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女孩》 第1章 之壹 他们总说人心易变,而有时候我会想,要是人心真的会变就好了。 那我们就不会再彼此相爱,也不会再彼此折磨。 那天我跪在他公司下,向他求婚。 而他抱着另一个女人亲吻,甚至不愿意施舍与我一个眼神。 一片嘘声中,我却感到那般如释重负。 —————— 我换过许多工作。服务生,打字员,保险推销,装修工,但总干不长久。 我会收到各种各样的辞退理由,也有比较直白的,告诉我有人出钱让我走。 我知道是谁做的。即使我更换城市,更换姓名,他的阴影也始终笼罩着我。 那天夜里,我收到一封工作邀请函,希望我能够加入“潮声”。 我就知道,他容忍我逃避的耐心已经走到了尽头。 - 潮声是一个在江城异军突起的香水品牌,在短短几年内便吞吃了几乎所有竞争者,垄断了北方的香水产业。 想要加入这家公司,就算是个清洁工也需要层层筛选。而我直接被内部邀请,成为了一名前台招待人员。 和我一同穿着性感服饰,笔笔直直站着的都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她们都曾经自命不凡,觉着自己可以步步高升,但也逐渐在时间的冲刷下认清了现实。 “我昨天见着咱们老总了,真是帅得我要原地去世。”与我排到一班的女孩叫做杜沁,此刻正闪着星星眼,凑近我激动地说。 “嗯。”我勉强地点头,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张深入骨髓的面容。 我正失神,杜沁却忽然露出严肃的神色,拉扯我的袖子。 周围的气氛陡然安静,我抬头看去,只见几个黑衣保镖打开了玻璃门,随后恭敬地站定。 再一会,一个身穿灰色风衣,戴着墨镜,面无表情的人便自他们的簇拥中踏入我的视野。 我心尖一悸,那股恐惧感又渗入了我的皮肤。 而他目标明确地向我走来,唇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 “好久不见,虞小姐。” 我僵硬地微笑,朝他点头:“莫总。” “不必这么拘束。”他亲和地说道,“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好的。”我低下头,神经依旧紧绷。 隔着漆黑的墨镜,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又如老友一般寒暄:“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好得很。”我平静地回答。 “哈哈。”他笑起来,语气倏地变得玩味,“我也是真没想到。” “你会为了钱,连援.交都去做。” 我顿时感受到许多诧异与鄙夷的目光向我投来,于是垂下头,不发一言。 “虽说怕沾上性病,但作为老朋友,我还是愿意照顾你一下。”他抬起手,将一张卡片轻佻地塞进了我敞开的领口里。 “迟到的话,我是不会付钱的。” - 他说的没错,我的确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接待过形形色色,照片看一眼就令我恶心的男人。 只是每次进酒店抱住我的,都只有那抹熟悉的温度。 我继续默默地站着,演好一个花瓶的角色。而显然其他的花瓶们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一个消遣的机会。 “哟,我说一个新来的怎么能和莫总说上话。”章巧尖酸地嘲讽道,“原来是靠的床上功夫。” “好了,少说两句吧……” “哼,和鸡说话我可嫌脏。” 杜沁见没法替我开脱,于是小声问我:“你和慕总到底什么关系?” 我抿唇,如实说道:“他是我的前夫。” - 当晚我如约打开酒店的门时,莫听已经到了。 他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要脱我的衣服。我却揪住自己的衣领,向他伸出了手。 他微微一怔,随即面露讥讽,从钱夹里取出一大把钞票,甩在我的头上,洒下一场红雨。 我咬着唇,一点点把钱捡起来收好,随即主动拉开了裙子拉链。 他揪住我的头发,迫使我跪在他的脚下,随即低头在我耳边语气温柔地吐气:“我还是喜欢你以前,谁都瞧不起的模样。” 既然付了钱,我们就是生意关系。他也把我当做真正的援.交女,毫无尊严地玩弄。 我感到身心俱疲,在他终于发泄完后很快便要睡死过去。 我听见他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迷糊间问:“你要走了吗?” 他以前是不会走的,非要等到我醒来给他一个早安吻不可。 而他此刻凉薄地笑道:“虞晚凝,我还有自己的生活。” - 而第二天早上,他就向我展示了自己的生活。 我被一阵剧烈的破门而入声吵醒,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你是?”我迷茫地看向那个烫着卷发,长相艳丽的女人。 而她直接扑上来,扒我的被子。 我的困意顿时消散,连忙将那薄薄的布料扯住,可即便如此还是裸露出了大片皮肤与惨不忍睹的吻痕。 女人更加怒不可遏,画着精致眼线的双眼几乎倒竖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便重重一巴掌掴在了我的脸上。 “婊子!小三!”她对我大喊,随即又是一巴掌呼上来,即使我及时挡住,尖利的指甲依旧划破我的手背,渗出暗色的血珠。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明所以,艰难地推拒着这个已然疯狂的女人,“我不是小三。” “还狡辩?真不要脸!”她一口唾沫吐在我的脸上,“我是莫听的未婚妻!” 