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盗》 第11章 夜探第二鸿密室 “唇亡齿寒,早做打算。” 第二鸿府邸深处,密室内,烛火摇曳,将这八个字映照得如同鬼魅的符咒,深深烙在他的眼底心间。他枯坐良久,指尖因用力攥着信纸而泛白,冷汗早已浸湿了内衫。 这封无头无尾的密信,如同一声丧钟,在他耳边敲响。送信之人手段高明,竟能悄无声息地将信放在他卧房的枕下,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严厉的警告——你的防备,形同虚设。 “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了……”第二鸿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绝望。张世荣知道他已经心生惧意,知道他对太子旧事和玉佩内情了解太多,如今大局将定,自己这个“旧人”已然成了碍眼的绊脚石,需要被“清理”掉了。 闭门谢客,称病不出,这本是他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希望能在这狂风暴雨中寻得一线生机。但这封密信彻底击碎了他的侥幸。张世荣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他了。“早做打算”?他还能如何打算?坐以待毙?还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墙壁上那幅太子的画像。画中的太子赵恒,眉目温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凝视着他,又仿佛在凝视着这无常的人世。当年,正是这位仁厚的太子,将他从宗室边缘提拔起来,引为心腹,甚至将关乎血脉传承的玉佩托付于他保管。那是何等的信任! 可后来呢?太子倒台,树倒猢狲散。在巨大的恐惧和利益的诱惑下,他选择了背叛,投靠了当时风头正劲的张世荣,并按照其指示,编造了太子“私下怨望”、“结交外臣”的所谓证词,成为了构陷太子的帮凶之一。那枚玉佩,也成了他取信于张世荣、并借此在太子倒台后依旧维持富贵的重要筹码。 然而,午夜梦回,太子的眼神,太子妃的泣血,总是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他将太子的灵位秘密供奉在别院密室,与其说是忏悔,不如说是一种扭曲的自我安慰和精神寄托。他告诉自己,他是在隐忍,是在等待时机为太子做些什么。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更多是懦弱和自欺欺人。 如今,报应来了。张世荣要灭口,李致贤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孙赵茂在暗中窥伺,他已然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进退维谷。 “做打算……做打算……”第二鸿猛地站起身,在密室内焦躁地踱步。他不能坐以待毙!他手中,除了那枚已经“被盗”的玉佩(赝品)和太子的灵位,难道就没有别的保命符了吗? 他忽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有!他还有!当年为了自保,他暗中留下了一些东西——几封张世荣与他密谋构陷太子时的亲笔信函的抄本,以及一份记录了部分用于构陷太子的资金往来(虽然也是用的暗语,但与他记忆中的某些事件能对应上)的残破账页! 这些东西,他一直藏在府中一个连张世荣都不知道的、比别院密室更加隐秘的地方!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护身符,原本打算在最危急的时刻,用来与张世荣鱼死网破,或者……作为投诚的筹码! 现在,就是最危急的时刻了吗? 第二鸿的心脏狂跳起来。投诚?向谁投诚?李致贤?还是那个身份未明的皇孙赵茂?他们能信任自己这个“叛徒”吗?他们有能力对抗此刻权倾朝野的张世荣吗? 巨大的恐惧和犹豫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瘫坐回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脸色灰败。 就在第二鸿在密室内备受煎熬的同时,外界关于他的“反常”,也引起了李致贤和赵茂更深的关注。 赵茂派出的、如同幽灵般潜伏在第二鸿府邸外围的暗哨,传回了更细致的观察报告:第二鸿府邸的守卫力量似乎有所加强,尤其是夜间,巡逻的频率和人数都有增加,但气氛却透着一种外紧内松的怪异感。而且,有两次在深夜,观察到第二鸿书房的位置有微弱的、不似寻常烛火的晃动光影,持续时间不长,但规律异常。 “他在害怕,而且在暗中活动。”赵茂在新的藏身点——一处位于贫民区嘈杂集市地下的酒窖里,对刚刚秘密前来的李致贤分析道,“加强守卫,是本能的自保。但深夜书房异动,说明他内心极不平静,可能在寻找或隐藏什么东西。” 李致贤乔装成一个落魄文人,闻言沉吟道:“他此刻如惊弓之鸟,既怕张世荣鸟尽弓藏,又怕我们这些‘追索旧案’者不会放过他。他的反常,根源在于他知道太多,且手中可能握有能让张世荣忌惮的东西。如今张世荣权势滔天,清理门户的可能性极大,他必须为自己谋后路。” “李大人认为,他手中可能握有什么?”赵茂问。 “无非是证据。”李致贤目光锐利,“可能是张世荣与他密谋的书信,可能是某些关键的物证,甚至……可能是另一部分我们尚未掌握的账目或密码线索。他作为当年构陷太子的重要知情人和参与者,又是玉佩保管者,张世荣不可能完全信任他,必然有所保留;而第二鸿为了自保,也定然会暗中留下一些反制的手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赵茂眼中精光一闪:“也就是说,第二鸿的府邸里,很可能藏有能直接指证张世荣构陷太子的铁证?” “极有可能!”李致贤肯定地点头,“而且,在他如今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态下,这些证据要么会被他更加严密地隐藏,要么……他会尝试将其转移,或者,他在犹豫是否要利用这些证据做些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张世荣几乎掌控全局的劣势下,第二鸿这个内部的裂痕,可能成为撕开铁幕的唯一希望! “必须弄清楚他到底藏着什么!”赵茂斩钉截铁,“而且动作要快!张世荣不会给他太多时间犹豫,一旦张世荣先下手,一切就都晚了!” 李致贤表示同意,但神色依旧凝重:“但如何接近?第二鸿府邸如今守卫森严,他本人又如同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彻底缩回壳里,甚至狗急跳墙,毁掉证据。” “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赵茂语气森然,“既然他深夜在书房有异动,说明那里很可能就是藏匿东西的地点,或者至少是其中一个关键节点。我亲自去一趟!” “殿下不可!”李致贤立刻反对,“第二鸿府邸不比张府守卫弱,此刻更是敏感时期,风险太大!况且,您身份尊贵,岂可再轻易涉险?” 赵茂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李大人,此刻已非计较风险之时。张世荣大权在握,我们时间无多。第二鸿这条线,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可能直接扭转局面的突破口。我必须去!只有我亲自去,才能随机应变,确保万一发现证据,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和处置。” 他顿了顿,看着李致贤:“况且,论及潜行匿踪、应对突发,我自信比手下弟兄更有把握。李大人你在外策应即可,若天亮前我未能传出信号,你便立刻切断与我的所有联系,保全自身,再图后计。” 李致贤看着赵茂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忧虑,最终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殿下……万事小心!我会在外安排接应,并设法制造一些小小的混乱,吸引部分守卫的注意力,但效果恐怕有限。” 计划就此定下。当夜子时,便是行动之时。 是夜,月黑风高,浓云遮蔽了星月,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 第二鸿府邸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黑暗中,围墙高耸,巡更的梆子声和护卫巡逻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气氛比往日更加肃杀。 子时刚过,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第二鸿府邸后墙的阴影里。正是赵茂。他一身紧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 他并未急于翻墙,而是如同壁虎般紧贴墙壁,屏息凝神,将内力运至双耳,仔细倾听着墙内的动静,同时观察着墙头可能存在的机关和暗哨。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才如同狸猫般轻盈地攀上墙头,在巡逻队交错而过的瞬间,如同一片落叶般飘落院内,落地无声,迅速隐没在一座假山之后。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引起任何警觉。 根据之前暗哨绘制的粗略地图和观察,赵茂知道第二鸿的书房位于府邸的中轴线上,是一处独立的院落,守卫必然最为严密。他不敢走寻常路径,只能利用花木、亭台、回廊的阴影,如同鬼魅般迂回前进。 途中,他果然发现了比张府外围更加密集的暗哨和几处不起眼的机关绊索,若非他经验丰富、感知敏锐,几乎就要着了道。李致贤在外围制造的微小混乱——例如远处街角突然失火的垃圾桶——确实吸引了一部分护卫的注意,但核心区域的守卫并未有丝毫松懈。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赵茂终于有惊无险地接近了书房院落。院门外有两名持刀护卫肃立,院内隐约还有巡逻的身影。 赵茂伏在月亮门旁的一丛茂密的蔷薇花下,刺鼻的花香掩盖了他微弱的气息。他观察着护卫换班的间隙和巡逻的规律,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机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他计算着下一次巡逻队经过的时间时,书房的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赵茂心中一凛,立刻将身体伏得更低,目光透过花叶的缝隙,紧紧盯住房门。 只见第二鸿披着一件外袍,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神色憔悴,眼神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并未带任何随从。他并未走向院门,而是转身朝着书房侧面的一条碎石小径走去,那条小径通向书房后面的一片小竹林。 