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神的情人带球跑》 第1章 序章 “亲爱的,今天感觉怎么样?”安德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语调慵懒,大概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这小子,又贪睡。 袁贝娜在心中吐槽,但还是对他这么个八国混血小帅哥发不出火,只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单词都可爱得很,她笑了笑:“我挺好的,你呢?” 电话里传来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又安静了片刻,才听安德烈答道:“快要期末了,我想复习,你在图书馆么?” “嗯,刚到门口,正要进去。”袁贝娜从兜里掏出学生卡刷门禁,滴的一声轻响,她走进大厅,“不和你说了,这里需要静音。” 只听电话那头叮铃咣啷地一阵响,然后又是拉拉链的声音,安德烈说:“我一会儿来图书馆和你一起学习,亲爱的,mua~” 袁贝娜听得脸颊发烫,赶紧摁断了通话。 她来到惯常到访的图书馆三楼,轻车熟路地从架子上取下几本资料书,坐到窗边开始翻看。 她是杜伦大学神学专业的留学生,自称神棍,研究北欧神话体系,这是一个很冷门的领域,但她很喜欢,神话中的世界对她来说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安德烈也正是她在留学期间认识的,他的模样很好看,墨绿的眸子、冷白的皮肤、栗棕的头发,无一不昭示着他混血儿的身份,几乎是在第一次见面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们经常在图书馆三楼偶遇,交流之后发现原来两人竟然是同一个专业,共同话题一下子多了起来。 她喜欢他的浪漫热烈,他喜欢她的乐观要强。 谈恋爱是很美妙的事情,尤其是在杜伦大学这样环境优美的地方。 ...... 临近期末,袁贝娜需要交一份论文,围绕北欧神话体系展开讨论。 她一边翻阅资料书,一边在草稿纸上记想到的切入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杂乱的纸上并没有凝练出一个合适的主题,反而看起来向某种神秘的图腾,看的人眼花缭乱。 就在她心底的烦躁愈演愈烈时,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抬眼看过去,原来是懒觉鬼安德烈来了,还给她带了支花。 图书馆里不能大声喧哗,因此安德烈凑到她耳畔,小声说:“亲爱的,是什么让你愁容满面?窗外阳光正好,你比玫瑰更美丽,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袁贝娜觉得这人真是有毒,说的话明明很尬,但配上这张三百六十度无瑕疵的脸,就会变得情深几许。 她将玫瑰花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是很柔和甜美的味道,一瞬间驱散了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 于是她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多地汲取这令人着迷的气味分子,在这样枯燥无味的学期末,她很需要这样的慰藉。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只极其微小的昆虫,从层叠的花瓣间飞起,顺着气流涌进了她的鼻腔。 “阿嚏——” 一个猛烈的喷嚏将小飞虫喷了出来,产生的强烈气流将桌面上的草稿纸吹起,整面不知所云的记号和符文也跟着一起飘了起来。 她连忙伸手去够,却在指尖触到它的一瞬间,仿佛被电流击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的接触而涌进了身体。 然而还没等她仔细分辨出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又有一股强大的拉扯力,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整个抽离出来。 霎时间她被痛得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然而还没等她这么做,她便晕了过去。 晕厥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安德烈焦急地攥着自己的手腕,似乎想要阻止这一场超出物理学能解释范畴的意外事故。 ...... 当她再度醒来时,图书馆的场景早已不在。 这里太亮了,似乎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发光,明晃晃地让她眼睛有些刺痛。 等缓过劲儿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在发光的只有位于房间中央的一座巨型烛台,而明艳的烛火被周围金碧辉煌的物品反射,让这空旷的房间里仿佛被加了高光滤镜。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金色的——半球形的屋顶、雕刻有复杂纹样的柱子、身下的床板和地砖,甚至连桌面上的小物件都是金色的。 什么鬼?土豪啊? 她一边揉着酸胀的眼睛一边暗骂道。 她抬起手来才发现又不对劲了,这手指......好像有些过于修长了,腕骨也有点突起。 她一惊,连忙摸摸自己的脸——鼻梁有些高,眼窝也有点深,还有这皮肤也未免也太细腻了。 再一低头,卧槽——啥都没穿啊。 呃,倒也不是真的没穿,只是这一身薄纱完全是什么都遮不住,枉费了它看起来价值连城的质地。 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慌忙找了一面铜镜,定睛一看——嚯!大变活人嘛这不是。 镜中的自己长着一张五官姣好但有些过于完美的面孔,并不是自己原本的样子。眉心有一颗浅淡的红痣,耳垂上还缀着两颗色泽艳丽的红宝石,显然不是她一个大学生能买得起的东西。 老天爷啊,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一股凉意泛上心头。 她方才下床太慌张,没顾上穿鞋,竟然就这么赤足踩在锃亮的黄金地砖上,这会儿终于凉的有些难受了。 更何况那薄纱是真不顶什么用,底下跟挂空挡没啥区别,没风都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她慌忙去床边找了一圈,却没发现鞋子,也没看到什么别的衣物。 寒冷刺激让她体内肾上腺素水平升高,脑子也比方才清醒了许多。 这里......这里的布置有些眼熟。 所以这是哪儿呢? 她在寒冷中渐渐有些失去了耐心,干脆心一横,走到窗边,将那厚重的布帘一把扯了下来,裹在身上。 管他的,赔不起又怎样?总比冻死在这里强。 终于暖和一些之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被自己扯下来御寒的窗帘上。 花纹繁复,但却并不陌生,她见过不止一次——在学校图书馆的参考书籍里。 这分明是挪威神话中的代表性图纹Valknut,读作“瓦尔诺特”,由向上指向的三个互锁三角形组成,是所有与北欧神话有关的符号中讨论得最广泛但也是最神秘的一个。 瓦尔诺特图纹通常出现在众神之王安德列斯身边,古代维京人认为它是众神之王的象征。 啊,难怪会觉得这里的布局熟悉了。 这里应当是安德列斯的房间,或者说寝殿,她曾在一本维京史诗集中见过这样的配图,只是从书本上的黑白图样变成了身处其中的金碧辉煌,才会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安德列斯是挪威神话体系中的众神之王,也被称为创世神,传说中,他无父无母、由天地孕育而来,居住在盖朗日峡湾,司掌雷电,风雨、权力、万物。 他的武器是永恒之枪,他的象征是鹰隼和山峰。 他是宇宙无敌的,也是公认的一根渣男烂黄瓜,他有数不清的情人,似乎只要是个女神就能于他有暧昧。 这种情节似乎极大地满足了古人对于至高无上权柄的向往和定义。 所以......袁贝娜低头看了一眼盖在厚重窗帘下的薄衫—— 这种服饰设计、还有方才在铜镜中窥见的惊人样貌,以及那颗红痣...... 她终于知道自己现在是谁了。 奶奶的! 一个喷嚏把自己送进神话世界也就算了,居然还穿成了女神伊莎贝娜! 婚姻女神伊莎贝娜,创世神的二奶......哦不,应该算“七奶”,第七位情人啊天地良心! 凭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名叫贝娜所以要穿成伊莎贝娜是吗? 那安德烈岂不是要穿成安德列斯? 可去他的吧,别诋毁她那浪漫帅气的奶狗小男友!他才不会是什么宇宙无敌烂黄瓜! 她这么胡乱地想了一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期末写论文的时候,发愁得头发要掉光了。 但不管怎么说,逃离现况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然难不成继续留在这创世神的寝殿里给人睡么? 她才不愿意呢,穿进这里之前她连男朋友的嘴都没亲过,更别谈在这里当那根烂黄瓜的小情人了。 她双手灵巧,将那厚重宽大的窗帘布翻折、扭转、剪裁,摇身一变就成了一身足以御寒的衣裳,还有些多余的布料拼凑一下,又给自己做了一双合脚的布鞋,风格非常的中西合璧,反正绝对不是写古神话的那群人能想象出来的样式。 趁着那烂黄瓜不在寝殿,她连忙跑了出去。 这会儿也不知是怎么的,或许是老天都在帮她吧,门外并没有守卫,甚至她一路逃蹿的街道上都空无一人。 她用尽全力飞奔,直到喘不上气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哎呦,蠢死了,她现在是神,不是凡人,瞎跑个什么劲儿呢? 她仔细在脑中寻找关于伊莎贝娜的相关记载—— 女神伊莎贝娜司掌婚姻和生育,幸好她没生在大家都不愿意生小孩的现代。 伊莎贝娜的居所是布里斯托尔冰河,石榴、孔雀、布谷鸟、百合是她的象征,权杖是她的武器。 这会儿权杖暂时找不到,没法动用最强的神力,那就只能先召唤一些帮手来了。 她停下脚步,闭眼凝神,在心中默念:“孔雀,请到我身边来。” 或许是她还不熟悉怎么使用神力,所以默念了好几遍才听到巨鸟振翅的声响。 她睁开眼,便见眼前是一只仿佛从油画中飞出来的孔雀,羽毛色泽艳丽,尾羽极长,形似东方神话中的凤凰。 孔雀将翅膀微微打开、将头低下以示臣服,让她踩到了自己的背上,待她坐稳后,猛地扇动羽翼,向高远的天空飞去。 华丽的鸟羽如垂天之云,载着她逃离盖朗日峡湾。 第2章 逃亡之路(1) 盖朗日峡湾在伊莎贝娜眼中逐渐缩小,变成一座小岛,然后是一粒芝麻,最终远到极尽目光也看不见。 她坐在孔雀的背上,蓝紫色的羽毛触感柔软,将她暴露在外的小腿轻轻包裹,高速飞行带来的强气流迎面吹散她的发巾,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头银色的长发,这发色与窗帘布的浅金色相互映衬,显得她高贵而冷艳。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具冷艳的躯壳里,是个中二女青年的灵魂呢? “去哪儿好呢?”她用食指卷着自己的银发,自言自语,“理论上布里斯托尔冰河是我的居所,但万一在那儿碰上七大姑八大姨啥的,岂不是秒穿帮?” 她这么想着,摆烂地躺在了孔雀的背上,将这暖烘烘的羽毛当成了床垫,舒服得让人不想挪窝。 “那就随便飞吧。”她轻声对孔雀喃道,又在强烈的疲惫感中陷入睡眠。 睡下的前一秒还在安慰自己这也许只是一场梦境。 ......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凉意惊醒——不是凉风,而是冷水。 应该不完全是水,因为有一股腥味。 她本就是意外进入这个神话世界的,灵魂和身体还没有完全契合,很容易感到疲惫不堪,这下更是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她用手向下摸了摸——不是柔软温暖的羽毛,而是湿冷的泥土,还有些细碎的冰渣子,指尖被刺得发痛。 她一骨碌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广袤的冰原,放眼望去全是白皑皑的冰雪。 冰雪以她为圆心化开些许,露出黑色的泥土和青绿色的苔藓。 她的衣袍被染红了——孔雀的尸体躺倒在她旁边,顷刻间雪花将它艳丽的鸟羽覆盖,统一成冰川的颜色。 猩红的血和融化的雪水混在一起,淌了一地,难怪她醒来时闻到了腥味。 她怔愣片刻,上前查看孔雀的尸体。 只见孔雀的咽喉处有一道极其狰狞的刀口,应当是致命伤,而鸟身其他地方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羽毛失去光泽,还有很多折断和掉落在地的。 鸟喙也开裂了,它大概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为了保护她而不幸殒命。 可是会是谁呢?为什么杀了孔雀却没有杀她? 还有,这个该死的冰雪世界,又他娘的是哪儿啊?! 伊莎贝娜抬手,轻轻将孔雀的眼睛合上,然后任由茫茫白雪彻底将它覆盖。 她的手被冻得通红,在冰原上边走边揉搓着双手,以免彻底失去知觉。 她在脑中拼命搜索和眼前场景能对的上的神话故事,突然灵光一现——挪威神话中,女神伊莎贝娜的居所是布里斯托尔冰河。 据说布里斯托尔冰河常年下着鹅毛大雪、刮着白毛风,所谓的“河”根本就没有流动的水,而是万年封冻的冰,雪一盖,便和大地分不清边界了。 她本想着避开这个地方,毕竟万一在这儿碰见什么亲戚那可就麻烦了,自己本就不习惯这具身体和她所拥有的神力,躲起来不见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又一个玩笑,现在她满身血污,拖着疲惫僵冷的身体在冰原上行走,一步一个血坑,散落在地上,像盛开的红梅。 本能驱使着她朝远处的雪山走去,她不能呆在原地,会被冻死的,山上或许有山洞,可以避风取暖。 东方有句俗话,望见山头跑死马。 她从前没有体会过,而今领教了个彻彻底底。 从一开始的一步步向前走,到无法感知自己的双脚,只能当它们是高跷木棍,杵着迈步子。 再到后来连膝关节都僵冷得无法控制了,就只能四肢着地向前爬。 雪在她身上化成冰冷的水,又结成剔透的冰,身后血红的痕迹,已经再分辨不出是孔雀的血还是她自己的血了。 她要活!她不能放弃! 这里的白昼漫长得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她用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自己,不知行了多久,才终于来到一座雪山的山脚下。 她狠力将衣摆扯出布条,将双手缠绕,血肉模糊的掌心此刻已经感受不到痛觉了,她用力掰断两根树枝,作为简易的登山杖,再将其固定在缠手的布条上,防止滑脱。 她此前并不是登山爱好者,只是从影视作品里见过登山者是如何攀越雪山的,她尽可能去模仿,为了活下去。 终于,在她几乎要在寒风中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时,找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山洞。 山洞不大,但里头还算干燥整洁。 这里没有能生火的东西,虽然有树枝,但都被冰雪泡湿了,根本不可能点燃。 按理说她现在是神之躯体,不会真的因为生不了火而被冻死在这里,但她现在真的很难受,这是一种濒死感。 她脱下已经冻硬了的衣袍放在一边,在这种情况下不要妄想能通过体温来融化和烘干衣物,应当将过冷结冰的衣物放在一旁,升华作用反倒能更快地带走那些水分。 感谢物理学,讨厌神学。 ...... 原本浅金色的衣袍浸透了血水,晾干后变成了金棕色,反而愈发衬得伊莎贝娜肤白若雪。 她的双膝和双手原本全部被磨得血肉模糊,然而却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恢复如初,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看来这应当是神之躯体赋予她的愈伤能力。 她看着自己堪称完美的身体,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学会如何使用神力,否则指不定后面会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万一在穿回现实世界之前就不小心嗝屁了,那岂不是很悲催? 她开始回忆自己曾经看过的书籍中关于伊莎贝娜的记载—— 伊莎贝娜一家三口都属于北大西洋十二神,她的母亲是爱神帕特丽娅,她继承了来自母亲的绝世容貌,以及在这个世界里最可悲的性别。 