嗡鸣声,紧接着身体里也有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拉扯感,心脏的跳动更是在不断地加快,亢奋到难以控制。 受到精神攻击的瞬间,图景内便掀起了一阵阵无法平息的汹涌躁动。如果再继续下去,几分钟后他们就会心脏爆裂而死。 “昕玉!”程志阳忙握住妻子的肩膀:“停下来,这样会伤到你自己的!” 向导可以用精神力安抚哨兵,也可以用精神力进行攻击,但前者发自天赋,后者却是需要日复一日地艰苦训练。稍有不慎,便会反过来伤及自身。 即使在战区时,陶昕玉也大多做着后方治疗工作,运用精神力进行攻击的次数少之又少。从战后回到槐东开始,受ptsd影响,他更是有意地在管控着对能力的使用,试图慢慢做回一个普通人。 而现在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 程志阳两手捧住陶昕玉的脸,在他冰冷的唇边不断吻着:“老婆,老婆你先停下来……乖啊,他们伤不到我的,这样已经可以了,昕玉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陶昕玉被他搂住,眼里的杀意逐渐消散,紧接着就软绵绵地倒在了他怀里,鼻腔又开始滴滴答答地流出温热的鲜血,怎么都止不住。 程志阳没空再管家里这些闯入者,横抱着陶昕玉满头大汗地冲出家门,准备开车去医院。 车子开出去没两分钟,就被旁边幽灵一样窜出来的越野截停。程志阳急得拍着方向盘破口大骂,下一秒就看到越野车门打开,周闯大步走过来直接无视掉他,用蛮力扯开后排车门,将陶昕玉抱了出去,转身就走。 “混蛋你是不是疯了?!昕玉需要赶紧去医院!”程志阳急忙追上去:“把昕玉还给我!!” “废物,留在你身边你护得住么?”周闯一脚将他踹开,抱着妹妹坐进越野,命令司机开车,随即丢下程志阳扬长而去。 中途陶昕玉醒了过来,脸上身上的血迹都已经被擦干净,脸侧贴着的胸膛心跳声沉稳,却很明显不是丈夫。 他都不用看是谁,直接一耳光扇过去。周闯被扇得偏过头,又把脸转回来看着他:“在外面玩够了吧,玉儿。” 他算过结合热的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 没有定期结合的话,妹妹会很痛苦。而那个所谓的丈夫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还是需要他才行啊。 所以说,什么小夫妻隐居过日子,根本就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在玩过家家罢了。 但周闯确实没想到,陶昕玉为了丈夫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甚至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 转念一想,他却又笑了:“你到底是为了维护他,还是为了反抗我?” 陶昕玉骂了声:“畜生。” 周闯置若罔闻,喜滋滋地继续说着:“玉儿应该是为了反抗哥哥吧,所以才会那么凶。毕竟丈夫这种东西,换了谁还不都是一个样。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跟别人结了婚,我就拿你再也没办法了?” “结婚可以再离,但哥哥到死都是你的家人。不要再犯傻了,你需要我。” “周闯是畜生。”陶昕玉又骂了一遍。 周闯抬起他的下巴,端详片刻,语气中的忌妒根本藏不住:“怎么在他身边反而还长了一点肉,他难道比我养得更好吗?” 陶昕玉奋力推开他的手:“放我回去……你这个畜生!” 过度使用精神力让陶昕玉现在的状态比平时更加虚弱,没挣扎几下,便轻而易举地被周闯单手握住了双腕,困在怀里无法动弹。 “别闹了,玉儿。”周闯贴在陶昕玉颈侧深深呼吸着:“至少畜生可以让你舒服地度过结合热,你那个丈夫能做到吗?” * 让私人医生看诊之后,周闯又给陶昕玉喂了一碗药汤。 陶昕玉反抗得太激烈,药洒了不少,剩下的那几口也几乎是强灌进去的。 喝过药陶昕玉的身体很快又开始发热,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周闯送走医生,封闭了房子里所有的门窗,边往卧室走边开始脱衣服。 陶昕玉没办法反抗,只能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被抱着弄得去了一次又一次。 和程志阳的婚戒还戴在无名指上,但此刻与他十指相扣,将他逼上酣畅淋漓的欢愉的人,却是另一个。 是他名义上的兄长。 强烈的羞耻感让陶昕玉一直在掉眼泪,弄到后来却又被结合热影响,不由自主地抬脸迎合周闯的亲吻,啜泣着请求对方给予更多。 他的整个世界都在这狂热的结合中扭曲颠倒了。周闯哄诱着他,教他说出违心的话,好像多重复几遍就能成真似的。 “玉儿很爱哥哥,对不对?” “……对。”陶昕玉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现在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只是逢场作戏,他真正的爱人还在家里等他。 但是念头往往还没组合完整,就一遍遍地被撞碎。 “玉儿喜欢现在和哥哥做的事情对吗?” “……”陶昕玉扭过脸望着不远处飘动的窗帘,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再发出声音。周闯用手指抵开妹妹紧咬的齿列,心疼地轻抚着险些又被咬破的唇瓣:“不可以再咬自己。” 陶昕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紧接着就又被弄得不住轻喘,眼神也失去了焦距。 几乎是断断续续地这样过了一天一夜。 结合热消失后,陶昕玉开始发低烧。周闯让医生尽量给他配味道不苦,起效快,最好还要颗粒小,方便吞咽的药,把医生忙得够呛。 好在安稳睡了一夜,就完全退烧了。 然而病愈后的陶昕玉对周闯来说更不好伺候。只要是他喂过去的东西都一口不吃,偏偏他又十分享受给妹妹喂饭的感觉,已经养成了习惯。 陶昕玉自己慢吞吞地吃饭,周闯在旁盯着,便觉得手痒心痒,好几次都按捺不住,想要把人抱过来坐在腿上,拿着勺子一点一点地喂。妹妹只需要乖乖地张嘴吃饭就好了,双手应该搭在他的肩上,眼睛应该依赖地看着他。 度过结合热的第三天,陶昕玉就急着要回去找程志阳。 周闯真的想不通自己比那个废物哨兵差在了哪里,又气又笑,和陶昕玉争执半天,最终忍不住脱口而出: “玉儿你只不过是在他身边会有种幻觉而已,你觉得跟他结婚是正确的健康的,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会被别人指指点点,所以不道德,不应该!