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今天也在努力救世》 第1章 她有点主系统还没弄死 “瞧见那边没有？天上宫阙当真是气派，可惜……只收骨龄十五岁以下的弟子。” 一个瘦高个修士咂着嘴，语气里满是向往：“论门槛，还得是执剑宗，非玄阶以上的灵根不收，内门弟子更是要有剑道的传承，啧……我这把年纪是没指望了，只盼着哪个小宗门能看上我这点微末本事。” “说起来，那边角落里的……该不会是七宗之首的华岚宗吧？” 年纪稍小的修士插话，指着广场最边缘，几乎被人群忽略的旗帜：“他们今年什么章程？牌子好像没写清楚。” “老规矩呗。” 瘦高个接过话头，带着几分说不清是佩服还是鄙夷的语气：“不拘灵根，不问天赋。只要有灵根，不会因为仙界压制而死他们都照收不误……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哪是修仙，简直是开善堂！” 三人聊得兴起，一时没看路，走在最前面的瘦高个“哎呦”一声，低头才发现自己撞到了人。 瘦高个急忙拱手道歉：“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道友没事吧？” 道完歉，低头才看到被自己撞到的是个瞧着年岁不大的女娃。 被自己撞了一下却只是稍微晃了晃便重新站稳，低垂着眼睫。 瘦高个顿时一股罪恶感涌上心头。 语气不自觉放软了些：“小道友，你没伤着吧？” 宋知微刚接收完系统零零传过来的任务补充信息，脑子还在嗡嗡作响，这才没躲开。 抬起眼看着身前面露歉意的几人，乖巧的摇了摇头：“无碍。” 她这副懂礼的模样更是让瘦高个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道友也是来参加招生的？” 宋知微点了点头，不欲多言：“我先去排队了。” 说罢转身向着准备做灵根测试的队伍末尾。 周围人声嘈杂，宋知微站在队伍末尾，微微低头，看似是在安安静静的排着队，实际上人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因着宿主与系统之间的联系，她不用开口也能与零零交流，倒是省了不少事。 她语气温和：“零零啊，你确定，你主系统真的不是闲的没事干捡墙角的耗子药吃给祂脑子吃坏了吗。” 包里原本四处观察的零零抬起头，呆愣愣的盯着宋知微：【耗子药是什么，宿主生病了需要吃药吗？零零检测到宿主的身体非常健康哦。】 宋知微闻言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闭上了双眼。 天杀的，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她一个炮灰专业户要带着这么个连耗子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新生系统，在反六界的反派眼皮子底下做高危任务。 这跟送上门找死有什么区别。 第无数次后悔离开系统总部的时候没有顺手把那炸了。 想她宋知微，堂堂妖界少主，娘疼爹爱的，平时十分注意作息饮食，连修炼都讲究个张弛有度，身体倍棒。 可偏偏，她就是死了。 准确来说是死过，刚活。 死因她到现在都有些接受不了。 当初不过是顺手捡起了一本被人扔在地上的话本，下意识看了眼那串惊天地泣鬼神的书名：《先杀后爱之霸道魔尊爱上被他杀了的我》。 就那一眼，等她意识到刚才看了什么东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平生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早学认字。 主系统说她是被书名毒死的，必须去其他位面做炮灰任务，积攒积分才能回到原位面。 千辛万苦做了数不清的炮灰任务，挨过刀，中过毒，跳过崖，好不容易才熬到功德圆满。 结果呢。 不仅没迎来传说中的退休躺平生活，现在又告诉她，由于反派逃离原剧情，导致天道混乱。 剧情完全崩坏，系统只能勉强定位到五个疑似反派与主角的任务目标。 更是因为崩坏后衍生出来的剧情已经不受主系统控制了，她需要确保主角不会因乱套的剧情而死。 还要找到混在里面想要拉着整个位面陪葬的反派，将其抹杀。 这叫什么？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不对。 这分明是好不容易从十八层地狱挖上来，气还没喘匀，就看到阎王爷揣着手在洞口等着，笑眯眯的递上来一把崭新的铲子：“恭喜你刑满释放，但很可惜地府扩建需要人手，我看你是个挖洞的奇才，第十九层地狱就交给你了。” 神识深处阎王派来的小鬼还在用她的积分给自己挑皮肤。 思绪被打断。 不远处书案后负责记录的修士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能清晰的传遍全场：“肃静！灵根测试即刻开始，依次上前，手触碑面即可。” 人群的骚乱瞬间平息。 