她的父亲弗洛伊德是第二代神王,曾经在位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因而极其盼望着儿子的出生,以便将来和他并肩作战,以及继承他的王位。 可她是个女孩,所以她一降生,便被愤怒不满的弗洛伊德吞入腹中。后来在维格兰诸神之战中,帕特丽娅重伤弗洛伊德,将伊莎贝娜带走单独抚养,使其免遭父亲之害。 重伤后的弗洛伊德无法再守住神王之位,被安德列斯趁虚而入、篡位成功,安德列斯顺手杀掉了弗洛伊德,继而成为第三代神王。 唔,这个故事可真不太美妙。 她从前没有仔细钻研过这段故事里的人物经历,如今梳理一番,竟然发现很多问题。 为什么安德列斯作为第三代神王却被人们称为“创世神”? 伊莎贝娜是弗洛伊德的女儿,而安德列斯亲手杀了弗洛伊德,并且他的第七任情人是伊莎贝娜。 嚯!这三角关系得劲儿啊! 早知道这些,自己当初又何必在图书馆里熬夜秃头呢?这不一下子就有了一个论题了么?还是个关于伦理和道德的哲学问题。 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反正她现在既不想碰见安德列斯,也不想碰见安德列斯。 伊莎贝娜既然能够司掌孔雀,那应当不是只能控制一只孔雀,那只死了,要不再喊一只过来? 可是......那只孔雀分明是何人恶斗之后被杀死的,也就是说现在骑孔雀并不安全,甚至有可能随时再被那个神秘人撞上,然后恶斗一番。 就在她苦思冥想而不得解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寒风裹挟着数十条锐利的冰棱子从山洞外刮过来。 本能反应使得伊莎贝娜迅速向后退开,那些冰棱子如同钢钉一样砸在地上,甚至还有一根贯穿了石头。 啊,冰雪之神奥菲莉嘉。 她看到这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攻击招式,便立马认出了来者何人。 这可太不妙了。 奥菲莉嘉是安德列斯的第六任情人,武器是霜寒之剑,和安德列斯的武器永恒之枪,连名字都是情侣名,多么般配的一对啊,竟然因为伊莎贝娜而被生生拆散了。 但关键是,拆散这对小情侣的伊莎贝娜本人现在并不是她本人,而是一名非常无辜、意外穿书进来的大学生。 可是奥菲莉嘉又不知道! 看看这寒风,看看这冰棱子,满满的都是杀气啊——哦,方才杀死孔雀的应该就是她的霜寒之剑吧。 伊莎贝娜心里直接凉了半截。 在冰原,碰见冰雪之神,而且她还是情敌。 嚯!这可真刺激。 所以人总是喜欢吃瓜,而不喜欢成为那个瓜。 山洞并没有通向别处的隧道,她退到角落后便再无路可退了。 伊莎贝娜背靠着石壁,看向洞口处不善的来者——奥菲莉嘉身着雪白长裙,裙边用珍珠绣满雪花的纹饰,而她本人的肤色比珍珠更白而透亮,唇是鲜艳的枣红色,衬得五官明艳夺目。 啊,奥菲莉嘉的头发也是洁白无一丝杂色的,和伊莎贝娜的银发有些相似,但不会像伊莎贝娜的银发那样反射出星空一般的光泽。 果然,安德列斯的口味十分明了了——女的,肤白,发色浅。 伊莎贝娜没想到自己在这危急关头还能腹诽这些不着调的东西,顿时觉得自己是个人才,早先年光是读书没有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奥菲莉嘉献然不知道伊莎贝娜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像个造访贫民窟的公主一样,提起自己高贵精致的裙摆,每一步都脚尖先点地,看起来像是犹豫了许久才选中了这块勉强能落脚的地方。 “可怜的伊莎贝娜,”奥菲莉嘉杏仁似的双眼看向她,手中的霜寒之剑挽了个剑花放于身后,“你被安德列斯抛弃,在这无边际的雪原,随时可能被我一剑杀死,然后一尸两命。” 等等,什么玩意儿?一尸两命?! 伊莎贝娜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明明还很平坦,也没有什么动静。 可奥菲莉嘉的话不就是她怀着孩子的意思么? 老天啊,穿书也就算了,还玩带球跑?还被这位冰雪美人情敌追杀? 她觉得这个世界太扯淡了。 然而奥菲莉嘉并没有读懂她低头时混乱的心绪,在奥菲莉嘉的视角看来是——一位揣了崽的美强惨情敌,正在绝境之中用无比温柔慈爱的目光,看向腹中的胎儿。 孽种!她是孽种,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孽种!!! 奥菲莉嘉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到。 怒火在心头燃烧,化为手中的三尺青锋,她眼中闪过厉色,怒道:“他不让我杀你,我就真的不敢了么?!” 说罢疾步向前逼近,刹那间寒刃映照在伊莎贝娜惊愕的眼眸中。 第3章 逃生之路(2)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灵魂离体。 这是她自穿书以来,距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而她却仿佛被定格住了,背靠在石壁上退无可退,也没甚么本能的反应能帮她躲过冰雪女神的杀招。 时间仿佛被凝固,她看见雪亮剑锋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然后便在里自己仅有几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不是她收手了—— 是时间真的被凝固了,伊莎贝娜没法动弹,奥菲莉嘉也无法动弹,冰雪女神的眼里分明还是方才怒火滔天的厉色。 伊莎贝娜心里一动,再次认出了这是谁的招数。 啊,瓜来了。 那位宇宙第一烂黄瓜,武器是永恒之枪的创世神安德列斯,司掌权利和万物,而万物中就包含时间。 他来干什么? 旁观两个女神为自己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么? 还是说心疼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所以才阻止奥菲莉嘉杀她? 伊莎贝娜觉得有些好笑,但她实在并非这荒诞剧本里的苦主本人,她不仅没兴趣和别人抢男人,而且也并不想莫名其妙在这儿生个孩子。 不过她倒是有点好奇,这位据传睡遍天下无敌手的烂黄瓜,到底是长了个什么样的祸国殃民脸。 然而时间凝滞这招过后,安德列斯并没有露面,而是在山洞里刮起了一阵飓风。 嚯!空穴来风嘛这不是。 伊莎贝娜饶有兴趣地观赏着风将地面上的沙尘卷起,然后是石块,最后是自己和奥菲莉嘉两人。 创世神作为众神之王,其神力无可估量,也无可抵抗。 伊莎贝娜索性闭上了险些吹进沙子的眼睛,任由这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自己带走。 随便吧,随便去哪,总之别再遇到那脾气火爆的奥菲莉嘉了。 她很乐观地在自己心中许愿,耳畔风声呼啸,却并不刺耳,吹在耳边和脸颊,倒像是情人温柔的抚摸。 不愧是风月老手,连劝个架都要顺带撩人。 她腹诽道。 ...... 飓风终于停下时,伊莎贝娜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然身处雪原之中,避风的山洞不见了,想刀人的奥菲莉嘉也不见了。 她又变成了皑皑白雪中孤独前行的人。 哦,或许并不孤独,肚子里还有个小崽子呢。 “喂,小犊子,”她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小腹,然后等了片刻,胎儿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于是她兀自说道,“你说说看,我下一步该去哪儿?我该怎么办呢?” 还没成人形的小宝宝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暂时闭嘴,免得让人看见了、以为自己是个疯婆子。 她很擅长随遇而安,若非如此,留学生涯其实是会相当痛苦的——本就不是自己熟悉的社会文化环境,又要学陌生的宗教和神学体系。 所以她是个乐观的人,不仅差点熬到头了,而且还谈了个八国混血的暖男。 至于被莫名其妙拉近了这里,嗐,她就当是复习一下北欧神话了,而且还是身临其境的学习,等回去之后她就能出师了。 她在脑海中寻找关于布里斯托尔冰河的相关记载——理论上这里应当是她的母亲帕特丽娅独自抚养她长大的地方。 帕特丽娅是爱神,没有什么战斗技能,她只会给所到之处、所遇之人,施予爱和温暖。她这辈子只害过一个人,就是险些吞吃掉伊莎贝娜的弗洛伊德。 帕特丽娅后来结局如何了? 她不记得了,但似乎应该还在布里斯托尔冰河,帕特丽娅不会回与弗洛伊德成婚之地安纳西湖。 伊莎贝娜拖着沉重的步子在雪地里行走,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并没有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仅仅只是脚下有点凉而已。 这里似乎才是她真正的居所,而上次醒来时的冰天雪地,则是被冰雪女神施过法的地方。 唔,在这里感觉舒服多了。 她试着在心中召唤孔雀,但念了几遍也没有见到孔雀的影子。 她又试着召唤布谷鸟,但却连最轻微的鸟啼声都没有听见。 还有石榴和百合,就更没影了。 她回往来时路,却发现自己的脚印已经全部被雪重新覆盖,完全看不出来了,和前方的雪原没有任何区别。 啊,她好像被囚禁在这里了。 ...... 在北欧神话体系中,伊莎贝娜是个善妒的人,起初热恋之时还能因为这份妒而显得格外娇宠,然而时间一久,安德列斯便厌了,最后不胜其扰,转头和奥菲莉嘉旧情复燃。 后来在奥菲莉嘉的挑拨下,安德列斯亲手将伊莎贝娜打回布里斯托尔冰河囚禁,还不允许她在大地上分娩,并命令大地诸神禁止为她提供帮助。 这段描述应该正好对应了她现在的遭遇,只是安德列斯还没有宣布不允许她在大地上分娩的事,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临盆吧,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关于未来将要经历的种种磨难。 她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低声说:“喂,小屁孩,准备好和你母上大人一起逃难了么?” 没有应答。 她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继续道:“是这样,先说好,我不想伤及无辜,等你生下来了,要是个可爱听话的小团子,那我就养在身边,要是个日天日地的小混蛋,那我就把你丢在这雪原里自生自灭。” 这句话貌似有些威慑力,她感觉肚子里确实有点动静,像石子扔进湖面,激起一阵涟漪后又恢复了平静。 天神的身体不用进食,也不会感到饥饿,所以这应当不是肚子饿了的咕咕响动。 所以是胎动了? 应该不会,正常胎动应该在怀孕十六到二十周开始出现,那个时候早该显怀了,而她肚子分明是平坦的。 那就是小家伙和自己的心灵感应吧,她如是想。 ...... 经过她长途跋涉中观察到的,布里斯托尔冰河没有昼夜之分,这里一直是白天,如果她此时还是普通人的话,只怕该得雪盲症了。 感谢神学,讨厌物理学。 由于没有昼夜,时间的概念就会被模糊化,不知今夕何夕。 于是她想将曾经习惯的计时法套用进来,假定自己每走一百步对应时间是一分钟,六千步就是一小时,十四万四千步就是一天。 每过一天,她就在自己的手腕上系一根头发,这是效仿鲁滨逊前辈的做法。 她曾听自己学医的朋友讲过预产期的推算——在末次月经日期的基础上,年加一、月减三、日加七,得到的就是预产期了。 由于她是突然意外穿进来的,并不知道准确的末次月经日期,但她醒来时是衣衫不整地躺在安德列斯的床上,大概率还“侍寝”过,所以当时距离这具身体的末次月经时间,应当间隔不超过三个月。 唔,那就按一个半月来算吧,取中间值嘛。 所以她的预产期大概是......腕上的头发攒够二百三十七根的时候。 时间流逝,她的肚子从平坦变得隆起,她腕上的头发越积越多,她将每十根束成一股、每三股编成一条手链。 得益于天神之躯,她并不觉得自己在孕晚期的步速有任何减慢。 她不需要睡觉,也不能睡觉,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以防自己眼睛一闭就被人抹了脖子,那就再也睁不开了——哦,主要是怕被奥菲莉嘉抹脖子。 或许还有在奥菲莉嘉之前的五位情人,但那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和安德列斯旧情复燃的是奥菲莉嘉,她会平等地迫害每一个情敌和潜在情敌。 话说回来,这不正是伊莎贝娜与安德列斯热恋期间,伊莎贝娜的作风么?可见没有什么爱不爱、妒不妒的,孰是孰非全靠安德列斯一人主观评判,这根黄瓜真是烂透了。 ...... 银白色的手链缚在伊莎贝娜细瘦的腕骨上,积累到八根的时候,她已经需要用手扶着后腰才能按照之前的步速走路了。 正是此时,这无边雪原的封禁终于被打破。 飓风骤雨裹挟着暴戾的电闪雷鸣,开天辟地似的撕开了布里斯托尔冰河上方的天空。 伊莎贝娜倏地抬眸向上看,便在那天幕的裂口处,看见了一个极为高大挺拔的身影——他穿着与寝殿装饰风格类似的黄金战甲,甲胄在天光下熠熠生辉,他手中握着的是曾经荡平宇宙叛乱的永恒之枪,长枪锋芒难当、锐利无比、所向披靡。 毫无疑问,那是安德列斯。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属于众神之王的雷霆威压,那传说中守护山河大地的永恒之枪,正指着于雪原中仰视着他的伊莎贝娜。 伊莎贝娜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眼中毫无意外之色。 他来履行他对奥菲莉嘉的承诺了——不允许伊莎贝娜在大地上分娩。 伊莎贝娜望着那身影,半晌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甚至连见惯了战场杀伐的安德列斯都皱起了眉。 “你笑什么?”安德列斯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听起来倒真象那么回事,毕竟是传说中的众神之王,言语间便能觉出一种睥睨众生的高度。 伊莎贝娜终于停了下来,缓了两口气,直言道:“我笑你啊,尊贵的创世神陛下,你冲冠一怒为红颜,听起来是多么伟大的爱情传奇——可惜那红颜是真在乎你,却没想过,一个忍心对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下手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她想要的专一的爱人。” 安德列斯抿唇不语,伊莎贝娜这才在雷电间隙中看清了他的五官。 嚯!果然祸国殃民。 难怪能在情场叱咤风云,这样貌,真绝了。 不过确实是个渣男烂黄瓜,实锤了。 就在她腹诽安德列斯的时候,对方果然等得不耐烦了,长枪一挽,挥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灼目的电光顺着着弧线向伊莎贝娜劈来! 请看文案备注中的第一条:渣男洗白,如果洗不白,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喜欢的朋友们可以点个收藏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逃生之路(2) 第4章 神罚·无尽云海 灼目的电光撕裂寒冷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迎面劈来! 伊莎贝娜瞳孔骤缩,求生本能让她几乎要就地翻滚,但隆起的腹部和神王的威压却让她的动作慢了半拍。 “淦!”她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认命似的闭上了眼——才怪! 电光火石间,她非但没有躲,反而猛地抬起头,用尽力气朝着天空那道金色身影吼道:“用永恒之枪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孕妇!伟大的创世神陛下,您这份独一无二的荣耀,是跟奥菲莉嘉的冰棱子借来的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的声音在神力加持下,清晰地穿透了雷鸣风啸。 那雷霆万钧的一击,果然在她头顶几寸之处诡异地顿住了。电弧噼啪作响,映照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写满了“不服”与“嘲讽”的眸子。 安德列斯握着永恒之枪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他居高临下,看着雪原中那个渺小却异常扎眼的身影。她裹着那不伦不类的窗帘布袍子,银发在狂风中乱舞,明明狼狈得像只落难的小鸟,偏偏嘴巴毒得像淬了冰的匕首。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伊莎贝娜。