玉儿你好傻,我们自己幸福不就够了,何必要管别人怎么样?” “我和你在一起不幸福!”陶昕玉真的觉得自己是面对着一堵墙,怎么样都说不通道理。周闯有属于他自己的逻辑,谁也无法撼动。 周闯表情扭曲,语气也是愈发尖酸:“是吗?和那个废物在一起就幸福?哥哥把你当做掌上明珠养着,你觉得跟那个家伙每天蹲在田里挖地种草,弄得满身是泥很幸福?” “你不懂。”再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陶昕玉索性放弃了,把自己关在房间,安静地抱着卷饼给它顺毛。 他强烈的精神波动让卷饼也变得不安,在他掌下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 叫声吸引来了穿墙而过的灰狼。它偷偷摸摸地靠近,匍匐在陶昕玉面前,用鼻子拱着他的手,试图得到和卷饼一样的安抚。 “出去。”陶昕玉语气很是冷淡。 灰狼观察着他神色,在地上打了个滚,翻开肚皮。见向导无动于衷,它耳朵动了动,呜咽着爬起来,转身退回到主人身边,情绪低落地趴下,脑袋仍转向卧室方向,执着地想要等到向导回心转意。 “滚!”周闯粗暴地命令。 灰狼受到挑衅,低吼着对他亮出利齿。周闯强行把不懂事的精神体收回去,脑中仍在不断回响着玉儿说的那句“你不懂”。 不懂又如何。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不如就继续错下去。 半个月后的早餐桌上,周闯云淡风轻地告诉陶昕玉:“战区最近又有些动乱。” 没等妹妹回应,他又关切而无奈地说:“槐东塔还是会照例送一批人过去。对了,你丈夫的名字也在名单里。” 陶昕玉猛地站起,身后的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声响。 “周闯你是不是疯了?”他气得脸颊涨红,话没说完泪水就已经流了下来。 “是,我疯了。”周闯恶毒地对着妹妹微笑:“哥哥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爱他。等他死了,你如果还是想组建家庭,哥哥随时可以给你找一个新的丈夫。” 陶昕玉悲愤交加,目光转动着,猛地抓起桌上的金属调料瓶朝对面砸过去。周闯闭着眼挨了一下,调料瓶撞在他额头上,又掉落下去,瓶身竟被撞得微微凹陷。 周闯把调料瓶捡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血丝,绕过餐桌来到陶昕玉面前。 “跟哥哥撒完气,就不要再流眼泪了。哭这么久,眼睛痛不痛?”他问。 他的阴影将陶昕玉整个人笼罩住,遮天蔽日,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驱散。 陶昕玉已经哭得眼角湿红,后退一步仰头和周闯对视着,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反胃,又一次暗中凝聚起了高强度的精神力。 他要和周闯同归于尽! 41、哨向番外 周闯迅速察觉到体内的不适,但却像是一丁点痛觉都没有,一步步逼近到陶昕玉眼前:“你是要和哥哥殉情对吗?这样不好,玉儿。” 陶昕玉躲开朝自己伸出的手,但哨兵动作极快,直接一只手将他抱起,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强制性地吻了下去。 嘴唇紧贴,舌头顶开牙齿钻入口腔,贪婪地汲取着。 热烈到快要喘不过气。 “……我恨你。滚、滚开……唔——”陶昕玉拼命推拒着,双手在周闯脸上、身上狠狠地抓挠,留下数道血痕。可后者仍抱着他不放,甚至吻得更深。 陶昕玉在这羞辱般的亲密中尝不到丝毫愉悦,流着泪被吻到浑身发抖,四肢都绵软了,再也没力气操纵精神力进行报仇。 周闯恋恋不舍地退开,欣赏着妹妹被吻到红肿,来不及吞咽以至于溢出一丝晶莹涎液的唇瓣,随后又埋头贴近,轻轻吮咬已经被吸到麻木的粉嫩小舌。 陶昕玉虚弱地半闭着眼睛,任他予取予求地品尝。没过多久,体内竟泛起一阵酥痒的情潮,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应周闯的索求。 明明恨之入骨,却又这样轻易地被撩拨起情.欲。虽然知道这是经历过肉.体结合后的向导,在面对自己哨兵时的本能,可他仍有种深深的绝望感。 丈夫被送往战场,生死未卜。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和杀夫仇人结合着,甚至日渐沉沦其中。 * 时间过去得太快,陶昕玉已经记不清自己被困在这栋别墅里有多久。 窗外飘落下一片片残破的枯叶,冬天到了。 他的生活习性越来越像一只被娇养的宠物猫,肢体柔软无力,每日都穿着丝绸睡衣懒倦地窝在卧室或是客厅,反复看着那几套解闷的和影碟。 周闯忙工作时会有保姆为他穿衣服,做好餐食,在他沐浴后帮忙进行繁琐的护肤流程。头发很长时间没有修剪过,已经长到腰际,早晨陶昕玉经常因为梳头太麻烦而发脾气,砸了好几个梳妆台。 后来周闯和保姆便把这件事给包揽了,每天用特制的梳子小心地一点点为他梳开发尾处打结的地方,洗澡的时候也要花大量时间精心养护。 陶昕玉披着瀑布般的长发在房子里行走,走到哪里便飘过一阵幽香。 因为琐事太多,别墅里的佣人又多了几个,全都整天围着他打转。陶昕玉对此非常不满,不许他们时刻跟着不许靠近自己,就连夸奖也会惹得他不高兴。 有次一个新来的佣人看着保姆为陶昕玉梳头,无意夸了句“夫人您的头发养得真好,跟绸缎似的”,就被陶昕玉转过头盯着,还凶巴巴地瞪了下。 晚上周闯回来,从保姆那里知道了这事,又得到个绝好的借口,在床上狠狠地把陶昕玉教育一通。 这年的年底,陶昕玉在每季度定期体检的时候查出了怀孕。已经快三个月了。 回家路上他还恍恍惚惚地捏着检查报告,一直回不过神。周闯抱着他不停地亲,觉得这样的喜事应该足够让妹妹开心一点,又想这样的话两个人之间又多了层联系。 对于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本身,他并不在意,无论男孩女孩都没差别,想想着想着又想到,以后养育这个“爱的结晶”的过程,难免会把玉儿的注意力分走更多。 也是百感交集。 到家之后陶昕玉还是痴痴地拿着检查报告看个不停,一只手轻轻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浅淡笑容。 周闯给他喂饭,他听话地吃下,接吻的时候也不再抵触。