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纪元》 第1章 迷雾之钥第一章:石狮破界 · 诡庙惊魂 【第一卷:山海纪元·迷雾之钥】 高二学渣莫小希,被父母强行带去古怪的炎帝庙“转运”,两尊石狮拉着整座庙宇,撞破时空,将她绑架到了诡谲谲怪诞的山海世。 九头疯鸟的“母爱”、无豆城的行尸走肉、明天岛的美梦陷阱…… 她的求生之路,从遇见那个神秘少年开始。 【人设】 坚韧成长型女主 vs 美强惨守护型男主 第一章:石狮破界·诡庙惊魂 剧烈的颠簸将莫小希从昏沉中震醒,鼻腔里还残留着庙宇陈旧的香火气。 几小时前对父母强拉她来此“转运”的埋怨,此刻已被一种更真切的恐惧取代——整座庙宇正在失控下坠!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唯一的小窗边,向外望去—— 景象让她魂飞魄散。 那两头枣红色石狮正拉着庙,在混沌扭曲的流光隧道中奔跑!它们周身幽蓝火焰暴涨,庞大身躯悍然撞碎前方一道道透明琉璃般的空间壁垒! 每一次撞击,庙宇都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抓紧!要穿过最后一道‘界膜’了!”庙外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 话音未落, 轰!!! 最猛烈的撞击到来! 莫小希被狠狠抛起,重重砸在墙上。未等她缓过神,一股洪荒般古老的恐怖威压,如泰山压顶般轰然砸落! 庙宇如被无形巨锤击中,猛地倾斜翻滚! 透过剧烈晃动的庙门,她看到了令灵魂战栗的景象。 一只难以言喻的巨鸟遮蔽了月光!紫黑色羽翼覆盖天空,九条蜿蜒长颈连接着布满血丝、疯狂转动的头颅,每个头颅上只有一只浑浊、充满疯狂与执念的巨眼! “女儿——!回到妈妈这里来——!” 九个头颅同时尖啸,声音撕裂耳膜,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溺爱与彻底的疯癫! “是那疯婆子!”姜瓦脸色剧变,双手急翻,幽蓝火焰化作巨网罩去。 九头鸟竟一口吞下火焰,喷吐出更炽热混乱的火流反击! 庙宇剧烈燃烧,摇摇欲坠。那两只拉庙的石狮,竟在这一瞬间,身形暴涨,鬃毛化为烈焰,变成两只巨兽,像九头鸟扑咬过去,但刹那就被轻易撕碎! 九头鸟的九只巨眼齐刷刷盯住莫小希,眼中射出凝实的、极寒的惨白光束,如同九道冰冷枷锁,要将她攫取! 求生本能压倒一切!莫小希尖叫着向侧面翻滚,双手死死抠住地板缝隙,双脚蹬住倾斜门框,全身肌肉绷紧,如抵抗狂风的小兽,与那恐怖的吸力抗衡! “附近有西王母麾下的巡狩者的气息!“姜瓦道。 “不敌这疯婆子!放下她,否则我们都得死!”胖和尚僧袍下摆露出无数扭曲的触角,猛地蹬地。“走!” 话音未落,姜瓦与胖和尚的身影连同残存火光兽,瞬间溃散消失——他们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她! 九个鸟头伸到莫小希面前,抽噎着,“深情”凝视,腐坏的“母爱”气息几乎让她窒息。 “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面对这毛骨悚然的“母爱”,莫小希在极致恐惧与恶心下,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在意识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瞬,她感到手背传来一阵灼痛,仿佛烙铁刻印。遥远的方向,似乎炸开一声撕心裂肺、穿透一切屏障的怒吼: “小希——!” 但那声音太遥远,如同隔着重洋。无边的黑暗已如冰冷的海啸,轰然将她彻底吞没。 意识彻底湮灭前,几段碎片锐利地刺入脑海: ·父母车上为去“炎帝庙转运”争吵的烦躁…… ·尖耳竖眼的姜瓦指着“登山近道”,笑容诡异…… ·峡谷中,巨大炎帝像俯视着她,庙前石狮的眼珠仿佛在转动…… ·深夜大殿,压抑的争执炸开:“……若被他知晓,皆死无葬身之地!”“必须带她去!她是钥匙!” ·她惊恐转身,姜瓦与胖和尚如鬼魅封死退路。胖和尚跺脚,地动山摇。 殿门震开,幽蓝火焰的石狮拉着庙宇冲天而起,父母的小屋在下方瞬间缩成黑点,湮灭于无边夜幕。 窒息般的胸闷将她拖回意识。 颠簸轰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巨大生物心脏搏动般的沉闷声响:“咚……咚……” 震得耳膜发麻。冰冷、粘稠、带着腐烂气息的暖流,一下下喷在脸上。 她猛地睁眼。 黑暗,温热,令人作呕的暗红色羽毛壁垒。 她像一枚蛋,被紧紧压在活物腹下,身下巢穴高悬于万丈深渊。 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妈妈的、信号诡异的短信骤然浮现: [小希,你在哪?快回来!]。 ——在哪? 此刻,她彻底明白,那座飞行的诡庙,已将她带离原本的世界,坠入了无法想象的绝境。 “妈妈终于找到你了!宝贝!”九头鸟凄厉的尖啸凿破死寂,也将莫小希拉回荒诞现实—— 她正像鸟蛋一样被压在鸟巢里! 其中一个鸟头甚至试图用扭曲的鸟喙模仿人类的亲吻动作,蹭向莫小希的脸,那股混合着腐肉与执念的“母爱”气息,几乎让她窒息呕吐。 九个疯狂鸟头开始为“谁才是最优秀的妈妈”互相撕咬! 巢穴剧烈摇晃! 机会!莫小希挣扎着挪出,冲向边缘,却一脚踏空,直坠深渊! 风声呼啸,绝望攫住心脏。 急速下坠中,她瞥见下方森林里,一个胖乎乎、胸口有个大洞的少年正目瞪口呆地望天。隐约听见惊呼: “哇!天上掉下个人!” 少年焦急地对身边形如狸猫、背生肉翅的小兽喊了句什么。小兽低鸣,身形暴涨,冲天而起! 在即将砸入林间的前一刻,她摔落在一样柔软温暖的物体上,下坠之势一缓,翻滚落地。 惊魂未定中,对上一双清澈关切的眸子。 “你、你没事吧?”少年开口,声音带着真诚担忧,“我是洞宝!这是我的伙伴,类!” 莫小希看着洞宝毫无杂质的眼睛,和类如小猫般依赖的姿态,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丝。 “莫小希。”她指了指自己,声音嘶哑,“谢谢你们救了我。” 然而,未等喘息—— “嘻嘻,逮到两只小家伙!”紫红眼睛、血红厚唇的怪脸在洞宝身后出现,是一个形似无毛豺狼的怪兽。 另一只头生四角、眼冒冷光的怪兽,蹄声如雷,堵住了后路。 紫红眼怪物巨口一张,带着腥风的利齿便朝莫小希咽喉咬下!洞宝吓得紧闭双眼,却毅然张开双臂死死护在她身前。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仿佛冻结。一股沁入骨髓、连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寒意骤然降临。 林间的雾气仿佛被瞬间冻结,凝结成细碎的冰晶悬浮空中。先是一缕极细微……几不可闻的叶笛声,像蛛丝般拂过林间。 紧接着,旋律陡然清晰、悠扬、空灵,如同无形的冰冷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也淹没了莫小希的恐惧。 那旋律……像一道微弱的电流,不仅击中记忆深处,更让她手背的旧疤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烫。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混杂着巨大的悲伤,让她心脏揪紧,几乎落泪。 那紫红眼的怪物动作僵住,眼中充满惊骇。旁边的四角怪兽浑身一颤,蹄子不安地刨地,声音带着恐惧失声喊道: “雍和大人!是……是原叶曲!他、他怎么会在这里?!巫咸国不是说他被……” 被称作雍和的紫红眼怪物猛地扭头,尖声打断: “闭嘴!你想害死我们吗?!完不成西王母的命令,你我都要魂飞魄散!” 它们的恐惧几乎化为实质。莫小希心脏狂跳,循声望去—— 古树枝干阴影处,一个身披宽大黑色斗篷的少年静静悬浮。他兜帽遮住大半张脸,此时天色已微明,晨光勉强穿透林间雾气,只看得出他清瘦冷峻的轮廓。 少年看起来像是匆匆赶来,兜帽下的脸色在曦光中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近乎透明的苍白。 