记忆中的她,要么是娇媚依人的,要么是歇斯底里的,何曾有过这般……仿佛什么都不在乎,只想拉着他同归于尽般的尖锐和……鲜活? “牙尖嘴利。”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情绪,“触犯神规,理当受罚。” 话音未落,那停滞的雷电并未落下,反而猛地扩散开来,化作无数道金色的法则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缠绕上伊莎贝娜的四肢和躯干! “喂!你来真的啊!什么叫神规?你定的就叫神规吗?你个双标……”伊莎贝娜的抗议声被锁链骤然收紧的力量打断。 锁链并非实体,却比任何金属都要坚固,它们深深嵌入她的“窗帘布战袍”,散发出强大的空间波动。她感到周身的空间开始扭曲、撕裂,眼前的布里斯托尔冰河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 失重感猛地传来! “安德列斯你个宇宙第一烂黄瓜——我@#¥%……”在一片混乱的时空乱流中,伊莎贝娜最后的意识,只剩下对某神王全方位的“亲切”问候。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伊莎贝娜从剧烈的眩晕中挣扎着清醒过来,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坚硬的触感。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无垠雪白,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和脚下粗糙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岩石。 她撑起身子,环顾四周,瞬间愣住了。 她正身处一座孤零零的浮空岛上!岛屿不大,怪石嶙峋,只有几簇蔫头耷脑的、不知名的灰色苔藓顽强地附着在石缝里。岛屿边缘之外,是翻涌不息、望不到边际的云海,更远处,还能看到其他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浮空岛屿,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 没有大地。放眼望去,除了岛就是云,除了云就是天。 “哈……哈哈……”伊莎贝娜忍不住笑了起来,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荒谬,“无尽云海?可真行。为了不让我在大地上生孩子,直接给我发配到天上来是吧?” 她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神力因穿越空间而消耗巨大、感到一阵空虚乏力外,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神躯正在自行缓慢愈合。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环境的剧变,不安地动了几下。 “乖,别怕。”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轻声安慰,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孩子还是在安慰自己,“你妈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适应能力强。陆地能活,天上……咱也一样!” 话虽如此,望着这前所未见的绝境,她还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鬼地方,连只鸟都没有——哦不对,她自己之前就是骑鸟跑的。 “这下好了,真·插翅难飞了。”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探索这座孤岛,寻找任何可能利用的资源。“感谢物理学……个屁啊,这地方物理老师来了都得懵逼。” …… 盖朗日峡湾,神王寝宫。 安德列斯挥退了所有侍从,独自站在巨大的露台上,眺望着远方——那是无尽云海的方向。 他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方才伊莎贝娜那张充满讥诮的脸,和那些闻所未闻的尖锐词句,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 “跟奥菲莉嘉的冰棱子借荣耀?”“双标?”“烂黄瓜?” 他从未被人如此……辱骂过。更奇怪的是,他竟没有第一时间感到被冒犯的滔天怒火,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新奇?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同了? “陛下。”奥菲莉嘉柔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端着一杯神酿,袅袅娜娜地走近,“您还在为那个不识抬举的女人烦心吗?她已被您放逐至无尽云海,永世不得返回大地,再也无法碍您的眼了。” 她身上浓郁的、冰冷的芬芳袭来,安德列斯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这香气,以往觉得清冽怡人,此刻却莫名有些刺鼻。 他接过酒杯,却没有喝,只是淡淡道:“嗯。” 奥菲莉嘉依偎过来,声音更加甜腻:“那……陛下今晚……” 安德列斯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伊莎贝娜护住腹部、仰头怒骂的样子,那么生动,那么……耀眼。他猛地将酒杯放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本王尚有政务处理,你先退下。” 奥菲莉嘉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安德列斯明显心不在焉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的侧脸,眼底掠过一丝阴霾。她柔顺地行礼退下,转身时,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安德列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无尽的云海,低声自语,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她……究竟是谁?” 第5章 云海养崽记 伊莎贝娜在浮空岛上转了一圈,收获寥寥。除了石头,就是那种灰色的、嚼起来像破抹布的苔藓——别问她怎么知道的,生存面前,面子算个屁。幸好神躯似乎不需要频繁进食,主要依靠神力维系,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神力空虚带来的虚弱感依旧明显。 “当务之急是恢复神力,还有……水。”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望着下方翻涌的云海,灵机一动。 她尝试着调动体内残存的神力,模仿着记忆中物理课本上的冷凝原理,小心翼翼地在掌心凝聚出一小片极寒区域。然后,她将手伸向飘过岛屿边缘的一团较为浓密的云雾。 起初并不顺利,云雾只是被她搅乱。但几次失败后,她渐渐掌握了诀窍。细微的水珠开始在冰冷的掌心凝结,汇成涓涓细流。她赶紧用之前撕下的一块相对干净的窗帘布接着,看着水珠慢慢浸湿布料。 “成功了!”她心中一喜,虽然效率低下,但至少解决了最基本的饮水问题。她将湿润的布料凑到嘴边,小心地吮吸着。“感谢物理学……这次是真心的。” 解决了水的问题,安全感稍微回来了一点点。她找了个背风的石窝,将自己安顿下来,开始尝试冥想,感受并吸纳周围环境中稀薄的神力能量。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更缓慢,布里斯托尔冰河的囚禁和穿越空间的消耗对她损伤不小。但或许是绝境激发了潜能,或许是“婚姻与生育”神格中蕴含的“生命”与“守护”本质与此地某种未知的法则产生了共鸣,她感觉到一丝丝微凉而纯净的能量,正从脚下的浮空岛和周围的云海中渗出,缓慢地汇入她的身体。 时间在云海中失去了意义,这里同样没有昼夜。伊莎贝娜只能依靠自身神力恢复的周期和腹中胎儿活动的频率来模糊判断时间的流逝。 某次冥想中,她感受到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意识从云海深处掠过。那意识带着好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她的神力边缘。 伊莎贝娜心中一动,没有抗拒,反而尝试着散发出善意的、属于“守护”与“契约”的神性波纹。她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只是凭着本能,想象着自己想要结交一位朋友,一位能在茫茫云海中互相照应的伙伴。 那股意识犹豫了片刻,再次靠近。这一次,接触更清晰了。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巨大的、流线型的轮廓,在云层中优雅地巡游。 云鲸。 这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脑海。 她没有试图去控制或命令,只是持续散发着平和与邀请的意念。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时,下方厚厚的云层突然向两边分开,一个巨大无比的、仿佛由云雾和星光构成的鲸鱼头颅缓缓探了出来。它的眼睛如同两汪深邃的湖泊,平静地注视着石窝里渺小的她。 伊莎贝娜屏住了呼吸。 云鲸发出了一声低沉悠长的嗡鸣,声音并不刺耳,反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它缓缓靠近浮空岛,庞大的身躯几乎与岛屿等大。 伊莎贝娜试探性地伸出手。云鲸低下头,用冰凉而柔软的鼻尖(如果那算是鼻子的话)轻轻碰了碰她的掌心。 一瞬间,一种清晰的联系在她与这庞然大物之间建立起来。并非主仆,更像是一种平等的、基于善意和理解的……契约。 “嘿,大家伙。”伊莎贝娜笑了,眼眶有些发酸,“以后,请多关照啦。” 云鲸摆了摆尾鳍,卷起轻柔的气流,算是回应。 有了云鲸的帮助,伊莎贝娜的生存状况大为改善。云鲸能带着她在云海间安全穿梭,寻找更大、资源更丰富的浮空岛(虽然也只是多了几种难吃的苔藓和蘑菇)。它甚至能用自身的力量,汇聚周围的流云,在岛上为她构筑一个柔软、温暖、遮风避雨的云巢。 就在这相对安稳的环境中,分娩的征兆毫无预兆地来临了。 阵痛袭来时,伊莎贝娜正坐在云巢里,试图用神力催生一株看起来比较顺眼的灰色蘑菇,希望能改善下口味。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蜷缩起来,冷汗涔涔。 “要……要生了?!”她又是恐慌又是无奈,“在这鬼地方?连个接生婆都没有!” 云鲸感受到她的痛苦和慌乱,发出焦急的嗡鸣,庞大的身躯不安地环绕着浮空岛游动。 伊莎贝娜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回忆着看过的有限生育知识,调整呼吸,同时将恢复了不少的神力全力运转起来,护住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加油,袁贝娜,你可以的!你可是要干翻宇宙的中二少女!”她给自己打着气,痛极了就开始骂安德列斯,“都怪那个杀千刀的烂黄瓜……等老娘回去……啊——!” 生产过程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神明的子嗣似乎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带来的负荷也远超凡人。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撕裂,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向腹部。 云鲸停止了游动,将头颅轻轻抵在岛屿边缘,发出持续而稳定的低频嗡鸣,那声音奇异地缓解了她一部分紧张和痛苦。 不知挣扎了多久,在她几乎要脱力的时候,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云海的寂静。 “哇啊——哇啊——” 声音洪亮,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伊莎贝娜瘫软在云巢里,浑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颤抖着抱起那个被自发运转的神力清理干净、裹在一层柔和光晕中的小婴儿。 是个男孩。他闭着眼睛,小脸皱巴巴的,却有着一头浓密的、与她一样的银色胎发,眉心隐约有一点极淡的红痕。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情感瞬间将她淹没。这是她的孩子。在这个荒谬的世界里,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莱昂尼尔……”她轻轻叫出了这个名字,这是她早已想好的,源于神话,意为“狮心”,希望他能像狮子一样勇敢坚强。“欢迎来到这个……槽点满满的世界,我的小狮子。” 小莱昂尼尔仿佛听到了,哭声渐歇,小嘴咂巴了几下,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云鲸发出了一声愉悦的长鸣,云海之上,仿佛有无形的星光微微闪烁,为这新生的生命送上无声的祝福。 …… 无尽云海的边缘,一道无形的屏障之外。 安德列斯隐匿了全部气息,如同融入虚空。他金色的眼眸穿透层层云雾,清晰地“看”到了那座浮空岛上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伊莎贝娜如何笨拙地收集饮水,如何坚持不懈地冥想恢复,如何与那头云鲸建立了连他都感到些许惊奇的平等契约。 他也看到了她分娩时的痛苦挣扎,听到了她痛骂自己的声音(这让他嘴角微微抽搐),更看到了她抱起孩子时,脸上那无法作伪的、混合着极致疲惫与无比温柔的神情。 那一刻,他胸腔里某个沉寂了万年的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当那声洪亮的啼哭传来时,他几乎能感受到那新生命蕴含的、与他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强大潜力。 一种陌生的、柔软而酸涩的情绪,在他冰冷的神心深处弥漫开来。他看着伊莎贝娜轻柔地拍抚着怀中的婴儿,看着那头云鲸温顺地守护在一旁……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一缕极其细微的、蕴含着生机与祝福的神力在他指尖凝聚,几乎就要穿透屏障,落向那座孤岛。 但下一刻,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将那缕神力掐灭。 他在做什么? 同情?怜悯?还是……别的什么? 安德列斯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迷茫和……狼狈。他迅速转身,金色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是离去时,那初生婴儿响亮的哭声,和伊莎贝娜苍白却带着光芒的侧脸,已深深印入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第6章 盟友与追兵 有了莱昂尼尔之后,伊莎贝娜的生活重心彻底改变。云海孤岛不再是冰冷的囚笼,而成了她和儿子的家。她用柔软的云絮和结实的苔藓纤维给小家伙编织襁褓,用神力凝聚出温热的、易于吸收的能量流喂饱他。小莱昂尼尔胃口极好,哭声洪亮,成长速度也远超凡人婴儿,不过几天功夫,那双继承自她的银色眼眸便睁开了,清澈明亮,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儿啊,你可得快点长大,帮你妈我打架。”伊莎贝娜抱着儿子,坐在云鲸宽阔的背脊上,在云海中缓缓巡游。云鲸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小不点,游动时格外平稳,偶尔还会喷出一小缕彩虹般的云气逗他开心。 生存压力稍减,伊莎贝娜便开始思考破局之道。困守云海绝非长久之计,奥菲莉嘉不会善罢甘休,而她,也必须知道母亲帕特丽娅的消息。 她想起神话记载中,她的兄长,海神佛尔南多,曾在她落难时出手相助。在这无尽云海,水汽充沛,或许能尝试联系他。 