深更半夜,他独自去竹林做什么? 赵茂心中疑窦大起,毫不犹豫,立刻利用阴影和夜色的掩护,如同附骨之蛆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第二鸿似乎心事重重,并未察觉身后有人跟踪。他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入竹林深处。竹林幽暗,灯笼的光芒只能照亮脚下很小的一片范围,更添几分阴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走到竹林中央,第二鸿再次警惕地回头看了看,确认无人后,他走到一丛看似寻常的翠竹前,蹲下身,用手在竹根部位的泥土里摸索着什么。 赵茂屏住呼吸,藏在数步之外一株粗壮的竹子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第二鸿的动作。 只见第二鸿摸索了片刻,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那丛竹子旁边的一块看似与周围无异的大青石,竟然缓缓地、无声地向侧面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带着土腥味的凉气从洞口中涌出。 密室!第二鸿府中,竟然还有一处如此隐秘的密室!而且入口竟然设在人迹罕至的竹林之中! 第二鸿提起灯笼,再次紧张地四下张望,这才弯腰钻入了洞口。在他身影没入黑暗的瞬间,那块青石又开始缓缓合拢。 千钧一发之际!赵茂不再犹豫,身形如电,在青石即将完全闭合的前一刹那,如同一条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入! “咔。”一声轻微的响动,青石在身后彻底闭合,将内外隔绝。密道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前方第二鸿手中灯笼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在狭窄的通道中摇曳,映照出第二鸿那略显佝偻、充满不安的背影。 赵茂紧贴着冰凉潮湿的墙壁,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收敛了全部气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密道向下延伸,空气流通不畅,带着霉味和尘土气息。 走了约莫十几步,前方豁然开朗,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第二鸿将灯笼挂在墙壁的挂钩上,昏暗的光芒勉强照亮了石室的全貌。 石室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以及靠墙放着的一个不起眼的铁皮箱子。墙壁上,赫然也悬挂着一幅太子赵恒的画像,与别院密室那幅几乎一样,只是面前没有香案供品。 第二鸿走到铁皮箱子前,从怀中掏出一把样式奇特的钥匙,插进锁孔,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咔哒”一声打开了锁。 他掀开箱盖,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几封泛黄的信函,以及几张残破的、写满了字的纸张。他将其捧在手中,就着灯笼的光芒,再次仔细地看着,脸上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躲在密道入口阴影处的赵茂,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看得分明,那信函的格式和纸张,与官场往来文书截然不同,更像是私人信件。而那残破的纸张上,隐约可见一些数字和代号,与他从张府密室拓印回来的账目风格极为相似! 果然!第二鸿手中真的掌握着关键证据! 就在第二鸿对着那些证据长吁短叹、犹豫不决之时,赵茂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必须现身,必须在第二鸿做出最终决定(尤其是可能毁掉证据的决定)之前,控制住局面!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直到赵茂的身影几乎要进入灯笼光芒笼罩的范围,心神激荡的第二鸿才猛然惊觉!他骇然转头,看到黑暗中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影,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那几封信函和残破账页差点脱手掉落! “你……你是谁?!”第二鸿声音尖利,充满了惊恐,下意识地将手中的东西紧紧抱在怀里,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石壁。 赵茂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缓缓取下了蒙面的黑巾,露出了那张棱角分明、带着江湖风霜与皇室贵气的脸庞。在昏暗跳动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冰冷如刀,直刺第二鸿的心底。 “第二鸿,”赵茂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看清楚,我是谁。” 第二鸿瞪大了眼睛,借着昏黄的灯光,死死盯着赵茂的脸。这张脸,与他记忆中太子赵恒的容貌,竟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那眉宇间的神韵和那挺直的鼻梁!再加上赵茂此刻刻意散发出的、那种久居人上的气势…… 一个他早已听说、却一直不愿、也不敢相信的可怕猜想,瞬间击中了他! “你……你……”第二鸿的嘴唇哆嗦着,脸色惨白如纸,如同见了鬼一般,手指颤抖地指着赵茂,“你是……你是太……太……” “不错。”赵茂打断了他,语气森然,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冰冷的压迫感,“我,赵承稷,先太子赵恒之子,今日,特来向你,讨还我父亲的血债!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章 密室惊现太子印 “我,赵承稷,先太子赵恒之子,今日,特来向你,讨还我父亲的血债!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赵茂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这狭小密闭的石室中炸响,震得第二鸿魂飞魄散,肝胆俱裂。他双腿一软,若非后背抵着墙壁,几乎就要瘫倒在地。怀中那些视若性命的信函和残页,此刻却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双手剧颤。 “殿……殿下……饶命!饶命啊!”第二鸿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跪在地,涕泪横流,手中的证据散落一旁也顾不上了,只是不住地磕头,额头撞击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赵茂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卑微的虫豸,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大仇将报的快意,有对叛徒的鄙夷,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就是这样一个懦弱卑劣之人,当年却成了压垮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之一。 “饶命?”赵茂向前踏出一步,阴影笼罩着瑟瑟发抖的第二鸿,“那要看你知道多少,又能拿出什么来赎你这条狗命!”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散落的信函和残页,厉声道:“捡起来!” 第二鸿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将散落的纸张拢在一起,双手颤抖着捧到赵茂面前,声音带着哭腔:“殿下明鉴!罪臣……罪臣当年也是被张世荣那奸贼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啊!罪臣心中……心中一直愧对先太子殿下,无一日不在悔恨之中!” 赵茂接过那叠纸张,并未立刻查看,而是逼视着第二鸿:“少说这些废话!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什么?张世荣是如何构陷我父王的?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若有半句虚言,我立刻让你血溅当场!”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刺得第二鸿皮肤生疼。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了。他不敢再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殿下!这些……这些是张世荣当年与罪臣密谋构陷太子殿下时,几封关键信函的抄本!原件……原件恐怕早已被张世荣销毁了。还有这几张残页,是……是当年用于构陷的一部分资金往来记录,虽然也是暗语,但罪臣记得,有几笔是用于收买东宫属官、伪造证物和……和打点刑部官员的!” 他指着那几封抄本信函,泣声道:“信中,张世荣指使罪臣,假借太子殿下之名,伪造与边将的往来书信,营造太子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假象。还让罪臣在陛下问询时,作证太子殿下曾私下对陛下流露出不满之情……罪臣……罪臣鬼迷心窍,罪该万死啊!” 赵茂强忍着立刻将第二鸿毙于掌下的冲动,快速翻看着那些抄本信函。信中的措辞虽然隐晦,但指向性明确,确实是张世荣的口吻和笔迹,内容与当年太子被指控的罪名高度吻合!这些,是足以指证张世荣主谋构陷的铁证! 他又看向那几张残破账页,上面的暗语代号与从张府拓印回来的账册风格一致,记录了几笔巨额资金的流向,时间点恰好与太子案发前后关键节点对应。虽然仍是暗语,但有了第二鸿这个知情人的指证,其意义便截然不同! “还有呢?”赵茂压下心中的激动,追问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那枚玉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供奉我父王的灵位?说!” 第二鸿不敢抬头,颤声道:“玉佩……那枚龙凤玉佩,确是先太子殿下在……在出事前不久,秘密交托给罪臣保管的。殿下说……此物关乎国本,嘱托罪臣务必妥善收藏,待……待将来若有机会,交还给真正的继承者……” 他偷眼看了看赵茂冰冷的神色,继续道:“殿下被废后,张世荣也曾多次逼问玉佩下落,罪臣……罪臣不敢说出实情,只推说不知。后来为了取信于他,才……才编造了玉佩是殿下赏赐的谎言。