他放下唇边树叶,甚至没有看那两只怪物一眼,只是漠然抬起一只手。指尖微光凝聚,周遭空气仿佛都为之凝固。 “滚。” 雍和与四角牛如同被无形鞭子抽中,压抑怪叫,惊慌遁逃,瞬间消失。 死寂。只剩下风声和莫小希震耳的心跳。 少年身影落地,没有一丝声响。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向莫小希,转身欲走,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莫小希似乎看到他身形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在强忍着某种不适,随即迅速稳住了。 “等、等一下!” 莫小希挣扎站起,声音嘶哑。一种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仿佛不叫住他,就会失去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莫小希对上了他微微侧头时,从兜帽阴影下瞥来的目光。那目光……冰冷、疏离,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然而,在这极致冰冷的深处,她竟捕捉到了一丝被强行压制的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 那一瞬间,莫小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的、毫无来由的刺痛。这感觉转瞬即逝,却无比真实。 他迅速收回目光,身影如被阴影吞噬,消失无踪。直到他彻底消失,那股笼罩林间的极致寒意才缓缓消散。 莫小希僵在原地,心脏仍在狂跳,手背的灼烫感也尚未褪去。 “他……到底是谁……” 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块发烫的皮肤。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复杂、更混乱的情绪——混杂着好奇、感激,和一丝莫名的心疼——在她心中疯狂蔓延。 ‘他刚才的样子……好像很不对劲。” 洞宝这时才敢从类的身后探出头,小脸煞白,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声音发颤: “小希……你的手……在、在发光!那个印记……好可怕的气息……是‘蚀心咒’吗?” 莫小希猛地抬手,手背上那枚旧疤正迸发着不祥幽光,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咬合她狂乱的心跳,如同一个冰冷的寄生灵在窃取她的生命鼓动。 一股灼痛如烧红的铁丝,沿血管直刺心脏! 然而,就在即将刺穿的刹那,痛感骤变,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护住心脉,霸道得几乎将她的身体撑裂。 这印记,如索命的诅咒,更像……一座不容拒绝的牢笼。 (第一章完) 第2章 迷雾之钥第二章:归乡图鉴·同行之约 第二章:归乡图鉴·同行之约 晨光熹微,林间雾气氤氲。 莫小希猛地抬手,手背上那枚火焰状的旧疤正散发着不祥的幽光,皮下血管甚至随着光芒诡异搏动,传来阵阵灼烫。 “蚀心咒?那是什么?” 一股寒意深扎心底。这疤两年前莫名出现,试尽药膏去不掉。平日不疼不痒,此刻却仿佛活了过来,像一个冰冷的寄生灵开始苏醒。 洞宝猛地捂嘴,大眼睛里充满纯粹的恐惧,拼命摇头,仿佛光说出这名字就会耗尽他所有勇气,甚至招来不祥。 看他模样,莫小希强压下喉咙里的尖叫和翻涌的疑虑。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必须先搞清楚更急迫的问题。 她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洞宝,洞宝惊呼道:“你竟然来自传说中的现世!” 莫小希深吸一口气:“那我该怎么才能回去?” “你必须回家?”洞宝挠挠头,圆脸露出为难,“回现世很难的……山海世和现世的结界,每一万年才打开一次呢……”他语速很慢,每个词都需从记忆里仔细翻找。 一万年……绝望瞬间攫住莫小希的心脏。在这危机四伏之地,她可能连一天都活不过。 “但但但但是!”洞宝急忙道,像是要驱散她的绝望。他从怀里暗袋,无比郑重地、甚至带着一丝虔诚地掏出一物。 那是一叠用藤蔓穿在一起、破旧厚重的皮纸——《山海世图鉴》。 “这是我们贯胸国最宝贝的《山海世图鉴》!老族长说,里面记载着山海世所有的知识!”洞宝说到“老族长”时,眼神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空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落的胸口。 他将干净叶子汇聚,小心翼翼将书放在上面,双手合十,闭眼念念有词。破旧《图鉴》仿佛被注入生命,页面无风自动,发出“沙沙”轻响,一道柔和白光从书脊渗出,在空中延展成巨大、立体、微颤的光影地图! “哇!”莫小希瞪大双眼。 洞宝笨拙地指点:“小希你看,我们现在大概在这……哦,那边是厌火国,他们生气时会从鼻孔喷火!……啊,找到了!”他的手指快速却有些胡乱地划拉书页,最终停在一页绘有幽暗山丘和一朵奇异花朵图案的地方。 “是不死国的传说!说在该国附近的黑暗九丘深处,有种宝物叫‘迷失花’,能指引迷失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 “迷失花''?”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莫小希。 她抬起头,眼中的迷茫脆弱被燃烧般的坚定取代。“我立马去不死国,找迷失花!” 洞宝看着她眼中的火焰,怔住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空落的胸口,又看看手中厚重的图鉴,用力吸一口气,挺起胸膛:“那那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在找……找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我的心!” 他的声音起初带着犹豫,但越说越坚定,既像在说服莫小希,也像在说服自己。“我一直想去找,但不知道心长什么样、怎么找回来……不死国的人活得长,知道得多!他们说不定能告诉我!我们可以做伴!我的类也很厉害的!” 类“呜呜”叫着,用毛茸脑袋蹭了蹭莫小希手背,又担忧地看了看洞宝。 一股细微却真实暖意,悄然驱散一丝盘踞她心头的冰冷孤寂。她看着洞宝清澈眼中那份笨拙却毫无保留的善意和决心,深吸一口气。 “谢谢。” 二字很轻,却承载了她此刻全部的重量和信任。 “我们一起想办法活下去,然后……回家。” 她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洞宝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大大的笑容。他立刻蹲下身,捡起尖锐石片,极其熟练地在旁边平坦大石上“咔嚓咔嚓”刻划起来,速度之快,动作之精准,与平时慢吞吞判若两人。 莫小希好奇凑过去,只见石头上瞬间出现一行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辨的字: 【和小希、类同行。目标:不死国,找迷失花(回家),也帮我找"心"。] 刻完,洞宝把石块扔进胸口的洞里,石块慢慢变小,最后在洞口中心消失不见。 他长长舒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不好意思地冲莫小希笑笑:“嘿嘿,这样就不会忘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继续翻阅厚重的图鉴:“《图鉴》上说,去不死国最快的路就是穿过羽民国!