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梦》 第1章 林夕、猫、狗和老鼠 “嗡~嗡~嗡~” 寂静黑暗的房间里突兀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床上的人动了动,扯过手臂下压着的被子掀过头顶,把自己藏地严严实实,试图掩耳盗铃。 “嗡~嗡~嗡~嗡~嗡~”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藏在被子下的手机被掀了出来,沉闷的震动声摆脱了被子的阻隔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床上的人又动了动,猛地扯下头顶的被子,抓起一旁嗡嗡直响的手机,甚至都没睁开眼瞧一眼手机界面的来电显示。 “喂,小姨。” 与她暴力行为十分不符的是她刚刚睡醒还泛着慵懒沙哑的嗓音,由经手机听筒传递到对面人的耳朵里。 “林夕,九~点~多~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一字一句,拖着长腔,还伴随着物体敲击的哒哒声。 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林夕刷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拉开窗帘,原本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微弱亮光的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林夕条件反射的低头闭眼,稍稍缓过神来便熟练地捡起地上的书包,随机就是刺啦一声,手指点在屏幕上的敲击声,笔跟纸接触的摩擦声。 一时之间,悉悉索索的声音充满整个房间。 “哎,”宋新语沉默着听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叹了叹气,“你非要让早上这么忙吗?” 虽然这刚起来就赶工程的画面几乎每天都在面对,宋新语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自家孩子。 “要不您辛苦一下,跟我的语数外物化生老师交流一下,免了我的作业,这样也省的您每天早上听我这赶作业的战况了。”林夕奋笔疾书抄答案的同时还能给她家小姨出馊主意。 “诶,别想。你能十点才来上课就已经沾了我的光了,好嘛。”宋新语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林夕的‘好意’。 “还有,您是忘了您的英语老师正在跟您通话吗?认真点抄,我可是要看的。”宋新语学着林夕的语气,对着林正火热的战场又添了把火。 林夕自然没想过小姨能帮自己免了这令人头大的作业,有她每天早晨的叫醒电话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左右不过是句玩笑话。 宋新语也过了逗她的劲儿,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没了宋新语的调侃打岔,林夕十分速度地抄完了作业,噼啪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是一阵刺耳的拉链声,林夕彻底结束了战斗。 十月份的天气也说不上冷,何况外边艳阳高照,就是风有些大。 刚下楼推开门的林夕被风吹得退了两步,本就沉重的单元门变得更像铁板一块,险些将她又关了回去。林夕稳了稳脚,在下一阵风再次吹来之前一鼓作气的推了出去。 一个转身,手中门把手连接着的门被一股吸力吸了回去,没站稳的林夕险些被带倒碰到鼻子,还好反应及时的收了握着门把手的手,两条胳膊撑住了,来了个站立版的平板支撑。 深吸一口气,风又顺着气管灌到了肺里,低声咳嗽起来。林夕十分无奈地拉高了衣服领子避免再次呛风。 林夕顺着栽满杨树和冬青的人行道慢慢悠悠地朝学校走着。 这个时间刚好避开了大部分人上班跟上学的点,路上车不多,早餐店也过了热火朝天的劲儿,三三两两的开始收摊。 “小夕来啦。”店里人不多,老板一眼便看到了穿着校服的林夕,笑意盈盈地跟她打招呼。 “嗯,王姐早。”林夕也朝着老板微笑示意,找了个空地坐下来,“来碗馄饨。” “好嘞!