吃完饭就蜷缩在沙发里对着报告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上周闯习惯性准备要亲热,陶昕玉攥着已经皱巴巴的报告单,蹙眉将他推开:“不行,会伤到小宝宝……” “医生今天说了可以。” “就是不行。”陶昕玉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再这样你就滚到别的房间去睡。” 周闯将他连同被子一起抱住:“这么快就有妈妈的样子了。” 陶昕玉不理他,把报告纸叠好,放进床头柜里,然后便闭眼酝酿睡意。他要从现在开始养好身体,才能生下一个健康强壮的宝宝。 虽然周闯很嫉妒,但家里多少是因为这个新生命才难得有了些喜气。他只得耐着性子装正经,装到妹妹第四次产检结束,又一次从医生那里得到确认后,晚上小心翼翼地恢复了房事。 怀孕后陶昕玉的气质变得温软了许多,对身边的人无差别散发着母性的柔光,皮肤与发丝间也时刻飘出淡淡的奶香气。夜里周闯抱着他,总忍不住要贴在颈间吸很久。 陶昕玉体型瘦弱,显怀之后圆鼓鼓的肚皮就更加突出。他完全沉浸在即将成为母亲的幸福里,每天都要摸着肚子,和里面的小宝宝说悄悄话,自娱自乐地聊上大半天。 别墅里也开始为新生儿做着准备,婴儿房、日常用品这些都早早购置齐全,各处的家具也都换成了更安全的款式。 孕中陶昕玉几乎不再想其它任何事,每天全心全意地给宝宝进行胎教,念故事书,听欢快柔和的古典乐。虽然身体不舒服经常反胃,但他还是努力地尽量每顿都多吃一点饭,多喝几口保姆炖好的补汤。 直到春末,从战区传来了程志阳受重伤后不治而亡的消息。 这消息来得太急,周闯得知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通知了家里的保姆佣人,要在夫人面前保密。但还是晚了。 程志阳临终前,托战友将遗物寄给陶昕玉留作纪念。在周闯打电话的半小时前,那枚被弹孔打穿的狗牌已经送到了陶昕玉手中。 和狗牌放在一起的还有他的婚戒。 属于陶昕玉的那枚戒指还在无名指上戴着。周闯使尽千方百计想把它取下,甚至尝试过藏到妹妹找不到的地方,或是直接和垃圾一起丢掉,但最终都在陶昕玉沉默的眼泪中,又回到了手指上。 现在程志阳的婚戒也送到了他这里。 周闯大为光火,既恨程志阳死得不是时候,又恨家里养着的这群草包太没眼色。 回家后他立刻将接收遗物的佣人骂了一顿,当场解雇。但他无能的狂怒无法逆转时空,也改变不了陶昕玉收到遗物后的心如死灰。 因为新生命的到来,好不容易有了些鲜活气息的别墅,再一次变得沉寂。 陶昕玉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戴着两枚戒指安静地望着窗外出神,一整天都不挪动一步。 此时已经是孕晚期,他这样的状态极其危险。周闯怎么哄都哄不好,跪在他面前扇自己耳光把脸都要扇烂了,陶昕玉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直到临产那天,在去往医院的车上,他才揪住周闯的衣领,忍着剧痛有气无力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第一,这个孩子的父亲不是他,而是程志阳。 第二,生下小孩之后他要去临仙生活,孩子也由他独自抚养。周闯绝对不允许露面。 陶昕玉大汗淋漓,虚弱得连呼吸都断断续续,脸色白得像纸一样,身下滑腻的羊水沾了周闯满手。他从未有过这样恐惧的时刻,不管妹妹说了什么,都想也不想地一口气答应下来。 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煎熬,这个在爱恨交织中孕育出的小生命,终于从陶昕玉的身体里诞生。 一个健康,强壮的男孩。 陶昕玉给这个孩子起的名字叫程定。 定,平静,安稳。这是他受尽了九死一生的折磨后,即将开启的全新人生。 生产之后陶昕玉虚弱了很久,仍是被别墅里的保姆佣人照顾着。周闯遵守约定没有再出现,两个月后陶昕玉带着程定去往临仙的那天,才得知他带兵去了战区。 母子俩在临仙的住处,生活,以及小孩未来要念的学校,周闯都暗中打点好了关系,让人帮忙照料着。 原本保姆也要跟着陶昕玉一起走,说是周闯的意思,不放心他独自抚养小孩,被陶昕玉拒绝了好几遍,才无奈地放弃。 再次回到临仙,住进那栋丈夫留下的小楼里,生活简单而忙碌。陶昕玉手忙脚乱地应对养育婴儿时会遇到的麻烦事,也享受着幼子成长过程中,带来的无数乐趣和惊喜。 程定的性格天生便很是独立,学东西也快,又不爱哭闹。从两三岁开始,便很少再给母亲添麻烦。 与此同时,他又非常地黏人。每天被陶昕玉送上去幼儿园的校车时,都必须被亲一下脸,才会高高兴兴地离开。 放学回家后更是围着陶昕玉“妈妈”“妈妈”叫个不停,就算是手里玩着玩具,也会突然喊一声;如果没有得到回应就急急忙忙跑到陶昕玉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腿,不得到脸颊吻作为补偿,就绝对不会撒手。 转眼间就是六年过去。 陶昕玉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过一个向导的身份。时间冲淡了曾经那些浓烈深刻的感情,他的世界里如今只剩下照顾儿子这一件事,每天在心中琢磨着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琐事。 他如愿以偿地过上了融入人群中的平淡生活。 而周闯的突然出现,再次扰乱了这一切。 42、哨向番外 周定觉得自己人生的黑暗时刻,就是从周闯突然出现在家里那天开启的。 他依稀还记得在那之前自己是姓“程”,但从六岁上小学开始,就改姓成了“周”。 比起姓氏的更改,周定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周闯走进家门的那一刻。 记忆中那天的妈咪因为他一整天都很乖,为了奖励他,晚饭特意做了他喜欢的话梅排骨。 妈咪不擅长做饭,话梅排骨有点烧糊了。但周定喜欢的就是这种独特的带着母爱的味道。 就在母子两人准备吃饭的时候,门铃被按响了。周定记得那天妈咪穿着温柔的白色毛衣,头发用鲨鱼夹挽在脑后,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开门,还有点疑惑地自言自语:“物业费前两天刚交过了呀,难道是快递……” 大门打开,看到外面站着的那个男人之后,妈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周定听到他十分亲昵地称呼妈咪为“玉儿”。 男人的语气一下子挑衅到了周定。