伊莎贝娜选择了一处水元素异常活跃的云涡中心。她将莱昂尼尔小心地安顿在云鲸形成的保护气泡里,自己则悬浮在云涡之上,闭上双眼,全力运转神力。 她不再仅仅调用“婚姻与生育”的力量,而是更深层次地去共鸣那份“守护”的意志——守护孩子,守护亲人。银色的神光自她体内散发,如同涟漪般扩散开去,与周围的水汽交融。她将自己的意念,如同投入大海的漂流瓶,寄托于这无尽的水元素之中: “兄长……佛尔南多……我是伊莎贝娜……如果你能感知到,请回应我……” 神力的消耗巨大,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一道微弱的、带着咸湿海风气息的意念,如同丝线般,艰难地穿透了云海的屏障,连接上了她的意识。 “伊莎……贝娜?”那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惊讶与担忧,“你还活着?你在哪里?你的气息……为何在天空之上?” “兄长!”伊莎贝娜心中大喜,急忙集中精神回应,“我被安德列斯放逐到了无尽云海。我生了孩子,是莱昂尼尔。母亲怎么样了?奥菲莉嘉有没有对她不利?” 短暂的沉默后,佛尔南多的意念带着沉重的压力传来:“母亲……她被奥菲莉嘉软禁在了安纳西湖底的水晶宫。奥菲莉嘉以母亲的安危为筹码,逼迫安德列斯对你……我很抱歉,伊莎贝娜,我试图交涉,但奥菲莉嘉得到了部分旧神(指弗洛伊德残部)的支持,势力不小……” 果然如此!伊莎贝娜心头火起,奥菲莉嘉,真是好手段! “兄长,告诉我神界现在的局势。” “表面平静,暗流汹涌。安德列斯他……”佛尔南多的意念顿了顿,似乎有些困惑,“他似乎有些不同。对你被放逐后的事情,态度暧昧。奥菲莉嘉正在加紧排除异己,拉拢盟友。你要小心,她绝不会允许你和你的孩子活着离开云海。” 就在这时,佛尔南多的意念猛地一阵波动:“不好!有强大的冰雪力量在冲击云海屏障!伊莎贝娜,保重!我会想办法营救母亲,并寻找帮你脱困的方法……” 联系骤然中断,显然是受到了干扰。 伊莎贝娜睁开眼,脸色凝重。果然来了! 几乎在同时,她感受到云海屏障传来剧烈的震动!远处,原本平静的云海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翻涌起滔天云浪。刺骨的寒意即使隔得很远也能清晰感知,大片大片的云气被冻结,化作冰晶簌簌落下。 数十只体型庞大、由纯净冰晶构成的元素生物,撕裂了云层,朝着她所在的方位直扑而来!它们眼中燃烧着幽蓝的冰焰,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奥菲莉嘉虽然无法亲身进入,却派来了她精心培育的杀戮兵器! “大家伙!准备战斗!”伊莎贝娜抱起莱昂尼尔,跃回浮空岛,眼神锐利。 云鲸发出愤怒的咆哮,庞大的身躯挡在岛屿前方,搅动起狂暴的气流,试图吹散那些冰元素。 伊莎贝娜将儿子用神力护在身后石窝深处,自己则站在了云鲸身旁。她深吸一口气,将“守护”的意志提升到极致。 她双手虚按地面,神力汹涌而出!不再是催生植物,而是激发“生命”本身的坚韧与反抗!浮空岛上那些看似无害的灰色苔藓和石缝间的杂草,在神力的疯狂灌注下,开始疯狂生长、变异,化作无数布满尖刺的荆棘藤蔓,如同活物般冲天而起,缠绕向那些冰元素! 同时,她眼中闪过银光,对着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冰元素,发动了“契约”的逆向应用——禁锢! 无形的法则之力如同锁链,瞬间束缚住它们的核心。虽然无法长久,也无法完全控制,但足以让它们的动作变得迟滞,为云鲸和荆棘藤蔓创造机会。 冰晶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云鲸用巨大的尾鳍拍碎被藤蔓缠住的元素,伊莎贝娜则灵活地躲避着冰锥攻击,时不时用凝聚的神力光箭射向它们的核心。 这是一场艰苦的战斗。冰元素不知疼痛,数量众多,而且极其寒冷,对伊莎贝娜的木系法术和云鲸的水汽攻击都有一定的克制。 伊莎贝娜咬紧牙关,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但她不能退,身后是她的孩子! …… 云海屏障之外,安德列斯隐匿在维度夹缝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激战。 他看到伊莎贝娜如何巧妙地利用环境,如何将看似弱小的神职运用到如此地步,如何在险象环生中死死护住那座浮空岛。 他看到一道凌厉的冰锥突破重围,直射向正在施法、来不及闪避的伊莎贝娜后背。 几乎是本能快于思考,安德列斯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一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清风拂过。 那根致命的冰锥,在距离伊莎贝娜后背只有一寸之遥时,轨迹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偏转,擦着她的衣袖飞过,“噗”地一声没入了远处的云层。 伊莎贝娜甚至没察觉到这致命的危险刚刚与她擦肩而过,她正全神贯注地指挥荆棘藤蔓,将最后一只冰元素紧紧缠绕、勒碎! 战斗结束。浮空岛周围漂浮着无数冰晶碎片,在不知何处来的微光下闪烁着凄冷的光。伊莎贝娜脱力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息,汗水顺着银发滴落。 云鲸身上也多了几处冻伤,发出低低的呜咽。 安德列斯看着那个疲惫却倔强的身影,看着她不顾自身消耗,第一时间跑去石窝检查孩子是否安好,然后将脸贴在熟睡的莱昂尼尔额头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缓缓收回目光,转身,金色的身影融入虚空。 这一次,他心中那烦躁与困惑之外,悄然滋生了一丝……名为“懊悔”的情绪。他刚才那下意识的出手,违背了他亲自下达的放逐令,也违背了他对奥菲莉嘉的……承诺。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变得让他完全看不懂的伊莎贝娜。 “麻烦。”他低语,却不知是在说伊莎贝娜,还是在说他自己。 第7章 次子与风暴前夕 击退冰元素袭击后,伊莎贝娜不敢有丝毫懈怠。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奥菲莉嘉的报复绝不会停止。她必须变得更强,也必须为莱昂尼尔寻找更安全的出路。 她开始更系统地探索周边的浮空岛群,依靠云鲸的帮助,她发现了几座更大的岛屿,上面甚至有一些蕴含微薄元素能量的晶石。她将这些晶石带回,尝试吸收其中的能量以加速神力恢复,效果虽然缓慢,但胜在稳定。 同时,她对自身权柄的运用也越发纯熟。“守护”不再仅仅是被动的防御,她开始尝试将其融入攻击。那些荆棘藤蔓在附着“守护”意志后,变得更加坚韧,甚至能一定程度上抵抗冰元素的极寒。“契约”的力量也不再局限于沟通生物,她开始尝试与岛屿本身的岩石、与流经的微风建立短暂的联系,让它们成为自己的耳目。 在这个过程中,她腹中的第二个孩子,也在悄然成长。 或许是云海环境特殊,或许是伊莎贝娜自身神力在战斗中不断凝练,这次怀孕的感觉与怀莱昂尼尔时截然不同。没有太多的不适,反而感觉一股温和而磅礴的水系力量在腹中孕育,与她自身的银月般的神力交相辉映。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和孕育中流逝。莱昂尼尔已经能摇摇晃晃地走路,咿咿呀呀地发出模糊的音节,尤其喜欢趴在云鲸的头上,用小手拍打它冰凉柔软的皮肤。 这天,伊莎贝娜正引导着莱昂尼尔尝试控制自身那微弱却纯粹的山脉之力(小家伙无意中让一块小石头浮了起来),一股熟悉的、温和而庞大的意识再次试图连接她。 是兄长佛尔南多! 她立刻放下一切,全力回应。 “伊莎贝娜!”这次佛尔南多的意念清晰了许多,带着一丝急切,“你还好吗?之前联系被奥菲莉嘉的力量干扰了。” “我没事,兄长。刚打跑了她派来的冰疙瘩。”伊莎贝娜尽量让自己的意念显得轻松,“母亲那边有消息吗?” “我尝试潜入安纳西湖,但戒备极其森严,奥菲莉嘉调动了旧神时代遗留的符文法阵,硬闯很难。”佛尔南多的意念带着愧疚,“不过,我探查到母亲暂无性命之忧,奥菲莉嘉似乎只是想用她牵制安德列斯……以及你。”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神界的局势更微妙了。安德列斯近期行事……颇为反常。他驳回了奥菲莉嘉好几项针对你旧部和她自己政敌的提议,甚至暗中压制了一些旧神势力的蠢动。奥菲莉嘉对此极为不满,据说两人发生过几次争执。” 伊莎贝娜心中微动。安德列斯……在压制奥菲莉嘉和旧神? “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伊莎贝娜冷笑,“还是觉得我这颗棋子还没完全废掉,想留点余地?” “看不透。”佛尔南多坦言,“但他的态度变化,确实让奥菲莉嘉加快了动作。我收到密报,她正在秘密筹备一个大型禁术,目标很可能就是无尽云海!她恐怕要不惜代价,强行撕开陛下设下的封印!” 伊莎贝娜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奥菲莉嘉已经等不及了! “她什么时候动手?” “具体时间不明,但不会太久!伊莎贝娜,你必须做好准备!我会继续想办法营救母亲,并在必要时,接应你离开云海!”佛尔南多的意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知道了,兄长。你自己也务必小心。” 联系中断,伊莎贝娜站在原地,眉头紧锁。风暴将至,而她被困在这云海牢笼,还怀着孩子…… 就在这时,腹中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不同于以往的胎动,更像是一种力量的共鸣。她感到周身的水汽变得异常活跃,甚至下方的云海都开始加速旋转。 要生了!这次竟然来得如此突然!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伊莎贝娜虽惊不乱。她立刻召唤云鲸,回到那座最熟悉的浮空岛,进入云巢。 这一次的生产过程,与生莱昂尼尔时的艰难截然不同。过程快得惊人,几乎没给她带来太多痛苦。当第二个孩子脱离母体的那一刻,磅礴而温和的水系神力如同潮汐般以婴儿为中心扩散开来,整个浮空岛周围的云海都为之平息,泛起柔和的蓝色光晕。 又是一个男孩。 他比莱昂尼尔出生时显得更安静,睁着一双如同最纯净蓝宝石般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他的发色是深栗色,带着微微的自然卷,像极了……伊莎贝娜脑海中闪过安德烈那头栗棕的头发,她猛地甩了甩头,将这个荒谬的联想抛开。 “洛克。”她轻轻唤出次子的名字,意为“水流”,象征着宁静与力量。小洛克在她怀里动了动,发出小猫似的哼唧声,周围活跃的水元素便温顺地平息下来。 抱着次子,看着在云鲸旁边跌跌撞撞练习控制石块的长子,伊莎贝娜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 奥菲莉嘉要战,那便战! 囚禁母亲,追杀她与幼子,这笔账,该清算了!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救援。她必须主动出击,在奥菲莉嘉的禁术完成之前,想办法打破这个僵局!为了母亲,也为了她的孩子们。 …… 神王宫殿。 奥菲莉嘉站在殿中,美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陛下,伊莎贝娜在云海产下次子,名为洛克。此子天生异象,引动云海潮汐,若放任其成长,必成后患!还有她那长子莱昂尼尔,亦非凡类。恳请陛下允许我施展‘极冰葬送’,彻底净化云海,以绝后患!” 安德列斯高踞王座,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伊莎贝娜抱着新生儿时,那冰冷决绝的眼神。 “云海封印乃本王亲手所设,无需你多此一举。”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旧神势力蠢蠢欲动,你的精力,应放在稳固神域秩序上。” 奥菲莉嘉难以置信地抬头:“陛下!难道您要放任那两个孽种……” “够了!”安德列斯打断她,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厉色,“本王自有决断。退下。” 奥菲莉嘉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几乎咬碎银牙。她死死盯着王座上那个心思难测的男人,最终低下头,掩去眸底翻涌的怨毒和疯狂。 “是,陛下。” 她转身离去,裙摆划过冰冷的地面。 安德列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他感知到了奥菲莉嘉身上那股隐藏极深的、不惜同归于尽的决绝气息。 她知道他不会同意,所以……她打算私自行动! 安德列斯站起身,走到露台边缘,望向那片禁锢着伊莎贝娜和两个他未曾谋面孩子的云海。 阻止,还是……放任? 这一次,他必须做出选择。 第8章 破云海 洛克出生后,伊莎贝娜明显感觉到云海的气氛变得更加紧绷。原本只是偶尔掠过的寒意,如今几乎凝成了实质,连漂浮的云絮边缘都结起了细密的冰晶。佛尔南多传来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奥菲莉嘉的“极冰葬送”正在酝酿,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撕裂这片天空。 不能再等了。 伊莎贝娜将莱昂尼尔和洛克安置在云鲸用最厚重云层构筑的核心庇护所里,小家伙似乎也感应到山雨欲来的紧张,异常安静。莱昂尼尔握着小拳头,银色的眼眸瞪着天空,而洛克则蜷缩着,周身自动萦绕起一层薄薄的水幕。 “听着,孩子们,”伊莎贝娜俯身,亲了亲两个儿子的额头,声音坚定,“妈妈要去给你们打开一条路。待在这里,听云鲸的话。” 她转身,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恢复了大半的神力毫无保留地催动起来。银色的神光冲天而起,不再是之前防御时的温和,而是带着一种无坚不摧的锐利。她要将“守护”,化为最锋利的矛! 目标,正是头顶那看似无形、却禁锢了她这么久的云海屏障! “给我——开!” 她双手虚托,磅礴的神力化作一道巨大的银色光柱,悍然撞向屏障! “嗡——!” 整个无尽云海剧烈一震!屏障显现出复杂的金色符文,那是安德列斯的神力烙印,坚固无比。光柱与符文激烈碰撞,逸散的能量风暴瞬间搅动了方圆百里的云层,电闪雷鸣! 就在伊莎贝娜全力冲击屏障的同时,云海边缘,早已蓄势待发的奥菲莉嘉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终于忍不住了吗?自寻死路!” 她悬浮在虚空之中,霜寒之剑高举过头顶,剑尖凝聚起一点极致的幽蓝,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与热。周围的空间因这极寒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黑色裂痕蔓延开来。 “以吾神格为引,唤永恒冰寂降临——极冰葬送!” 幽蓝的光点骤然膨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绝对零度洪流,目标并非伊莎贝娜本人,而是她正在冲击的那片屏障节点!奥菲莉嘉算准了,伊莎贝娜冲击屏障时,此地最为脆弱,也是安德列斯神力关注的核心。她要连同屏障和里面的伊莎贝娜,一起彻底葬送! 两道强大的力量,一道从内,一道从外,几乎同时轰击在同一个点上! “咔嚓……” 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屏障上的金色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明灭闪烁,然后,在伊莎贝娜惊愕和奥菲莉嘉狂喜的目光中,如同摔碎的琉璃般,片片崩裂! 一个巨大的缺口被硬生生撕开! 冰冷的死亡洪流与伊莎贝娜银色的神力光柱在缺口处轰然对撞! “呃!”伊莎贝娜闷哼一声,奥菲莉嘉蓄谋已久的禁术威力远超她的想象,极寒顺着神力反噬而来,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冻结。她死死支撑着,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神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个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起。 时间仿佛再次凝滞。崩碎的屏障碎片停滞在空中,奥菲莉嘉的极冰洪流凝固在缺口处,伊莎贝娜的神力光柱也僵持不动。 