我的心顿时落在冰窖里一般,一阵刺痛。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活该被打,还是因为他有了新的妻子。 - 我放弃了抵抗,等到她终于打累了离开,才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起来。 我有点鼻酸,但看着小心藏在床下没被踩坏的那沓厚厚的钱,又觉得没什么捱不过去的。 我打了辆车,快速来到医院,将欠下的医疗费用还上一部分,而后来到重症室看妈妈。 她已经不能说话了。她戴着呼吸器,听见我的脚步声,浑浊的眼睛中渐渐浮现出曾经的慈祥。 我坐在床边,缓缓握住她的手,她也用仅剩的力气努力地回握。 我使劲咬住唇,不让泪水流下来。 我挤出欢欣的笑容,对她说道:“我找了份好工作,赚得挺多,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这样苍白的谎言我已经说了许多遍,她大概也早已明白事实。她虚弱地朝我点头,而后艰难地抬手,用小指在胸前轻点。 ——当年的事,对不起。 我泣不成声,抚摩她斑白的发。 “我知道,我都知道。” - 我与莫听之间的仇怨,已经很难再分清是谁的责任。 而一切错误的根源,是我。 当我还是豪门虞氏集团的千金小姐的时候,我也和大多富家子弟一样,跋扈,自私,任性,冷漠。 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女孩。 而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孩要一直跟着我,一跟就是十年。 那时候,他叫做另一个名字,莫汀。 他是一家制药公司老总的小儿子,因为父辈的生意来往,我们经常可以见面。 他的性格非常腼腆柔弱,我最看不起的类型。 他的父亲说想要我多带着他玩,变得开朗一点,以后才好继承公司。 而我非常不高兴。我想要的是白马王子,像莫汀这样话都不敢说的小矮人,怎么配和我玩? 可无论我怎么表达自己的厌恶,他就是要跟着我。哪怕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用畏缩而希冀的眼光湿漉漉地看着我。 彼时思想并不复杂的我就想了个主意,只要我欺负他,他就会自己哭着回去找妈妈了吧。 于是我开始故意把他往地上推,或者捉迷藏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回家,又或者强迫他穿女装然后拍照给其他人嘲笑。 他经常被我弄得双眼通红,却还是牢牢攥着我的衣角。 我更加不满,因为他,我好多的朋友都叫我软蛋的小娇妻。 而我是不可能会嫁给莫汀的!我抓着莫汀的肩膀使劲摇晃:“快说你根本不喜欢我!” 那是莫汀第一次没有对我说好。 我气得开始掉眼泪,觉得我的一生都被莫汀毁了,而他只是手足无措地为我抹着眼角,不发一语。 我于是把他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巷子,然后掉头就跑。 但过几天他还是回来了,只是身上多了许多伤痕。 他从来没告诉过我那几天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放在心上过。 我只知道,我的麻烦又回来了。 - 莫汀似乎从来没告诉过他的父亲我都对他做了什么,以至于那个看起来总像喝醉了一样的男人每次到我家来,都会送我许多礼物。 我便更加肆无忌惮。 我会把所有受过的气撒在莫汀身上,用我能想到的一切恶作剧捉弄他。 又一次我将他绑在椅子上,说:“我们来玩警察游戏吧。” 他一如既往温顺地点头。 我于是拿着朋友送我的玩具枪,对着他的额头用力开了一枪。 我发誓当时的我以为那就是一把普通的小玩具,却没想到里面填装的是实心的铅弹。 莫汀当即头破血流。 虽说抢救及时,但他的额角还是留下了一道丑陋的疤痕,使他后来不得不留着几乎遮住眼睛的长发。 但他对他暴跳如雷的父亲说,这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我看着他头缠绷带的可怜模样,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安与愧疚。 之后我的行为也稍微收敛了一些,只是依旧没给过他好脸色。 我就这样当了许多年的坏女孩,他也这样任由我欺负了许多年。 为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理由,也懒得想。 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莫汀向我求婚了。 那时候我也对婚姻、对爱情没什么概念,但看着他虔诚地在我无名指上戴上钻戒,我却没有拒绝。 我想,当软蛋的小娇妻就小娇妻吧,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欺负他了。 就这样,我与莫汀无比荒唐地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而我从未料到,等待着我们的又是怎样荒唐的命运。 此篇文章灵感来源于伊藤润二《坏小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之壹 第2章 之贰 从医院出来时,我心情很低落。 医生告诉我,妈妈能活下来的几率已经很低了。 我求医生一定要救她,多少钱都可以,我可以凑齐。 他叹了口气,对我说尽力。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人行道上,身后是啼哭不止的病人家属,眼前是一家正在奏喜乐的婚庆酒店。 