他快步跑过去,紧紧抱住陶昕玉的腰,用愤怒的眼神瞪着这个陌生来客。 “长这么大了。”周闯目光移到周定的脸上,停留短短两秒,又继续注视着陶昕玉:“这孩子看起来好像更随我,性格是不是很差?” “你为什么要过来。”陶昕玉冷冷地问。 “我想你。”周闯说着已经往里走了一步:“六年还不够久吗?过去的事早该放下了。” “你不许进我家!”周定大喊着。 “对我这么凶,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周闯好笑地又看向紧贴在妹妹身边的小孩。 不等他继续说,陶昕玉便飞快地把话抢过去:“阿定,这是你叔叔。” “叔叔?”周闯重复了一遍。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陶昕玉说着就要关门,却被周闯猛然抱进怀里,大掌紧紧按在他脊背上。 已经变得极为陌生的吻不断落在陶昕玉颈间,周闯一边亲着,一边在他耳侧低语:“难道你要瞒一辈子,让这个孩子永远没有父亲?就算是叔叔也好,让我照顾你,照顾这个家,可以吗?” 陶昕玉推着他的脑袋:“滚……你会、你会吓到孩子的!” 周定挤到两人身边,挥着拳头一下接一下砸在周闯身上:“快点放开我妈妈,你这个坏人!从我家滚出去!” 周闯松开手,不出预料地挨了一巴掌。 太久没有被陶昕玉这样教训过,一瞬间他甚至幸福到想要直接跪下去,求妹妹再多扇几下。 他也庆幸,至少妹妹现在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厌恶也好憎恨也好,都胜过毫无波澜,把他当成空气。 陶昕玉搂住儿子的脑袋,温和地向他解释:“阿定,刚才是因为妈妈被冒犯到了才会打叔叔耳光。你平时和小朋友玩的时候不可以这样知道吗,遇到事情要先和妈妈讲。” 周定很听话地连声答应着。 天大地大妈咪最大。陶昕玉说什么他都会听,陶昕玉做什么他都觉得是对的。 教育好了孩子,陶昕玉才又抬头去应付周闯:“我的家庭我自己可以照顾好,不麻烦你。我们要吃晚饭了,请你立刻离开。” 周闯试图侵入这个家庭的第一次尝试,称得上惨败。 那时周定以为,周闯的出现是只会发生一次的小小插曲,却不料这个坏人竟厚着脸皮一遍又一遍地凑上来,不依不饶地带着各种礼物天天到访。 陶昕玉身边的追求者一直不少,但像周闯这么死乞白赖的还是头一个。没过多久邻居之间全知道了周闯的存在,周定被陶昕玉带着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都会有人过来关心,说那个一脸凶相的男人怎么老是在你们家外面转来转去,不会是惹到什么人了吧? 陶昕玉只是无奈地笑着摇头。 几个月后周闯终于登堂入室,偶尔能和他们母子坐在一起吃饭,同时把所有家务都包揽了过去。陶昕玉态度微微松动,但仍对他没有好脸色,周闯视若无睹持续纠缠。 周定理解不了大人混沌的感情,也说不清妈咪是从哪天开始,终于愿意理会周闯那些没话找话的搭讪。 只记得在暑假里的某一天,天气阴沉下着大暴雨,去兴趣班接他回家的人忽然就从妈咪变成了周闯。 到家之后他急忙叫了好几声妈妈,才终于从卧室里听到轻细的回应声。周定跑进卧室,陶昕玉躺在被窝里,脸色泛红,像是生病了。 周定着急地把额头贴过去:“妈妈你难受吗?有没有吃药?” 陶昕玉摸摸他的脑袋:“没事,只是有点累。” “我亲亲你。”周定想在陶昕玉脸上亲一下,觉得这样可能会让妈咪恢复得更快些。嘴巴还没贴过去,就被周闯扯着衣领拎到了旁边。 他仇恨地抬头盯着这个所谓的叔叔,发现后者看他的眼神也是很不耐烦。但妈咪刚问了句:“阿定你饿不饿?” 周闯就立刻殷切地讨好:“我现在去做饭,很快就好,不会让他饿着的。玉儿你继续休息吧,不要乱动。” 十足的两面派作风。 虽然周定很抵触,但后面他由周闯接送的次数还是慢慢变多了。 暑假末尾周定听到两个大人说起过几次自己上学的事,接着他们就突然搬家,搬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大城市。 周定从高速路的指示牌上看到,这座城市叫做槐东。 等到入学填报名表的时候,他的姓便从程改成了周,进入的学校是槐东市某重点高校的附小。 妈咪对这些变化没有解释,开学那天在校门口,一如既往地摸着他的脑袋,提醒他在新的学校也要尊重老师同学,好好和大家相处。 周定往里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 陶昕玉穿着简单的长裙,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素面朝天,五官温柔美丽到了极致,长发被风微微吹动,笑着对他歪了歪头,挥手道别。 身后熙熙攘攘的嘈杂人群都成了背景。阳光下陶昕玉瘦弱的身形,微笑挥手的样子,散发着温暖香气成为了永远定格在周定记忆深处最珍贵的一帧画面。 直到又过去很多年,进入高中之后,周定才在反复的琢磨之中渐渐想明白,妈咪当初为了自己做出的那些妥协。 知道得越多,他对自己的怨怼,对周闯的仇恨就越深。他等不及地想要变强大,可惜他既没有觉醒成哨兵也没有觉醒成向导,长到十六七岁,还是一个普通人。 但乐观来看,周闯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变得越来越老,而他正在成长,年轻力壮,并且还远远没有达到巅峰期。 总有一天他会代替周闯的位置,成为守护在陶昕玉身边的顶梁柱。 * 被周闯气得大清早发了一通火之后,周定整个上午脑子里都在盘算着怎么弄死这个人。 中午他在食堂吃饭,陶昕玉又打了电话过来。刚听到一声“宝宝”,周定的怒气便烟消云散。 的确是他昨天先说错话,惹了妈咪伤心。今天早上被周闯气到就当是报应好了。 周定放下筷子认真地听着陶昕玉说的每一个字。听到妈咪说会给他做话梅排骨,他先是惊喜,接着又觉得内疚:“妈妈你不要专门为我下厨了,让保姆烧也是一样的。” 陶昕玉这些年十指不沾阳春水,被周闯用大堆大堆钞票养在家,像是活在一个隔绝了所有烦心事的乐园里,至今模样都还和周定幼年时别无二致。并且由于每天被父子俩轮流哄着惯着,他性格也越发娇气天真,不管对谁说话语气都嗲嗲的,声音又甜得像能沁出蜜,经常被人误会是在撒娇。 周定不舍得陶昕玉受一丁点劳累,妈咪天生就是来享福的。 陶昕玉说:“没关系呀,材料我已经买好了。下午算好时间开始做,等你回来正好可以吃。” 又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周定看眼时间,只觉得过得太慢。他恨不得能往后拨几个小时,一眨眼就到放学回到家,可以和妈咪一起吃晚饭。 这下午的课周定都没心思听了,放学后拎着书包就往外跑,中途让司机停车,在花店精挑细选买了束水仙百合。 