不要葱花,不要香菜,姐再给你多放点虾皮。”王姐熟练地一抹布过去,收拾好了隔壁桌的碗筷。 馄饨还要等一会,林夕无聊的盯着店里的玻璃隔断开始发呆。 王姐的小店不大,摆了四五张桌子,玻璃的门连接着的也是透明的玻璃墙,王姐擦得很干净。 林夕越过玻璃瞧着马路边粗壮的杨树,视线落在了已经开始微微泛黄的树枝顶端,被四作的大风吹的直晃悠,却还是紧紧地拽着枝丫不肯放手。 就在林夕深吸一口气,正要思考人生的时候,感觉裤腿传来一阵拉力。 一只猫蹭了过来。 林夕低头和它对视,索性放弃了出神思考,一下把它捞进怀里,伸手顺毛。 “别抱它了,赶快吃饭,别再迟到了。”王姐端着馄饨从后厨走了出来,放下馄饨,顺便抱走了林夕怀里的小三花。 见状,林夕只能在王姐关爱的目光下乖乖吃饭,眼神看着小三花蠢蠢欲动。 王姐看的好笑,直接点破了林夕小心思,“自己吃吧,别喂它了,今早不少人喂,吃的不少了。” “喂它的人是越来越多,三花可是比刚来的时候胖多了。”王姐翻过小猫,呼噜着它的肚皮,小三花也很给面子的呼噜噜的叫着。 三花虽然叫三花,但他其实是有一只通体黝黑的小黑猫。经常在王姐店门口蹭吃蹭喝,来店里吃早餐的客人看它可爱,都会顺便把早餐分给它一些,林夕也不例外。 许是看上了王姐做饭的手艺,吃了一段时间后便赖在门口不肯走了,撒娇能力也是深得人心,王姐索性就把它收留下来做个伴,来缓解一下她思念孩子的孤独心。 许是真招财,自从它留下,店里的生意便红火的多了,王姐每天早上都忙的脚不沾地,它也是快胖成“猫球”了。 林夕边回忆着小三花刚来时的景象,边吃光了碗里的馄饨。 逆着毛给小三花来了个突袭,匆忙的跟王姐道了别,便往学校赶去。 林夕快班主任一步,卡点进了教室。接着就是盯着窗外继续她那还未来得及进行的发呆大业。 临近午休,宋新语带着提前装好的午饭溜到了二班后门,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被罚站的林夕的后脑勺,皮笑肉不笑地狠狠提了提嘴角,她很想使劲揉搓那颗脑袋。 等待同学们蜂拥而出,宋新语走进班级,对着林夕的脑袋一顿揉搓,半长不长的头发东一撮西一撮的翘着。 林 夕眼里只有宋新语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保温盒,顶着头顶的压力伸手打开,“玉米排骨汤,谢谢小姨。” 一声小姨拉回了宋新语的理智,给林夕顺顺毛把头发扎了起来。 “嗯嗯,多吃点,这可是我亲手,”宋新语盯着林夕的眼睛开始拖长腔,“点的外卖。” 林夕毫不意外地挑挑眉。 “诶~你小姨我可没这个手艺,你这辈子估计也喝不到我做的汤了。“宋新语摇头晃脑再加夸张的叹息。 “诶~我也是遗传到了小姨的做饭天赋啊,咱俩能靠外卖度日也已经谢天谢地了。”林夕也摇头晃脑地叹气。 二人对视,相笑。 饭后,宋新语收拾好骨头再次装进保温盒里,递给林夕“给,去喂喂你们的大黄学弟。“ 林夕晃晃悠悠地走出教室。 “别忘了保温盒给我送去办公室。”还没走出多远,宋新语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还有,好好走路,别晃荡。” 林夕冲她摆摆手,沿着地砖缝走的笔直。 外边依旧风力不减,只是日头高了些。 林夕再次拉高校服领子,穿过小半个学校,在及腰高的灌木丛后边蹲下,伸手从左边第三个灌木的空隙里掏出了大黄的饭盆,把保温盒里的饭菜都到了进去。 “大黄,吃饭了。”林夕从手边挑了块石头敲着大黄的饭盆。 噌一下,侧边得到灌木丛里窜出来一只细长精瘦的大黄狗,嘴里叼着东西就往林夕身上扑。 “诶,”林夕眼疾手快的擒住了大黄的胳肢窝,让他在眼前立正,“嘴里什么。” 大黄朝她扬了扬头,展示着嘴里的死老鼠。 “可以可以,狗拿耗子。”林夕嫌弃地松开了手,晃了晃他的脑袋,往饭盆送。 大黄便把头一甩,嘴里的老鼠抛了个弧线,完美地落到了林夕的脚尖前,林夕朝大黄正对着她的屁股眯着眼,挪了挪位置,离死老鼠远一点。 捡了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大黄的屁股,没办法专心吃饭的大黄也回头朝林夕眯着眼,林夕动作一停,接着又挑衅地戳了戳大黄的屁股。 大黄左右倒腾着屁股,林夕便跟着他左右摇晃棍子,直到大黄认命地摆回原处,林夕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树枝。 林夕在托着下巴看大黄吃饭,原本离灌木就近,为了躲避死老鼠又靠里挪了两下,身影彻底掩埋在灌木丛之下。 “大黄,鸡腿。”一直从天而降的鸡腿伴随着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 大黄嗷一声扑向鸡腿。 女生又从第二个灌木底部的空洞里掏出来一个盆,倒满水又从灌木底推了回来。 灌木枝叶繁茂,层层叠叠,完美遮挡了对方的视线,也完美挡住了林夕的目光,林夕只看到了推着水盆回来的指尖,有道红笔画痕。 ‘还没离开’林夕边听外面的动静边出神。 就这样,两人,一狗就这样安静地坐了一整个午休。 哦,外加一只死老鼠。 第2章 梦和“镜” 那人先走了,林夕终于能起身缓缓早就蹲麻了的腿,揉了揉大黄的脑袋,把饭盒送还给宋新语后,再一次趴回到了课桌上。 她昏沉沉地感受到天暗了又突然亮了,大概是有人把灯打开了,然后就没有了意识。 林夕觉得一定是她每天都那么努力地趴在课桌上等待入眠,却从来没有睡着过,这次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不止让她睡着了,还送了一场梦给她。 她醒了一定要感谢一下正在上课的老师,干脆录一节课回家睡觉的时候放,和课桌比起来还是家里的床比较舒服。 好不容易做个梦,可得好好感受感受,林夕立马环顾起四周,屋里很暗,也没开灯,但好在还有蜡烛来照明,起码能让人看清大致环境。 此时林夕正坐在屋里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的老旧沙发上,桌子上摆着两根平行等高的蜡烛和一盘胡萝卜,胡萝卜看上去已经被清洗过了,桌子附近还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东倒西歪的酒瓶子。林夕回头看去,发现上下楼梯口分别站着两个女生,穿的校服跟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同学? 等等,林夕突然察觉到不对,梦里的感觉真实了些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这两个跟她穿一样校服的人是她梦出来的?她好像不认识她们吧。 在林夕怀疑自我的时候,不远处的餐桌旁,有个穿着灰黑色拼装衣服的男人正在打量着她们,眼神幽幽地飘在在林夕和两名女生之间。 林夕感受到他的目光,眉头一皱转身望向他,他连忙撑起嘴角露出了温和憨厚的笑,笨拙又无害。 许是看到了男人刚刚打量她们的行为,二楼的女生顺着楼梯跑了下来,脚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女生跑下楼梯,原本楼梯口的女生侧身让了让,谁知那女生并没有想要过去的意思,反而到了侧身躲让的女生面前,开口道,“你好郝孟,我是7班的叶簌簌,还记得我吗?” “你好。”郝孟回忆了一番,朝她点了点头,表示记得。 “哦!哦!哦!太好了,我能问你几道数学题吗?” 得到肯定回答的叶簌簌兴奋地原地蹦跶了两下,伸手去摸自己的校服口袋,疑惑的欸了一声,又开始摸搜自己的校裤口袋,依旧是空空如也,郝孟正疑惑地看着她对自己上下其手,突然叶簌簌惊恐地开了口,“你,你,你,这,这,这不是梦?” “为什么是梦?” “为什么不是梦?”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郝孟看着眼前翻了半天口袋却一无所获,又突然变得满脸恐惧的叶簌簌很是不解。 林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来到她们俩附近,手里还拿着个酒瓶子。 看到拿着酒瓶子的林夕,叶簌簌突然想起了屋里不只有他们三个人,餐桌旁边还有一个奇怪的陌生男人,叶簌簌转头看去,人呢?不见了? 林夕看出了叶簌簌的疑惑,好心地指了指沙发,叶簌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男人已经离开了餐桌坐到了沙发上,就在原本林夕所在位置的对面,正在啃着桌子上的胡萝卜。 像是感受到叶簌簌的视线,男人抬头看过去,刚好对上叶簌簌的眼睛,看起来老实憨厚的男人,叶簌簌却怎么看怎么奇怪。男人看叶簌簌一直盯着他,便以为她也想要吃自己手上的胡萝卜,便从桌子上新拿了一个胡萝卜朝她递过去,叶簌簌往后缩了缩,连忙摇头摆手,勉强拉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林夕把手里的酒瓶拎在叶簌簌眼前晃了晃,“问题。” 