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晚凝?” 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于是向后看去,却见一个长相清秀,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犹豫地望着我。 “真是你!”他看清我的面容,眼睛顿时一亮,“这些年你去哪了?” 我见着阔别已经的老朋友,不禁露出激动的笑容,想抬脚向他奔去,却又畏缩地僵在原地。 我近乎冷淡地答道:“到南边工作去了。” 他却丝毫不在意我语气的疏离,奔上前来热切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听说你回到江城来,就想找你,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嗯。”我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抽出,“毕竟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有几分尴尬,看了看我来的方向,面露惊讶:“你去医院了?” “不是。”我迅速撒了个谎,“路过而已。” 而我手上提着的药袋却将我毫不留情地戳穿。 “你到底怎么了?”他愈发觉得奇怪,“有事你和我说呀,我肯定帮你。” 我不禁感动,又觉得如此心酸。 当我家里还有钱有势时,我结交了许多朋友。他们都很关心我,每天抢着和我玩,还送给我许多礼物。 然而等到虞家土崩瓦解的那天,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仿佛一夜之间没了踪影。 只有苏子男,一个小报社的普通孩子依旧经常给我打电话,安慰我,努力逗我笑。 在尘世间摸打滚爬了数载的我如今更加珍惜这份可贵的情谊,也更不愿把灾祸引到这样善良的人头上。 - 我抬起头,瞥了眼树后那两个假装正在逗狗的黑衣男人。 莫听从未放松过对我的监视。 “和你没关系。”我深吸了口气,冷漠地说,“我很忙。” 说罢我转身就要走,苏子男却又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臂。 “我以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看见了我之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忽而眼眶一酸,将他用力推开。 我仰起头,冲着他歇息底里地大喊:“没错!我怎么会变呢?我还是以前那样任性、不讲理、非得得罪所有人,你识相点不行吗!离我远点不行吗!” 我尖锐地吼叫着,引得旁人纷纷向我看来。 “妈的,这太阳也太刺眼了。”我抹了把眼角滑落的泪珠,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 - 这天莫听又把我叫了过去。 自从我回到江城以后,他就把我当成了他随叫随到的专属妓.女,肆意玩弄。 我都逆来顺受。 一是因为我很需要钱,二是我的确亏欠他太多。 我只是想不明白,他明明有未婚妻了,为什么还成天找我睡觉。 毕竟经过那天的捉奸,我也晓得了那位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 “你有资格问这么多吗?”那时他刚洗完澡,坐在床边吸事后烟。 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我皱起眉,下意识就将他的手一拍。 “抽烟会影响精子质量。”我把烟头从地上捡起,丢进垃圾桶。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莫听不解而嘲讽地看向我,“难道我没让你爽吗?” “有。”我大方地承认了,“下次记得戴套,别总让我吃药。” 他翻了个白眼,穿上衣服就要走。 我也跟着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迎着他晦涩不明的目光,我淡淡地说道:“莫听,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 莫听每天都会来公司,并将目光隔着墨镜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 其他几个前台小姐对我更加嫉妒,凭什么她们都来这么久了,却比不上我个没学历也没本事的新人。 她们讥讽着我出卖身体,却比谁都想爬到莫听的床上去。 “你把你是莫总前妻的事说出去,还不吓死她们!”杜沁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摇了摇头,这要是说出去,莫听的现任未婚妻得第一个跑来给我宰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她是谁呢。 “不过……”杜沁突然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上回听说……” “什么?”我好奇地问。 她舔了舔唇,看着我的脸色小心说道:“莫总好像和白氏集团的千金订婚了。” 我心中顿时咯噔一声颤抖。 我模糊的记忆里有这个名字。白氏是江城盘根错节的老世家,没有明面上的产业,暗地里的势力却非常庞大。 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偶尔也会与他们有交易来往。 