他到家时陶昕玉坐在客厅沙发上摆着果切,用模具把各式水果弄成精巧可爱的形状,再搭配好颜色,细心地堆叠。成品赏心悦目。 “妈妈我回来了。”周定捧着花凑到陶昕玉身边,俯身讨要了一个脸颊吻。 陶昕玉接过花束,眼里闪动着惊喜的光芒:“又给我买花呀,宝宝你的零用钱还够不够?” “够了,根本用不完。”周定看着果盘:“妈妈我想吃桃子。” “自己拿呀。” “我手还没洗,你喂我。”周定把脑袋拱到陶昕玉怀里,嗅着母亲身上的香味。数十年如一日的温柔甜蜜。 陶昕玉用小叉子插起切成花朵的桃子块,喂到周定嘴边。周定没嚼两下就咽了,张开嘴:“还要。” 吃了几块,陶昕玉就不给他喂了:“还没吃饭呢,先别吃这些了。快起来去洗洗手。” 周定把脸埋在陶昕玉小腹处,闷声嘀咕:“我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啊……” 明明是这么单薄平坦的地方,他胎儿时竟然能住在里面。不管再看多少次都觉得很神奇。 他伸手搂住陶昕玉的腰,脑袋蹭来蹭去,耍无赖不肯离开。 “长这么大了还喜欢黏着妈妈。”陶昕玉轻轻拧了下他的耳朵,温柔地责怪:“真幼稚。” 周定坐起身:“为什么不能黏着你,妈妈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他的体型,外貌甚至性格,都与周闯相似得可怕,像是一个年少的翻版。并且才十七岁就已经长得又高又壮,眉宇间一股压不住的痞气,只有开口说话,才会暴露出变声期的粗哑嗓音。陶昕玉在他旁边看着都要更稚嫩些。 周定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陶昕玉揉了揉他的脸:“当然不是啦!不管几岁你都是我的宝宝。” “唯一的。”周定斤斤计较地补充。 43、哨向番外 整整两天周闯都不在,周定在家黏陶昕玉都要黏疯了。 星期天清晨他照常醒得很早,洗漱完抢了保姆的工作,去厨房里做好早饭,再兴冲冲地跑去叫陶昕玉起床。 陶昕玉戴着眼罩睡得迷迷糊糊,周定扑到被子上抱住他:“妈妈,妈妈,妈妈……” 陶昕玉拉开眼罩,眯着眼睛有点讨厌地看向他:“休息日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我习惯了,早点起来刚好做两套题清醒清醒。”周定把母亲从被窝里搂出来:“而且你看都几点了?睡久了也会难受的。” “才不会呢。”陶昕玉恹恹地枕在他肩头:“你去玩你的就好了呀,叫我干嘛。” “该起床吃饭了。”周定俯身给母亲穿好拖鞋:“我煮了鸡汤面。就是上次你夸我做得很好吃的那种。” 陶昕玉打着呵欠被带到浴室里。周定挤好牙膏把牙刷递到他手中,接着提前掀开洗面奶的盖子,再把待会儿要用的护肤品都找出来摆好,最后拿着梳子站在身后,给陶昕玉梳头发。 妈咪的头发很香,而且是不让人讨厌的那种香味。周定一边梳着,一边低头嗅闻。 洗漱完,他又寸步不离地跟在陶昕玉身后,把妈咪推到餐桌边,盛了一碗面条出来。 起床太早了,陶昕玉实在没什么胃口,两手捧脸,对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发愁。 周定以为他是嫌烫,端起来挑了一筷子,轻轻吹几下,觉得温度合适了,便喂到陶昕玉唇边:“妈妈你就尝一下吧。” 陶昕玉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配合地把面吃掉。 周定在家学做饭有几年了,刚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保姆在厨房里打下手,学得虽慢,但坚持下来也就有了些不错的手艺。他这方面的基因大概是遗传自父亲,眼里特别有活,而且非常见不得陶昕玉做家务事,一看到就会抢过去做。 之前学校开家长会,周定班里同学的家长向陶昕玉讨教育儿经验,可他也说不出太多出奇的东西,无非就是早已经成为共识的尊重,支持,包容。 周定端着碗守在旁边看着陶昕玉,小心翼翼地问:“妈妈,好吃吗?” “好吃。要是你不这么早叫我起床的话会更好吃!”陶昕玉不满地说。 “要养成健康的作息才行。”周定继续给妈咪喂饭,语重心长道:“我不在家,他们全都纵着你,在沙发上躺一天都没人敢管。但是这样时间长了可不好。” “哪里不好?”陶昕玉咽下食物,看向一副老成偶像的儿子:“至少会很舒服。” “对沙发不好。沙发上都长出猫猫虫了。”周定拿过勺子给陶昕玉喂汤。 喝了几口汤,陶昕玉摇摇头:“吃饱了,我一口都吃不下了。” 周定说:“那妈妈陪我吃饭。” 陶昕玉捧着脸看儿子大口吃着面条,想到曾经需要被自己抱着坐上餐椅的小不点,转眼间竟然已经长得这样高大了,鼻子不由有点酸。 风卷残云解决了碗里的剩饭,周定一抬头就看到妈咪眼角红红的,眼睛里还有泪水在闪烁,吓得不轻:“怎么了妈妈?” 陶昕玉眼里含着泪水对他微笑:“没事呀,就是觉得好幸福。” 饭后周定列了张单子,带着陶昕玉一起去超市买菜。 他一手推购物车,一手把陶昕玉牵着,边走边询问妈咪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陶昕玉停在冷柜前,拿起两盒树莓对比挑选着。 周定耐心等在旁边,背后突然有人自来熟地打招呼:“你们也来逛超市啦?真难得。” 陶昕玉转头看去,是小区里偶尔会遇到的一个邻居。他笑了下:“对啊,孩子休息,陪着出来转转。” 那邻居这才看清楚他旁边是谁:“哦,你儿子啊!刚才看背影我还以为是你们家那位呢。小伙子长得真结实。” 周定扯了扯嘴角,伸手揽在陶昕玉背后:“妈妈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想买芒果。” 陶昕玉说了声好,把手中的树莓放在购物车里。周定伸手把他刚才纠结的另一盒也拿起来,一并放着。 邻居又夸了句:“这孩子挺孝顺,还愿意陪你出来。” 两个大人客套了几句,周定拧着眉头越来越不耐烦。他看不惯这个男人的目光从妈咪的脸上偷偷摸摸往下游走,虽然嘴上说着客气的话,眼神却是藏不住的觊觎。 周定实在受够了。现在家里的一个死爹一个继父他就已经烦得要命,更别说外面这群连他家的门都没资格进的野狗。 “妈妈……”周定拖长声音,打断对话把陶昕玉强行拉走:“你快过来帮我挑芒果。” 陶昕玉无奈地提醒:“你这样可不礼貌哦,宝宝。人家刚才还夸你呢。” “夸我什么,孝顺吗?这哪里能算夸奖。”周定臭着脸:“我只是很爱你,跟孝顺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爱只是我们两个的习惯。在刚才那个叔叔的概念里,孝顺父母跟爱父母可能就是一个意思,只不过换了个说法而已。”