至于供奉太子灵位……罪臣……罪臣实在是心中有愧,日夜难安,只能以此……以此稍减罪孽……” 赵茂听着第二鸿的供述,心中波澜起伏。父亲的嘱托,第二鸿的背叛,张世荣的狠毒,交织成一幅令人心碎的画面。他深吸一口气,知道现在不是沉浸于悲伤和愤怒的时候。 “这密室,还有没有其他东西?”赵茂环顾这间不大的石室,目光最终落在那唯一的铁皮箱子上。 第二鸿身体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挣扎的神色,似乎还有什么重大的秘密在犹豫是否要说出。 赵茂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闪而逝的异常,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向前逼近一步:“说!” 第二鸿被赵茂的气势所慑,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软在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颤声道:“还……还有一物……在……在箱子底部的暗格里……” 赵茂立刻走到铁皮箱子前,伸手进去摸索。箱子内部看似普通,但他在底部边缘摸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凸起。他用力一按,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箱子底部竟然弹起了一块薄薄的夹板,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暗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暗格不大,里面只放着一件东西——一枚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着的方形物件。 赵茂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物件,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他缓缓揭开明黄色的锦缎…… 刹那间,一枚通体莹白、雕刻着蟠龙钮、底部篆刻着朱红文字的玉印,呈现在他的眼前!那玉印质地温润,雕工精湛,龙钮威严,虽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流转着一层淡淡的、令人心折的宝光。 赵茂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玉印底部的朱红文字上,那四个篆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入他的脑海: **太子之宝!** 这是……这是父亲的太子金印?!! 传闻中,太子被废时,所有印信均已收缴销毁!为何……为何这代表储君身份、权力象征的太子金印,会出现在第二鸿的手中?!还被他秘密藏在此处?! 巨大的震惊让赵茂一时之间竟有些失神。他捧着这枚沉甸甸的玉印,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当年执掌它时的那份责任与荣光,也能感受到它被剥夺时的屈辱与悲凉。 “这……这印……为何在你这里?!”赵茂猛地转头,目光如炬,射向瘫软在地的第二鸿,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第二鸿面如死灰,知道最后的秘密也保不住了,颤声道:“当年……当年收缴东宫印信时,混乱之中,罪臣……罪臣趁人不备,偷偷将此印藏匿了起来……罪臣当时想,或许……或许将来有一天……能以此印,证明太子殿下的清白……或者……或者作为保命的筹码……”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心虚和恐惧。他藏起太子金印,动机绝不单纯,更多的是为自己留一条极其危险的后路。 赵茂捧着这枚失而复得的太子金印,心中百感交集。这枚印,是父亲冤屈最直接的象征!它的出现,意义甚至超过了那些信函和账目!它不仅证明了父亲曾经的地位,更以一种无声却无比强大的力量,控诉着当年那场阴谋的卑劣! 他仔细摩挲着冰凉的印身,感受着那蟠龙钮的每一个棱角。有了这枚金印,加上第二鸿的证词和那些信函账目,再加上他从张府拓印回来的秘密账册,以及老太监可能提供的证言……一条完整、坚实、无可辩驳的证据链,已然初步成形! 然而,就在赵茂心潮澎湃,仔细端详手中太子金印之时,异变陡生! “哐当!”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突然从密道入口的方向传来!紧接着,便是碎石滚落和机关卡死的刺耳摩擦声! 密室外,隐约传来了人声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密室入口被发现了!”赵茂脸色骤变,瞬间从巨大的惊喜中惊醒,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 heart! 第二鸿更是吓得魂飞天外,面无人色,尖声叫道:“他们来了!张世荣的人来了!他……他还是要杀我灭口!” 赵茂来不及细想为何会突然暴露,他迅速将太子金印用明黄锦缎重新包好,紧紧揣入怀中,同时将那些信函抄本和残破账页也一并收起。他一把揪起瘫软如泥的第二鸿,低喝道:“不想死就跟我走!这密室还有没有其他出口?!” 第二鸿早已六神无主,只是绝望地摇头:“没……没有了……只有那一个入口……” 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密道入口那块大青石似乎遭到了猛烈的撞击,整个石室都微微震动,灰尘簌簌落下。外面传来了清晰的、带着杀气的呼喝声: “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撞开它!” 更多的撞击声接连响起,那块封闭入口的青石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赵茂眼神冰冷,心念电转。入口被堵死,外面必然是张世荣派来的精锐,硬闯出去希望渺茫。这石室俨然已成绝地! 他目光急速扫过石室四周,最终定格在墙壁上那幅太子画像上。画像……这石室是第二鸿精心建造的隐秘之所,他这种人,真的会不给自己留一条最后的退路吗? “第二鸿!”赵茂厉声喝道,目光如刀般刺向他,“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密室,到底有没有其他出路?!你想死在这里吗?!” 在生死关头和赵茂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逼视下,第二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指向那幅太子画像,语无伦次地尖叫道:“有!有!画像后面……后面有一个机关……只能从里面开启一次……通向……通向府外的一条废弃水道……但……但多年未用,不知是否畅通……” 赵茂闻言,毫不迟疑,一个箭步冲到画像前,小心地将画像掀起。果然,画像后面的石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如同装饰纹路般的凸起石钮。 而此时,密道入口处传来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碎石飞溅,那块青石已然出现了裂纹,眼看就要被彻底撞开! 追兵,近在咫尺!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第二鸿涕诉往事 “轰——咔啦啦!” 巨大的撞击声伴随着石块崩裂的刺耳声响,密道入口那块厚重的大青石在外部猛烈的攻击下,终于不堪重负,碎裂开来!尘土飞扬间,几道手持利刃、杀气腾腾的黑影,如同嗜血的饿狼,迫不及待地便要涌入这狭小的石室! 千钧一发!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赵茂毫不犹豫,猛地按下了画像后方那个隐蔽的石钮! “轧——轧轧——”一阵沉闷的、仿佛生锈齿轮艰难转动的声响从石壁内部传来。在赵茂与第二鸿身侧,那原本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竟然缓缓向内凹陷,然后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浓重湿气和腐朽味道的冷风从洞内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走!”赵茂低喝一声,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瘫软的第二鸿像提小鸡般拽起,猛地推向那个洞口。第二鸿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赵茂紧随其后,在身影没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反手一挥,一股凌厉的掌风劈向悬挂在墙上的那盏灯笼! “啪!”灯笼应声而碎,火光瞬间熄灭,石室内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几乎同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追兵冲入石室的呼喝声,以及兵器砍在空处的破风声。 “追!他们跑了!” “这里有暗道!快!” 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被隔绝在缓缓闭合的石壁之后,光线和声音都迅速远去、减弱。赵茂顾不上身后,在绝对的黑暗中,他只能凭借着超人的听觉和直觉,拉着跌跌撞撞的第二鸿,沿着脚下湿滑、陡峭向下的石阶,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疾行。 通道狭窄而压抑,空气污浊,脚下不时踩到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秽物。身后追兵试图打开暗门的声音隐约可闻,但似乎那机关设计精巧,从外部极难开启,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逃生时间。 不知在黑暗中前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且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通道也开始变得开阔起来。赵茂心中一振,加快脚步。 光亮处是一个被藤蔓和杂草半掩的洞口,洞口外是一条散发着恶臭的、几近干涸的废弃水道,水道上方是石砌的拱券,似乎位于某座桥梁之下。此时天色已近黎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微弱的天光透过藤蔓缝隙照射进来。 赵茂谨慎地拨开藤蔓,探出头仔细观察。水道两旁是陡峭的土坡和杂乱无章的民居后院,远处传来零星的鸡鸣犬吠,暂时没有发现追兵的踪迹。看来,这条密道果然通向府外,并且出口足够隐蔽。 他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刻,当真是生死一线! 