这大概是一场**裸的商业联姻。 - 我在柜台前呆呆地站了一个下午,杜沁突然有事请假了,没有其他朋友的我也只好独自忍受这样无聊的数个小时。 手机在我的衣兜里响起,我伸手将它掏了出来,却在看到上头“陈医生”三个字时一瞬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喂?”我哆嗦着唇,害怕听到他说对不起。 “喂?虞女士是吧?”医生平静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这位苏先生是你的亲人吗?他给我们打了三十万。” 我放下电话,不由得一声叹息。 苏子男又在我踏入深渊时,拉了我一把。 - 我没有接莫听的电话,而是找出那个尘封的号码,给苏子男发了消息,想请他一起吃个饭。 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谢谢他,并为我那日的无礼道歉。 他本来同意了,还热情地和我约以前常去的菜馆。 然而我在桌前坐到了快打烊,他也没来赴约。 老板认出了我,向来念旧的他十分高兴,于是请我吃我过去最爱点的糖糕。我夹起一块,却焦虑地怎么也张不开口。 而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苏子男发语音对我说,他的报社被人烧了,许多昂贵书籍付之一炬。 他的声音颤抖,却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约我改天再见。 我沉默良久,直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我面前。 他用筷子夹起我滑落入盘中的糖糕,递在我嘴边,用戏谑的嗓音问道:“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我想要把嘴移开,他却又不由分说地喂了上来。我只好艰难地张开口,味同嚼蜡。 “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赎清我的罪?”我仰望他冷漠的脸,卑微地问。 “别傻了。”莫听却愉悦地笑了起来,“我永远也不会放过你。” - 我躺在床上,迟迟没能入睡。 莫听恨我,我毫无怨言。如果我是他,我同样也会将那样薄情的人恨入骨子里。 在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抛弃并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在我与莫汀结婚后,他对我更加百依百顺。 他很想和我要一个孩子,但害怕我年龄小会伤了身体,所以每次都做好了避孕措施。 成年之后我的思想也成熟了些许,不再总是捉弄他了,偶尔也会对他展露出一点儿关心,使我们看起来就像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但我依旧不认为我爱他。 我只是习惯了他在我身边,呵护我照顾我,眼里只有我一人。 但其实我家保姆也能做到。 我想了想,更加确定自己不爱莫汀,他对我可有可无。 但当这份习惯抽离时,我还是感到了不适。 在我二十岁那年,一直黏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莫汀开始夜不归宿。 我表面上很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自由,与我的狐朋狗友们花天酒地,实则每过一会就会不自觉看一眼消息。 想看到他像以前那般着急的连环追问。 然而什么也没有。 我很生气,就像他一直缠着我不放的那时候一样生气。 他偶尔回来,疲惫地抱住我想向我解释。但我不愿听,只把他赶到客房里去睡。 而他也不再说话,抱着枕头独自离开。 我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终于腻了我了。 这份怀疑在妈妈递给我那几张照片时得到了印证。 我看着照片中莫汀与另一个女人出入酒店,明明脑一片冷静的空白,泪珠却不知何时哗啦啦地淌了满面。 妈妈心疼地抱住我安慰:“晚凝,你的路还很长。” “我该怎么做呢?”我迷茫地问。 “和他离婚吧。”妈妈抚摸我的长发,“妈给你找更好的。” - 莫汀在凌晨回来时,我已经等了他许久。 我将离婚协议书推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签吧。” 他露出错愕的神色,将那薄薄的一张纸看了一遍又一遍,而后把它撕得粉碎。 “为什么?”他因为疲倦而充血的眼眸此刻几乎通红,愤怒地质问我。 “因为你配不上我。”我冷漠地开口,努力咽下嗓音中的哭腔,“一直都是。” 他颤抖的身形僵住,扭曲的神色一点点崩塌,逐渐变为沉重的失望。 我死死咬着唇,心中哭喊你和我道个歉会死吗,而我面上依旧维持着大小姐的傲慢,对他冷嗤。 “你撕了也没事,我还有很多备份。” “再说了我们十八岁结婚,本来就是违法的。” 第二天我收到了莫汀寄来的协议书,已经签好了他的名字。 我在房间里哭了一天,哭得眼睛肿起好像个核桃,一碰就疼。 而那个会抱着我吹吹的人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 我精神恍惚了许多天,终于从莫汀的阴影中走出来,对爸爸说,我要离开这片承载了我太多不愿想起的回忆的江城。 爸爸很生气,呵斥我不要这么任性。 而我的任性就是被他惯出来的。于是我当晚就收拾好行礼,偷偷买票溜去了南方。 经过一番拉锯之后,他们最终还是妥协了。托朋友的关系给我在海城找了份清闲工作,每个月也会给我打一大笔零花钱,确保我还可以过上层人的生活。 