一道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缺口中央,站在了两股毁灭性能量的交界处。 是安德列斯。 他甚至没有看奥菲莉嘉那震惊而扭曲的脸,只是抬起了手。没有动用永恒之枪,只是轻轻向前一按。 那足以葬送一方神域的“极冰葬送”洪流,如同撞上无形堤坝的潮水,轰然倒卷!并非指向奥菲莉嘉,而是被她身后那些协助施展禁术的旧神势力和她的冰雪眷族! “不——!”奥菲莉嘉发出凄厉的尖叫,眼睁睁看着自己全力发出的攻击在安德列斯的意志下调转方向,将她带来的势力淹没。无数冰雪眷族在绝对零度中化为齑粉,几名旧神也惨叫着重伤溃逃。 安德列斯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因脱力和反噬而半跪在浮空岛上、正抬头望着他的伊莎贝娜。 她的银发在能量风暴中狂舞,嘴角带着金色的血迹,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感激,只有深深的戒备和一丝……果然如此的嘲弄。 安德列斯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向她身后云鲸庇护所的方向,那里有两个幼小却蓬勃的生命气息。 他的动作,打破了最后的平衡,也彻底背叛了他对奥菲莉嘉的承诺。 奥菲莉嘉看着这一幕,看着安德列斯那明显带着维护意味的姿态,看着他甚至没有追究伊莎贝娜冲击屏障的罪责,无边的怨恨和绝望终于淹没了她。 “安德列斯!你竟为了这个贱人和她的孽种……”她声音尖利,充满了疯狂。 安德列斯终于将视线转向她,金色的瞳孔里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奥菲莉嘉,私动禁术,攻击神王设下的封印,罪同叛逆。” 他抬手,虚空一握。 奥菲莉嘉周身的空间瞬间凝固,将她连同未尽的咒骂一起封印其中,化作一颗冰蓝色的宝石,落入他掌心。 “押入神狱,等候发落。”他随手将宝石丢给身后悄然出现的空间女神卢西亚。 处理完奥菲莉嘉,安德列斯再次看向屏障缺口内的伊莎贝娜,以及那片破碎的、不再完整的云海牢笼。 缺口之外,是久违的、广袤无垠的真实天空。 伊莎贝娜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与他对视。 风暴并未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禁锢已被打破,新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第9章 相认 屏障破碎,云海不再是无尽囚笼。久违的自由气息涌入,带着下方大地的芬芳和远处海洋的湿润。伊莎贝娜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积郁的闷气似乎都随之散去。 但她没有丝毫放松。眼前这个刚刚出手“帮”了她,又轻描淡写处置了奥菲莉嘉的男人,比十个奥菲莉嘉加起来还要危险。 安德列斯悬浮在缺口处,金色的战甲在真实天光下流转着更为耀眼的光泽。他没有立刻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复杂难辨,似乎在审视,又似乎在确认什么。 伊莎贝娜将嘴角的血迹擦去,挺直脊背,银色的眼眸里满是警惕和疏离:“尊贵的创世神陛下,亲手打破自己设下的封印,感觉如何?下一步,是打算将我们母子换个地方继续关押,还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安德列斯动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降落在了浮空岛上,落在了她的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神力波动。 伊莎贝娜下意识后退半步,神力凝聚,准备随时出手。 然而,安德列斯并没有攻击的意思。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投向了云鲸庇护所的方向。那里,小莱昂尼尔不知何时已经扒着云絮探出了头,银色的大眼睛好奇又带着点敌意地瞪着这个陌生的、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金色身影。而更里面的洛克,似乎被刚才的动静吓到,发出了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哼唧。 听到洛克那小猫似的哭声,安德列斯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被某种久远而陌生的情绪击中。 就在这时,或许是保护幼崽的本能压倒了对神王的恐惧,莱昂尼尔猛地向前爬了两步,小小的手掌对着安德列斯的方向虚空一拍! 一股微弱却极其纯粹、带着山岳般厚重质感的力量波纹荡漾开来,虽然连让安德列斯的衣角拂动都做不到,但那力量的属性…… 安德列斯猛地转回头,目光再次锁定在伊莎贝娜脸上,那里面不再是审视和复杂,而是某种急剧攀升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惊疑。 伊莎贝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乎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跳,护犊子般立刻挡在了莱昂尼尔前面,语气更冷:“陛下想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安德列斯没有理会她的质问,他上前一步,逼近伊莎贝娜,声音低沉得几乎有些沙哑,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你……刚才叫他什么?” 伊莎贝娜一愣:“什么?” “他!”安德列斯指向她身后正龇着乳牙、试图再次凝聚力量的莱昂尼尔,“你给他取的名字!” 伊莎贝娜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回答,带着十足的讽刺:“莱昂尼尔!怎么,这名字也触犯神规了?还是说,伟大的创世神连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的权利都要剥夺?” “莱昂尼尔……Lionel……”安德列斯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发音标准得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然后,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庇护所里那个还在小声啜泣的栗色卷发婴儿,“那他呢?” 伊莎贝娜被他问得心头火起,这渣男是来查户口的吗?!她没好气地脱口而出:“洛克!他叫洛克!满意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Lionel…… Lock……” 安德列斯站在原地,将这两个名字在唇齿间又细细咀嚼了一遍,像是在确认某种不可思议的拼图。他抬起头,那双惯常冷漠、睥睨众生的金色眼眸,此刻竟翻涌着伊莎贝娜完全看不懂的、剧烈震荡的情绪。 他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戒备,看着她与记忆中那个温柔依赖或是歇斯底里都截然不同的、鲜活而尖锐的神情。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瞬间串联起所有异常(她古怪的言辞、她战斗的方式、她给孩子取的名字)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需要确认! 安德列斯猛地吸了一口气,不再使用神域通用语,而是用一种极其古老、甚至带着些许生涩怪异的语调,吐出了一连串伊莎贝娜无比熟悉的音节——那是她穿越前,和安德烈开玩笑时,用来吐槽他八国混血身份的一句中文俚语! “……你个八国联军遗留的混世魔王……” 伊莎贝娜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安德列斯,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句只有她和安德烈才知道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私密玩笑……怎么会……怎么可能从这张嘴里说出来?! 安德列斯(或者说,内核的安德烈)紧紧盯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看着她从震惊、茫然到逐渐浮现的、和他一样的惊疑不定。他不再犹豫,用那怪异的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期盼,再次开口,这次是一句更直接的问话: “贝娜……图书馆三楼……那朵玫瑰,还好闻吗?”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伊莎贝娜脑海里彻底炸开了!玫瑰……图书馆……安德烈……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他那些反常的举动、他偶尔流露出的违和感、他此刻这怪异却熟悉的语调…… 她猛地抬起头,银色的眼眸死死锁住那双金色的瞳孔,试图从那片璀璨而威严的金色深处,找到她所熟悉的、属于那个绿眸混血小男友的影子。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用同样生涩、却带着无尽惊愕和不确定的中文,试探地、一字一顿地反问: “……安……德……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真正静止了。 云海的呼啸,远处大地的风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浮空岛上,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和难以置信的对视。 安德列斯(安德烈)在听到她准确叫出那个名字的瞬间,眼中所有的疑虑、挣扎、威严尽数褪去,只剩下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铺天盖地的懊悔。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踉跄地,想要抓住她的手。 “是我!贝娜,是我!” 伊莎贝娜却在他碰到自己之前,猛地后退,避开了他的触碰。她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他乡遇故知的震动,有得知真相的恍然,但更多的,是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恐惧和被他(虽然是原主)磋磨的怨气,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她指着他的鼻子,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声音都变了调,用中文怒吼道: “是你?!安德烈?!你他妈……你居然就是那个宇宙无敌第一烂黄瓜?!你之前那样对我?!把我放逐到这鬼地方?!还差点让那个疯女人杀了我和孩子?!你——!” 后面的话,她被气得噎住,胸口剧烈起伏,眼圈瞬间就红了。 安德烈(我们暂且如此称呼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又惊又怒、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颗在神王躯壳里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知道,他的火葬场,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点燃了地狱级的烈焰。 第10章 火葬场启 伊莎贝娜那句带着哭腔的中文怒吼,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安德烈(我们此刻应如此称呼这具神王躯壳里的灵魂)的心脏。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圈,看着她因愤怒和委屈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所有解释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懊悔和恐慌。 “贝娜,我……”他上前一步,急切地想要解释,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慌乱,“我不是……我刚醒来的时候,脑子很乱,有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和……情绪,我控制不了这身体的本能反应,我……” “控制不了?!”伊莎贝娜猛地打断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混合着之前嘴角未干的金色神血,显得格外狼狈又脆弱,“你控制不了就能把我扔到这鸟不拉屎的云海自生自灭?!控制不了就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奥菲莉嘉一次次来杀我?!控制不了就能对着我举起你那破枪?!安德烈!我差点就死了!我们的孩子也差点就没了!” 她每说一句,安德烈的脸色就白上一分。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或用“原主影响”为借口掩盖的记忆画面,此刻无比清晰地回放着——她衣衫不整从寝殿逃跑的惊慌,她在冰原上艰难爬行的狼狈,她在山洞里面对奥菲莉嘉利刃时的绝望,她独自在云海分娩时的痛苦,她抱着新生儿时那疲惫却温柔的眼神,还有刚才她冲击屏障时决绝的背影……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他脸上。 “对不起……贝娜,对不起……”他徒劳地重复着,那些苍白的解释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他试图再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别碰我!”伊莎贝娜后退,拉开与他的距离,用手背用力擦掉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戒备,“创世神陛下,您的道歉,我承受不起。” 这时,被父母之间紧张气氛吓到的洛克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莱昂尼尔也紧紧抱住伊莎贝娜的腿,对着安德烈龇牙咧嘴,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孩子的哭声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上。 伊莎贝娜立刻弯腰,将洛克抱进怀里轻声安抚,莱昂尼尔也紧紧贴着她。母子女三人依偎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将安德烈彻底排除在外的屏障。 安德烈看着这一幕,心口那股窒息感更重了。那是他的孩子,他和贝娜的孩子。可他这个父亲,都做了些什么? 云鲸发出低低的、带着警惕的嗡鸣,庞大的身躯微微调整位置,将伊莎贝娜和孩子们更好地护在身后。 安德烈站在原地,金色的神王战甲依旧耀眼,却衬得他此刻的身影有些孤寂和狼狈。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他造成的伤害,需要时间和行动去弥补。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确保贝娜和孩子们的安全,以及处理奥菲莉嘉留下的烂摊子。 “这里不安全。”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奥菲莉嘉虽已被囚禁,但她背后的旧神势力仍在,神域也并不平静。我先送你们去一个地方。” 伊莎贝娜立刻抬头,眼神锐利:“你又想把我关到哪里去?” “不是关押。”安德烈连忙解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是布里斯托尔冰河,你……母亲原本的居所。那里有你的本源神力,对你和孩子恢复最好,也比这里安全。