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只宋知微加入队伍后的这一小会儿，后面便多了数十人。 这还只是第一日，如今广场上便有近万人。 拥有灵根的却不足数千百分之一。 更别提资质。 灵根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天阶天赋最高，地阶次之。 灵根测试有条不紊得进行着，负责记录的弟子声音从满满的热情，变得逐渐崩溃。 “骨龄三十，无灵根。” “骨龄零二……不是，你这娃娃年岁也太小了些，灵根都没长全，测灵碑也测不出来什么，五年一轮招生，下一轮再来也来记得。” “王成仙，青梧城外王家村人，骨龄十二，金土双灵根，玄阶。” 那名叫王成仙的参试者早已激动得满脸通红，闻言更是兴奋得手足无措，几乎要晕厥过去。 很快便被一旁特意喊来的杏林院医者带到空地休息了。 宋知微排队这大半个时辰，总共不到十个人测出了灵根，玄阶也才一个。 等待实在漫长，日头晒得人发昏，宋知微忍不住在脑海里跟零零嘀咕晚上吃什么。 好不容易距离她只有十几个人的时候。 石碑前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 只见测灵石爆发出耀眼的绿色光芒，负责记录的弟子激动地大喊：“顾璟之，骨龄十三，青梧城人士，单木灵根，天阶灵根……执剑宗你们抢人好歹等最后几轮测试结束再抢！” 宋知微闻言原本只是好奇，可等她看过去时只觉得眼前一亮又一黑。 倒不是因为那位天木灵根。 先前离得远瞧不真切。 现在离得近了看那位负责引导参试者测试灵根的修士。 周身萦绕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纯净灵气，气质卓然出尘，眉宇间带着一抹凛然正气，一看便知非寻常修士。 “零零零零零零。”宋知微在脑海里疯狂呼喊系统，她感觉自己快被对方身上的气运值闪瞎了。 【在的在的在的！已为宿主开启视觉保护滤镜，爱护眼睛，从小事做起。 检测到任务目标，华岚宗大师姐：寻江月。 请宿主确保对方身心安全，如若确认对方反派份，请宿主即刻将其抹杀。】 看了看高台上那位气息绵长，周身那于旁人而言过于充沛的灵气非但没有丝毫外泄浪费之感，反而如同呼吸般自然流转，与这方天地隐隐相合的寻江月。 又听见身后熟悉的交谈声。 “那位便是华岚宗大师姐？传闻中千年难遇的天生剑骨？” “可不是，她身上那把‘望舒’可是连执剑宗的一位长老都夸其是当今五界第一剑。” “要是我也有剑骨。” “可别想了，咱今天能测出灵根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宋知微听得心哇凉哇凉的。 如今的华岚宗，掌门与几位长老座下的亲传弟子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亲传弟子。 除了已经身陨的二师姐，其余四人都可能她的任务目标。 四个人既然能让系统都怀疑其是位面之子，那必然有它的道理。 随便一个单拎出去都是可以直接胜任镇宗长老般的存在。 更是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能轻易弄死她。 算了，至少不用担心四个人里面的位面之子突然暴毙在外面。 她可不想哪天两眼一睁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扒皮系统那。 宋知微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掀桌了。 就她现在这堪堪刚入门的修为，别说让那几位天之骄子对她恨之入骨了，几个人手指缝里漏点威压，都够她喝一壶的。 为什么退休前要卷积分，退休后还要卷修为。 还有那个本该早已加入华岚宗，如今却连系统都定位不到的第五个任务目标……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 差点忘了，就是因为天道崩了她才要做这些任务的。 很没有天理了。 测灵根的速度很快。 轮到宋知微，寻江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瞧了她一眼。 吓得她差点拔腿就跑。 这不能是上来就撞枪口上了吧？ 要是任务失败，位面崩坏之前能不能先把她送去系统总部一趟，她有点主系统还没弄死。 负责引导的弟子依照程序询问了姓名。 宋知微强行让自己不在意寻江月的视线，将手按在冰凉的测灵石碑上。 就在掌心触及碑面的刹那。 石碑剧烈振动，一道赤红色光芒冲天而起。 “宋知微，骨龄十，单火灵根，天阶。” 负责记录的修士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几乎破音，难掩兴奋地看向石碑旁的寻江月：“大师姐，今日竟出了两位天阶。” 努力用眼神暗示大师姐赶紧把人忽悠进她们华岚宗，旁边的几个执剑宗弟子已经一点一点往这移了。 