绕路的话,得穿过巨人丘陵,至少要多走半年!” “那去羽民国!”多半天莫小希都觉得是煎熬! “书上说羽民‘长头,身生羽’,‘善飞,能载人’……我们可以请他们带我们飞过去!过了山就是不死国边界了!” 飞行?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光,穿透了连日的疲惫与恐惧,让莫小希心中一振。 一整日,他们在幽暗的林间跋涉。空气潮湿闷热,脚下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滑腻的苔藓。 洞宝气喘吁吁,圆脸上挂满汗珠,但会在自己差点滑倒时“噗嗤”笑出来,笨拙地冲淡紧张气氛。 类则展现出惊人的灵巧与忠诚,时而蹿向前方示警,时而跑回鼓励。 这份绝境中相互依偎、笨拙却真诚的温暖,成了支撑莫小希前进的最大动力。 而她手背上那个印记,仿佛蛰伏般,只余下微弱而持续的温热,提醒着她那未解的危机。 夜幕降临。篝火噼啪作响,洞宝和类依偎着沉沉睡去。 莫小希却毫无睡意,抱膝坐在火边,跳动的火苗映照着她惊魂未定的脸庞。白日里的荒诞与恐怖,以及手背上那灼烫的“蚀心咒”印记,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 一股熟悉的、沁入骨髓的寒意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压过了篝火的温暖。 莫小希心脏猛地一缩,倏然抬头—— 他就在那里。 黑衣少年静立于不远处古树的阴影下,仿佛本就是夜色的一部分,安静得如同幽灵。 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鸟,正安静地栖息在他曲起的指节上。小鸟额间那一小簇暗红色的绒毛,形如火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他来了多久? 少年并未看她,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眼神却空洞失焦,仿佛穿透火光,凝视着某些极其遥远或痛苦的景象。那股笼罩着他的沉重孤寂感,比昨夜更浓,几乎令人窒息。 莫小希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噼啪——!”篝火中一根木头骤然断裂,爆响清脆。 这声音如同咒语,瞬间击碎了他眼中的空洞。他猛地转过头,如墨的眸子精准地看向莫小希。跃动的火光,第一次清晰地照亮了他兜帽下的脸庞。 极年轻的容颜,却浸透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与苍凉。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苍白,火光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透着一股执拗的隐忍。几缕未束好的墨色长发垂落,发间竟夹杂着几丝刺眼的银白,与他年轻的面容形成残酷对比。 然而,最让莫小希呼吸一窒的,是他额间正中那道暗红色的火焰印记——古老、奇异,如同一簇被强行禁锢、已然凝固却仍在无声燃烧的火焰,与他周身死寂冰冷的气质格格不入,形成一种近乎悲壮的冲突。 就在她心神剧震之际,他指节上的小黑鸟忽然歪了歪头,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望向她,随即毫无预兆地振翅飞起,轻盈落在她膝头,仰着小脑袋看她。 几乎是本能驱使,她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小鸟头顶那簇火焰绒毛。 小家伙非但不躲,反而亲昵地蹭蹭她的指尖,发出一声极细微的、满足般的咕噜声。这触感奇异地安抚了她心口的锐痛。 阴影下,少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曲起的指节下意识收紧,似想召回那擅自行动的小东西,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默许了这一切。 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既视感,混合着莫名的亲近冲动与一阵尖锐到窒息的心痛,猛地攫住了莫小希的心脏! 这眼睛…这印记…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一种矛盾的撕裂感让莫小希几乎喘不过气。她鼓起勇气,目光从膝头的小鸟转向阴影中的少年,声音微颤: “我们……是不是见过?我不记得了。” 黑衣少年的脊背猛地一僵。他极其缓慢地转头,目光极快地扫过那只蹭着她手指的小鸟,兜帽阴影下,那双深眸中翻涌着震惊、痛苦,与一种近乎恐惧的回避。 沉默良久,久到篝火声都显得喧嚣。他才开口,声音沙哑低微: “忘记更好。” 这没头没尾的话刺痛了莫小希。“为什么…要忘记?”她忍不住追问,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什么。 他周身气息骤然冷冽如刀,仿佛她触碰了绝对的禁忌。 “记得,”他停顿,仿佛权衡字句,最终吐出沉重二字,“…太重。” 他猛地转头,兜帽下的阴影深不见底,眸中似有某种东西碎裂,“压垮…你珍惜的一切。” 这话像冰锥,精准刺中莫小希最深的恐惧——她的失踪,是否已将父母拖入万劫不复?脸色瞬间惨白。 似乎察觉她的恐惧,他生硬别开脸,像后悔多言,生硬地划清界限: “…与你无关。” 死寂蔓延。莫小希抱紧膝盖,无意识抚摸着膝头小鸟,目光却无法从他孤绝背影上移开。那深不见底的孤独,比黑暗山林更令人窒息。 “你…一直是一个人吗?像这样…在黑暗里。”她鼓起勇气问道,声音微颤,话出口才觉唐突,似在窥探他最深的伤口。 他未动怒,只是周身孤寂感愈发浓重,几乎化为实质。良久,才吐出四字,仿佛耗尽所有力气: “好过失去。” 莫小希不懂。但她能感受到那四字背后沉甸甸的、化不开的痛苦——那是一种比较之后,不得不做出的最残酷抉择。 说完,他目光极快地扫过仍眷恋她膝头的小鸟,眉头微蹙,似做出决定。 声音依旧冷淡:“它…叫‘墨司’。嗜食肥遗之肉,厌阴雨潮气。你既无事,便由你照看几日。” 语气不容置疑,仿佛随手丢给她一件麻烦行李,甚至未再看那小鸟一眼。 莫小希愣住,下意识低头。小家伙也正仰头看她,黑豆眼里竟似有一丝…期待? “我…照看它?”她茫然重复。 “嗯。”他喉间挤出一个短促音节。不待她再问,身影已向后悄然后退,融入更深阴影,仿佛多留一刻都令他不适。 莫小希怔坐原地,低头看着膝头“墨司”。小家伙亲昵地蹭蹭她手指,对这安排满意极了。 一种异常熟悉、令人心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恍惚轻语:“…你蹭我的样子,跟我喂过的那只小黑鸟可真像…” 她笑了笑,“大概是缘分吧,所以我才会第一眼就想对你好。” 一股奇异的暖流悄然驱散恐惧与孤寂。她小心翼翼捧起小鸟,感受它微小的重量与温暖体温。 “墨司…肥遗之肉…厌阴雨…”她喃喃重复,嘴角不自觉微扬,“还挺娇气。” 尽管那少年来去突兀,但这只被强行塞来的小鸟,却像一份沉甸甸的真实寄托,让她在这恐怖陌生世界,有了一份需要照顾的具体责任,也仿佛…与他牵起了一丝微弱却切实的联系。 她将墨司轻轻放回肩头,小家伙熟练找到舒适位置站稳。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满怀希望地对小鸟,也对自己说,“那以后,请多指教了。我们一起…走下去。” 然而,当他们穿过一片苍白扭曲的林地,踏入那个被无形屏障笼罩的谷地——“无豆城”时,所有希望瞬间冻结。 死寂。 一种绝对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如同厚重湿冷的绒布,猛地包裹了他们,淹没了所有声音,只留下地底传来的、震荡灵魂的低频嗡鸣。 眼前的景象让恐惧呈指数级放大。 第3章 迷雾之钥第三章:无豆诡城·阴影囚途 第三章:无豆诡城·阴影囚途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大城市,匍匐在惨淡的天光之下。