叶簌簌想都没想的就接过林夕递在眼前的酒瓶,抓进手里才缓过神来,“什么问题?” 叶簌簌着实是被吓到了,“奥,如果是梦的话,我都梦见年级第一了,怎么可能没梦着我要问的题。”提到年级第一,叶簌簌看郝孟的眼睛直冒光。 林夕十分不理解地看着眼冒精光的叶簌簌,余光又瞥到郝孟表示赞同地点头,不理解的眼神又到了郝孟身上,你们正常人的世界都是这样的吗? 林夕大为震惊,她不理解,但她不说,。 被叶簌簌和林夕两道充满不同情绪的眼睛盯着,如果回头看一眼甚至会发现沙发上那个陌生男人也在看着他们这边,被三道视线盯着,郝孟感觉有点不自在,赶紧转移话题,“你好,我是郝孟。” “你好,林夕。”林夕礼貌地向她点了下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们二人的聊天便没了下文。 “你们这样聊天不干巴么?”终是被二人聊天噎到的叶簌簌开了口,替她们互相介绍了对方,“林夕,跟我一个班的。”叶簌簌非常自来熟地搂住林夕的肩膀。 说着她突然凑到郝孟身边,用手挡住嘴巴,压低声音,“她不会聊天所以不愿意多说,你硬要跟她聊的话,她还是会理你的,只是话题终结能力爆表,绝对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交流障碍。”还专门加重“只是”两个字,像极了在讲课划重点的老师。 林夕一脸果然如此的看着正在说悄悄话的叶簌簌,林夕也算认识叶簌簌,经常在小姨的办公室见到她,既去请教问题又去闲聊八卦,不愧是和她小姨臭味相投的朋友,这上来就揭别人短的行为简直是一模一样。 还真当她听不见啊。 说完又挪回来向林夕介绍着郝孟,“郝孟,实验班1班的,这可是年级第一!”眼神写满了她超牛,又故技重施,只不过这次倾向的是林夕“她不会逼你聊天的,不想说可以不说,聪明人都会自己换话题的。”也同样给林夕画了下重点。 在卖了林夕之后又来卖郝孟,叶簌簌在二人中间达成绝对公平。 对于叶簌簌给二人划重点的行为,林夕和郝孟倒是没什么想法,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开始四处观察,或许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林夕多年的游戏经验告诉她,这里怎么这么像个密室。 看着明显达成共识的二人,叶簌簌又看了看沙发上依旧在啃胡萝卜,没再移动过的陌生男人,怀里的酒瓶又抱紧了几分,分别看了看正在四处观察的二人,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郝孟身边,年级第一应该比较靠谱。 房子很大,也不知道窗帘是什么材质的,一丝光都没有透进来,林夕尝试的拽了拽,窗帘纹丝不动,又朝大门,大门犹如焊在了地上,任凭推还是拉仍旧纹丝不动。 屋里的光源完全靠墙上和桌上的几支蜡烛,每个烛台上相邻的两根蜡烛都是同样高度,从他们来到这里开始,蜡烛便一直亮着,持续燃烧却始终不见减少,照出来地颜色也十分奇怪,任凭烛火摇晃烛芯火焰却没有丝毫移动,就像两只通红的眼睛在迫切得注视着他们。 虽然蜡烛始终没有变短过,但依旧有蜡油渗出,随着蜡烛融化,蜡油顺着蜡烛往下滴,配着泛红的光和蜡烛燃烧时的噗噗声活像是有一屋子的人在泣血。 正此时,三人依旧在埋头探着屋子,原本的楼梯口却又凭空出现了两个人,看上去已步入中年的一对男女。两人身上都系着围裙,身上都沾染了些油烟味。 女人站在林夕三人刚刚聊天的地方,惊讶之余连忙四处打量,像是在找人。 男人在二楼的楼梯口朝她挥着手,“这。”男人胳膊上有好长一道疤,再加上他健硕的体格让他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林夕和郝孟戒备地看着二人,沙发上的男人也被他的喊声所吸引。 “欸,木老板!潘大叔!”叶簌簌惊讶地喊道。 几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叶簌簌身上,只见他蹭蹭蹭地从郝孟身边跑到中年女人身边。 “木老板,是我,经常到你家吃饭的。”叶簌簌怕眼前的人不记得自己了,赶忙向她自我介绍。 眼前木老板显然对她有印象,“簌簌啊,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怎么在这里,这又是哪里啊?”