他回头看向瘫坐在洞口、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的第二鸿。此刻的第二鸿,官袍沾满污泥,发髻散乱,脸上混合着汗水、泪水和尘土,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第二大善人”的风光。 “此地不宜久留,追兵很快会沿水道搜索过来。”赵茂冷冷道,语气不容置疑,“跟我走!” 第二鸿此刻已将赵茂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哪里敢说半个不字,挣扎着爬起来,踉跄地跟着赵茂,沿着废弃水道边缘的阴影,迅速离开了这片区域。 赵茂凭借着对京城暗巷和水道的熟悉,如同识途老马,带着第二鸿七拐八绕,避开了可能设卡盘查的主要街道,最终在天色大亮之前,有惊无险地抵达了一处位于城东南贫民区、极其隐蔽的安全屋。这里是赵茂手下经营多年的一处据点,表面是一家生意惨淡的棺材铺,后院却别有洞天。 将第二鸿安置在一间密室内,并派了绝对可靠的心腹严加看守后,赵茂才稍稍放下心来。他立刻通过紧急渠道,向李致贤传递了“已得手,人证俱获,安”的简短讯息。 …… 李致贤在府中几乎是彻夜未眠,忧心如焚。当他收到赵茂传来的平安信号时,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实处,巨大的喜悦和激动几乎让他难以自持。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立刻着手安排,利用早朝前短暂的时间,以其他名义调动了少数可信的人手,在京城几处关键路口布下眼线,留意是否有大规模搜捕的动向,并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所幸,或许是张世荣投鼠忌器,不愿将事情闹得太大,也或许是第二鸿的“失踪”暂时被掩盖了下去,京城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并未出现大规模的搜捕行动。但这平静之下,必然隐藏着更深的暗流。 当夜,李致贤再次乔装改扮,秘密来到了棺材铺的后院密室。 密室内,油灯明亮。赵茂与李致贤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但更多的是振奋。桌上,摊开着那些从第二鸿密室中带出的信函抄本、残破账页,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枚用明黄锦缎包裹着的——太子金印! 当李致贤亲眼看到这枚象征着帝国储君权威的金印时,饶是他心志坚定,也不由得浑身剧震,眼眶瞬间湿润。他整理衣冠,对着金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哽咽:“殿下……臣……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这枚金印的出现,意义太过重大。它不仅是太子冤屈的铁证,更代表着法统与传承,其象征意义无可估量! 行礼完毕,李致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蜷缩在角落、神色惶恐不安的第二鸿,目光变得复杂而锐利。 “第二鸿,”李致贤开口,语气沉肃,“如今情形,你已亲眼所见。张世荣欲将你除之而后快,是殿下冒死将你救出。如今,是你将功折罪,也是你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的最后机会了。将你所知的一切,关于太子殿下,关于玉佩,关于张世荣的所有阴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道来!若有半句虚言,即便殿下饶你,国法亦不容你!” 第二鸿经历了昨夜生死一线的惊吓,又见到了失传多年的太子金印,心理防线早已彻底崩溃。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跪倒在地,涕泪交加,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忏悔与陈述。 “罪臣……罪臣自知罪孽深重,百死莫赎……”第二鸿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一切……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那时,先太子殿下仁厚贤明,对罪臣这等宗室远支亦多有提携,引为臂助……罪臣……罪臣亦是真心敬仰殿下,愿效犬马之劳……”他的眼中流露出追忆与真实的痛苦,“殿下……殿下在出事前约莫半年,似乎……似乎已隐隐察觉到朝中暗流涌动,尤其是张世荣等人的敌意。他曾多次在私下对罪臣感叹,说‘朝中风向已变,孤虽为储君,亦如履薄冰’……” “后来……后来有一天夜里,殿下秘密召见罪臣,便是那一次……他将这枚龙凤玉佩交托给罪臣……”第二鸿的目光投向桌上那枚玉佩,眼神复杂,“殿下当时神色凝重,对罪臣言道:‘鸿卿,此玉佩非比寻常,关乎皇室嫡系血脉传承,乃重中之重。如今局势诡谲,孤将此物托付于你,望你秘密保管,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示人。若……若他日孤有不测,你需设法将此物,交予……交予可信之人,或待承稷成年……’” 承稷!这正是赵茂的本名,赵承稷! 赵茂与李致贤心中俱是一震!原来太子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危险,并做出了安排!他将血脉信物和未来的希望,托付给了自己当时信任的第二鸿! “殿下当时,并未明言‘可信之人’是谁,也未多言玉佩具体如何关乎血脉……但罪臣能感受到殿下那份沉重的托付之意……”第二鸿泣不成声,“罪臣当时指天发誓,必以性命守护此玉佩,绝不负殿下所托……” “可是……可是后来……”第二鸿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恐惧,“张世荣的势力越来越大,对太子的攻讦日益激烈……他们找到了罪臣,威逼利诱……他们抓住了罪臣家族的一些把柄,并以高官厚禄相诱……罪臣……罪臣一时糊涂,贪生怕死,又利欲熏心……最终……最终背叛了殿下……” 他讲述了张世荣如何一步步诱导他编造证词,如何伪造书信,如何构陷太子结党营私、意图不轨。他参与了密谋,提供了部分“证言”,成为了压垮太子的众多罪名中的一环。 “太子殿下被废……幽禁……罪臣……罪臣虽得张世荣提拔,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权势和财富,可……可内心无一日安宁!每每想起殿下托付玉佩时的眼神,便如万箭穿心!”第二鸿捶打着地面,状若疯癫,“那枚真正的玉佩,罪臣一直不敢交出,也不敢示人,只能谎称不知下落。后来为了取信张世荣,才找人仿制了一枚赝品,便是……便是后来‘被盗’的那枚……” “罪臣知道张世荣心狠手辣,绝不会完全信任于我。为了自保,罪臣才暗中抄录了部分密信,藏起了那几张账页,甚至……甚至胆大包天,在混乱中藏匿了这枚太子金印……罪臣供奉太子灵位,一方面是心中愧疚难安,另一方面……也是想给自己留一个……留一个看似冠冕堂皇的借口,万一……万一事情败露,或可借此博取一丝同情……” 他断断续续,将那段黑暗的往事,将自己如何从太子的亲信沦为可耻的叛徒,又如何在那之后一直生活在恐惧、愧疚与自我欺骗之中的心路历程,淋漓尽致地剖析了出来。 密室内,只剩下第二鸿压抑的哭泣和忏悔声。赵茂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父亲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时的那种绝望与心痛,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心脏。李致贤亦是面色沉痛,默默叹息。 良久,待第二鸿的情绪稍稍平复,李致贤才沉声开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第二鸿,你方才说,真正的玉佩,你并未交出。那……真正的玉佩,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赵茂的目光也瞬间锐利起来,紧紧盯住了第二鸿。 第二鸿抬起浑浊的泪眼,看了看赵茂,又看了看李致贤,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极其挣扎的神色。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眼神闪烁,充满了恐惧和犹豫。 赵茂的心缓缓沉了下去。难道……到了这个地步,第二鸿还想隐瞒什么?或者说,那真正的玉佩,牵扯着更大的秘密,让他甚至不敢在此刻说出?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章 玉佩被盗乃自导 “真正的玉佩……现在何处?” 李致贤的问题,如同一声惊堂木,敲在第二鸿已然脆弱不堪的心房上,也敲在了赵茂紧绷的心弦上。密室内,空气仿佛再次凝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瘫跪于地、神色变幻不定的第二鸿身上。 赵茂紧盯着第二鸿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挣扎与恐惧,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难道这枚关乎他身世血脉的信物,已经损毁?或是落入了更不可控的人手中?甚至……第二鸿之前关于玉佩的所有说辞,仍有隐瞒? “说!”赵茂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一丝几乎按捺不住的焦躁,“到了此刻,你还有何可隐瞒?!” 第二鸿被赵茂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刺得一哆嗦,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土崩瓦解。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骨头,彻底瘫软在地,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哀鸣,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真相: “玉佩……玉佩‘被盗’……是……是罪臣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什么?! 赵茂与李致贤闻言,俱是浑身剧震,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自导自演?! 那闹得满城风雨、引动朝野视线、甚至间接促成了李致贤与赵茂联手调查的“茂儿爷盗窃第二鸿玉佩”案,竟然是苦主自己策划的?! 这……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你……你说什么?!”李致贤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步踏前,目光如炬,死死盯住第二鸿,“你再说一遍!