测灵石碑亮起的瞬间，宋知微感受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停留了片刻。 她下意识回望，却见此刻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唯有阵法的繁杂符文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至于视线…… 按照她当了这么多年炮灰的经验，这种招生大会一般都会有长老聚在一起偷偷摸摸悄咪咪的看着山下的招生大会。 方才的视线应该就是源自于此。 没有闪瞎眼的气运，那就不是气运之子，也没有感受到恶意，宋知微便放下心来，不再理会。 话说起来，娘亲还跟华岚宗的一位长老是旧相识来着，也不知道能不能走个后门…… 云层之上，华岚宗主殿内。 晋词修收回视线，转头看到身旁毫无坐相，几乎瘫在椅子上的李慕舟：“天火灵根，亦是此番招生大会在凡界设立的几个招生处中第一个对水镜有所感应的，的确是个好苗子。” 李慕舟闻言，手中那柄玉骨折扇随意的轻点在水镜上，最终落到镜中映射出的测灵石碑上。 懒洋洋的开口：“我瞧着江月也挺喜欢这孩子的，若是这孩子第二轮测试表现不错的话我倒是想收入门xia……” 然而，她话音未落，只见测灵石碑的光亮骤然变强。 第2章 但行前路，莫问归程 本就毫无杂质的红色光芒如同烈焰般冲天而起，仿若真实的火焰在碑面上熊熊燃烧。 核心处，隐约勾勒出一只神鸟引颈长鸣的虚影。 李慕舟的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啪”一声打开折扇，扇动的速度不自觉的越来越快，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咱华岚宗家底虽然厚，但适合妖修的上乘功法确实不多，总不能耽误了这等天赋异禀的孩子。 误人前程可是大罪过，还是引荐给弦月宗更为妥当，云在青肯定求之不得，我现在就去寻她说道说道。” 说罢就准备起身离开。 晋词修没有接话，只神色平静的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目光越过李慕舟，落在其身后不远处：“师妹。” 李慕舟身形一僵，缓缓转过身。 只见纪倾棠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口，发丝微乱，气息略显急促，显然是匆忙赶来。 纪倾棠忽视了想要挡住她视线的李慕舟，闪身到水镜前。 指尖拂过水镜，瞧着镜中与友人幼时足足有九成相似的模样，唇角微扬，笑容明媚：“李长老前些日子不是还劝我收个徒弟？你瞧，我盼了十年的乖徒这不就来了。” 说罢转头看向刚才差点跟她抢乖徒的李慕舟。 李慕舟在纪倾棠的注视下重新坐了回去，片刻后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看向晋词修：“你说我现在立刻出门游历，找个无人知晓的秘境躲上几百年，还来得及吗？” …… 主殿内发生的事情，山下众人全然不知。 寻江月抬手示意宋知微走到一处阵法之上：“道友，请”。 宋知微依言走向阵法中心，脚步刚落定，守在阵法边上的修士便启动阵法。 霎时间，脚下阵法纹路缓缓亮起，宋知微只觉得眼前景象一阵扭曲。 意识恍惚前的最后一刻，听到了寻江月的声音，似近似远，听不真切。 “此去问道，但行前路，莫问归程，惟愿道友道心如镜，灵台长明……” 下一刻，失重感袭来，整个人仿佛被抛入云端，却又在瞬息之间稳稳落地。 还未等她仔细打量周围环境，怀里便被塞了一个小巧的玉瓶。 “初次乘坐传送阵到仙界难免不适，想吐是正常的，如果吐血肯定是不正常的。清心丹，含服。先缓一下，若有服用清心丹后还有不适可寻周围法衣上有杏林院标识的医者。” 动作熟练，语速极快，宋知微抬头就见一个人身着杏林院弟子服的修士说完，确定她认得杏林院的标识后便又匆匆离去转身招呼起其它刚刚落地，面色发白的参试者。 宋知微连她的面容都没看清，脑子里只剩那句被反复叮嘱的：“吐血一定是不正常的……” 到底是哪位神人吐血了还觉得自己没事硬要登天梯。 用力摇了摇脑袋，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身前巍峨的山门矗立眼前，其上刻有“华岚宗”三个大字。 门后，登天梯蜿蜒直上，玉石台阶就如同她的退休之路，道阻且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好熟悉的配置。 果然，经典环节虽迟但到。 修仙位面必备的登天梯，按照惯例，每上一层台阶，施加在身上的灵气威压便会递增，用以考验弟子的毅力、心性与潜力。 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的云雾中出现了一个宽敞的平台，平台一侧立着个精致的八角小亭，几个约莫七八岁，身穿华岚宗弟子服的小娃娃正坐在亭子里，被十几个群参试者围着。 