木莲芝看着拎着酒瓶子的叶簌簌,对着紧张兮兮的小姑娘不解地问道。 当然,这个问题是叶簌簌也没办法回答的,因为她也在找答案。 还没等她开口,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自带混响的咳咳声。 “吭吭吭,你们好啊,你们一定很好奇只是那里吧,欢迎你们来到我的领域。”说话的人压着嗓子,声音还带着混响,声音听起来像从四面八方传到耳朵里,林夕直觉得那人的嗓子该上润滑油了,磨得她耳朵生疼。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并没有他所预料的惊讶和恐惧,几人倒是都被他发出的声音震得慑住了,叶簌簌揉了揉她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人能发出的声音,哦对,对方不一定是人啊,叶簌簌成功说服了自己。 “吭!吭!吭!”他不死心地又加重声音,希望有人来接他的话。 “你嗓子不好?”林夕终于还是忍受不了他这没完没了的卡痰声。 “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就让本大人来告诉你吧,我就是人见人怕,花见花败,骇人听闻,毛骨悚然的大BOSS——镜!怎么样,怕了吗?哈!哈!哈!”它显然提前准备好了台词,也没等听完林夕在问什么,听到有人接它的话了就开始往外倒豆子似的念开场白,就是最后笑声中夹着几分尴尬,反应过来林夕在问什么,他笑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小。 “看起来他耳朵也不好。”原本还有点害怕的叶簌簌,让他这样一搞,害怕的感觉没有多少,只剩无语了。 “成语也是。”郝孟也在默默吐槽。 “哪里用的不对吗?”镜选择性屏蔽了叶簌簌的吐槽,他对质疑他成语实力的郝孟显然更在意,一激动混响也忘了开,声音也忘了压,清清朗朗的明显是小孩子的声音。 没被他开场白吓到的众人倒是都被他稚嫩的声音惊了一眺。 “你这有个成语明显主语错了。”叶簌簌替郝孟回答了这个问题。 “哪个哪个?” “小镜?你拉我们来聊天的?”还没等叶簌簌接着回答他,林夕先开口。 “哦对!”被拉回到正事上的小镜清了清嗓子又带上了他的混响,正经道,“逃离这里,或者成为我的食物,祝你们好运。” 屋里安静了下来,小镜像是已经离开了,众人正要聚在一起,忽然又响起了那道小孩子的声音,“我是镜,不是小镜,你才小呢!” “嚯,这反射弧真够长的。”站在木莲芝身边的潘旭忍不住出声吐槽。 屋里的蜡烛闪了闪,像是小镜在表达他的不满。 第3章 侦探与火烛 六人聚集到沙发,挨着坐下。摇曳的红色烛光照着围上前来的几人,面色显得愈发可怖,就像是在秘密举行什么神秘又古老的仪式。 就在几人刚想开**流时,原本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了,发出轰隆隆的响声,随着声音而来的就是一阵刺眼的光茫,原本昏暗的屋子被突如其来的光照了个干净,但依旧没人能看清房间完整的样子,他们都让光晃得闭上了眼。 “你们是谁?”推门而入的人对屋里有人这件事表示十分惊讶。 随着大门的自动合拢,刺眼的光茫随之退却,林夕便也睁开了被刺激得厉害的眼睛。 也不知道这房间的窗帘是什么材质,外边天光大亮,里面却昏暗一片,只见门口站着两个神色紧张的人,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手一直放在后腰处,保持着随时要掏出东西来的姿势,把旁边一脸青涩的年轻人挡在了身后。 屋里的氛围再一次僵住了。 但仅仅一瞬间,原本还浑身充满戒备的中年男人脸色突然缓和下来,拽着他身后的年轻人朝林夕他们走来。 “啊,是你们啊,这么早就到了。”说着便坐到沙发上,刚好夹在陌生男人和潘叔之间,他带着的年轻男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后。 “您是?”就算是游戏npc出场也要做自我介绍吧。 中年男人用眼睛扫了扫向他提问的郝孟,疑惑地皱了皱眉,“不是你们寄邮件给我,说这里有关于嫌疑犯的线索,让我来探查的吗?”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刚把里面的信纸拉出来一半,又停下了手,“哦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尤聪,你们叫什么来着?” 