街道宽阔笔直,路面由某种冰冷的黑色荧光石材铺就。 道路两旁是墓碑般林立的灰色建筑,无窗无缝,表面光滑如镜,自身散发着呆滞的蓝灰色微光 最让莫小希毛骨悚然的是街上移动的“人影”。 他们拖着一双长翅膀,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半透明状,像浑浊的玻璃,能模糊看到内部的骨骼轮廓,却空洞无物。皮肤是毫无血色的灰白,紧贴着骨骼。 路人整齐划一的动作令莫小希头皮发麻:他们抬腿的高度、摆臂的幅度、每一步落下的间隔,都完全一致,像一群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精密却毫无生命的木偶。 眼神是完全空洞的,没有焦点,没有情绪,甚至没有疲惫。 彼此之间互不交流,擦肩而过时连最细微的眼神交汇都没有,仿佛是移动的孤岛。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被彻底榨干后的、冰冷的死寂气息。 莫小希他们如同三只误入巨人国的小鼠,胆战心惊地沿着宽阔死寂的街道边缘移动。与这些透明的羽民擦肩而过时,那股冰冷的、非人的气息让莫小希汗毛倒竖。 “这里……感觉好不舒服……头晕想吐……”洞宝脸色发白,死死抓住莫小希的胳膊。 几乎在踏入这片死寂的瞬间,类就发出了极度不安的低吼!它全身赤红色的毛发根根倒竖,身体伏低,喉咙里滚动着被死寂压抑的、几不可闻的威胁呜咽。 它锋利的爪子焦躁地刮擦着黑色石质地面,却发不出半点声响,这种无声的狂躁更显得诡异骇人。 与此同时,莫小希肩头的墨司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它全身羽毛炸开,额间那簇火焰状绒毛隐隐透出暗红光泽。它不再发出啾鸣,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种低沉、充满威胁的嘶嘶声。 墨司黑豆般的眼睛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那些透明的羽民和压抑的建筑深处。它的一只爪子紧紧勾住莫小希的衣襟,力道之大,几乎要抓破布料。 “墨司!类!”莫小希被它们这同步的、如临大敌的凶猛姿态惊住了,也令她明白,这地方的诡异远超想象。“冷静点,怎么了?” 就在她的指尖试图安抚墨司炸开的羽毛时,墨司猛地一颤,竟回头用喙不轻不重地啄了一下她的手指,眼神中闪过一丝让她快走的焦灼。这份通灵的预警,让莫小希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地方不对劲!”洞宝被类和墨司的激烈反应点醒,猛地想起《图鉴》,慌忙翻动,“迷毂树!对!书上说它的果子能定神破瘴!得找到果子,不然我们和它们都会……” 他的话音未落—— “哒哒哒哒——” 一阵清脆、规律到令人齿冷的脚步声,从街道尽头突兀地凿破了死寂! 就在脚步声响起的一刹那,街上所有透明的羽民瞬间定格! 紧接着,他们以一种近乎痉挛的、惊人的同步性,齐刷刷转向声源,深深低下头,露出最为脆弱的脖颈,仿佛在迎接或者畏惧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 类猛地人立而起,将洞宝和莫小希死死护在身后,对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龇出獠牙,尽管它无法发出咆哮,但那护卫的姿态已然分明! 莫小希赶紧推着洞宝,转身躲进建筑间的狭窄缝隙。 五只"人面鸟"倏然昂首挺胸,动作整齐划一到毫厘不差,姿态倨傲异常。它们细长的脖颈绷直,顶着方正的竹冠,如同戴着统一制式官帽的冷酷法官 “瞿如鸟!”洞宝显然有些吃惊,“我记得书上说他们是羽民国民的宠物,怎么会……” 瞿如鸟的眼睛半阖着,以一种近乎轻蔑的姿态斜睨着四周忙碌的羽民,仿佛在审视自己的所有物。翅尖闪烁着幽微而不祥的光芒,如同淬毒的针尖。 毫无预兆地,其中一只会突然振翅,以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将闪烁着异光的翅尖精准地点向某个路过羽民的额头。 每一次触碰,被点中的羽民都像是被无形的电流穿过,身体难以抑制地微微一颤,眼神瞬间涣散片刻,方才恢复清明,继续前行,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控从未发生过。 突然,领头的瞿如鸟瞬间消失!下一刻就如鬼魅般出现在一个推车羽民面前!它翅膀的尖端像毒刺一样,闪电般点向羽民的额头! 这一次,羽民脑袋里爆出一丝极不稳定的、刺眼的幽绿色!紧接着,一声像玻璃刮擦般刺耳的尖啸猛地响起! 另外四只瞿如鸟立刻像听到命令的猎犬,从不同方向扑上来,巨大的红色翅膀像幕布一样张开,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红色囚笼,把那个羽民连人带车整个罩了进去! 红光猛地一闪!翅膀收起后,原地空空如也! “啊——!”洞宝抑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莫小希心脏骤缩,几乎在同一瞬间猛地伸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后半截惊呼硬生生按了回去! 然而,已经太迟了。 那声短促的惊叫,如同石子投入绝对寂静的死水,在这落针可闻的街道上激起了清晰无比的涟漪。 领头的瞿如鸟猛地扭转头颅!它白垩似的脸上,那双细长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声音的源头——莫小希他们藏身的阴影!”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混合着阴冷探究与贪婪垂涎的扭曲表情! “它发现我们了!”洞宝的声音吓得变了调。 “被发现了!快跑!”莫小希嘶哑地低吼。 类发出一声被压抑的威胁低吼,身体在奔跑中猛地变大,试图挡住追兵。 但更多的瞿如鸟从四面八方无声地飞来,它们眼中射出的不再是苍白光束,而是一种像粘稠胶水似的暗黄色光线,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粘网,朝着类罩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 旁边建筑的墙壁上,几块砖石违反常理地悄悄滑开,露出一个窄缝!那个刚刚才被红色囚笼吞掉的推车羽民,竟然出现在那里!他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焦虑和恐惧,正拼命地朝他们招手!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怀疑!三人不顾一切地挤进了那道缝隙! 砖石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 缝隙后面,是一条又陡又窄、只容一人通行的石阶,向下延伸,又湿又冷。墙上长满了滑腻腻、发出惨绿色幽光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一股类似铁锈的金属腥气。 那个羽民举着一盏用同样发光苔藓做成的简陋灯笼,绿光映照下,他的脸显得既狰狞又脆弱。 “快!跟我来!它们的追踪很快就能渗进来!”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尖利走调,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台阶。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扇粗糙石门。他在门边一块不起眼的钟乳石上按特定顺序敲了几下,石门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向里滑开。 门后是一个比较大的天然石窟。洞顶垂下半透明的发光晶簇,投下清冷的光。 