陶昕玉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下他的额头:“咬文嚼字的臭小孩。” “总之就是不一样。”周定把脸压在陶昕玉肩上,低头看着他认真挑选芒果,小声说:“妈咪我爱你。” 陶昕玉笑了:“我知道呀,宝宝。” 逛完超市母子俩直接在外面吃了午饭。周定找了家学校附近的小店,给陶昕玉推荐自己和同学都很喜欢的猪肉汤粉。 汤底有点辣。陶昕玉吃了一小半,鼻尖便沁出细密的汗,嘴唇被辣得泛红,但又不舍得放下筷子,边吃边小口小口地呼气。 周定要了碗绿豆汤,看妈咪两手捧住碗沿珍惜地一点点喝着,觉得真的很像猫咪在喝水,有种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的魔力。 “妈妈你要不要尝尝我这份?”周定拿了个小碗,把自己的薄荷牛肉粉拨出去一些,放在陶昕玉手边。 陶昕玉夹起一片牛肉,嚼了几下发现有点硬,眉头便微微蹙起,抬起左手掩住嘴唇,继续努力地嚼着。 周定笑着把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夹过去,视线往上抬了下,竟看到周闯两手插兜站在汤粉店的玻璃门外面,神色冷峻,视线黏在陶昕玉身上一动不动。 周定置之不理,又给陶昕玉夹了些炸排骨:“这个也好吃,妈妈你尝一下。” “好了好了,要吃不完啦。”陶昕玉看着碗里快要堆满的食物,伸手去挡。周定把排骨直接喂到他嘴边:“就一小块。” 陶昕玉苦笑了下,将脸侧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微微低头张嘴吃掉。 喂完排骨,周定又往外瞥了眼。周闯还坐在树下的长凳上,不远不近地守着。 都说了周末出去住,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出现,这是又想耍赖吗? 周定冷笑。 反正这老东西也不是第一次出尔反尔了。 仗着他的妈咪心软单纯,这些年里每次要提出分房睡,周闯就开始拿头上、胳膊上那几道疤装惨。同样的招数周定都看腻了。 还有更让周定恼火的事。去年寒假的时候,夜里他原本想趁妈咪睡着,偷偷出去跟朋友到网吧打游戏,却意外地听到了主卧传出来的动静。 周定早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站在客厅听得呆住,越想越生气,网吧也不去了,回到房间气得用手砸墙砸到脱臼,第二天在饭桌上还黑着脸。 陶昕玉担心地问他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而周闯肯定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从那之后每次办事都会打开屏障,就算耳朵贴着墙也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 掩耳盗铃,好像不给他听到,他就不知道妈咪在被人欺负一样。 周定记得小时候,在周闯没有出现之前,妈咪曾经生过三四次奇怪的“病”,每次都要病一个星期,吃很多药,状态也非常虚弱。 后来他才慢慢知道妈咪和普通人不一样,是拥有超强精神力的向导。而那种所谓的“病”,其实就是结合热,只有和向导结成伴侣的哨兵才能排解。 但为了照顾年幼的他,让他远离周闯这个混蛋生父,远离那些肮脏的前尘往事,六年里发生的四次结合热,陶昕玉都是靠着抑制剂硬撑过去的。 想到这些周定又觉得内疚。 他很爱妈咪,但也是他,让妈咪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他希望自己是妈咪和爱人诞下的小孩,而不是跟一个人渣。 “宝宝,怎么开始发呆了呀。”陶昕玉拿着纸巾给周定擦拭嘴角:“饭还没吃完,先不要想别的事了。” 周定握住母亲的手腕,犹豫良久,还是吐露了心里话:“妈妈,其实我不是反对你和周……叔叔。我只是希望,你能跟你真正爱的人在一起。” 陶昕玉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周定脑子里一团乱,后悔自己又说错了话。 这些年来陶昕玉爱护他照顾他,尊重他支持他,而他却总是试图插手大人之间的感情,让陶昕玉为难。 虽然他觉得自己是出于好意,可实际上的行为,跟周闯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又有多少区别。 “谢谢你说这些,宝宝。” 掌心被柔软温和的手指反握住,周定鼓起勇气看向妈咪的眼睛。 陶昕玉对他笑,语气是欣慰的:“不过,妈妈已经和爱的人在一起了呀。我最爱的除了你还有谁呢?” 爱意温吞平和,抚去了他心里所有的惶恐。 周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用力点点头,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粉。怕掉下来的眼泪被妈咪发现,他埋头吃得很急。 陶昕玉轻声劝着:“慢点吃,还有好多时间呢。” 话刚说完,守在外面的周闯就忍不住走了过来,烦躁地瞥了眼儿子:“吃这么慢。” “谁让你过来了,说好了周末你要出去住的。”陶昕玉瞪他。 周闯看着妹妹美丽的脸,眉头便舒展了:“这也不是在家里啊,玉儿。” “就知道耍无赖。”陶昕玉站起身,附在他耳边低语:“好不容易才把阿定哄开心,你别来惹他了。” “我闭嘴不说话,给你们当司机总行了。”周闯晃晃车钥匙:“待会儿还要去哪?” 陶昕玉转头看看周定。 周定也站起来,把陶昕玉往身边拉了拉。 他知道妈咪在担心什么,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出言驱赶周闯:“妈妈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好呀。”陶昕玉被他搂着肩膀走出汤粉店。周闯跟在后面,自觉地拎起落在桌上的购物袋,两步跟上去,握住妹妹的右手。 陶昕玉走在中间,身边两个男人臭着脸面无表情,活像要跟着他上门去催债的保镖。 两个保镖都微微侧头,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 陶昕玉没有察觉,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仰脸问儿子:“宝宝你说,等会儿还要不要买爆米花呢?” “刚吃完饭。”周闯摆出严父的架势皱眉提醒。 陶昕玉嘀咕:“又没有问你。” 周定笑着说:“买小份,我们两个分着吃就好了。” 