而终于重获自由的我却并未获得新生。 脱离了莫汀的桎梏,我却不知为何对社交彻底丧失了兴趣。 我宁愿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玩手机,也不想和那些贪图我相貌与钱财的追求者出门。 每年我都会回去一两次,饭桌间假装不经意问起莫汀的消息,爸爸便会扯着嗓子骂。 “他还能干嘛?肯定是和小三快活着呢!” 我便会露出勉强的笑容,劝他别生气,我已经放下了。 而只有垃圾桶里湿漉漉的纸知道我有没有放下。 我终于明白,原来我早就已经爱上那个曾经十分嫌恶的软蛋了。 第3章 之叁 我在海城浑浑噩噩地待了五年。 在我快要过二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忽然接到妈妈的电话。 电话里她满怀歉意地对我说:“晚凝,以后家里打给你的钱会少一点。” 我并没有在意,毕竟我现在的花销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根本用不着这么多钱。 独自在外这么久,我的性格已经内敛了许多。 然而家里给我的支持开始急剧下降,以至于几乎完全没有时,我还是感到了不安。 一天晚上,我问妈妈,家里是不是出了事。 她方才还勉强维持的欢笑一下子崩塌。 她哭着对我说,虞家已经被人搞垮了,她和爸爸变卖了所有资产,还是没能抵上巨额的债务。 我的心在那一刻凉透。 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滋味。 再后来,我的父亲自杀了。 - 在爸爸留给我的遗书中,我终于知晓了多年前的真相。 他说,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莫祁和他的儿子莫汀。 莫汀自母亲死去后就患上了孤僻症,莫祁治不好他,所以想拜托身为同龄人的我多陪陪他。 而爸爸明知道我性格恶劣,却还是为了保持与莫家的生意答应下来,任由我欺负这个偏执脆弱的孩子许多年。 谁知后来我竟与莫汀结了婚,他本想就此当个好岳父,将过往一笑而过。 而这时他却又犯了糊涂,被另外一个世家大族蛊惑,想要合力吞掉莫家的势力。他配合那些人在背后搞了许多小动作,一点点弄垮莫祁的公司。 然莫祁被车撞死的时候,他依旧慌了神。他从没想过要杀人。 可这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他害怕牵连到我,于是拍了所谓莫汀出轨的证据,强迫妈妈来说服我与莫汀离婚。 而那照片中与莫汀成双入对的女人,是他匆忙赶回国处理父亲后事的亲姐姐莫岚。 之后,虞家被那一股势力裹挟着,以肮脏的手段一步步撕碎了慕祁所有的产业。 莫岚与莫汀用尽力气抵抗,最终也无力回天。莫岚被枪杀,莫汀下落不明。 一场残酷的斗争与许多血淋淋的人命都掩盖在这短短几行字里。而那时的我已经离开了江城,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我终于明白那时莫汀的夜不归宿是去了哪里,眼中化不开的疲惫又是来源于何处。 而我作为他的妻子,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给予了他什么呢? 是呵斥,是猜疑,是一句你不配。 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 我依旧每天都在工作,不分昼夜地从莫听那里赚取报酬。 黄昏时分,夕阳如血,铺洒在大堂中,像一层厚厚的积灰。 杜沁打算回老家踏踏实实工作去了,于是前几日就收拾东西,离开了承载了许多求职者梦想泡沫的潮声。 以后我都是一个人站着,因为没人愿意和一个不检点的女人搭班。 再坚持半小时,就可以走了。 我一遍遍翻着手机,即使从来没人给我发消息。 我的手机屏幕是小时候拍的全家福,莫听也在其中。 那时候的他还是小小一个,畏畏缩缩地,牵着我的衣角站在我身后。 我不禁露出怀念且苍凉的笑容。 真是诸行无常,物是人非。 而忽然打来的电话使我一惊,见到陈医生的名字后我的心又再度吊起。 我哆哆嗦嗦地按下接听。 这次,是一个纯粹的坏消息。 - 我一路狂奔上楼,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莫听正在开会。所有人见到我都无比惊诧,不明白一个前台招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听很快站起身,温雅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而我顾不上任何礼仪,抓着他的手便将他扯回了办公室。 刚关上门,我就重重跪在了地上。 我丢弃了我全部的尊严与脸面,低声说道:“我需要一笔钱。” 莫听抱着手,居高临下地俯视我:“我凭什么给你钱?” “假如你还有一点顾念过去……”我颤抖着乞求,乞求他给我一点施舍,“就请救救我的妈妈。” 他却从鼻间轻嗤一声,冷血地回道:“污蔑我出轨的人,就是她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语无伦次,脑海中只剩下医生刚刚告诉我妈妈病危,需要立即手术的消息。 “可我不知道该找谁了。”泪水从我眼中潮水般涌流,“求求你,我会还上的……我这辈子都抵押给你……” 他慢慢蹲下身来,挑起我的下巴,与我晃动的眼眸对视。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不无失望地叹道,“我还以为你可以有骨气得久一点。” 