其中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眼尖，见到宋知微上来，立刻朝她热情地招手，示意她过去。 没等宋知微搞懂这是在做什么，十几个小娃娃你推推我我拽拽你，窸窸窣窣地开起了小会。 年纪大些的努力维持着秩序：“上一轮是我讲的规则，这次谁来？” 抱着书卷的小姑娘用尽全力的举起手：“我我我，我方才帮长老收课业了，都没有讲过。” “那下一轮我来！”另一道声音急忙喊道，生怕自己参与不了。 …… 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好一会儿，终于达成了共识。 那个抱着书卷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努力板起脸学着平日里长老布置课业时的样子走到众人面前。 伸出手指指向亭子后并排放着的几个玉盆。 “诸位道友请看这边。” 盆中水倒映着天光云影，仔细看去，能看到十几条小鱼在里面乱游。 至于为什么要说是乱游。 宋知微看着死命往盆底钻的那只，欲言又止。 幸好是幻化而成的，这要是真鱼，迟早给自己饿死。 小姑娘继续认真的讲解：“第一关‘寻灵’考的是我等修士对灵气的天然感知力。这些鱼儿皆是玉石所化，诸位道友只需静心感应，寻到灵玉所化的那条。” “诸位可放心，池中之水特殊，不会有溺水的风险，可放心下水，不过要记住，每个人只有一次捞鱼的机会，同时每个人只有一柱香的时间。时间一到若未能寻到灵玉便算做失败。”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就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叹息。 一个面色发白的青年忍不住扬声问道：“小仙君，敢问后面可是还有别的关卡？若是，若是失败了该当如何？” 这才第一关，他的腿便因为登天梯的时候压制有些抬不起来，若是中途力竭，无法通关，岂不是要与求仙问道的机会失之交臂？ 他这话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许多目光都聚焦在几个小娃娃身上。 抱着书卷的小姑娘显然对此早有预料：“这位道友，沿着登天梯往上统共还有俩轮考验，皆在考验诸位不同的潜质。”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后才继续道：“至于闯关失败或是不能爬完登天梯，诸位道友也不必过于忧心，关卡更多的是让诸位展现自身所长。 方便诸位后续选择适合自己的宗门，宗门也好因材施教，并非要求关关皆过，当然还是要祝各位道友关关难过，关关过！” 解释完毕，几个小娃娃便领着参试者们分别走向不同的玉盆，宋知微便被分给了那抱着书卷的小姑娘。 小姑娘自觉肩负起了“前辈”的责任。 她凑近宋知微，正准备跟她讲讲自己当初仅花了三天就感受到了灵气的小技巧。 然而她的嘴刚张开，连个音节都还没发出，就见身边的宋知微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干脆利落的俯身将手探入水中，捞起了一条死命撞盆底，看起来傻乎乎的银白色小鱼。 小姑娘瞬间瞪大了眼睛，即将说出口的诀窍卡在了喉咙里。 被捞起的小鱼非但没有挣扎，反而在离开水面的刹那周身灵光一闪，瞬间化作一枚内里鎏光闪烁的透明灵玉。 宋知微掂了掂手中温凉的玉佩，转头看向呆住的小姑娘：“是这样吗？” 小姑娘只呆呆地点点头，拉着宋知微回到亭子里面：“记录在册后道友便算是与这玉佩绑定了，玉佩既可用作储物，待后续拜入宗门后会有长老将玉佩与宗门绑定。” 说完还不忘向着还没有捞到鱼的众人喊道：“捞不到也会有玉佩的！到时候去自己的宗门找长老领！” 转回身来，双手托腮，一双明眸亮晶晶地望着宋知微，满是钦佩：“我叫宁玉，敢问道友名讳。” “宋知微，有劳道友。” 最后一笔落下，宋知微三个字浮现在玉佩之上。 宁玉认真记下名字，将玉佩递回，眼里崇拜不减：“宋姐姐好厉害！宋姐姐要加入我们华岚宗嘛。” 与宁玉聊了片刻。 有人来找宁玉记录，宋知微便不再打扰，准备在亭中休息片刻。 就在此时，庭外负责计时的弟子扬声道：“一柱香燃尽，未寻得灵玉者请回到登天梯前往下一轮考核。” 话音落下，人群中失望，不甘的情绪弥漫开来。 突然，一个面色涨的通红的青年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亭内几人，尤其是她们手中那块灵玉，胸膛剧烈起伏。 “下一项？说得轻巧！” 青年猛地指向亭内，尖利的声音让宁玉忍不住捂住耳朵：“这算什么公平考核？！这里是你华岚宗地阶，规矩都是你们定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提前透了题专门照顾要加入华岚宗的？” 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转了一圈，随即狠狠剐向宋知微：“还有她！