‘茂儿爷’盗走玉佩,是你自导自演?!” “是……是……”第二鸿不敢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绝望,“是罪臣……罪臣一手策划的……那枚被‘盗’走的玉佩,本就是……本就是罪臣早已准备好的赝品!真正的玉佩……真正的玉佩早已被罪臣秘密转移,妥善藏匿起来了!” 饶是赵茂与李致贤心智坚韧,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逆转冲击得一时失语。密室中只剩下第二鸿粗重而惶恐的喘息声。 良久,赵茂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编造一个如此拙劣的谎言,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这枚玉佩上?!” 这也是李致贤最大的疑问。第二鸿此举,无异于引火烧身,将他自己和那枚敏感的玉佩都推到了风口浪尖,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第二鸿抬起涕泪交加的脸,眼中充满了后怕与一种扭曲的算计:“罪臣……罪臣也是被逼无奈啊!张世荣权势日盛,对罪臣的疑心也从未消除,多次旁敲侧击,甚至暗中搜查,想要找到那枚真正的玉佩!罪臣知道,一旦玉佩被他找到,罪臣对他而言就彻底失去了价值,下场可想而知!”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而且……而且近年来,罪臣愈发感觉到,当年太子旧案,似乎并未被世人完全遗忘,暗中似有一股力量在悄然查探……罪臣心中恐惧日甚,既怕张世荣鸟尽弓藏,又怕当年冤情大白于天下,自己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所以你便想出了这个‘金蝉脱壳’兼‘祸水东引’之计?”李致贤瞬间明白了第二鸿的意图,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讥讽。 “是……是……”第二鸿承认道,“罪臣想着,若是制造一个‘玉佩被江湖大盗茂儿爷盗走’的假象,一来,可以彻底断绝张世荣找到真玉佩的念头,让他死心,至少短期内不会再紧逼于我;二来,可以将所有追查玉佩和旧案的目光,都引向那个神秘的‘茂儿爷’,引向江湖,罪臣便可暂时从漩涡中心脱身,赢得喘息之机;三来……三来……” 他犹豫了一下,偷眼看了看赵茂,才低声道:“罪臣也存了一丝……一丝侥幸。若是……若是这‘玉佩被盗’之事闹大,惊动了朝廷,甚至陛下,或许……或许能引起对当年旧事的重新关注……毕竟,那玉佩关乎皇室血脉,非同小可……罪臣想着,或许能借此,搅动浑水,看看能否……能否找到一线生机……” 听着第二鸿这番充满自私、怯懦与扭曲算计的供述,赵茂与李致贤心中五味杂陈。他们万万没想到,那看似是“茂儿爷”针对张世荣集团的一次精准打击,其源头,竟是源于第二鸿这个叛徒为了自保而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 这真相,何其荒谬,又何其可悲! “好一个一石三鸟的毒计!”李致贤冷哼一声,“你可知,你这一番自作聪明,险些让真正的皇嗣血脉蒙尘,更是将无数人卷入这险恶的旋涡之中!”他想到了因此案而被张世荣针对、乃至殒命的王书吏,想到了被迫转入地下、险象环生的赵茂及其手下。 第二鸿只是伏地痛哭,不敢辩驳。 赵茂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与一种被愚弄的荒谬感。现在不是追究第二鸿罪责的时候,最关键的问题是—— “那么,真正的玉佩,现在究竟在何处?”赵茂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那份冷意却更加刺骨,“你将它藏在了哪里?确保它万无一失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是目前最核心的问题!所有的阴谋、算计、牺牲,最终都要落在这枚象征着他身份与血脉源流的信物之上! 第二鸿听到这个问题,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极度的挣扎和恐惧,甚至比之前承认自导自演时更甚!他嘴唇哆嗦着,眼神闪烁不定,仿佛那个藏匿地点,牵扯着一个比他自身性命更让他恐惧的秘密。 “在……在……”他支支吾吾,额头上刚擦干的冷汗又涔涔而下,“罪臣……罪臣将它藏在了一个……一个绝对无人能想到的地方……应该……应该是安全的……” “什么地方?!”赵茂与李致贤几乎异口同声地厉声追问。第二鸿这般吞吞吐吐、恐惧至极的模样,让他们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难道……藏匿玉佩的地方,又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 在两人凌厉目光的逼视下,第二鸿仿佛被逼到了悬崖边缘,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与恐惧交织的神情,嘶声道:“在……在张世荣夫人……不,是他已故原配夫人……周氏的……的棺椁里!!” 此言一出,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在密室内轰然炸响! 赵茂与李致贤彻底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张世荣已故原配夫人周氏的……棺椁里?! 这……这怎么可能?!第二鸿竟然胆大包天至此?!他将真正的、关乎皇室嫡系血脉的玉佩,藏进了当朝权臣、也是他最大靠山兼威胁的、已故夫人的棺材里?! 这简直是疯狂!是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疯狂! “你……你再说一遍?!”李致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是……是真的!”第二鸿似乎也破罐子破摔了,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周氏五年前病故,葬于京郊张氏家族墓地。罪臣……罪臣当时凭借与张世荣的关系,参与了丧事的操办……在下葬前夕,罪臣买通了守灵的心腹,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偷偷将用油布和蜡封好的真玉佩,塞进了……塞进了周氏寿衣的夹层之中……” 他脸上带着后怕与一丝病态的得意:“罪臣想着,那地方……绝对无人能想到!张世荣就算疑心再重,也绝不可能去惊动自己亡妻的安眠!而且……而且那是张家的家族墓地,守卫也算森严,反而比藏在罪臣自己府中更加安全!这……这叫……灯下黑!” 灯下黑!果然是灯下黑! 赵茂与李致贤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撼与一种荒诞至极的感觉。他们千算万算,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第二鸿竟然会将真玉佩藏在这样一个地方! 这需要何等的胆量,又何等的……变态心理! 然而,震惊过后,一股更深的寒意随即涌上两人的心头。 第二鸿此举,固然是极致的“灯下黑”,看似安全。但……那毕竟是张世荣亡妻的棺椁!一旦有丝毫风吹草动,或者张世荣因为其他原因想要迁坟、或是检查……那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如今第二鸿“失踪”,张世荣必然会像疯狗一样搜查他所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包括……他曾经参与操办过的、自己亡妻的葬礼相关事宜!谁能保证,张世荣不会联想到什么,不会去惊动那片被视为禁地的家族墓园? 真正的玉佩,此刻看似安全,实则可能正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它就像一个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埋在张世荣的眼皮子底下,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密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赵茂缓缓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中已是一片决然。他看向李致贤,沉声道:“李大人,我们必须立刻拿到真玉佩!一刻也不能耽搁!” 李致贤重重点头,脸色凝重无比:“不错!必须赶在张世荣意识到之前!但是……那张氏墓园守卫森严,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开启棺椁取出玉佩……这难度……” 这难度,比潜入张府书房密室,恐怕还要大上数倍!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更是对张世荣底线的直接挑衅!一旦被发现,必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然而,他们还有选择吗? 没有了。 真玉佩必须拿到手,而且必须快! 就在赵茂与李致贤因这惊人的真相和随之而来的巨大难题而心潮起伏、急速思索对策之时,密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赵茂的一名心腹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地递上一张小小的纸条,低声道:“大哥,刚收到的消息,隆昌号银楼那边……有异动!” 赵茂与李致贤的心同时一沉,立刻接过纸条。 只见纸条上写着: “今夜子时,隆昌号密库,有车队抵达,卸下十口黑箱,旋即由重兵押运,往城北方向而去。疑为转移!” 隆昌号的秘密黑箱,在被苏氏运入后不久,竟然又要被连夜转移!而且是在这个第二鸿刚刚“失踪”、风声鹤唳的敏感时刻! 张世荣,果然开始加快清理和转移他的秘密资产了! 真玉佩尚在虎穴,新的危机又已迫近。 赵茂与李致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凝重与紧迫。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5章 真玉佩早已转移 隆昌号密库的黑箱在深夜被重兵转移!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敲在赵茂与李致贤本已紧绷的心弦上。张世荣的动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果决!第二鸿的“失踪”,显然让他感到了极大的不安,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地清理和转移那些可能致命的证据和财富。 密室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桌上,是那枚象征性的太子金印和那些抄本账页,角落里是精神濒临崩溃的第二鸿,而此刻,他们又面临着真玉佩藏于虎穴、以及张世荣加速转移核心资产的双重危机! “必须分头行动!”