石窟中间,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水面纹丝不动,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他飞快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破旧的衣服,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莫小希惊魂未定地问:“它们……那些鸟,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抓你?” 夫罗瘫坐在水潭边,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顶晶簇,喃喃道:“监察使……它们是这里的‘王’……”他脸上掠过一丝深刻的恐惧,“灵源亮了,不合规矩……亮起来的,都会被带走……” “带走?带去哪裡?” 夫罗猛地回过神,惊恐地看了一眼地面自己的影子,用力摇头:“不能问……不能说……我们只是……只是‘柴薪’……” 他说完这个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蜷缩起来。 莫小希环绕四周,石窟内异常宽敞,却处处透着诡异。岩壁上布满了发出幽蓝微光的晶簇。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类似于铁锈和某种腐朽物混合的刺鼻气味。 最令人不安的是,石窟的角落里,杂乱地堆放着几辆破损的矿车。矿车上固定着一些半透明的、材质不明的罐子,罐口被某种发光的符文封条死死封住。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莫小希也能隐约看到罐内有一些浓稠的、如同沥青般的漆黑物质在缓慢地蠕动、翻涌,时不时撞击着罐壁,发出极其轻微的“噗噗”声。 类对着那些罐子发出了极其不安的低吼,赤红色的毛发微微炸起,甚至不敢靠近。 洞宝也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感觉好难受……” 夫罗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疲惫麻木的脸上掠过一丝更深重的恐惧,他哑声道:“别碰那些东西……那是‘影贡’……是瞿如鸟从各地收集来,要送去巫咸国的‘货物’……” 他的话戛然而止,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带来不祥。 莫小希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些矿车,找了个离它们最远的干燥角落坐下,将洞宝和类护在身边。 夫罗则瘫坐在洞中央那潭死水边,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顶的晶簇,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直到此刻,莫小希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感觉到全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之前被瞿如鸟追击、亡命奔逃时的擦伤也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洞宝和类,洞宝小脸煞白,紧紧抱着类的脖子,类则温顺地舔舐着他发抖的手,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墨司警戒地站在莫小希身边,莫小希将它捧在手心。“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好好休息一下吧。”她不知道是在安慰小鸟,还是在安慰自己。 莫小希用指尖极轻地抚过它受伤的翅膀时,墨司起初有些僵硬,似乎不习惯被如此对待,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甚至还试图用翅膀推开她的手指。 “墨司……听起来像个官名,有点冷冰冰的。”她轻声自语,继续用指尖极轻地抚过它脑袋,“不过你倒是挺暖和的。” 墨司挣扎的动作渐渐停止,身体慢慢放松,甚至无意识地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拇指肚,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依赖和满足的细微啾鸣。 做完这个动作,墨司自己似乎愣住了,黑豆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类似“懊恼”和“羞窘”的情绪,迅速把小脑袋埋进翅膀里,假装梳理羽毛,但那微微抖动的尾羽和偷偷瞄向莫小希的眼神,却彻底泄露了它的在意和渴望。 一股暖流,无法言说地涌上莫小希的心头。连日来的恐惧和孤独,仿佛被这个弱小生命的依赖驱散了一些。 她问夫罗:“暂时……安全了?” 夫罗缓缓转过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安全?在这无豆城,没有地方是安全的。”他的语气充满了认命般的疲惫。“你们是来找死的么?” 莫小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金属腥气的空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谢谢你救了我们。我叫莫小希,这是洞宝,还有类。我们是准备通过羽民国去不死国的。请问您是……” “夫罗。”夫罗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客套。 “你们来错地方了,羽民国早已不是之前的羽民国,自从瞿如鸟族统治了这里,现在的羽民成了在地底爬行的囚徒,根本无法飞翔带人过边境了。” 夫罗的声音干涩,充满了刻骨的绝望。 石窟内陷入了死寂。莫小希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悲伤,不仅为了羽民,也为了自己渺茫的前路。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几乎在她缩起身体的同时,墨司立刻从她膝头飞起,精准地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肩头。 它用自己温暖的小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脖颈,细软的绒毛扫过她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痒意和强大的安慰。它没有叫,只是安静地陪着,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我知道,我在这里。” “那我们得原路返回绕远路了。”洞宝一脸失望。 “哼,这里现在是进得来出不去的炼狱了,为了不让天都知道我们的劫难,瞿如鸟联合守梦人封锁了羽民国结界,你们想出去门都没有!除非你们能飞到明天岛,从守梦人手里拿到解除封锁的钥匙,这纯属白日做梦。” “你刚才提到的‘明天岛’,又是什么?”莫小希鼓起勇气,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她必须弄清楚这里的真相,才能找到出路。 夫罗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般的惊怒,但看着莫小希那双虽然恐惧却异常坚定的眼睛,那惊怒又化为更深的苦涩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 “明天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浮现出混合着恐惧与一丝向往的复杂情绪, “高悬于无豆城之上,被‘迷失云雾’重重包裹。