这种仙家小辈，怕是早早便开始引灵入体，修炼不知道多少年了，我们这些普通人拿什么跟她比！” 这番指责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在未能通关的人群中炸开。 不少本就沮丧的人被煽动，看向亭内的眼神都带上了愤恨。 “对啊……她们怎么那么快？” “肯定是有内幕……” “我们辛苦登天梯，难道就是来陪跑的？” 宁玉气得脸颊鼓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要争辩：“你胡说！我们才没有透题！宋姐姐是靠自己……” “你说没有便是没有了？” “够了！” 宋知微冷声打断，她上前一步：“你自身感知不足，耗时无果，便妄加揣测，怨天尤人，此等心性，即便是通过考核，于大道之上又能走多远？” 她的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 那青年被说得面红耳赤，尤自不服，梗着脖子道：“你说得轻巧！你们天生就在仙界，起点就比我们高！” 宋知微差点被气笑了。 先不说她还真不是生在仙界的，她一个妖界少主，真论起出生地，跟这仙界隔了十万八千里。 这人自己不行，便觉得所有人都欠了他的，当真是…… 心底只剩下一种荒谬的无力感。 她懒得争辩，转身欲走。 这“寻灵”一关，考验的是对灵气的感知力，若是连灵玉跟普通玉石化作的小鱼都分辨不出，那光引灵入体就是一道坎。 当然要是最后赌一把随手抓一只赌对了也可以，气运也是修仙的一部分。 说白了，你想修仙却连灵气你都感知不到，你怪谁？ 她一个天火灵根，又是妖修，对天地灵物气息的敏感远超常人，捞到灵玉实属正常。 说她靠天赋又如何，总不能让她把灵根挖出来或者重新投个胎吧？ 只是这话，没必要对一个已经认定“有黑幕”的人说。 宋知微拉着许常曦转身欲走， 忽然，那闹事青年似被愤怒彻底冲昏了头脑，竟猛地朝距离他最近的宋知微扑去，伸手想抢夺她手中的玉佩：“我倒要看看，你这灵玉是真是假！” 这一下变故突生，谁也没料到有人敢在华岚宗地界动手。 第3章 看不清前路，望不见归途 宋知微反应极快，在对方扑来的瞬间便已侧身避让。 那青年一击落空，眼见宋知微轻松躲开，心知他没办法拿宋知微怎么样。 竟红着眼，不管不顾地调转目标，又朝着远处一人抓去，似乎觉得她更好拿捏。 宋知微闪身过去将对方护在身后，只是这次没等青年靠近。 “华岚宗地界，岂容你放肆？” 下一瞬，就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青年身侧，将他的肩膀按住。 那青年往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连一声惊呼都未能发出，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甩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山壁上。 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还是宁玉最先反应过来：“纪长老好厉害！” 纪倾棠看了一眼宋知微，目光落在那与友人极为相似的眉眼，眼神愈发柔和，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考核继续，专心前路。” 说罢，她身形一晃，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值守弟子立刻上前处理晕倒的青年。 宋知微看了眼吐血了的青年。 脑海中忍不住响起山下医者念叨的那句：“吐血一定是不正常的……” 确实不太正常。 宁玉凑到宋知微身边，小声说：“宋姐姐，许姐姐你们没事吧？刚才那是我们纪长老，超级厉害的纪长老！怎么样，加入我们华岚宗就可以有这么厉害的长老。” 宋知微对宁玉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随即立刻转头看向身后之人：“你怎么样？” “多谢道友。” 【检测到任务目标：许常曦。 请宿主确保对方身心安全，如若确认对方反派份，请宿主即刻将其抹杀。】 许常曦身姿挺拔，但离得近了，宋知微敏锐的捕捉到从她身上透露出的血腥味。 素色衣裙的袖口衣摆，甚至后背上都有几处深褐色的血迹，面色苍白，若是仔细去看便能发现她呼吸极轻，左臂在动作时带着几分僵硬。 等下。 你是说这个看起来浑身是伤的人是她的任务目标之一吗。 是那个如果死了有概率拉着整个位面陪葬的任务目标之一吗。 【是的宿主！是她，是她，就是她！我们的目标，许常曦！】 最后调不对。 不对那不是重点。 许常曦似是察觉到目光，回望过来：“这位道友，可是有事？” 四目相对，宋知微脑子飞速运转。 许常曦就是当初零零告诉她定位不到的第五个任务目标，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一个受伤的任务目标，一个逐步增加威压的登天梯，两个不知道会考什么的关卡。 