陶昕玉听到喜欢的答案,不自觉地朝他这边靠近了些许:“好。可乐就不用了……换成果汁吧。哎呀,你们两个离我太近了!” 他说着,凶巴巴地看向朝自己黏过来的周闯。 多年修炼,周闯脸皮早已厚如城墙:“是阿定挤到你了吧,让他撒手。这么大了还搂着妈妈像什么样子。” 周定松开手,但是转而又牵住了陶昕玉的左手:“因为我是妈咪唯一的宝宝啊。” 陶昕玉点点头:“对呀。” 周定得意地笑了一声。 他愿意让步,不再继续强迫陶昕玉和周闯分开,不代表他就真的认可了这个父亲。 就算周闯真是他的生父又怎么样。妈咪名义上的丈夫、无名指戴着的婚戒,都和这个家伙无关。 包括周闯现在站着的位置,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后人替代。他只不过是看在妈咪的面子上,为了家庭和睦暂时退让罢了。 更何况妈咪都承认了现在最爱的是他,剩下的人全都得靠边站。 想到这里,周定不由得将陶昕玉的手掌牵得更紧了些。 【全文完结】 第四十三章 哨向番外 整整两天周闯都不在,周定在家黏陶昕玉都要黏疯了。 星期天清晨他照常醒得很早,洗漱完抢了保姆的工作,去厨房里做好早饭,再兴冲冲地跑去叫陶昕玉起床。 陶昕玉戴着眼罩睡得迷迷糊糊,周定扑到被子上抱住他:“妈妈,妈妈,妈妈……” 陶昕玉拉开眼罩,眯着眼睛有点讨厌地看向他:“休息日怎么也不多睡会儿。” “我习惯了,早点起来刚好做两套题清醒清醒。”周定把母亲从被窝里搂出来:“而且你看都几点了?睡久了也会难受的。” “才不会呢。”陶昕玉恹恹地枕在他肩头:“你去玩你的就好了呀,叫我干嘛。” “该起床吃饭了。”周定俯身给母亲穿好拖鞋:“我煮了鸡汤面。就是上次你夸我做得很好吃的那种。” 陶昕玉打着呵欠被带到浴室里。周定挤好牙膏把牙刷递到他手中,接着提前掀开洗面奶的盖子,再把待会儿要用的护肤品都找出来摆好,最后拿着梳子站在身后,给陶昕玉梳头发。 妈咪的头发很香,而且是不让人讨厌的那种香味。周定一边梳着,一边低头嗅闻。 洗漱完,他又寸步不离地跟在陶昕玉身后,把妈咪推到餐桌边,盛了一碗面条出来。 起床太早了,陶昕玉实在没什么胃口,两手捧脸,对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发愁。 周定以为他是嫌烫,端起来挑了一筷子,轻轻吹几下,觉得温度合适了,便喂到陶昕玉唇边:“妈妈你就尝一下吧。” 陶昕玉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配合地把面吃掉。 周定在家学做饭有几年了,刚上中学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保姆在厨房里打下手,学得虽慢,但坚持下来也就有了些不错的手艺。他这方面的基因大概是遗传自父亲,眼里特别有活,而且非常见不得陶昕玉做家务事,一看到就会抢过去做。 之前学校开家长会,周定班里同学的家长向陶昕玉讨教育儿经验,可他也说不出太多出奇的东西,无非就是早已经成为共识的尊重,支持,包容。 周定端着碗守在旁边看着陶昕玉,小心翼翼地问:“妈妈,好吃吗?” “好吃。要是你不这么早叫我起床的话会更好吃!”陶昕玉不满地说。 “要养成健康的作息才行。”周定继续给妈咪喂饭,语重心长道:“我不在家,他们全都纵着你,在沙发上躺一天都没人敢管。但是这样时间长了可不好。” “哪里不好?”陶昕玉咽下食物,看向一副老成偶像的儿子:“至少会很舒服。” “对沙发不好。沙发上都长出猫猫虫了。”周定拿过勺子给陶昕玉喂汤。 喝了几口汤,陶昕玉摇摇头:“吃饱了,我一口都吃不下了。” 周定说:“那妈妈陪我吃饭。” 陶昕玉捧着脸看儿子大口吃着面条,想到曾经需要被自己抱着坐上餐椅的小不点,转眼间竟然已经长得这样高大了,鼻子不由有点酸。 风卷残云解决了碗里的剩饭,周定一抬头就看到妈咪眼角红红的,眼睛里还有泪水在闪烁,吓得不轻:“怎么了妈妈?” 陶昕玉眼里含着泪水对他微笑:“没事呀,就是觉得好幸福。” 饭后周定列了张单子,带着陶昕玉一起去超市买菜。 他一手推购物车,一手把陶昕玉牵着,边走边询问妈咪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陶昕玉停在冷柜前,拿起两盒树莓对比挑选着。 周定耐心等在旁边,背后突然有人自来熟地打招呼:“你们也来逛超市啦?真难得。” 陶昕玉转头看去,是小区里偶尔会遇到的一个邻居。他笑了下:“对啊,孩子休息,陪着出来转转。” 那邻居这才看清楚他旁边是谁:“哦,你儿子啊!刚才看背影我还以为是你们家那位呢。小伙子长得真结实。” 周定扯了扯嘴角,伸手揽在陶昕玉背后:“妈妈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想买芒果。” 陶昕玉说了声好,把手中的树莓放在购物车里。周定伸手把他刚才纠结的另一盒也拿起来,一并放着。 邻居又夸了句:“这孩子挺孝顺,还愿意陪你出来。” 两个大人客套了几句,周定拧着眉头越来越不耐烦。他看不惯这个男人的目光从妈咪的脸上偷偷摸摸往下游走,虽然嘴上说着客气的话,眼神却是藏不住的觊觎。 周定实在受够了。现在家里的一个死爹一个继父他就已经烦得要命,更别说外面这群连他家的门都没资格进的野狗。 “妈妈……”周定拖长声音,打断对话把陶昕玉强行拉走:“你快过来帮我挑芒果。” 陶昕玉无奈地提醒:“你这样可不礼貌哦,宝宝。人家刚才还夸你呢。” “夸我什么,孝顺吗?这哪里能算夸奖。”周定臭着脸:“我只是很爱你,跟孝顺一点关系都没有。” “说爱只是我们两个的习惯。在刚才那个叔叔的概念里,孝顺父母跟爱父母可能就是一个意思,只不过换了个说法而已。”陶昕玉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下他的额头:“咬文嚼字的臭小孩。” “总之就是不一样。”周定把脸压在陶昕玉肩上,低头看着他认真挑选芒果,小声说:“妈咪我爱你。” 陶昕玉笑了:“我知道呀,宝宝。” 逛完超市母子俩直接在外面吃了午饭。周定找了家学校附近的小店,给陶昕玉推荐自己和同学都很喜欢的猪肉汤粉。 汤底有点辣。陶昕玉吃了一小半,鼻尖便沁出细密的汗,嘴唇被辣得泛红,但又不舍得放下筷子,边吃边小口小口地呼气。 周定要了碗绿豆汤,看妈咪两手捧住碗沿珍惜地一点点喝着,觉得真的很像猫咪在喝水,有种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的魔力。 “妈妈你要不要尝尝我这份?”周定拿了个小碗,把自己的薄荷牛肉粉拨出去一些,放在陶昕玉手边。 陶昕玉夹起一片牛肉,嚼了几下发现有点硬,眉头便微微蹙起,抬起左手掩住嘴唇,继续努力地嚼着。 