我保证,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低沉了几分:“而且……你母亲帕特丽娅,还在安纳西湖底。” 提到母亲,伊莎贝娜的眼神动了动。她看了看怀里还在抽噎的洛克,又看了看紧紧依偎着她的莱昂尼尔。确实,破碎的云海不再是庇护所,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她需要一個更稳定、更安全的环境来从长计议。 她沉默了片刻,没有看安德烈,只是冷冷道:“带路。” 安德烈心中微微一松,至少,她没有直接拒绝。他伸出手,试图用神力温柔地包裹住她和孩子们。 伊莎贝娜却抱着孩子,直接走到了云鲸身边,拍了拍它:“大家伙,我们走。” 云鲸发出一声顺从的嗡鸣,托起伊莎贝娜和两个孩子。 安德烈伸出的手再次僵在半空,他默默收回,一言不发地在前方引路。金色的神力在他脚下铺就一条通往远方的光桥,而伊莎贝娜和孩子们,则乘着银色的云鲸,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清晰而冷漠的距离。 追妻之路,道阻且长。安德烈看着前方茫茫云海,心中一片苦涩。他知道,他欠她的,远不止一句道歉。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一切,去弥补,去求得她的原谅。 地狱级的火葬场,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11章 共治的序曲 布里斯托尔冰河与伊莎贝娜记忆中那片被奥菲莉嘉力量侵蚀的苦寒之地截然不同。这里依旧是永恒的雪白,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肃杀的冰冷,而是柔和纯净的冰雪元素,与她自身的银月神力隐隐共鸣。巍峨的冰川如同沉默的守护者,在不知何处来的天光下折射出梦幻的蓝芒。这里是她神力起源之地,一踏入此地,她便感到周身消耗的神力正在加速恢复,连怀中的洛克都停止了啜泣,好奇地睁着蓝宝石般的眼睛四处张望。 安德烈将他们带到一座由万年冰晶构筑的宫殿前。宫殿并不奢华,却与周围的冰川浑然一体,散发着古老而宁静的气息。 “这里很安全,”安德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从云鲸背上下来,依旧与他保持着距离的伊莎贝娜,“冰宫有我设下的结界,除非我允许,否则无人能擅闯。”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对你无效。” 伊莎贝娜没说话,只是抱着洛克,牵着莱昂尼尔,径直走向冰宫大门。她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让安德烈难受。 “贝娜……”他忍不住开口。 “神王陛下,”伊莎贝娜在门口停下,却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感谢您提供的住所。如果没别的事,我想孩子们需要休息了。” 安德烈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看着她的背影,银发在冰原的风中微扬,单薄却挺直,仿佛不需要任何依靠。 “……好。”他最终只吐出这一个字,金色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纠缠。 确认他离开后,伊莎贝娜才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微微放松。她带着孩子们走进冰宫内部。宫殿内部空旷而简洁,寒冰构成的桌椅床榻却奇异地并不让人觉得寒冷。中央甚至有一池永不冻结的温泉,蒸腾着温热的水汽。 将玩累了熟睡过去的洛克轻轻放在铺着柔软雪熊皮毛的冰床上,又安抚好精力旺盛、对宫殿里一切充满好奇的莱昂尼尔,伊莎贝娜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无垠的冰原。 与安德烈(或者说,知晓了内核是安德烈)的突然相认,并没有让她感到多少喜悦,反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混乱不堪。知道他不是故意渣让她心里好受了一点点,但仅仅是一点点。他所做的一切,造成的伤害,并不会因为灵魂不同而消失。 更何况,他是安德列斯,众神之王。这个身份所带来的麻烦,并不会因为内核是她的男朋友而减少。 “妈妈?”莱昂尼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银色的大眼睛里带着困惑,“金色的……坏人?” 伊莎贝娜蹲下身,摸了摸儿子柔软的银发,心里一阵酸涩。她该怎么跟孩子解释,那个“金色的坏人”,从某种意义上,是他们的父亲? “他不是坏人,”她斟酌着词语,“但他做了很多错事。所以,妈妈现在很生他的气。” 莱昂尼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脸严肃起来:“他欺负妈妈!莱昂保护妈妈!”说着,他小手一挥,旁边一个冰雕小摆件晃了晃,差点掉下来。 伊莎贝娜赶紧稳住摆件,把儿子搂进怀里,心里又是温暖又是沉重。 …… 神王宫殿。 安德烈屏退了所有神侍,独自坐在空旷的王座上。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威严与冷漠,他脸上只剩下疲惫和深深的懊悔。 他尝试回忆穿越之初的情形。意识像是沉溺在狂暴的海洋里,属于安德列斯的万年记忆、强大的神力、以及那些根深蒂固的属于神王的冷漠、傲慢和对旧情(奥菲莉嘉)的些许维护本能,如同巨大的漩涡,几乎将属于“安德烈”的意识和情感吞噬、同化。 他是在一种半失控的状态下,遵循着这具身体最“习惯”的反应,做出了那些伤害贝娜的决定。等他逐渐压制住原主的意志,真正掌控这具身体时,放逐已成定局,奥菲莉嘉的迫害也已开始。 他无数次想去看她,想帮她,却碍于神王的身份、对奥菲莉嘉背后旧神势力的顾忌,以及……一种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懦弱——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被他亲手推入绝境的恋人。他只能像个卑劣的偷窥者,在暗处看着她挣扎、求生、变得强大,心一次次被揪紧,却连现身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奥菲莉嘉动用禁术,触及了他的底线,也让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地旁观下去。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在神殿中回荡。他知道,解释无用。他带给贝娜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安德列斯”的身份和力量,去弥补“安德烈”犯下的错。 他抬起手,一道神力传讯发出。 很快,空间女神卢西亚的身影悄然浮现。 “陛下。” “传令下去,”安德烈(安德列斯)的声音恢复了属于神王的威严,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新意志,“即日起,神后伊莎贝娜携两位皇子,正式回归布里斯托尔冰河。恢复其一切尊荣与权柄,任何神祇不得怠慢。此前所有针对神后之不公禁令,悉数废除。” 卢西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低头领命:“是,陛下。” “还有,”安德烈继续道,目光锐利,“彻查与奥菲莉嘉勾结之旧神余孽,凡有异动者,严惩不贷。神域秩序,该重整了。” “遵命。” 卢西亚离去后,安德烈望向布里斯托尔冰河的方向。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给予她尊荣和自由,远远不够。他需要打破旧有的、由他(原主)一手建立的神王独尊体系,建立一个真正能让伊莎贝娜施展抱负、与她平等共享权力、也能让他们一家人真正团聚的……新秩序。 共治的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坚定地出现在他心中。 而这,将触及无数古老神祇的利益,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风暴,在看似平静的神域之下,悄然凝聚。而这一次,他希望能与她并肩。 第12章 联盟的雏形 安德烈的神谕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神域投下了一块巨石。神后伊莎贝娜不仅未被惩处,反而携子风光回归布里斯托尔冰河,重掌权柄!奥菲莉嘉被打入神狱,其党羽遭到清算!这一连串的变故让诸多神明瞠目结舌,心思各异。 布里斯托尔冰河宫殿内,伊莎贝娜看着由卢西亚亲自送来的、象征着神后权柄的华美权杖与冠冕,脸上没什么表情。东西她收下了,这是她应得的,但这不代表她接受了某人的“歉意”。 “妈妈,亮亮!”莱昂尼尔对那顶镶嵌着巨大冰晶和月长石的王冠很感兴趣,踮着脚想去摸。洛克则趴在温泉池边,用小手拍打着水面,操控着细小的水流环绕自己。 “喜欢吗?”伊莎贝娜将王冠拿起,戴在儿子头上,尺寸显然不对,歪歪斜斜地扣着,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她看着儿子天真烂漫的样子,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坚定。 权力和尊荣是护身的铠甲,但真正的安全,来自于自身的实力和可靠的盟友。安德烈(她暂时还无法心无芥蒂地把他完全当作安德烈)的保证在她这里已经打了折扣,她必须有自己的依仗。 她想起了佛尔南多传来的信息,想起了那些同样被安德列斯(原主)冷落、抛弃或是边缘化的女神。奥菲莉嘉倒了,但旧神势力仍在,神域暗流涌动,这正是合纵连横的好时机。 “卢西亚女神,”伊莎贝娜转向尚未离去的空间女神,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烦请你帮我送几份请柬。” 卢西亚微微躬身:“谨遵神后吩咐。” 几天后,几位身份特殊、平日里几乎从不来往的女神,几乎是前后脚地抵达了布里斯托尔冰河。 农业女神德米特利亚,曾经丰饶的神力因信仰流失而略显黯淡,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她的爱女曾被安德列斯引诱后又抛弃。 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神色清冷,她是少数未曾与安德列斯有过瓜葛的古老女神之一,但因知晓太多秘密而被无形孤立。 炉灶与家庭女神赫斯提亚,温和而宁静,她的信仰在人间根基深厚,却始终游离于神域权力中心之外。 还有一位,是曾被奥菲莉嘉迫害、侥幸逃脱的宁芙仙女首领,代表着那些无力反抗上位神祇的中下层精灵。 冰宫偏殿,温暖的泉水流淌,驱散了外界的严寒。伊莎贝娜没有穿戴那些华丽的冠冕,只是一身简单的银色长袍,亲自为几位女神斟上由冰河雪莲酿造的花蜜。 “诸位能来,我很感激。”伊莎贝娜开门见山,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想必大家都已知晓近期神域的变故。奥菲莉嘉倒了,但压迫与不公并未消失。” 德米特利亚握紧了手中的麦穗,沉默不语。赫斯提亚眼神温和,带着审视。谟涅摩叙涅则平静地回视伊莎贝娜,仿佛在等待她的下文。 “我们,或因曾经的遭遇,或因自身的坚持,都或多或少被排斥在现有的权力体系之外。”伊莎贝娜继续说道,声音清晰而坚定,“神王陛下如今有意重整秩序,但这秩序由谁主导,为何种目的服务,我们不应只是被动接受者。” 她抬起手,指尖萦绕着银色的神力,既有婚姻的纽带之力,也有生育的蓬勃生机,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韧的“守护”意志。 “我无意挑起争端,但我与我的孩子,需要一個更加公正、至少能让我们安心生存的环境。我相信,这也是诸位所愿。”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我们为何不能联合起来,发出我们自己的声音?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那些依附于我们、信赖我们的信众与眷族。” 德米特利亚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她想起了自己凋零的果园和悲伤的女儿。赫斯提亚缓缓点头,家庭的完整与安宁正是她的神职所系。那位宁芙首领更是激动地几乎落泪。 一直沉默的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终于开口,声音空灵而冷静:“神后陛下,您想要一个怎样的联盟?又如何确保,这不会成为另一个奥菲莉嘉式的党争?” 伊莎贝娜迎上她的目光,毫不退缩:“不是党争,是自保与共赢。我们不寻求颠覆,但要求应有的尊重与话语权。联盟之内,信息共享,危难互助,在涉及我们共同利益的事务上,统一立场。至于约束……我们可以订立神契。” “神契”二字一出,几位女神神色都郑重起来。以神格和法则起誓的契约,约束力极强。 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温泉汩汩流动的声音。 良久,农业女神德米特利亚第一个站起身,将手中的麦穗放在桌上:“我加入。为了我的女儿,也为了不再被肆意夺走辛勤耕耘的果实。” 宁芙首领紧随其后。 赫斯提亚温和地笑了笑,将一枚代表着家庭守护的徽记推向前。 最后,所有目光都落在了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身上。她缓缓起身,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平静地说:“记忆不会说谎,历史需要不同的声音。我加入。” 一个以伊莎贝娜为核心,由几位重要女神及下层精灵代表组成的、松散却目标一致的联盟,就在这片冰河宫殿中,悄然诞生。虽然力量尚显单薄,但它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必将在这潭沉寂了太久的神域死水中,激起越来越大的涟漪。 伊莎贝娜看着达成的初步盟约,轻轻呼出一口气。这只是第一步。她清楚,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而那个正在努力“表现”的孩儿他爹,是否能成为盟友,还是未知数。 第13章 维京之战的阴影 女神联盟的成立并非密不透风,神域高层很快便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布里斯托尔冰河不再仅仅是神后养病的居所,它正逐渐成为一个新的、不容忽视的权力焦点。暗地里的非议和阻挠开始出现,一些忠于旧秩序或曾被奥菲莉嘉拉拢的神明,明里暗里地抵制着伊莎贝娜权柄的恢复,尤其是在涉及神域事务决策时。 这一日,关于如何处置奥菲莉嘉残留的北部冰原信仰领地,诸神会议上产生了激烈争执。以战神旧部为首的一些神明,主张由他们接管,以“维持稳定”。 “北部冰原信仰纯粹,贸然改变恐生乱象,理应由熟悉军务者统辖,以震慑宵小。”一位身披黑铁甲胄的神明声如洪钟。 伊莎贝娜端坐在重新为她设立的神后席位上,指尖轻点扶手,还未开口,农业女神德米特利亚便率先反驳:“信仰关乎民生,非是战利品。冰原子民亦需休养生息,而非纳入军管。” 炉灶女神赫斯提亚亦温和而坚定地补充:“稳定源于安居乐业,而非武力威慑。此议不妥。” 几位女神的联合发声,让会场一时寂静。许多神明这才惊觉,这位归来的神后,并非孤身一人。 端坐主位的安德烈(安德列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心中并无被挑战权威的不悦,反而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他看到他的贝娜不再是孤立无援,她在用她的方式,构建属于自己的力量。他正要顺势裁决,支持伊莎贝娜一方的提议—— 突然,一道急促的神念如同警钟,撞入了每一位在场神明的意识! 来自极北之地,空间守护神的紧急传讯: “警告!北大西洋壁垒遭遇不明力量冲击!能量等级……超越常规!疑似……维京巨兽苏醒!” “维京巨兽”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那是记载于古老卷轴中的恐怖存在,传说中是初代神王时期被镇压的、足以吞噬神域的混沌力量!它们每一次苏醒,都伴随着神域的浩劫。上一次维京之战,几乎打碎了半个神域,才堪堪将其重新封印。 会议瞬间中断,所有神明脸色剧变,就连安德烈也骤然起身,金色的瞳孔中满是凝重。 “立刻召集战斗神系!驰援北大西洋壁垒!”