那里……是‘美梦’的尽头,也是灵魂的坟墓。上去的人,都会掉进自己编织的最完美的幻梦里,再也不愿醒来,直到灵源里的光被彻底榨干,变成空壳掉下来,成为被定期收割的……” 就在他的话即将触及核心的刹那—— “哧啦——!” 一声轻微却刺耳的撕裂声,猛地从石窟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中响起! 几个薄得像纸、纯粹由漆黑构成的“人影”,挣扎着从地面和墙壁上剥离出来!它们发出直接钻进脑子里的、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痛苦的尖啸! 是那些被塞在矿车罐子里的“影子”!它们居然挣脱出来了! 第4章 迷雾之钥第四章:影巫初现·醒尘试炼 第四章:影巫初现·醒尘试炼 夫罗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与此同时,石门那边传来了更猛烈、更密集的撞击声和瞿如鸟的尖锐嘶鸣! 前后夹击,已成死局! 夫罗眼中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狠厉!他猛地咬破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血色符文,低吼道:“以血为引,影遁散!” 所有影子瞬间变成扭曲黑烟,四散逃窜! 然而,就在影子逃散的同一刹那—— 石窟内所有光源,无论是篝火还是幽蓝晶簇,都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捂住,骤然黯淡!刺骨的寒意凭空涌现,空气中弥漫开铁锈与**混合的恶臭。 一个嘶哑、干涩,仿佛无数枯骨在相互摩擦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精准地接上了他未竟的话: “……只是被圈养的牲畜。对吗?我亲爱的‘合伙人’,夫罗。” 夫罗如遭雷击,浑身剧烈一颤,惊恐万状地低头看向脚下—— 他投在地面上的影子,竟活了过来! 那黑影扭曲、拉长、膨胀,最终违背常理地从地面挣脱、立起,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面对”着他。尽管没有五官,却清晰地传达出“注视”与“讥诮”的意味。 “影巫大人……在下……在下……”夫罗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哆嗦。 “看来,明天岛的坠落……还没让你学会绝对的服从。” 那影偶并未开口,但影巫冰冷嘲讽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心底响起,“别忘了,是谁施舍给你这具……还能苟延残喘的皮囊。” 夫罗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蜷缩起身子,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无形的力量撕扯。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莫小希,让她四肢冰凉。而就在这时,她肩头的墨司反应极其剧烈! 它绒毛炸起,体型仿佛膨胀一圈,不再是温顺依人的小可爱,喉中充满敌意与警告的厉啸,双翅疯狂扇动,若非莫小希下意识用手护住,它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恐怖的影偶! 那种面对绝对恐怖时爆发出的、近乎本能的守护勇气,让莫小希心头巨震。 影巫的“注意力”似乎这时才落到莫小希身上。“至于你,现世的小点心……倒是比预想的更活泼。” 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如同湿冷的舌头舔过灵魂,“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活泼吧。待到了明天岛,你那点特殊的‘火苗’……将成为盛宴最美味的主菜。” 它的声音与影偶一同开始变淡、消散:“夫罗,记住你的身份……和你拖欠的代价。别再让我们‘失望’……否则,下一次的‘贡品’,就不只是影子了……” 影巫说完,那影子慢慢地贴服到地面上,不再动弹。夫罗死死盯着那影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瘫坐到地上,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 洞宝死死抱着瑟瑟发抖的类,小脸煞白,大气不敢出,惶惑的视线在崩溃的夫罗和脸色苍白的莫小希之间来回移动,完全没了主意。 莫小希肩头的小黑鸟,慢慢平静下来。它收拢羽毛飞回莫小希掌心,抬起小脑袋,黑亮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 这一刻,莫小希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勇气。这勇气,不仅来自于求生的本能,更来自于掌心这微小生命给予她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守护。 “看到了吗?”夫罗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撕裂,“这就是无豆城。欢迎来到……地狱的前厅。” 莫小希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不仅看到了羽民国的悲剧,更亲眼目睹了影巫的可怖和夫罗的绝望。 明天岛,美梦的尽头,灵魂的坟墓,那里,真的有回家的希望吗?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而那个潜伏在暗处的影巫,它口中的“火苗”和“盛宴”,又意味着什么? 夫罗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现在……还想知道如何去‘明天岛’吗?那真正的地狱。” 他眼神空洞,仿佛答案已无关紧要。 莫小希看着他那双彻底绝望的眼,明白她的回答,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她低头,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墨司冰冷的触感,深吸一口气,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 “想。” 夫罗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转头,空洞眼中艰难挤出一丝光:“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知道。”莫小希撑墙站直,目光灼灼逼视他,“我要上去,告诉我方法。” 洞宝被她的决绝感染,用力点头:“小希去哪,我去哪!” 类低鸣着蹭她的腿,以示同行。 夫罗目光扫过这奇特的组合,眼中翻涌嘲讽、怜悯,最终化为破釜沉舟的疯狂。他挣扎起身,踉跄走向石窟中央那潭散发阴寒的死水。 “明天岛……高悬无豆城上,被‘迷失云雾’包裹。寻常方法……上不去。”他颤抖指向幽暗潭水,“唯一路径……是彻底唤醒‘灵源’,产生足够‘上升力’,强闯云雾。” 他的手指移向潭边阴影,那是一具蜷缩的“干尸”,皮肤紧包骨头,脸上凝固着狂喜与痛苦交织的扭曲表情,仿佛在美梦中被瞬间抽干生命。 “沉溺幻境的下场。”夫罗声音冰冷,“‘醒尘’能刺激灵源,也会放大你灵魂深处的一切。渴望成泥潭,恐惧化怪兽。九死一生。” 他死死盯住莫小希:“还想试?” 看着那可怖残骸,莫小希心跳几乎停止。但洞宝与类的信任眼神,父母的面容在脑中闪现…… 她深吸一口带着金属腥气的冷空气,目光重归磐石般坚定。 “试。” 依循指示,她走上潭边光滑石台,盘膝面对幽暗水面。 肩头墨司骤然焦躁!它飞落石台,炸开羽毛张开小翅,竟用身体挡在她与死水间!额间暗红绒毛灼亮如炭,黑豆眼里满是恐慌,急切阻止!它甚至用力啄她膝上手背,力道前所未有,拼命想拉回她。 “小希……”洞宝声音不安。 “没事。”莫小希声线平静得异常。 她伸手,指尖极轻拂过墨司炸开的羽毛和发烫的额顶,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墨司,听话。” 小家伙在她指尖下剧颤,发出一声破碎哀鸣,最终无力垂翅。 莫小希闭眼,驱逐杂念,引导所有情感汇向意识深处。 起初是无边的空旷与令人窒息的疲惫。死寂中,一丝微弱的搏动感,如冰层下的嫩芽破土而出! 她凝聚全部心神,终于“触”到了——一颗被灰败枯槁的脉络紧紧缠绕、光芒近乎彻底沉寂的黯淡绿色豆粒。那就是她的灵源! 她不敢松懈,以意志化作暖流,小心滋养着那点微光。 潭底的“醒尘”粉末受到召唤,溶解并化作无形的微粒被她吸入!一股冰凉刺骨却带着奇异刺激的气流,直冲脑海! “嗡!”豆粒剧震!绿芒陡然亮起,边缘泛起剧烈的涟漪!无数混乱的幻象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她的意识! 幻境层层袭来: 第一层·温暖陷阱:她置身于熟悉的书桌前,母亲端着水果温柔夸赞,父亲眼中满是骄傲。那份渴望已久的认可如此温暖真实……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尖啸:假的!她咬牙,凭借意志撕碎了这甜美的幻象。 第二层·恐惧深渊: 温暖景象崩塌,父母冷脸指责:“为你推掉五十万的单子,你就拿这个回报我们?”“太让我们失望了!” 他们的身影决绝远去,留她在黑暗中无尽下坠。 “不!我会再努力的!” 绝望几乎将她吞噬……就在即将灭顶时,她想起了母亲那条真实的短信: “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回来。” 这唯一的牵挂成了救命绳索,将她拉回了现实边缘。 第三层·陌生碎片: 恐惧还未退去,一股冰冷与温暖极致交织、陌生却勾起奇异熟悉感的意念乱流,席卷了她! 这不是完整的记忆,更像是深埋于灵魂底层、被某种力量封印的情感烙印,因灵源的剧烈共鸣而溅射出的零星火星: o指尖冰凉的触感,笨拙又小心地为她拭去泪水。一掠而过,却留下被珍视的战栗。 o逆光中一个黑色的剪影,沉默地挡在她与无尽的黑暗之间。看不清面容,只感到彻骨的孤独和与全世界为敌的决绝。 o少年压抑的叹息在灵魂深处响起,含着巨大的悲恸与一种近乎认命的温柔:“……忘了……就好……”声音破碎难辨。 o复杂的金色纹路在眉心前碎裂,带来的不是疼痛,而是灵魂仿佛被抽空一部分的巨大失落与冰冷的安宁。 这些碎片来得突兀,去得迅速,如幻境中的幻境。它们无法与她现实的任何经历对应,却带着排山倒海的情感重量…… 在这份宏大的悲伤之下,她隐约感到一缕更深邃、更孤寂的痛苦脉络,与这些碎片的感受如出一辙。 最终冲击·苍凉意念: 随后,那股苍凉浩瀚的意念才真正袭来——燃烧的七彩光海、疲惫的金色瞳孔、被撕裂的古老契约、湮灭星辰的痛苦背叛感…… 但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其中缠绕着一缕与刚才那些陌生碎片同源、却更加深邃孤寂的痛苦。她个人的微小牺牲,仿佛只是这宏大悲剧的一个模糊注脚。 在混乱的洪流即将消散的刹那,那个冰冷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守住本心……方能触及……被尘埃覆盖的光……” “回家!守护他们!!” 最简单原始的念头,混合着对父母的爱与对那陌生情感的困惑心悸,被她以燃烧灵魂般的方式疯狂灌入灵源!此念不仅是为了抗拒虚假的诱惑,更像是对那无由悲伤的一种本能回应! “轰!!!” 仿佛有什么枷锁应声而断!幻象与噪音彻底消散! 一股清明与轻盈感席卷全身。灵源温顺地悬浮在意识深处,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芒。 她猛地睁开眼,咳喘不止。幻境已经结束,但源自灵魂的无端震撼与揪心困惑,远比之前的恐惧更沉重地压在心头。 那是什么?那些冰凉的触感、孤独的剪影、悲伤的叹息、破碎的符文……究竟是谁的?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难过?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感觉,却无法忽视心底那沉甸甸的空洞,仿佛遗忘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抚摸手背,那里残留着某种烙印被剥离的幻痛。 此刻,对“回家”的渴望之外,莫名地缠绕上了一股探寻那模糊悲伤来源的冲动。这冲动虽然微弱,却如同一颗种子,深深埋入了心底。 “小希!你一动不动的,吓死我们了!”洞宝带哭腔唤道。 “没事,唬人的幻觉。” 莫小希定神,尝试引导新生力量。指尖浮现微弱翠绿光,拂过手背紧张掐痕——红痕竟肉眼可见消散! “哇!小希你会法术了!”洞宝惊呼。 一直紧盯她的墨司,在绿光亮起瞬间身体猛僵!黑豆眼骤缩,满难以置信震惊!非仅对“治愈术”惊讶,更是……见绝不可能之事成真的骇然悸动! 它下意识前跳想确认那生机绿光,又猛惊醒后退半步,只深深凝视她,喉间发出压抑咕噜声,充满难言震动与本能审视。 “只是第一步!”夫罗急声打断,眼中闪惊异与欣慰,旋即被凝重取代,“灵源火苗已燃!如黑夜火炬!它们很快会像嗅血鲨鱼扑来!必须立刻走!” 他迅疾刻画带羽翼图案的复杂法阵。 “此阵直通迷失云雾边缘!但后面路,需你们自己飞!记住,云雾会放大所有情绪,制造更恐怖幻象!唯一活路——死死守住本心!” 法阵光即将闭合刹那—— “呜!!!”类全身毛炸开,对洞顶发出低沉威胁咆哮! 洞顶发光晶簇,竟蒙上不祥暗红阴影,如活物般扭曲蠕动向下蔓延! “糟了!它们从上面来了!”夫罗脸色剧变! 几乎同时,石门方向传来更猛烈撞击声和瞿如鸟尖啸! 前后夹击,死局! 夫罗眼中闪过狠厉决绝,猛抬脚狠踏未完成法阵核心! “轰!!!” 被强行中断能量失控,混乱狂暴空间乱流如炸弹炸开! “抓住我!”夫罗在能量风暴中嘶吼伸手,脸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强行传送!落点无法控!生死由命!” 莫小希眼中坚定一闪。不仅为回家,更有连自己都未明、想解开莫名情感纠葛的潜意识在滋生。 她毫不犹豫抓住夫罗的手。洞宝惊叫抱紧类脖,另手死死抓她臂。 下一刻,混乱刺目能量光吞噬他们身影! 天旋地转,强烈失重感攫住她!意识被撕扯模糊前最后一瞬,她眼角余光似瞥见洞顶蔓延阴影中,一道细微难察、几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色流光,悄无声息一闪而逝。 紧接着,无尽翻滚灰白雾霭,如巨兽胃囊,瞬间充满她所有感官。 他们失控冲入迷失云雾!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第5章 迷雾之钥第五章:破噬魂雾 · 幻海羽城 第五章:迷失云雾·幻海羽城 时间感彻底失效。不知一瞬或永恒。 莫小希在极致静谧中缓缓恢复意识。 冰冷粘稠灰白雾霭包裹着她,意识深处无数破碎魂灵惨嚎呓语如背景噪音,冲刷刚稳固的灵源。 “小希……我好怕……这里好吵……脑袋好吵……”洞宝带哭腔声微颤传来。他胖乎乎身体紧抱她胳膊,抖得厉害。 类发出被压抑痛苦低吼,周身赤芒明灭不定,显在承受巨大精神压力。 “集中精神!别听!别信!都是假的!”莫小希嘶哑低吼,将“回家”信念作心灵唯一光源,艰难稳定己心与伙伴心神。 她伸手,在彻底迷失方向的混沌中,凭灵源微弱牵引,精准握住洞宝颤抖的手,另手轻抚类紧绷脊背。 掌心传来伙伴真实体温与无法抑制战栗,奇迹般驱散她部分恐慌。非孤身一人!这片吞噬一切的虚无里,真实触感成唯一锚。 为驱散死寂,莫小希主动开口,声在雾中飘忽:“洞宝,羽民国瞿如鸟,你那宝贝书上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嘿,这事儿邪门了!”