周定笑着把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夹过去,视线往上抬了下,竟看到周闯两手插兜站在汤粉店的玻璃门外面,神色冷峻,视线黏在陶昕玉身上一动不动。 周定置之不理,又给陶昕玉夹了些炸排骨:“这个也好吃,妈妈你尝一下。” “好了好了,要吃不完啦。”陶昕玉看着碗里快要堆满的食物,伸手去挡。周定把排骨直接喂到他嘴边:“就一小块。” 陶昕玉苦笑了下,将脸侧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微微低头张嘴吃掉。 喂完排骨,周定又往外瞥了眼。周闯还坐在树下的长凳上,不远不近地守着。 都说了周末出去住,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出现,这是又想耍赖吗? 周定冷笑。 反正这老东西也不是第一次出尔反尔了。 仗着他的妈咪心软单纯,这些年里每次要提出分房睡,周闯就开始拿头上、胳膊上那几道疤装惨。同样的招数周定都看腻了。 还有更让周定恼火的事。去年寒假的时候,夜里他原本想趁妈咪睡着,偷偷出去跟朋友到网吧打游戏,却意外地听到了主卧传出来的动静。 周定早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站在客厅听得呆住,越想越生气,网吧也不去了,回到房间气得用手砸墙砸到脱臼,第二天在饭桌上还黑着脸。 陶昕玉担心地问他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而周闯肯定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从那之后每次办事都会打开屏障,就算耳朵贴着墙也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 掩耳盗铃,好像不给他听到,他就不知道妈咪在被人欺负一样。 周定记得小时候,在周闯没有出现之前,妈咪曾经生过三四次奇怪的“病”,每次都要病一个星期,吃很多药,状态也非常虚弱。 后来他才慢慢知道妈咪和普通人不一样,是拥有超强精神力的向导。而那种所谓的“病”,其实就是结合热,只有和向导结成伴侣的哨兵才能排解。 但为了照顾年幼的他,让他远离周闯这个混蛋生父,远离那些肮脏的前尘往事,六年里发生的四次结合热,陶昕玉都是靠着抑制剂硬撑过去的。 想到这些周定又觉得内疚。 他很爱妈咪,但也是他,让妈咪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他希望自己是妈咪和爱人诞下的小孩,而不是跟一个人渣。 “宝宝,怎么开始发呆了呀。”陶昕玉拿着纸巾给周定擦拭嘴角:“饭还没吃完,先不要想别的事了。” 周定握住母亲的手腕,犹豫良久,还是吐露了心里话:“妈妈,其实我不是反对你和周……叔叔。我只是希望,你能跟你真正爱的人在一起。” 陶昕玉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周定脑子里一团乱,后悔自己又说错了话。 这些年来陶昕玉爱护他照顾他,尊重他支持他,而他却总是试图插手大人之间的感情,让陶昕玉为难。 虽然他觉得自己是出于好意,可实际上的行为,跟周闯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又有多少区别。 “谢谢你说这些,宝宝。” 掌心被柔软温和的手指反握住,周定鼓起勇气看向妈咪的眼睛。 陶昕玉对他笑,语气是欣慰的:“不过,妈妈已经和爱的人在一起了呀。我最爱的除了你还有谁呢?” 爱意温吞平和,抚去了他心里所有的惶恐。 周定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用力点点头,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粉。怕掉下来的眼泪被妈咪发现,他埋头吃得很急。 陶昕玉轻声劝着:“慢点吃,还有好多时间呢。” 话刚说完,守在外面的周闯就忍不住走了过来,烦躁地瞥了眼儿子:“吃这么慢。” “谁让你过来了,说好了周末你要出去住的。”陶昕玉瞪他。 周闯看着妹妹美丽的脸,眉头便舒展了:“这也不是在家里啊,玉儿。” “就知道耍无赖。”陶昕玉站起身,附在他耳边低语:“好不容易才把阿定哄开心,你别来惹他了。” “我闭嘴不说话,给你们当司机总行了。”周闯晃晃车钥匙:“待会儿还要去哪?” 陶昕玉转头看看周定。 周定也站起来,把陶昕玉往身边拉了拉。 他知道妈咪在担心什么,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出言驱赶周闯:“妈妈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 “好呀。”陶昕玉被他搂着肩膀走出汤粉店。周闯跟在后面,自觉地拎起落在桌上的购物袋,两步跟上去,握住妹妹的右手。 陶昕玉走在中间,身边两个男人臭着脸面无表情,活像要跟着他上门去催债的保镖。 两个保镖都微微侧头,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 陶昕玉没有察觉,认真地思考了片刻,仰脸问儿子:“宝宝你说,等会儿还要不要买爆米花呢?” “刚吃完饭。”周闯摆出严父的架势皱眉提醒。 陶昕玉嘀咕:“又没有问你。” 周定笑着说:“买小份,我们两个分着吃就好了。” 陶昕玉听到喜欢的答案,不自觉地朝他这边靠近了些许:“好。可乐就不用了……换成果汁吧。哎呀,你们两个离我太近了!” 他说着,凶巴巴地看向朝自己黏过来的周闯。 多年修炼,周闯脸皮早已厚如城墙:“是阿定挤到你了吧,让他撒手。这么大了还搂着妈妈像什么样子。” 周定松开手,但是转而又牵住了陶昕玉的左手:“因为我是妈咪唯一的宝宝啊。” 陶昕玉点点头:“对呀。” 周定得意地笑了一声。 他愿意让步,不再继续强迫陶昕玉和周闯分开,不代表他就真的认可了这个父亲。 就算周闯真是他的生父又怎么样。妈咪名义上的丈夫、无名指戴着的婚戒,都和这个家伙无关。 包括周闯现在站着的位置,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后人替代。他只不过是看在妈咪的面子上,为了家庭和睦暂时退让罢了。 更何况妈咪都承认了现在最爱的是他,剩下的人全都得靠边站。 想到这里,周定不由得将陶昕玉的手掌牵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