他声音沉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目光却下意识地投向了伊莎贝娜。 伊莎贝娜的心也沉了下去。维京巨兽……这远不是内部权力倾轧的小打小闹,而是关乎整个神域存亡的真正危机。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那里似乎因为外界剧烈的能量波动和紧张气氛,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与怀莱昂尼尔和洛克时都不同,带着一种……锐利无匹的战意? 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神后,”安德烈看向她,语气是公事公办的严肃,却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请你即刻返回布里斯托尔冰河,启动最高防护神阵,确保皇子安危。” 这是最合理的安排,面对维京巨兽,尚未完全恢复的她留在后方是最安全的。 然而,伊莎贝娜却缓缓站了起来。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她感受着腹中那奇异的悸动,以及体内那因“守护”意志而愈发凝练的神力,目光扫过在场那些或因恐惧、或因算计而神色各异的神明,最终定格在安德烈身上。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却传遍了整个神殿: “我的两个孩子,山神莱昂尼尔与水神洛克,需要他们的母亲示范,何为守护的责任。”她顿了顿,迎上安德烈不赞同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却带着锋芒的弧度,“况且,陛下莫非忘了?我司掌的,可不仅仅是婚姻与生育。” 她抬起手,那柄代表神后权柄的权杖出现在她手中,顶端巨大的冰晶与月长石爆发出璀璨的银光,一股磅礴的、带着凛然不可侵犯意味的神力威压弥漫开来! “我的小女儿,战神卡洛塔,似乎也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何为战争了。” 一股全新的、锐利如刚出鞘的神剑般的神力波动,猛地从她腹中扩散而出,与她自身的神力交融,直冲云霄!那气息,让在场所有擅长战斗的神明都为之心惊! 安德烈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她。卡洛塔……提前苏醒了?!在这战意勃发的时刻? 伊莎贝娜感受着腹中女儿那迫不及待的战意与她自身“守护”神格的共鸣,心中一片清明。逃避和偏安一隅无法换来真正的安宁,唯有直面风暴,才能为自己,也为孩子们,杀出一条生路。 维京之战的阴影笼罩神域,而这一次,她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她将与她的女儿,一同踏入战场。 第14章 战场降生 北大西洋壁垒,并非一道有形的城墙,而是支撑神域边界的一片混沌能量海。此刻,这片原本相对稳定的能量场已彻底沸腾,漆黑的漩涡如同巨兽张开的咽喉,不断喷吐出扭曲、畸形的阴影——那是维京巨兽的先遣爪牙,它们由纯粹的混乱与恶意构成,所过之处,空间结构都在哀嚎、崩解。 先期抵达的战斗神系已与这些阴影绞杀在一起。神力光辉与混沌的暗潮猛烈碰撞,爆鸣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低阶神明或神侍在阴影的侵蚀下发出惨叫,神躯崩散,化作光点湮灭。 安德烈(安德列斯)手持永恒之枪,屹立在战线最前方。金色的神力如同太阳风暴,每一次挥枪都将大片阴影蒸发净化。但他眉头紧锁,目光穿透那些杂兵,紧紧盯着漩涡深处那若隐若现的、更加庞大恐怖的轮廓——真正的维京巨兽本体,正在试图跨越界限! 就在这时,一道银色的流星划破混乱的天际,稳稳落在安德烈身侧不远处。伊莎贝娜手持权杖,周身笼罩在纯净的银辉之中,那光芒带着奇特的韧性,竟将试图靠近的混沌气息柔和地推开。 “你不该来!”安德烈一枪扫清前方障碍,语气带着压抑的焦灼。 伊莎贝娜甚至没看他,权杖顿地,一圈更加凝实的银色光晕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附近一片区域。几位原本在阴影围攻下岌岌可危的低阶神明顿时压力大减,惊愕地看向她。 “守护,并非只能龟缩于后。”她声音清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战场。她能感觉到,腹中的卡洛塔兴奋异常,那磅礴的战意几乎要破体而出,与外界惨烈的厮杀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突然,漩涡核心猛地一震,一只覆盖着嶙峋骨甲、大如山脉的巨爪悍然探出,仅仅是其带来的压迫感,就让整个战线的神明们心神摇曳! “阻止它!”安德烈暴喝,永恒之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化作一道金色洪流冲向那只巨爪! 与此同时,数头格外强大的阴影魔物似乎感应到了伊莎贝娜身上那与众不同的、蕴含着生命与秩序本源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齐齐调转方向,朝着她扑来!它们的目标明确——这个正在孕育新生命、看似脆弱的女神,是混乱最佳的侵蚀对象! “保护神后!”有忠于安德烈的神明惊呼。 安德烈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那维京巨兽的本体牵制,分身乏术。 面对扑来的恐怖魔影,伊莎贝娜却异常平静。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她将权杖交于左手,右手轻轻覆在自己隆起的腹部。 “卡洛塔,”她低声呢喃,仿佛在与腹中的女儿对话,“你听到了吗?这就是战争。无关情爱,无关权谋,只有生存与毁灭。” 她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所有的神力,连同那坚不可摧的“守护”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到腹中。 “既然你如此渴望,那么……现在就来吧!与母亲一起,为你的诞生,打响这第一战!”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磅礴战意,混合着锐利无匹的金戈之气,猛地从伊莎贝娜体内爆发出来!那气息是如此纯粹,如此强大,甚至瞬间压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和混沌的嘶吼! 银色的神光冲天而起,在她身后凝聚成一尊模糊却威严无比的女武神虚影!虚影手中,仿佛握着一柄无形的、斩断一切的利剑! 扑向她的那些阴影魔物,在这股纯粹的战争神威面前,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尖啸,瞬间消融瓦解! 整个战场,无论是神明还是混沌魔物,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滞! 安德烈猛地回头,震惊地看向那银光中的身影。 伊莎贝娜站立在原地,脸色苍白,汗湿银发,显然刚才的爆发消耗巨大。但在她身前,一个被浓郁战争神光包裹着的、小小的身影,正缓缓悬浮而起。 那是一个女婴。 她有着与伊莎贝娜一样的银色头发,瞳孔却是如同淬火赤金般的颜色。她没有啼哭,只是睁着那双燃烧着战意的金色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混乱而喧嚣的世界。她小小的手掌虚握,周围逸散的神力与混沌能量便不由自主地向她汇聚,在她掌心凝聚成一点令人心悸的寒芒。 战神,卡洛塔,于尸山血海的战场前沿,降生于世! 她的诞生,仿佛本身就是一道进攻的号角。她目光所及之处,神域一方的士气陡然高涨,而混沌魔物则本能地感到了畏惧。 卡洛塔扭动了一下小小的身体,似乎有些不适应,然后,她将目光投向了那只正与安德烈僵持的维京巨兽之爪。 她伸出了那只凝聚着寒芒的小手,对着那庞然大物,轻轻一挥。 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蕴含着绝对“胜利”概念的金色光线,如同切裂布帛般,悄无声息地划过空间,落在了那只巨爪的指关节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那坚硬无比、连永恒之枪都难以瞬间破开的骨甲,竟被那细线般的金光直接切断了一根巨大的指爪! 维京巨兽发出一声震彻整个能量海的痛苦咆哮,猛地缩回了爪子。 一瞬间,万籁俱寂。 安德烈看着悬浮在伊莎贝娜身前、那个散发着恐怖战争神威的幼小身影,又看向因脱力而微微喘息、却带着骄傲笑容的伊莎贝娜,心中巨震。 伊莎贝娜缓过一口气,上前一步,将空中的小卡洛塔轻轻抱回怀里。小家伙似乎消耗也不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金色眼眸中的战意稍敛,蜷缩在母亲怀里。 伊莎贝娜抬起头,目光扫过战场上所有震惊的神明,最后与安德烈复杂的目光相遇。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清晰地传开: “现在,还有人质疑,我是否有资格站在这里吗?” 第15章 新纪元 卡洛塔战场降生,一击断巨兽之爪!这震撼的一幕如同烙印,深深刻入了所有参战神明的灵魂。战神之名,自她降生的第一刻起,便伴随着无上威严与传奇色彩。 维京巨兽受创,攻势为之一滞,但其本体仍在漩涡深处咆哮,混沌的威胁远未解除。然而,神域一方的士气已被彻底点燃。 安德烈抓住时机,永恒之枪指引方向,众神在他的指挥下发动反击。而这一次,伊莎贝娜不再仅仅是辅助。她怀抱卡洛塔,权杖挥舞间,银色的“守护”神力不再局限于防御,而是化作了坚韧的战线,稳固着神域阵营的阵脚,为进攻的神明提供最坚实的后盾。小卡洛塔虽在母亲怀中看似安睡,但她周身自然散发的战争领域,却无形中削弱着混沌魔物的力量,增幅着己方神明的战意。 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在安德烈与伊莎贝娜之间悄然形成。他主攻,她主守,他们的神力属性截然不同,此刻却在战场上交织成最稳固的攻防一体。 农业女神德米特利亚催生出蕴含生命神力的金色麦田,暂时净化被侵蚀的区域;炉灶女神赫斯提亚的神力则守护着神明们的心神,抵御混沌的低语侵蚀;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冷静地分析着巨兽的攻击模式,将信息传递给前线……伊莎贝娜所组建的女神联盟,在这场浩劫中,展现出了远超预期的巨大价值。 战争持续了不知多久,最终,在安德烈凝聚全部神力、伊莎贝娜以“守护”意志加持其身的至强一击下,永恒之枪化作贯穿混沌的金色流星,彻底击碎了维京巨兽的核心。 庞大的混沌阴影发出不甘的哀嚎,最终崩散瓦解,沸腾的能量海逐渐恢复平静。 北大西洋壁垒守住了。 …… 战争结束,神域百废待兴,但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凯旋仪式上,安德烈没有独自高踞王座接受朝拜。他站在神殿中央,身旁是手持权杖的伊莎贝娜,她怀中抱着熟睡的卡洛塔,身边站着虽然年幼却已初显沉稳的莱昂尼尔和洛克。 安德烈的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神明,声音沉稳而有力,传遍整个神域: “维京之战,昭示旧序已不足以应对危机。神域,需要新的力量,新的声音。” 他看向身旁的伊莎贝娜,目光复杂,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神后伊莎贝娜,于危难中挺身,以守护之志稳固战线,其功绩,不容磨灭。其子莱昂尼尔、洛克,其女卡洛塔,皆身负伟力,乃神域未来之希望。” 顿了顿,他继续宣布,每一个字都如同神锤敲在众神心头: “自今日起,神域统治,不再由神王独断。设立诸神议会,凡重大决策,需由议会共商。我,安德列斯,与神后伊莎贝娜,同为议会首席,共治神域!” “共治!” 这个词如同惊雷,在神殿中炸响。无数古老神明脸色剧变,这意味着他们习惯了万年的权力结构,将被彻底颠覆! 然而,看着伊莎贝娜平静却坚定的面容,看着她身边那三个潜力无限的孩子,回想她在战场上的表现以及她身后那个已然成型、并在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女神联盟,再回想安德列斯(安德烈)近期一系列打破常规的举动和如今不容置疑的态度……所有的质疑和反对,都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实力,是唯一的话语权。而此刻,伊莎贝娜一方,拥有足够的话语权。 安德烈(安德烈)看向伊莎贝娜,心中百感交集。共治,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既能弥补过错,又能将她真正留在身边,与她并肩同行的方法。他知道,前路依旧漫长,神域内部的磨合、外部潜在的威胁都未消除,而贝娜心中对他的芥蒂,也远未消除。 但至少,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仪式结束后,神明们心思各异地散去。伊莎贝娜让莱昂尼尔和洛克跟着卢西亚女神先去休息,自己则抱着卡洛塔,站在神殿外的露台上,望着劫后重生、却依旧广阔无垠的神域。 安德烈走到她身边,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贝娜,我……” “共治神域,是为了稳定,为了孩子们的未来,我接受。”伊莎贝娜打断他,没有看他,声音平静无波,“但这不代表其他。” 安德烈的心沉了沉,苦涩蔓延。他知道,行政上的共治易立,心中的隔阂难消。 “我明白。”他轻声说,“我会用时间,用行动证明。无论多久。” 伊莎贝娜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晃动着怀里的卡洛塔。小家伙咂咂嘴,金色的眼眸睁开一条缝,看了看身旁的金色身影,又懒洋洋地闭上。 安德烈看着她们母女,心中那片因万年孤寂而冰封的角落,似乎照进了一丝微光。火葬场依旧烈焰熊熊,但希望的火种,已然埋下。 新的纪元已经开启,属于伊莎贝娜的时代,真正来临。而她与安德烈(安德列斯)之间,那场跨越了世界、身份与误解的追爱之路,也将在新的权力格局下,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继续上演。 (正文完) 第16章 番外一[番外] 番外一:惊雷 时间回到那云海屏障破碎的瞬间。 安德列斯,或者说,内核正在激烈挣扎的安德烈,站在那被强行撕开的缺口处,脚下是翻涌的云海,身后是奥菲莉嘉被封印前那难以置信的怨毒眼神。 他本该立刻修复屏障,维护神王的威严。他本该追究伊莎贝娜冲击封印的罪责。他本该……有无数个“本该”,是这具身体万年来的本能反应。 但当他看到那个银发女人半跪在浮空岛上,嘴角挂着金色的血痕,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倔强地抬起头,用那双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银色眼眸望过来时——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冰冷的戒备和一种……仿佛看透了他所有伪装的嘲弄。 所有“本该”的念头,都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不是神王对挑衅者的愤怒,而是一种……近乎害怕失去什么的恐慌。他害怕看到她眼中彻底熄灭的光,害怕她再次将他视为那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他降落在浮空岛上,靠近她。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气,和一种……属于新生命的、纯净而蓬勃的气息。那是他的孩子。这个认知让他心脏莫名一缩。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那并非他完全的本意。可话语在喉咙里翻滚,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些伤害,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无论灵魂是谁主导,这具身体是执行者。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栗色卷发的小婴儿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哼唧。 