我死死咬着唇,如果辱骂可以换来妈妈一线生机,那我宁愿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钱,我可以给你。”他觉得无趣,于是站起身,“但你也得付出一些代价。” - 高昂的手术费很快就打给了医院,我在手术室外无比焦急地等候,坐立不安。 过了很久很久,医生终于出来,对我说病人的命暂时是保住了,但能不能熬过这几天,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我泪流满面地向他道谢,至少还有希望。 妈妈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我隔着玻璃窗,远远望着她那张曾经无比美丽,如今却干瘦苍白的面颊。 人到底是靠什么活下去的呢? 是曾经美好的回忆,还是如今残忍的现实? - 爸爸说不想我再参与到这样血腥的你死我活中,所以并未告诉我当时教唆他的那股势力到底是什么。 他只告诉我,他被那股势力骗得很惨。 莫祁被打垮之后叶家没有拿到一分钱好处,白白做了人家的刽子手。 而他却落得夜夜惊醒,折磨煎熬的下场。 在我离开江城的五年中,有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势力于暗处逐渐萌芽,腐蚀了江城的每一寸土地。 它有一个表面上的名字,潮声。 它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叶家来的。很快我们家族几代积累的产业就土崩瓦解,曾经的附庸者也纷纷叛离。 当他打听到潮声的领导者,叫做莫听的时候。 他就知道自己的报应终于到了。 - 莫听,是莫汀脱胎换骨后的新名字。 读完父亲的遗书后,我百感交集。原来我们一家犯下了这般的滔天大罪,自然也无法逃脱来自受害者的审判。 妈妈接受不了爸爸的死,心脏病复发,住进了医院,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 而我也不得不放弃了海城的一切,狼狈不堪地回到江城来照顾她。 为了弥补父亲欠下的债务与母亲巨额的医疗费用,我用尽一切来寻找赚钱的方法。 可无论我找什么工作,都会被人为地辞退。 我终于明白,原来几百块钱也可以压断一个人的脊梁。走投无路中,我最终决定出卖自己的身体。 我与一个小老板谈好了价格,于是在夜里来到酒店。 我给自己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终于说服自己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 然而推门而入的,并不是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而是我五年未见的前夫。 - 我十分惊讶,又十分羞愧。而他很自然地走到我面前,脱下了外套。 “你……”我张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应该是想向他道歉的,但又觉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下意识往身上盖被子,遮住赤.裸的皮肤。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愠怒,攫住我的下巴,力度大得快要将骨头捏碎。 “怎么?出来卖可以,让我睡不可以?” 他的表情十分骇人,令我不禁停止了挣扎。 我好像,不认识他了。 那晚他用我从未见过的粗暴侵犯我,我感觉很痛,但逐渐也变成了习惯。 后来,我们便一直保持着这样畸形的金钱关系,直到今天。 第4章 之肆 莫听为我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提出的条件是要与我复婚。 我怀疑我听错了。 我不知道我对他还有除身体外的任何价值,而就连我的身体也早已是他的掌中之物。 “好、好。”我干巴巴地说。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明天,你在公司向我求婚。” 我没时间多想,迅速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我穿上了过去在虞家时最贵的裙子,画上精致的妆容,手捧快要拿不下的玫瑰,在日暮时分来到公司楼下。 我明白他想把这事闹大,于是特意挑选了这个人声鼎沸的时候。 我单膝跪在广场中央,许多人从我身边穿行而过,又看热闹地围在一旁。 “这不要脸的鸡又在这做什么妖呢?不会真有人要她吧?” 章巧尖酸刻薄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没有理会,继续聚精会神地眺望着出口的方向。 当那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晚风吹起他半长的头发、露出姣好的面庞时,即使已隐约猜到这是一场玩弄,我还是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他也曾是我深爱过的人啊。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我连忙伸手去挂断,而屏幕中显示的消息却使我的心顿时静止。 - 迎着在视线中逐渐模糊的霓虹,我朝着他大喊:“莫听!” “我喜欢你!” “请让我嫁给你!” 周围顿时变得很安静,唯能听见许多急促的呼吸声。 他波澜不惊地向我走来,连步速都未有一瞬间的紊乱。 “虞晚凝?”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你现在。” 