赵茂当机立断,目光锐利如鹰,“李大人,隆昌号那边转移的黑箱,至关重要!那里面很可能藏着张世荣最核心的账册、密码本,甚至是他这些年来贪腐结党的全部家底!绝不能让他顺利转移走!追踪这批黑箱去向的任务,必须由您来主导!” 李致贤神色凝重地点头。他明白,在如今张世荣协理朝政、权势滔天的情况下,能够动用部分官方资源,又不引起对方过度警觉,去追踪这支神秘车队的,只有他了。这需要极其精妙的运作和冒险。 “殿下放心,我会立刻安排最可靠的人手,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追踪那支车队的去向。同时,我会设法在明面上制造一些障碍,延缓他们的速度,但……效果恐怕有限。”李致贤快速说道,脑中已经开始盘算可用的人选和策略。 “好!”赵茂点头,随即目光转向蜷缩的第二鸿,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至于真玉佩……刻不容缓!我必须立刻去取回来!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被张世荣发现的危险!” “殿下!”李致贤立刻反对,语气急切,“张氏墓园非同小可!那是张世荣家族的禁脔,守卫必然极其森严,而且涉及开棺动土,于礼法、于情理皆是极大的忌讳,一旦有丝毫差池,后果不堪设想!此事太过凶险,不如从长计议,或另寻他法……” “没有时间了,李大人!”赵茂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第二鸿失踪,张世荣此刻必然如同疯狗,四处搜寻。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疑心到那些看似绝无可能的地方!真玉佩关乎我的身世血脉,更是未来平反昭雪的关键信物,绝不能有任何闪失!我必须去,而且就在今夜!” 他看着李致贤,目光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有江湖经验,擅长潜行匿踪,此事由我去,成功率最高。李大人不必再劝,只需在外围做好接应便是。” 李致贤看着赵茂那决然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他了解赵茂的性格,一旦决定,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只能沉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叮嘱:“殿下……万事小心!若事不可为,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 计划就此定下。李致贤立刻离开,去部署追踪隆昌号黑箱的事宜。而赵茂则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夜探张氏墓园。 他先是再次详细讯问了第二鸿关于张氏墓园的具体位置、守卫布置、周氏棺椁下葬的准确地点以及棺椁本身的结构等细节。第二鸿此刻为了活命,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凭借记忆,粗糙地画出了墓园的大致布局图和周氏墓穴的位置。 根据第二鸿的描述,张氏家族墓园位于京郊西山脚下,占地颇广,依山傍水,风水极佳。园内有张家子弟轮流值守的护院,更有张世荣安排的退役军士组成的固定守卫,日夜巡逻,防卫森严,等闲人根本无法靠近。周氏作为张世荣的原配夫人,其墓穴位于墓园的核心区域,规格较高,是一座独立的青砖券顶墓室,有石门封闭。 “那棺椁……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厚重非常……当时下葬时,罪臣是趁着为周氏整理遗容、更换寿衣的最后时机,将用油布和蜡多重密封的玉佩,塞进了她寿衣腰间的夹层之内……”第二鸿回忆着当时的细节,脸上仍带着后怕。 赵茂仔细听着,将每一个细节都牢记于心。他知道,此次行动的关键在于“快、准、静”。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正确的墓穴,开启石门,撬开棺椁,找到玉佩,然后恢复原状,悄然离开。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他挑选了两名最得力、最擅长潜行和开锁机关的心腹——阿青和“影”作为助手。三人仔细研究了第二鸿绘制的草图,制定了详细的行动计划和撤退路线,并准备了必要的工具,如撬棍、短铲、金刚丝、迷香、信号烟火等。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夜色深沉。 是夜,月隐星稀,乌云蔽空,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子时刚过,赵茂便带着阿青和“影”,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鬼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棺材铺据点,向着京郊西山的张氏墓园潜行而去。 西山脚下,张氏墓园在夜色中如同一片巨大的、沉默的阴影,背靠着更加黝黑的山峦,透着一股森然肃穆之气。高耸的围墙,隐约可见巡逻守卫举着的灯笼光芒,以及不时传来的犬吠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茂三人伏在距离墓园外墙百步之外的一处灌木丛中,仔细观察着。守卫果然如第二鸿所言,十分严密。明哨暗卡,巡逻队交错,几乎没有明显的空隙。 “按计划行事。”赵茂低声道。阿青点了点头,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绕向墓园的另一个方向。片刻之后,那个方向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响动,以及几声凄厉的鸟鸣。 围墙附近的守卫立刻被这动静吸引,一部分人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警戒张望,巡逻队也向那个方向靠拢了一些。 调虎离山! 就在守卫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赵茂与“影”如同两道贴地疾飞的箭矢,利用阴影和地形的掩护,迅速接近围墙。到了墙根下,“影”取出飞爪,熟练地抛上墙头,确认牢固后,两人如同灵猿般,悄无声息地攀援而上,迅速翻过墙头,落入园内,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园内古木参天,墓碑林立,在夜色中更显阴森。两人按照第二鸿提供的草图,避开主道,专挑林木和墓碑的阴影移动,目标直指位于墓园核心区域的周氏墓穴。 途中,他们果然遇到了两拨巡逻的守卫,但都凭借高超的潜行技巧和事先对巡逻路线的预判,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终于,他们来到了周氏墓穴所在的位置。那是一座独立的、用青砖砌成的券顶墓室,前方有石碑,刻着“张门周氏之墓”等字样,墓门是两扇厚重的石板,中间用石栓闩住。 “警戒。”赵茂对“影”低声道。“影”立刻隐入附近的树影中,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赵茂则来到石门前,仔细观察。石门闭合严密,石栓从内部闩死,想要不破坏石门进入,难度极大。他尝试用薄如柳叶的刀片插入门缝,小心翼翼地拨动内部的石栓。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巧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园内巡逻的脚步声时远时近,每一次都让人的心提到嗓子眼。赵茂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定。 终于,在尝试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后,只听极轻微的“咔哒”一声,内部的石栓被拨开了!赵茂心中一喜,与“影”合力,缓缓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合着泥土、砖石和淡淡腐朽气息的阴冷之风从墓室内涌出。两人毫不犹豫,迅速闪身而入,然后从内部将石门虚掩。 墓室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赵茂取出准备好的、用黑布蒙住大部分光线的特制气死风灯,点燃后,才透出些许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墓室内部。 墓室不大,中央停放着一口硕大的、颜色深沉的棺椁,正是第二鸿描述的金丝楠木棺!棺椁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肃穆和……诡异。 开棺动土,掘人坟墓,尤其是动当朝权臣原配夫人的棺椁,这无论是在礼法还是道德上,都是极大的禁忌。纵然赵茂心志坚定,此刻站在棺椁前,闻着那若有若无的棺木和防腐药材的气味,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但他没有犹豫。为了父亲的血海深仇,为了自己的身世真相,为了那枚至关重要的信物,他必须这么做! 他与“影”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拿出撬棍等工具,卡入棺椁的缝隙之中。金丝楠木极其厚重坚硬,两人运足内力,小心翼翼地发力。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木材摩擦声在寂静的墓室中响起,虽然微弱,却格外刺耳。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声音传出去。 棺盖异常沉重,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棺盖撬开了一道足够伸手进去的缝隙。一股更浓的、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从棺内散发出来。 赵茂深吸一口气,将灯光凑近缝隙,向内望去。棺内,一具穿着华丽寿衣的骸骨静静地躺着,皮肉早已腐朽殆尽,只剩下森森白骨,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 按照第二鸿的说法,玉佩藏在寿衣腰间的夹层里。赵茂定了定神,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棺内,隔着布料,摸索着骸骨的腰部位置。 触手是冰冷而脆弱的骨骼,以及已经有些糟朽的丝绸布料。赵茂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仔细地摸索着。忽然,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处布料似乎有双层缝合的硬块! 找到了! 他心中一阵激动,小心地用匕首划开外层已经脆化的丝绸,果然在里面摸到了一个用油布和蜡封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包取了出来,入手沉甸甸的,大小形状与那枚赝品玉佩相仿。 