那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脑海中某个被混乱记忆尘封的角落。一些破碎的、属于“安德烈”的画面闪过——图书馆里,袁贝娜皱着眉啃笔头,因为一个喷嚏吹乱了满桌的草稿纸,那上面画满了各种连他都觉得眼熟的、属于这个神域的神秘符号…… 就在这时,那个银发的、像个小狮子一样的男孩,对着他虚空拍了一掌。 那股微弱却极其纯粹的山脉力量…… 安德烈(安德列斯)猛地看向伊莎贝娜,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刚才叫他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也许只是想确认什么,也许是那孩子出手时,眉宇间一丝极其细微的、与记忆中袁贝娜思考时皱眉的神似,刺痛了他。 “莱昂尼尔!”她回答,带着讽刺。 Lionel。 不是神话中那个拗口的、属于山神的本名。是一个更简洁、更现代,甚至……带着点她私下里吐槽他像只黏人大猫时才会用的亲昵称呼的变体! 紧接着是那个栗色卷发的婴儿——“洛克!” Lock。 同样不是水神应有的古老神名。这个词汇……他记得,有一次他送了她一个造型复古的宝石扣针,她笑着说这锁扣(lock)设计得真别致,以后要是他惹她生气,就用这个把他锁起来…… 莱昂尼尔……洛克……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惊雷,接连劈开他混沌的脑海! 那些被他归咎于“原主意志影响”的异常,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她那些古怪却一针见血的吐槽(“烂黄瓜”、“双标”),她战斗时完全不同于原主记忆的、带着某种现代逻辑的灵活应变,她独自在云海生存时展现出的、远超神话记载的坚韧和智慧……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瞬间解释了一切的念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击中了他! 难道……难道她也不是……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尚未完全掀起,就被更汹涌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懊悔和恐慌压了下去!如果她也是……如果袁贝娜也在这里,在他这具身体里……那他之前都对她做了什么?! 他需要确认!必须立刻确认! 他死死盯着她,摒弃了所有神域的礼仪和语言,用那具身体几乎遗忘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生涩语调,吐出了那句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关于他混血身份的戏谑俚语。 他看到她瞬间僵住,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 是她!真的是她! 那狂喜再次上涌,却带着尖锐的痛楚。他迫不及待地,又抛出了那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关于玫瑰的私密记忆。 然后,他听到了。 听到了她用同样生涩的、带着无尽惊愕和不确定的中文,叫出了那个名字—— “……安……德……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声呼唤中化为乌有。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暖流,瞬间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却又在下一秒,被她眼中迅速积聚的、混合着震惊、恍然、以及……排山倒海的委屈和愤怒的泪水,冻结成冰。 “是你?!安德烈?!你他妈……你居然就是那个宇宙无敌第一烂黄瓜?!你之前那样对我?!把我放逐到这鬼地方?!还差点让那个疯女人杀了我和孩子?!你——!” 她后面的话,被气得噎住,眼圈通红,指着他鼻子的手指都在颤抖。 安德烈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那副又惊又怒、委屈得快要崩溃的样子,听着她那带着哭腔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他的心脏,反复搅动。 他张了张嘴,所有准备好的、关于原主意志、关于身不由己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里那毫不掩饰的怨恨和疏离,清晰地意识到。 他的火葬场,不是从这一刻才开始。 从他穿越而来,却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保护她,反而一次次因为这具身体的桎梏和自身的懦弱而伤害她开始,那地狱的业火,就已经点燃。 而此刻,相认的惊雷,不过是彻底引燃了那积压已久、足以将他焚烧殆尽的滔天烈焰。 第17章 番外二[番外] 番外二:神王陛下的家庭地位 共治新政推行已有一段时日,神域秩序初定,诸神议会也逐渐步入正轨。布里斯托尔冰河的宫殿,成了伊莎贝娜和三个孩子常住的地方,而神王安德列斯(安德烈)往来此处的频率,明显高于他的主神殿。 此刻,冰宫偏殿的温泉池边,正在上演一场“家庭地位”的日常确认。 “高了!再高一点!”小洛克站在齐膝深的温水里,栗色的卷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蓝宝石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用力拍打着水面。他操控着水流,试图在池面上架起一座不断升高的波浪拱桥。 而神王陛下,正挽着镶有金线的袖口,略显笨拙地按照儿子的指令,用极其精细的神力操控着几块光滑的鹅卵石,试图在摇晃不定的波浪拱桥上搭建一个……塔楼? “洛克,水流不稳,石头放不住。”安德烈试图讲道理,语气是外界从未听过的温和,甚至带着点商量的意味。 “我不管!就要!”洛克小嘴一撇,周围的水温瞬间降了几度,眼看那小拱桥就要垮塌。 安德烈立刻噤声,认命地加大神力输出,小心翼翼地在晃动的波浪上稳定那些石头,额角隐隐有汗渍。若是让外界众神看到他们眼中威严无匹的创世神,正被自家三岁小儿指挥着玩这种“危房搭建”游戏,怕是眼珠子都要惊掉。 另一边,已经长高不少的莱昂尼尔正板着小脸,对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冰墩子运气。他低喝一声,小手猛地一拍!冰墩子晃了晃,底部裂开几条缝,却没像他预想的那样碎成均匀的几块。 “力量要集中,莱昂。”伊莎贝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坐在铺着雪熊皮毛的软榻上,怀里抱着虽然才一岁多、却已经能满地乱跑、精力异常旺盛的卡洛塔,手里还拿着一卷关于北部冰原信仰区重建的神谕文书批阅着。她甚至没抬头,只是分出一丝神念感知着大儿子的动作。 莱昂尼尔点点头,重新凝神,银色眼眸专注地盯着冰墩子。 而被母亲抱着的卡洛塔显然对哥哥的“劈山”练习不感兴趣,她扭动着小身子,赤金色的眼眸滴溜溜转着,最后锁定在那座安德烈好不容易在洛克制造的“惊涛骇浪”中搭建起来的、摇摇欲坠的石头塔楼上。 她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对着那边,咿呀叫了一声。 没有任何神力波动,但一种无形的、仿佛“此物当毁”的意念场扩散开来。 “哗啦——!” 本就根基不稳的石头塔楼,连同下面洛克努力维持的波浪拱桥,瞬间垮塌,石头落入水中,溅起老大水花,泼了离得最近的安德烈一身。 洛克愣住了,看着自己辛苦半天的成果没了,蓝眼睛里迅速积聚起水汽。 安德烈:“……”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向罪魁祸首。小卡洛塔却毫无愧色,反而因为那“哗啦”的声响高兴地拍起了小手,在伊莎贝娜怀里咯咯直笑。 伊莎贝娜终于从文书上抬起头,看了眼一身狼狈、表情无奈的安德烈,又看了看快要哭出来的洛克和一脸无辜的卡洛塔,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隐去。 “卡洛塔,”她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鼻尖,语气带着轻微的责备,“不可以捣乱。” 卡洛塔歪着头,咿呀两声,仿佛在辩解。 伊莎贝娜又看向洛克:“洛克,玩水可以,但不能随意降温,会着凉。”她声音温和,却自带威严。 洛克吸了吸鼻子,乖乖点头,周围的水温恢复了正常。 最后,她目光转向安德烈。 安德烈立刻挺直了些脊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或许还有一丝……求表扬?(毕竟他刚才很努力在搭塔楼了) 然而伊莎贝娜只是平静地说:“陛下,议事殿送来的关于东南信仰区税收的提案,我看过了,有几个地方需要与你商议。”语气公事公办,与对待孩子们的态度截然不同。 安德烈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下去,但很快调整过来,点头:“好,稍后我去书房找你。” 伊莎贝娜颔首,放下文书,抱着卡洛塔起身,对莱昂尼尔说:“莱昂,力量控制非一日之功,慢慢来。”又对洛克伸出手,“洛克,出来擦干,该去学习神文了。” 莱昂尼尔乖乖停下练习。洛克自己从水池里爬出来,牵住母亲的手。 伊莎贝娜带着三个孩子,从容地离开了偏殿,甚至没有多看那个一身湿漉漉的神王陛下一眼。 安德烈独自站在原地,看着妻儿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华贵衣袍和散落一地的鹅卵石,无奈地笑了笑。 他挥手间,神力蒸干了衣物,清理了狼藉。 路还很长。他心想。 至少,他现在能站在这里,能参与他们的生活,能被她“使唤”着搭石头塔楼,还能……在议事时与她并肩。 虽然家庭地位显而易见地排在孩子们之后,甚至可能还不如那头偶尔会来冰宫蹭吃蹭喝、此刻正趴在殿外晒太阳的云鲸。 但,这已经是穿越之初,他不敢奢望的未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决定先去书房等她。关于税收提案,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她的方案更顺利地在议会上通过。 追妻火葬场,不仅在于生活中的点滴弥补,更在于事业上的鼎力支持。神王陛下,任重而道远。 第18章 番外三[番外] 番外三:旁观者清 空间女神卢西亚又一次奉命来到布里斯托尔冰河,送来需要神后过目的文书。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冰宫外廊,正准备通传,却意外瞥见了偏殿庭院中的一幕。 神王陛下正蹲在地上,他那身象征无上权柄的金色神袍下摆毫不在意地拖在冰晶地面上。他面前,是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指挥着的战神卡洛塔殿下。而陛下手中,正用神力小心翼翼地……堆着一个雪人? 那雪人的造型颇为奇特,圆滚滚的身体,顶上歪歪扭扭地插着几根冰凌,像是头发,脸上用两颗黑曜石点缀着眼睛,嘴巴则是一道弯弯的红色晶石——这审美,一看就深受小殿下们的影响。 卢西亚的脚步顿住了。她侍奉神王安德列斯已逾万年,见证过他的雷霆之怒,他的冷漠孤高,他风流恣意时漫不经心的温柔,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笨拙而专注的模样。那双执掌永恒之枪、定夺神域生死的手,此刻正耐心地抚平雪人身上不平整的痕迹。 “父神!眼睛!歪了!”小水神洛克殿下在一旁指着雪人嚷嚷。 陛下立刻调整,语气是卢西亚从未听过的温和:“这里?” “左边!左边一点!” 陛下依言照做。 山神莱昂尼尔殿下则抱臂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小脸酷酷的,但银色眼眸里也藏着一丝好奇。 而神后伊莎贝娜,就站在廊柱的阴影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穿着一袭简单的银袍,未戴冠冕,银发如瀑。卢西亚看不清她脸上的具体表情,只能看到她微微抿着的唇线,和那双注视着庭院、过于平静的银色眼眸。 卢西亚心中微叹。 她是少数知晓部分内情的神明之一。她亲眼见证神后是如何从被放逐的狼狈中一步步挣扎归来,如何在那场几乎颠覆神域的维京之战中绽放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又是如何以惊人的速度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最终与陛下达成这看似平起平坐的“共治”。 这共治,在卢西亚看来,更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无声的拉锯。 议会上,神后思路清晰,言辞犀利,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提案的弊端,提出的方案也更具远见和……一种卢西亚无法准确形容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独特逻辑。而陛下,大多数时候会选择支持她,哪怕那提案会触动某些古老神系的利益。偶尔有争执,也多是陛下最终退让。外界看来,是神王对神后的宠爱与纵容,但卢西亚却觉得,那更像是……理亏后的补偿,以及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就像此刻,陛下努力地想融入孩子们的世界,想通过这种方式,靠近那个始终与他保持着微妙距离的妻子。 卢西亚想起不久前一次议会结束后,她无意中听到农业女神德米特利亚对炉灶女神赫斯提亚的低语:“陛下如今,倒真像是变了个人。只是不知,神后心中的坚冰,何时能化。” 赫斯提亚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时间会给出答案。重要的是,他们如今的方向是一致的。” 方向一致……卢西亚默然。的确,在治理神域、守护子民、抚养三位殿下这些事情上,神王与神后的目标高度统一。陛下倾尽资源培养皇子皇女,将重要事务交由神后决断,甚至在神后推行某些触及旧神利益的改革时,不惜亲自出面弹压反对声音。 他正在用他的方式,弥补着曾经的过错,守护着这份失而复得的……家庭。 可是,有些伤害,并非权力和物质就能抚平。卢西亚能感觉到,神后对陛下的公事,堪称尽职尽责的“合伙人”,但在私人情感上,那道无形的屏障始终存在。她接受他的存在,默许他参与孩子的生活,却吝于给予任何超出合作范畴的回应。 庭院里,雪人终于堆好了。卡洛塔殿下高兴地拍手,一道细微的金光从她指尖溢出,雪人手里顿时多了一把歪歪扭扭的冰剑,倒是很符合她战神的身份。洛克殿下欢呼着泼起水花,给雪人周围弄出了一圈小冰晶。连莱昂尼尔殿下都忍不住上前,给雪人脚下加固了一圈岩石基座。 陛下站起身,似乎松了口气,带着点期待地看向廊下的伊莎贝娜。 伊莎贝娜终于动了。她缓步走下台阶,来到雪人前,仔细看了看,然后伸手,轻轻拂去雪人头顶那几根歪斜冰凌上的浮雪,将它们摆正了些。 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 但卢西亚敏锐地注意到,陛下那双惯常威严的金色眼眸,瞬间亮了一下,如同冰雪初融后折射出的第一缕阳光。 “还不错。”伊莎贝娜轻声说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也没有往日的冰冷。 她说完,便转身,对着孩子们招招手:“好了,玩够了,该回去了。” 她没有看安德烈,径直往宫内走去。 安德烈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他低头对孩子们说了句什么,三个小家伙便乖乖地跟着母亲离开了。 庭院里只剩下那个造型奇特的雪人,和站在原地、兀自品味着那句“还不错”的神王陛下。 卢西亚悄然收回目光,心中了然。 坚冰仍在,但并非毫无裂痕。 神后陛下并非铁石心肠,只是那道伤得太深,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更久的、如春风化雨般的真诚,去慢慢愈合。 而看来,他们的神王陛下,似乎并不缺乏这份耐心。 卢西亚整理了一下神情,恢复了平日的清冷,迈步向宫门走去,准备履行她传送文书的职责。这神域顶层的家务事,她只需静静旁观,便已觉波澜壮阔,远胜任何一场神权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