不行，必须把人放眼前看着。 “道友可愿与我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许常曦闻言愣了愣，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允：“在下许常曦。” “宋知微。” 两人向宁玉和其他几位小娃娃道别，再次踏上了登天梯。 越往上，灵气威压愈发明显，如同无形的潮水般一**涌来。 周围不少参试者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喘息声也重了许多。 更有甚者直接瘫在登天梯上，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眼睛发直。 宋知微适应良好，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身旁的许常曦身上，见她虽然气息有些不稳，步伐却不受影响，心下稍安。 爬天梯实在是有些无聊，宋知微一会儿指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建筑，猜测那是华岚宗的哪座山峰。 一会儿吐槽一下刚才的青年，说他人不行还怪别人没给他推到重点。 语速不快，声音清脆，并不惹人厌烦。 许常曦起初只是默默听着，偶尔在宋知微问及“常曦你说对不对”的时候，简短的“嗯”一声作为回应。 这种一个嘚啵嘚，一个嗯啊哦的状态过了将近一刻钟。 前方的云雾再次散开，露出了一处更为开阔的平台。 与前一关的热闹不同，这个平台异常安静，平台边缘的老松斜伸出去，有位少男抱剑而眠。 平台中央除了四处观察的修士空无一物。 宋知微刚踏上平台，看着那面巨大的石壁，脸上露出了些许茫然。 这关考什么？面壁思过？还是藏了什么东西需要找出来。 抱剑少男察觉到了有人来，懒洋洋的掀开眼皮，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似是随口问道：“看到什么了？” 宋知微很想说看到你嘴里叼着的那根草好像飘走了。 但是显然不对。 旁边的许常曦凝神望着石壁，沉默着，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时不时停顿一下：“虚……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心斋坐忘，形如槁木……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 她念出的字晦涩难懂，唯有盯着那个字的时候才能有片刻感知到那个字到底该怎么读，却不解其意，只能凭借模糊的感应将其复述出来。 许常曦念了约莫大半篇，便停了下来，微微蹙眉，最后几句已经变得十分模糊，每个字都要仔细辨认许久。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少男示意许常曦将玉佩扔过来。 确认令牌上的名字后记了下来，随即挥挥手示意许常曦可以离开了：“行了走吧。” 宋知微：“？” 被留在这里小半个时辰不让往上走的其它人：“？” 她念的什么玩意儿？怎么就能走了？ 在这干坐了一上午啥也没看出来的一位修士：“好好好，真好。” 宋知微看了一眼少男，又看了一眼正在等她的许常曦，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心经……” “你住嘴！” 她刚开了个头，那抱剑少年脸色猛地一变，身形如电，瞬间闪至她身边，一把捂住宋知微的嘴，将人拉到角落：“有那几大血脉传承的妖修？” 宋知微点了点头。 少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也不行，考核呢，你大白话念出来了后面的人怎么办，你要毁了这场考核吗。” “但我看到的就是这样的…” 少男沉默，少男思考，少男抬头看了眼天祈祷自家在华岚宗主殿的宗主透过水镜看到后能来救他。 他是放，还是不放…… 照理说这上面刻的是古神文，时过境迁，其形其意早已非寻常修士所能理解，唯有悟性高的才能读出来，但也只能读出晦涩难懂的音节。 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倒也能读懂。 若是有古老血脉传承的妖族因其先祖可能接触过这种文字，血脉中残留着些许印记，才能直接“看”懂其意，甚至能看到完整清晰的原文。 但这功法八百年前就淘汰了。 他看着宋知微那“那我能总不能总不能是我的问题吧”的眼神，最终咬了咬牙，飞快地记录下名字，使劲挥手示意二人快些走：“过过过！” 那位干坐了一上午的修士，看着宋知微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少年，悲愤交加：“她就念了仨个半字！？