见没人理他,他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僵硬,原本沟壑分明的褶子像是全都堆叠到了一块,一张脸皮眼见着就要堆到一起,脱骨离肉地掉下来。 “林夕。”林夕率先开口回答了他。 “郝孟。” “叶、叶簌簌。” “木莲芝。” “潘旭。” “向树” 在林夕的带头下,五人也都依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就连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向树也沙沙哑哑地开了口。 尤聪脸上堆满的褶子又缩了回去,和原来相比没什么明显变化,他面挂笑容的看向第一个出声回答他的林夕,嘴角又往上提了几分,大嘴快咧到了太阳穴。 尤聪拉出了那张取出一半的信纸,平铺在了桌子上,信纸看不出原本的底色,在烛光的照耀下也泛着红,信纸上只有一句“Here’s a clue”和一个地址泉水路444号,这两句话还是用剪纸碎片拼贴上去的。 只是这个地址怎么听怎么奇怪吧,正在大家默默吐槽这个地址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只有两句话的信纸上凭空出现了他们的名字,屋里的蜡烛也在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着,这名字倒像是它们写上去的。 叶簌簌捋了捋胳膊上因为害怕而长出的鸡皮疙瘩,缩了缩肩膀。 郝孟拿起了桌子上的信纸,前后左右地翻看了一遍,又对着蜡烛照了照,并没有什么发现,又递到林夕手上,林夕也翻看起来。 眼看着尤聪的脸又要掉下了,叶簌簌连忙扯了扯林夕的衣服,林夕也在翻看无果后把信纸放回了原处。 果然,在信纸放回去的瞬间,尤聪的脸不出所料地又恢复了正常,叶簌簌真想给她身边的两个大神点个赞,她都快被吓死了,这两还能面无表情地从怪物手底下抢东西。 “既然如此,各位所说的线索呢。”尤聪依然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感受——迷茫,他们都是被强行拉进这个空间的,名字也是强行写上去的,问他们要线索,他们哪能知道。 屋里再次没有了声音,就在叶簌簌以为她又要看到那张融化了一样的脸的时候,林夕上前踢了踢地上散乱的酒瓶子,“这。” 瓶子带着几人的视线在地毯上滚了一圈,又停了下来。 尤聪的视线并没有跟着瓶子走过一圈,只瞟了一眼便再无动作,想在等着林夕继续。 “至于其他的都在地下室。”林夕抬眼对上尤聪的视线,眼底毫无波澜地盯着他那与几乎咧到耳朵的嘴角完全相反且毫无笑意的双眼。 “那就麻烦诸位帮忙找一找吧。”尤聪慢条斯理地把信纸按照折痕折回原样,重新塞进了信封,反手递给了他身后依旧一言未发的年轻男人。 还没等大家有所动作,尤聪便已经架起胳膊伸平手掌,扯着嘴角,礼貌的把所有人强制性地请离了沙发区域。 叶簌簌瞬间便理解了尤聪的意思,左手拉着林夕的袖子,右手拽着孟郝的衣服,还不忘提醒木莲芝二人赶紧跟她们一起走,当然出于好意她也提醒了闷不做声的向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六人中有四人最开始到达的地点都是楼梯,还是因为这里刚好只能看到尤聪二人的背影,叶簌簌有意无意地拉着他们朝楼梯口走去。 在确定他们已经脱离了尤聪的视线之后,叶簌簌便迫不及待地向林夕发问,“那个,林夕你怎么知道刚刚那个酒瓶子和地下室是线索的。” 林夕还在神游天外,被叶簌簌挣了挣袖子,总算是回神了,叶簌簌在她迷茫的眼神下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结果就是林夕不咸不淡地回了她两个字,“猜的。” 开始发呆的人变成了叶簌簌,好在发呆的时间也不长,之后又疑惑地看着林夕。 许是林夕看出了叶簌簌强烈的好奇心,便好心的补充着自己的上句话,“酒瓶上有血。” 叶簌簌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手一快一把抓回了刚要悄悄挪着步子远离她的的林夕。 林夕被叶簌簌突如其来的动作搞懵了,等到林夕重新聚焦自己的视线看向叶簌簌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瞧着林夕无声的动作,叶簌簌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悻悻然收回了手,但这种小插曲也没有阻挡住她的好奇心“还有呢?