他蹲下身,拨开盛放的玫瑰,直视我失焦的瞳孔:“终于觉得我配得上你了吗?” - 随着人群的一阵骚动,一辆白色宾利在人行道上画了个弧线。 那个穿着华丽,头发卷曲的女人打开门,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 她一靠近我,便把我手中的花一把夺过,掷在地上,用脚尖碾得七零八落。 她用蛇蝎般怨毒的眼神盯着我,而转过去看向莫听时又是那么温顺与委屈。 “莫哥哥,你不是说不和这小三来往了吗?” 莫听冷漠地瞥了我一眼,而后向那女人露出无奈而宠溺的微笑:“她总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女人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仰头娇俏地向他索吻。莫听于是低下头,深情地贴上了她妆容精致的额。 一片嘘声在周围响起,许多怜悯或讥讽的目光向我投来。 我看着他们紧紧相拥,郎情妾意的模样,那颗麻木的心却已不再刺痛。 不知为何,我感到那般如释重负。 我想,我的戏份也该落幕了,于是站起身,就要离开。 而莫听一边亲吻着他的未婚妻,一边用他冰冷如尖刀的目光刺在了想要退场的我背上。 他手中威胁地攥着医疗单。 你不要你妈妈了吗?我随时都可以掐断她的治疗。你必须留下接受这凌迟般的羞辱,为你当年血淋淋的罪过付出代价。 我读懂他的意思,却露出悲凉的微笑。 “莫听,我妈妈死了。” - 手术之后的第二天太阳落下时,我的母亲还是在痛苦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急匆匆赶到医院来帮我一起处理后事的是苏子男和另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我们联系了殡仪馆,妥善安置了妈妈的遗体。一直忙到黎明时分,他们看我孤身一人,于是请我吃饭。 “她是我的女朋友,林小筱。”苏子男向我介绍道。 女孩与他相视一笑,相触的目光羞赧而悸动。 我真心为苏子男感到高兴,而又感到如此酸涩。 原来一直只有我,被排除在这个世界之外。 - 我回到出租屋时,莫听正半躺在我的床上。 我也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莫听,现在你还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对他说。 他望着我苍白的面颊,唇角讥讽地勾起,深不见底的瞳却在微微颤动。 我们沉默地对视了良久,而我终于再也无法勉强这样的淡然,崩溃地哭出声来。 我也只是个被惯坏了的女孩啊。 我扑倒在他身上,放肆地恸哭,像许多年前与他离婚的那个夜晚。 而他安静地看着我哭泣,最终抬起手来,轻轻擦拭我的眼角。 - 莫听说他可以原谅我,只要我最后再帮他做一件事。 他开车把我带到偏僻的郊外,停在了一处杂草丛生的角落。 “还记得我们玩过的警察游戏吗。” 我点头。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我无可抹去的罪证。 他露出满意的微笑,将一把枪握进我的手里。与当年那把一般大小,只是重了许多。 “拉开保险,扣下去。”他贴在我耳边,悄声说。 我于是将它握紧,打开了车门。 在我的面前,匍匐着一间锈迹斑斑的蓝色铁皮仓库。 - 我最后一次回头,凝望向那张刻骨铭心的面容。 “我走了。” 他没有应答,只用晦暗不明的目光深深注视着我。 而就当我深吸了口气,准备抬步走向自己的命运时,一股大力却又倏地攫住了我的手臂。 我错愕地回头,只见莫听正紧抿着唇,他那双密不透风的黑眸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潮。 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问我:“你有没有哪怕一刻爱过我?” 我思考了许久,又或许只是一瞬。 我说:“没有。” - 铁门随着一声刺耳的呻吟打开,惨白的日光倾洒进来,泼在一张同样惨白的脸上。 她睁开眼,看见我,肿起的眼中立即流出火烧般的怒与恨。 我轻柔地撕开她嘴上的胶带。这个与我不过两面之缘,却每次都使我狼狈不堪的女人立即破口大骂起来:“贱货!你想对我做什么?莫听不会放过你的!” 我勾起一抹微笑,居高临下地看她拼命挣扎,几乎要翻倒在地。 我打开了正对着她的摄影机,雪花屏闪烁片刻后很快便传来了画面。 一个神情苍老疲惫的男人出现在屏幕上,他一看见被紧绑着的女人,立即焦急地大喊:“倩倩!” “爸!”白倩顿时大哭起来,朝着我怒骂,“都是这个女人、她勾引莫听,还绑架我!你快来救我呀!” 我大大方方地走到镜头前,向男人打了个招呼。 “白叔叔,好久不见。”我笑着说,怀念地回忆起朦胧往昔,“您以前还给我买过玩具呢。” “你是谁!”男人粗声大喊着,而他的面色又忽而变得煞白,自问自答道,“你是……虞均平的女儿。” “是呀,我是晚凝。”我礼貌地点头,又向他问道,“您知道我父亲自杀的事吗?” 他沉默不语。 “我母亲前天也去世了,托您的福。”我闷闷地笑着,拨弄手里枪支的保险。 “不要杀我的女儿!”他噌地站起,隔着屏幕无力地想将我制止,“我愿意赔偿你!什么都可以!” 我忍俊不禁,赔偿? 我家人的命如何赔偿?我逝去的光阴如何赔偿?我与所爱之人如今的仇怨又该如何赔偿? 莫听说得对,唯有报复,可以抚平苦痛。 我将枪抵在颤抖不止的白倩额上。她好像终于了明白我并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而绑架。 “你不该做个坏女孩。”我对她说。 - 莫听告诉我,当年教唆我父亲毁掉莫家的,就是深根于江城的黑恶势力白氏。 