洞宝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声音里带着恐惧与兴奋交织的颤音。 “我之前翻《图鉴》,关于羽民国的记载最新那页根本是空白!就像被人故意抹掉了!可刚才在洞里我一瞅——怪了!内容又冒出来了!许是咱们闯进来后,某种封锁自动解除了?”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平时讲解那样:“书上说,羽民国以前可风光了,族人靠飞翔和能言善辩立足,热闹非凡。后来,有个羽民青年从天都西域的黑市弄回一只瞿如鸟,训练它来传话。其他羽民一看,觉得省事,全都跟着学!”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惧:“结果一来二去,大家见面都不怎么说话了,全指望那鸟。时间一长,连怎么跟同类聊天都快忘了,最后……竟发展到互相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甚至……渐渐看不见对方了!” “那瞿如鸟就趁这机会,居然……居然通过选举当了城主!把羽民全变成了给它干苦力的‘贱民’。它还禁止无豆城的羽民修炼,反而吸取他们的能量来壮大自己……” 莫小希听罢,寒意从脊梁窜头顶。正想追问明天岛与守梦人,旁洞宝却突对空雾痴傻笑:“嘻嘻……好多好吃糖果……”下一秒又像见极端恐怖景象,猛缩身呜呜哭起来。 脚边类更焦躁,时而用爪狂刨虚空,时而全身毛炸开发出恐惧呜咽,体型在惊恐与威吓间大小变换。 莫小希深吸气,将灵源绿光催至最亮,紧拉同伴,用尽力气喊,声因疲惫沙哑却不容置疑:“抓紧我!我们一定能出去!” 与其说鼓励伙伴,不如说是对己心信念最坚决确认。 就在她感心神将耗尽时,周围云雾渐薄。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冲出迷失云雾!脚下是坚硬温润、散柔和乳白微光的玉石般地面。周围是无垠平静纯白云海。 正前方,一座被巨大透明能量膜包裹、巍峨华丽岛屿,如神之国悬浮云海上!岛上建筑流光溢彩,上空漂浮无数斑斓“幻想泡”。 此乃明天岛! 然而这片极致宁静美丽下,一丝难言诡异感涌动。太静,太完美。 一直安静待她肩头的墨司,此刻突入极致警戒状态!它未像洞宝类被奇景吸引,反全身羽微炸起,非之前面对迷雾或羽民时的焦躁,而是一种冰冷、如临大敌般的沉寂。 踏上明天岛温润如玉的地面,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极致馥郁、甜腻到令人窒息的复合花香扑面而来,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 莫小希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那香气带来片刻恍惚的惬意,仿佛能涤尽所有疲惫与恐惧。但她立刻猛地警醒,用力摇头驱散这危险的舒适感。 “屏住呼吸!这香气有问题!”她压低声音说完,用手肘轻撞身旁眼神已开始迷离的洞宝。 洞宝一个激灵,使劲吸了吸鼻子,脸上虽掠过一丝陶醉,还是赶紧捂住了口鼻:“好香……但、但有点晕乎乎的……” 旁边的类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安地用爪子刨抓着光滑的地面。 街道由自带柔光的温润玉石铺就,踩上去有奇异的舒适感。两侧建筑圆润到失真的轮廓泛着呆滞微光。 整座岛屿笼罩在永恒的瑰丽黄昏下,天空漂浮着折射斑斓柔光的“幻想泡”,美得如同虚幻天堂。 但莫小希感到,这极致静谧华丽下,一种令人心悸诡异感涌动,比迷失云雾直接冲击更让人不安。 街上行走的羽民,身体凝实却无血色苍白。穿统一纯白袍,动作优雅却缓慢到窒息,脸上带永恒不变、空洞满足的微笑,眼神涣散,如被上发条精致人偶,对莫小希三人出现毫无反应。 “这里……好漂亮……”洞宝张大嘴,但初惊叹速褪色,被浓浓困惑与莫名恐惧取代,“可他们……像画中人活过来,又没完全活过来样子……” 类喉发不安咕噜声,贴莫小希腿,警惕扫视四周。 莫小希感手背那幽影般火焰印记传来持续稳定温暖,不再像山海世森林里时断时续。此地能量环境似异常稳定,甚至……稳定得窒息。 “保持警惕,”她压低声对伙伴说,也再提醒己,“这里一切感觉假。跟紧我,别碰任何东西,尽量少吸这里空气。” 美丽,死寂,完美得不真实。此乃千辛万苦抵达的“明天岛”?寒意悄爬脊背。 突然,她视线极远方,那座最高耸、如朵巨大发光花的建筑顶端,她捕捉到一几乎难察小黑点。是一个人影,孤悬梦幻天际剪影,那抹似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绝对黑色。 她心跳漏一拍。 是他!那少年果然在此! 一直安静待她肩头的墨司,在她视线锁定远方黑色剪影时,身体几不可察微挺直,黑豆眼也望同方向,眼神流露一丝难言复杂,似确认,又似无声汇报。 但很快,它恢复平日姿态,似刚才刹那凝望是错觉。 少年静悬那里,如一片来自永夜的黑色雪花。 他未看她们,而是微侧头,全神贯注凝望岛最深处那团最大幻想泡。即使隔距离,莫小希仍感一种冰冷专注。 他到底是谁?为何次次出现?是敌是友? 但来不及细想,穿越迷失云雾的疲惫如潮水席卷。 他们找间无人的空房,洞宝几乎倒头就睡,怀紧抱《山海世图鉴》。 类忠诚蜷缩门口守护。 莫小希靠墙,摊开手掌。她能清晰感到,意识深处的灵源平稳搏动,散发温和持续暖流,滋养全身,驱散云雾带来的精神寒意。 “它比之前更稳定了。”少年低沉声在一旁响起。他坐窗台,用干净软布细细擦拭黑色长弓弓臂,未看莫小希,却似对她状态了如指掌。 几乎在少年声响起同一刻,蜷缩在莫小希膝头假寐的墨司,耳不易察动一下。 但它未像寻常宠物见主人般立刻飞过去,反将小脑袋往翅膀深处埋了埋,在她膝头蹭蹭,寻更舒适姿势,似少年到来与它毫无干系,此间温暖才是它的归宿。 此细微动作让莫小希心中微动,泛一丝难言暖意。她不禁想,这小家伙似……与它那冷峻主人并不太亲近,反更依赖自己。 莫小希抬头,月光透稀薄云雾,在他精致侧脸投下明暗交织轮廓。 她轻声问出盘旋已久的问题:“这‘灵源’……到底是什么?它好像和最初有点不一样了。” “它是你的能量之源。”少年的声音在寂静夜显格外清晰,却比平时少几分冷硬 。 “什么意思?” “是你感知运用此地‘灵力’的根基。你的喜怒哀乐,渴望、恐惧与坚持,都会滋养它。它愈强,你便愈能在此世界立足,甚至……感知更多东西,做到更多事情。” “就像你可吹奏叶子驱散怪兽那样吗?”莫小希忍不住追问,眼中充满好奇与对力量的向往。 卫微侧头,目光终落她脸上。那眼神深邃,似透她在审视什么,又似回忆非常久远的事。 良久,他才低声答:“那是不同的路。我的力量…源于血脉,也受困于血脉。你的,虽起步微弱,却纯粹干净,是你独有的‘生’之力。好好守护它。” 莫小希似懂非懂,少年愿如此平和解释这么多,已让她心头涌一阵微妙暖意。她抱紧膝盖,小声但坚定说:“我会的。我还要靠它找到回家的路,还要……变得更强。” 卫沉默片刻,篝火噼啪作响。就在莫小希以为对话已结束时,他极轻、极快说了一句,似只夜风拂过:“有我在,你一定能回去的。” 莫小希抬头看他,他却已转回头,重拿起长弓,恢复那沉默冷峻模样,似刚才那近乎安慰的话只是她的幻觉。 莫小希悄悄摸自己掌心已愈合的伤口,目光投向洞外那片预示更大风暴的、迷雾深锁的明天岛。 这极致宁静完美的表象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危机?而那孤悬高处的少年,他专注的幻想泡中,又藏着什么?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肩头墨司微凉的羽毛,小家伙亲昵地蹭着她的指尖。可当她望向远处卫的身影时,墨司却突然用一种近乎警告的力度,轻轻啄了啄她的手指。 莫小希一怔,在那双黑豆般的眼里,她看到的不是畏惧,是一种深切的抗拒。 她的直觉告诉她卫值得信赖,可墨司的态度,却似乎在警告她要远离卫。 这份矛盾,比明天岛的迷雾更加令人不安。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