来不及细看,他迅速将小包揣入怀中,然后与“影”合力,将棺盖重新合拢,尽量恢复原状,并抹去他们留下的明显痕迹。 做完这一切,两人不敢耽搁,立刻退出墓室,将石门重新闩好,确认看不出异常后,迅速沿着原路撤离。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当他们再次翻出墓园围墙,与在外接应的阿青汇合时,三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发现彼此的后背都已被冷汗湿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凌晨时分,赵茂三人安全返回了棺材铺密室。 密室内,灯火通明。李致贤尚未归来,想必仍在追查隆昌号黑箱的下落。赵茂迫不及待地取出那个从周氏棺椁中得到的油布包。 油布包密封得极好,蜡层完整,显然未曾被人动过。赵茂用匕首小心地剥开蜡层,揭开油布。 顿时,一枚玉佩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枚玉佩与第二鸿那枚赝品在外形上几乎一模一样,同样是龙凤呈祥的图案,玉质温润。然而,仔细看去,却能发现明显的不同!这枚真玉佩的玉质更加晶莹剔透,内在仿佛有光华流转,雕工也更加细腻精湛,龙鳞凤羽纤毫毕现,透着一股赝品无法模仿的灵韵与磅礴贵气!尤其是那双龙眼和凤目,竟隐隐有种活过来的感觉,在灯光下闪烁着深邃的光芒。 “这才是……真正的皇室信物!”赵茂捧着这枚失而复得的血脉玉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酸楚。这枚玉佩,承载着父亲的期望,母亲的泪血,和他十几年颠沛流离的命运!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指尖轻轻按在玉佩中央。据说,这种传承信物,有时会对血脉产生某种微妙的感应。 然而,玉佩除了触手温润,并无其他异常反应。 赵茂微微蹙眉,但并未太过失望。或许是需要特定的方法,或许是他的血脉尚未完全激发,又或许……这传闻本就只是传闻。 无论如何,真玉佩终于到手了!这是迄今为止,他们取得的最直接、最关键的证据! 他仔细地将真玉佩收好,与太子金印放在一起。现在,就等李致贤那边关于隆昌号黑箱的消息了。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窗外天色渐渐发白。 就在赵茂以为李致贤可能要等到白天才能传回消息时,密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李致贤一脸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兴奋地冲了进来。 “殿下!追踪到了!”李致贤气息有些不稳,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那批黑箱,被转移到了城北……转移到了‘济贫院’!” 济贫院?! 赵茂闻言,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错愕与难以置信! 张世荣煞费苦心,连夜转移的、可能装着核心罪证和巨额财富的黑箱,竟然……竟然被运到了一所济贫院?! 这……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6章 玉佩白光验血脉 “济贫院?!” 赵茂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让张世荣如此紧张、连夜动用重兵转移的、可能藏着身家性命的黑箱,目的地竟然是城北的济贫院?这简直比第二鸿将真玉佩藏在张世荣亡妻棺椁里更加荒谬,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济贫院是何等地方?那是收容鳏寡孤独、赈济贫苦的慈善场所!张世荣这等巨贪,会将他的罪证和财富,转移到这种地方?这无异于将毒药藏进米缸,将烈焰置于冰窟! “李大人,消息可确实?”赵茂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道,眉头紧紧锁起。 李致贤重重点头,脸上也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千真万确!我的人亲眼看着那支车队在城中绕了几个圈子,最终驶入了城北的‘永安济贫院’后门。那济贫院规模不小,背后似乎有几个背景复杂的善主支持,平日里有官府的补贴,也接受民间捐赠,在京中颇有些名声。车队进入后,黑箱被卸下,抬入了济贫院深处,押运的兵丁并未久留,很快便离开了,但济贫院本身的护卫似乎加强了警戒。”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让人查过这永安济贫院的底细,明面上的院长是一位姓周的老妇人,风评甚佳,乐善好施。但济贫院真正的资金来源和背景,水似乎很深,与几位宗室和致仕官员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赵茂在密室中踱步,大脑飞速运转。张世荣此举,绝对非同寻常!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入济贫院,绝非临时起意,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灯下黑……又是灯下黑!”赵茂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将东西藏在济贫院,比藏在银库、别院更加安全!谁能想到,一个以慈善闻名的地方,会藏着巨贪的核心罪证?即便有人怀疑,想要搜查济贫院,也要顾忌舆论和那些背后支持者的力量!好一个张世荣,果然老奸巨猾!” 李致贤也表示赞同:“殿下所言极是。而且,济贫院人来人往,环境复杂,反而更容易掩饰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和人员的出入。将东西藏在那里,看似冒险,实则可能比任何隐秘的据点都更安全。”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想要拿到那些黑箱,难度更大了。”赵茂语气凝重,“强攻不可取,那会伤及无辜,也会立刻暴露我们的目标。只能智取,必须找到济贫院内部的破绽,或者……等待他们再次转移。” 两人意识到,隆昌号黑箱这条线,暂时陷入了僵局,需要更耐心、更细致的调查。当务之急,反而是刚刚到手的真玉佩! 赵茂将目光投向桌上那枚流光溢彩、灵韵内蕴的真龙凤玉佩。他将其小心拿起,递向李致贤:“李大人,您见识广博,且来看看,这枚真玉佩,与那赝品究竟有何不同?是否……真有验证血脉之奇效?” 虽然之前在墓室中他已粗略看过,但此刻在稳定的灯光下,这枚玉佩更显非凡。玉质如羊脂凝膏,触手生温,龙凤雕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玉飞出,尤其是那双龙目和凤睛,竟隐隐有种洞彻人心的力量。 李致贤恭敬地双手接过玉佩,仔细端详,脸上也露出惊叹之色。“殿下,此玉……绝非凡品!您看这玉质,乃是和田美玉中的极品,温润通透,内蕴宝光,非数百年蕴养不能有此气象。这雕工,更是宫廷御用大师的手笔,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将龙凤的神韵刻画得淋漓尽致……那枚赝品与之相比,简直是瓦砾比之明珠,云泥之别!” 他翻来覆去地看,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沉吟道:“至于验证血脉之说……古籍野史中确有记载,某些传承久远的皇室重器,因常年受龙气熏陶,或经由高人炼制,会对特定的血脉产生感应。但这等玄奇之事,臣也只是听闻,未曾亲见……” 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中央,那龙凤环绕之处,似乎有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凹点。“殿下,您看这里……似乎有些不同。” 赵茂凑近看去,果然发现那个凹点,如同针尖大小,若非李致贤心细如发,极难发现。 “莫非……这便是关键?”赵茂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感应涌上心头。他犹豫了一下,再次伸出手指,这一次,他并非随意触碰,而是运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内力,凝聚于指尖,缓缓地、试探性地,按向了那个细微的凹点! 就在他的指尖,带着那丝源自他血脉深处的气息与内力,触碰到凹点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嗡鸣声,自玉佩之中传出!紧接着,那原本只是内蕴宝光的玉佩,骤然爆发出柔和而纯正的白色光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与威严,瞬间将整个密室映照得亮如白昼!光芒之中,那玉佩上的龙凤纹饰仿佛活了过来,龙吟凤哕隐隐可闻,道道白色的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将赵茂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茂只觉得一股温暖而浩大的力量,如同母亲的怀抱,又如同先祖的凝视,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与他体内的血液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归属感和悸动,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这是?!”李致贤被这突如其来的奇景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怔怔地看着被白光笼罩、宛若神人降世的赵茂,看着那枚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的神奇玉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血脉认证!传说中的血脉认证,竟然是真的! 这白光,这异象,无比清晰地昭示着——眼前的赵茂,就是这枚皇室嫡系传承信物唯一认可的主人!他就是先太子赵恒毫无疑问的遗孤!是大赵皇室正统的血脉延续! 躲在角落里的第二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如同见了鬼一般,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他当年只是受托保管,何曾见过这等神异景象?此刻,他心中对赵茂身份的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敬畏! 白光持续了约莫十息的时间,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收敛回玉佩之中。密室恢复了原来的光线,但那枚玉佩似乎变得更加晶莹剔透,灵韵盎然,与赵茂之间仿佛建立起了一种无形的、牢不可破的联系。 