还有呢?” 林夕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声音,她现在有种自家小姨站在跟前的错觉,看着一脸求知若渴的叶簌簌,还是妥协的回答了她,“这边我都看过了,除了地上的酒瓶,没看见一瓶酒,这些酒都要低温保存的,屋里的温度显然达不到,看这房间的装饰,房主显然不是个二愣子,一定会有地下室。”说完还小幅度地耸了耸肩,只是没人注意到罢了。 “还有,一个拿着侦探本子的NPC说不定比我们还要白板,要是真的没有什么地下室,那就趁现在赶紧找点别的线索也是一样。” 像是害怕再次听到叶簌簌喋喋不休地追问,林夕不等解释完便已经走到了郝孟的旁边,刚好隔开了她和叶簌簌。 叶簌簌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倒也不在意这些,相应的这个问题有了答案,她马上又开始思考起最关键的问题,“所以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在一旁默默听着她们对话的木莲芝和潘旭也抛出了他们的问题,“还有刚才那个小孩说的话,是啥意思啊。” 叶簌簌可怜兮兮地看向木莲芝,“木姨,我不想在这,我想吃你们做的炒面,烩饼和小馄饨呐!”边说边往木莲芝身上蹭,木莲芝也不躲,抽出手来解开身前沾满油渍的围裙,从兜里抽出张纸来,在叶簌簌脸上抹了抹,“诶诶,我身上都是油。” 叶簌簌接过了糊在自己脸上的纸,又恢复了“提问机”的本质,扯着胸前蹭到油的校服“你们说这块油是真蹭上了吗,我们回去之后还能有吗?” “那要先回去才知道吧。”郝孟的思维顺着叶簌簌接着往上爬。 “所以到底怎么回去啊?”叶簌簌生无可恋的道,“我不就是化学课睡着了嘛,我已经很努力地撑过半节课了,老天不至于罚的这么狠吧,搁这拍电视剧呢!” 叶簌簌无意的一句话倒是引发了大家的思考——来这之前我在干啥来着。 “我睡着了”郝孟先回忆起来。 “我也是。”林夕也没有隐瞒。 “这刚过了中小学放学的点,离你们放学还有段时间,我们就把店里收了收,我记得我是趴在桌子上休息的。” “那应该也是睡着了。” 木姨,潘叔相互补充。 “我下班回来有些累了,躺沙发上睡着了。”向树见众人都说完了,也缓缓地讲了自己的。 “既然都睡着了,会不会这里真的是场梦,醒了就能出去了。”叶簌簌摸下巴。 “不太可能。”郝孟无情地打断了叶簌簌的美好想象。 “我们在这摸索了少说也有半个小时了,你确定你能在课上睡这么久不被敲醒?”林夕则是直接终结了叶簌簌的想法,“还有,谁家好人做梦还带联机的,一联就联六个人。” “那个小镜不是说要么逃离这里要么成为他的食物,所以姑且先当它说的是真的,赶紧四处找找出去的线索吧,别再真跟游戏一样出不去死在这。” 林夕的话很有道理,目前也只能照做,大家也都分散开来,只有叶簌簌还蹩着眉站在原地,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没等她说完,林夕倒是悠悠地补上自己的前半段话,“哦,不对,游戏是可以重开的,我们目前还不确定。” 又朝叶簌簌指了指沙发处依旧一站一坐的二人组。 想到那张会融化了脸皮,叶簌簌也不再可是什么了,踩着楼梯噔噔噔的就要往二楼跑。 林夕也跟着叶簌簌前往二楼。 叶簌簌则是跑到楼梯转角处就停了下来,朝后边上来的林夕和郝孟指了指前边。 光源消失了,前面一条长廊漆黑一片。 林夕绕过叶簌簌直直地往长廊走去。 墙侧的烛火却向活过来了一般,逆着风就要往人身上卷,就见烛火灵巧的绕过叶簌簌,汇到一起就要往林夕身上扑。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快得叶簌簌都来不及出声提醒。 郝孟迅速拉了林夕左手,整个人上前一步横在林夕和墙壁之间,林夕被她扯得一滞因为惯性就要往下倒,郝孟又用另一手抓住林夕的右手,松开抓住左手的胳膊在林夕眼前一挡防止她摔下楼梯。 烛火在郝孟挡在林夕前面的一刹便销声匿迹。 在三人保持着郝孟拦着林夕,林夕跟叶簌簌大眼瞪小眼,叶簌簌捂嘴感慨郝孟好帅的同时,只听噗的一声,火烛像是一个点一个的飞速而过,亮光穿过长廊直通尽头的房间。 亮的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