他花了许多时间,终于赢得了白家家主白敛的信任,成为他的女婿。 我一点点咬紧牙关,恨意涌上心头,灼烧我本以为早已麻木的理智。 他们不仅是莫听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 是他们使我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当莫听毫不掩饰地告诉我,想要我在白敛面前杀死他的女儿时,我同意了。 即使知道这样会将我自己推入无底深渊。 曾经我用一把枪伤害了我的爱人,现在,我同样可以使我的仇人头破血流。 只要这样扣下去,就好了。 我的神色很平静,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我真的要杀白倩吗? ——她的确是一个坏女孩,可这一切由她来承担又是否公平? 她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与高傲,此刻只知道无助且惶恐地哭泣。 她,好像一个人啊。 莫听想要一石二鸟。 我却忽然不愿再当那个匪徒。 - 我想,坏女孩也是应该得到宽恕的,至少应该被给予一次机会。 我缓缓放下了对准她的枪口,用小刀剪开了她身上的麻绳。 这个畏缩的女孩不可置信地看向我,还含着泪花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 “你走吧,在我后悔之前。”我浅浅地吐了口气,对她说。 她小心翼翼地挣脱了绳子,站起身。 我看向仓库狭窄的门口,那儿有明媚的日光。 那儿是罪人最渴望的地方。 而我却始终未曾料到,她竟在重获自由的那刻便一把将我扑倒在地,而后一掌重重地掴在我的面上。 缠斗间我的枪被她抢去,她毫不犹豫地朝着我腹部开了一枪。 鲜血染红了灰黑的土,在白倩疯狂的大笑中,我的意识逐渐模糊,而屏幕那头也传来白敛为他女儿的叫好声。 莫听似乎总是对的。 自以为是的宽恕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 一道黑影出现在我逐渐漆黑的视野里,我看见他一脚把白倩踢飞,咚的一声巨响。 他将我抱起,手按在我的腹部上,试图止住汩汩涌流的血液。 他用因极度慌乱而颤抖不成调的声音呼唤我:“虞晚凝!你不许死!你欠我的!你死了我更恨你!” 而这声音已经离我那样遥远,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一般。 我轻轻地叹息:“你不该进来的。你犯傻了。” 他精心编织的一出好戏,随着他冲动跑进白敛的视线里而付之一炬。 而莫听举起枪,对准屏幕里白敛惊愕的脸便是重重一击,玻璃的碎渣洒了满地。 “我不在乎。”他眼眶通红,滚烫的泪滴落在我的面颊上,“我只在乎你。”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微笑,用轻佻的语气说道。 “你还爱我呀,真可悲。” “但你知道更可悲的是什么吗。” “是我也还爱你。” - 小心掩藏的爱,却比大张旗鼓的恨更令人难以面对。 莫听的身份随着那一枪暴露,由此不得不以潮声的新势力向白家扎根多年的旧势力宣战。 所有人都在观望。没有人看好这个不到三十的毛头小子,而莫听却以超出常人的残酷手段给他们上了一课。 而我只知道,当我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白家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江城。 - “你昏迷了一个多月,知道花了我多少钱吗?”他坐在我身边,一见我睁开眼,便皱着眉向我呵斥道。 我不禁噗嗤一笑:“我还,我还你一辈子。” 莫听强装不满的面色顿时古怪起来,许久才想起一声冷哼:“我记下了,敢骗我你就……。” “嗯嗯。”我揶揄地将他打断,抬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上面还留着两个深陷的黑眼圈。 “先去把胡子刮了吧。” - 我看了最新的新闻,才知道白家的所有罪行都被挖出公之于众,包括杀人、贿赂、洗.钱、贩.毒等等。上头护不住于是主动割席,白敛畏罪自杀,他的女儿白倩也被捕入狱。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百感交集,不禁感叹,“这可是在江城横行了几十年的白家啊。” 莫听往我嘴里塞了勺青菜粥,波澜不惊地说道:“我派人去他家,把所有证据都抢了出来。” “就这么简单?”我惊讶地睁圆了眼。 “就这么简单。”他神色淡淡地点头。 这就是真实的商战吗。我哭笑不得。 - 在莫听的强迫下我又一次手捧玫瑰来到公司楼下,在日暮璀璨的余晖里向他求婚。 由于我腹部伤口还未痊愈,弯了许久的腰也没跪下。 他站在我面前,看着我龇牙咧嘴的模样实在忍受不了,于是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花束,当着乌泱的人群向我单膝下跪。 “嫁给我,坏女孩。”他面无表情地请求。 简直像在通知一样。 我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他立即用手捂住。 “不准说不。” 在围观吃瓜人群啊啊啊霸道总裁好强势的惊呼中,我无奈地俯下身,拨开他的头发,在曾经我留下的疤痕上烙下一吻。 我凝视他漆黑眼眸中浮动的万千星辰,叹道。 “好嘞,莫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之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