她怎么就过了？” 少年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重新抱起剑，恢复懒散姿态，淡淡丢下一句：“她眼神比较好。” 众人：“？？？” 你们这关到底是考什么的啊！ 宋知微跟许常曦几乎是脚不沾地的被持剑少男“请”到了平台的另一侧。 一位身穿杏林院法衣的医者正在此处等候，见到她们出现，目光在许常曦身上那明显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上停留一瞬，眉头微蹙，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二位道友，最后一关‘问心路’亦是登天梯的最后一段，共计百层。” “此段阶梯，考验的不再是肉身对灵气威压的承受，而是神魂，每多上一层，神魂便如受一刀剐剔，非意志坚定、道心稳固者不可承受。” 宋知微在登天梯边缘疯狂试探。 一只脚落在登天梯上，好像还行…… 医者目光再次扫过许常曦，语气加重了些许：“量力而行。” 这话，几乎是明着说给状态明显不佳的许常曦听的。 许常曦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眼神更加坚定，她对着医修微微颔首：“多谢道友提醒，在下明白。”说罢，竟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迈步踏上了第一层台阶。 最初的几十层，两人尚能互相支撑。 然而，随着层数增加，接近七十层时，压力骤增。 踏入八十层的瞬间瞬间，宋知微清晰地看到许常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又失了几分血色，但她立刻稳住了身形，继续向上。 此刻许常曦只觉得有尖锥正狠狠地刺入她的识海。 身形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她死死咬住牙关，舌尖瞬间尝到了铁锈味道，借着这股刺痛强行稳住了身形，将另一只脚也踏了上去。 八十阶后，每上一阶，那神魂被撕扯之感便清晰一分。 起初是尖锐的刺痛，渐渐的，仿佛有无数刀刃在她神魂最深处反复切割。 额角细密的汗珠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玉阶上，瞬间蒸发。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得可怕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冲撞太阳穴的咚咚声。 肉身的疼痛在此刻反而变得微不足道，飘散的意识被死死钉在这具躯壳里，一遍遍提醒着她一个冰冷的事实。 你还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这撕心裂肺的痛苦。 停下来吧……太痛了…… 好不容易活下来，为什么还要承受这些？ 放弃吧，一切就都结束了。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经历了亲人惨死在魔修收下，颠沛流离险些饿死，甚至险些被灵根贩子挖去灵根之后，还要踏上这条路。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诱惑，只要停下，这无休止的折磨就会结束。 意识在剧痛中浮沉，过往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是娘亲在最后关头将她死死护在身下，温热的血液浸透她的衣裳…… 是爹爹怒吼着冲向魔修，为她争取到一线生机…… 是山下那个杏林院的医者，一边为她处理伤口，一边叹息着说“丫头，何苦如此执着”…… 华岚宗主殿内，水镜清晰地映照出两人并肩前行的身影。 李慕舟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子，手中折扇无意识的轻点指尖：“煞气凝而不散，隐有怨魂哀泣之感，小小年纪，竟背负如此业障……恐生心魔。若执念不破，恐有入妄之危。” “福祸相依，因果未定，是碎是成，皆看造化，有人同行，或可分担一二”晋祠修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许常曦。 李慕舟挑眉：“分担？如何分担？顶多……是给个念想，不至于彻底迷失罢了。” 殿内一时静默。 九十五层，九十八层…… 许常曦只觉得支撑自己的力量骤然消失，一直萦绕在身旁属于宋知微的微弱气息也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断。 她踉跄一下，勉强站稳，抬眼望去，前方只有模糊的台阶和弥漫的云雾。 看不清前路，望不见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