赵茂缓缓收回手指,感受着体内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暖流和共鸣,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与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这枚玉佩,不仅证明了他的身份,更像是一份传承,将父亲未尽的责任,将洗刷冤屈的重担,无比清晰地放在了他的肩上。 他看向仍处于极度震惊中的李致贤,沉声道:“李大人,现在,您可信了?” 李致贤闻言,猛地回过神来。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后退三步,对着赵茂,无比郑重地、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臣子大礼,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哽咽: “臣李致贤,参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苍天有眼,先太子血脉不绝,国本有继!臣……臣纵死无憾矣!” 这一拜,这一声“皇太孙殿下”,代表着李致贤彻底的、毫无保留的认可与效忠!从此刻起,他辅佐的,不再仅仅是一个可能拥有皇室血脉的“宸王”或“茂儿爷”,而是名正言顺、得到传承信物认证的帝国储君! 赵茂上前一步,亲手将李致贤扶起:“李大人请起。致贤兄不必多礼,你我之间,早已超越君臣。未来之路,仍需你我携手,披荆斩棘!” “臣,万死不辞!”李致贤起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见证了方才的神迹,他心中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 激动的心情稍稍平复后,两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现实的问题上。真玉佩已然认证,身份毋庸置疑。但扳倒张世荣、昭雪冤案的道路,依然布满荆棘。 “殿下,如今我们手握太子金印、真玉佩,还有第二鸿的证词和部分证据,证据链已然初步完整。但想要彻底扳倒张世荣,尤其是他在陛下病重期间协理朝政,权势熏天,我们还需要更确凿、更直接的,能将其一击毙命的证据!”李致贤分析道,“隆昌号转移到济贫院的黑箱,至关重要!” 赵茂点头表示同意:“不错。张世荣如此紧张那些黑箱,里面必然藏着我们想要的东西。济贫院那边,必须想办法突破。” 他沉吟片刻,道:“此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从长计议。或许……我们可以从济贫院内部入手,寻找可能被张世荣忽略的缝隙。”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第二鸿的心腹忽然进来禀报:“大哥,李大人,第二鸿说……他想起一件事,可能……可能对查济贫院有帮助。” 赵茂与李致贤对视一眼,立刻让人将第二鸿带过来。 第二鸿此刻面对赵茂,更加敬畏,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李大人……罪臣……罪臣突然想起,那永安济贫院的周院长……她……她似乎与张世荣已故的原配夫人周氏……沾着点远亲!当年周氏去世时,罪臣好像……好像在治丧的名单里,见过这位周院长的名字,只是当时未曾留意……” 周院长与张世荣亡妻周氏是远亲?!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赵茂与李致贤心中的迷雾! 难怪张世荣会选择将黑箱藏匿于永安济贫院!那里不仅有“灯下黑”的效果,更有这层隐秘的亲戚关系作为掩护和保障!那位看似慈祥的周院长,恐怕绝非表面那么简单,她极有可能是张世荣信任的核心圈层人物! 这条线索,无疑为调查济贫院打开了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然而,就在赵茂与李致贤为这意外发现而振奋,开始商议如何利用这条线索深入调查济贫院时,密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进来的,是负责外围警戒的阿青,他的脸色异常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惊慌。 “大哥!李大人!不好了!”阿青的声音带着急促,“我们……我们可能暴露了!刚才在外围暗哨发现,有几批形迹可疑的人,正在这附近街区反复巡查,像是在寻找什么!而且……而且我们安置在城西的另一处备用据点……刚刚传回最后的信号,是……是遇袭的警报!然后便彻底失去了联系!” 赵茂与李致贤的脸色瞬间大变! 暴露了?!备用据点遇袭?! 张世荣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是追踪第二鸿?还是查到了棺材铺的蛛丝马迹?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这个他们视为最后屏障的安全屋,已经不再安全!追兵的阴影,已然笼罩而至! 密室内,刚刚因玉佩认证和发现新线索而带来的振奋气氛,瞬间荡然无存,被一股极度紧张和危险的气息所取代!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李致贤决意赌命 “暴露了?!” 阿青带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密室中刚刚因血脉认证和新线索而升起的振奋气氛瞬间冻结。赵茂与李致贤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备用据点遇袭,外围出现可疑人员反复巡查……这绝不是巧合!张世荣的爪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已经逼近了这个他们视为最后屏障的藏身之所!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李致贤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处棺材铺据点经营多年,隐蔽性极佳,与赵茂的其他势力联系也采用了最谨慎的单线联络,按理说不该如此快被锁定。 赵茂眼神冰冷,迅速分析道:“有两种可能。一是第二鸿府上密室被我们发现时,虽然我们及时撤离,但可能留下了极其细微的、我们未能察觉的线索,张世荣手下有能人,顺藤摸瓜查到了与这棺材铺相关的蛛丝马迹。二是……我们内部可能出现了问题,或者某个环节被张世荣的人监听到了。” 他看了一眼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第二鸿,排除了他主动泄密的可能。那么,问题更可能出在外部。 “不管如何,此地已不可久留!”赵茂当机立断,“我们必须立刻转移!阿青,通知所有弟兄,启动‘惊蛰’预案,按照预定路线,分批撤离,到三号备用点汇合!‘影’,你负责带上第二鸿,务必保证他活着!” “是!”阿青与“影”凛然应命,毫不拖泥带水,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密室内只剩下赵茂与李致贤,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殿下,您必须立刻离开!”李致贤语气急促,“张世荣的目标首先是您和第二鸿!只要你们安全,他就无法将太子旧案彻底掩盖!我留下来断后,或许还能周旋一二!” “不可!”赵茂断然拒绝,目光决然,“李大人,你身份特殊,是明面上的朝廷命官,张世荣在没有确凿证据前,未必敢公然对你下死手。但你若留下断后,卷入这‘匪巢’,他完全可以给你扣上一个‘勾结匪类、图谋不轨’的罪名,届时便是陛下也未必能保你!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李致贤还要再争,赵茂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致贤兄!你我如今已是一体,荣辱与共,生死同担!岂有让你独自涉险之理?快走!”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以及棺材铺前堂伙计与来人交涉的、刻意提高的嗓音——这是外围暗哨发出的最后警告,敌人已经到门口了! “来不及了!”赵茂眼神一凛,猛地拉起李致贤,低喝道:“走后院密道!” 这棺材铺之所以被选为重要据点,便是因其有一条通往隔壁废弃染坊的隐秘地道。两人迅速收拾好太子金印、真玉佩以及所有关键证据,赵茂将其紧紧贴身藏好。 当他们冲出密室,来到后院时,阿青和“影”已经组织大部分人手,带着第二鸿从密道入口撤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到极点的气氛,前堂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甚至传来了兵刃出鞘的铿锵声! “快走!”赵茂将李致贤推向密道入口。 然而,就在李致贤弯腰准备钻入密道的瞬间,他猛地停下了动作,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他回过头,看向赵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至极的光芒,有决绝,有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平静的坚定。 “殿下,你们先走!”李致贤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能走!” 赵茂一愣,急道:“李大人!此时不是意气用事之时!” “不,殿下,你听我说!”李致贤语速极快,目光灼灼,“张世荣的目标是您和第二鸿,是这些证据!如果他扑了个空,一无所获,他必然会发动全部力量,进行全城乃至全国范围的疯狂搜捕!我们带着第二鸿,目标太大,很难完全躲过他的天罗地网!届时,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前功尽弃!”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继续道:“但若我留下来……情况便完全不同!我是朝廷中枢令,是陛下亲自任命查办‘茂儿爷’案的官员!我在此地出现,可以有无数种解释!我可以声称是收到了线报,前来查探,正好与‘茂儿爷’残部遭遇!我可以将此地伪装成我们双方搏杀后的现场!” 赵茂瞬间明白了李致贤的意图,心中巨震:“你是要……牺牲自己,为我们争取时间和转移视线?!” “不错!”李致贤重重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惨淡却决然的笑容,“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能打破僵局、为殿下赢得喘息之机的办法!我留下来,与‘残留的匪徒’搏斗,甚至‘负伤’,将张世荣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我身上!他会以为我们内部火并,或者是我成功端掉了‘茂儿爷’的一个巢穴,缴获了部分‘证据’!他会将大部分精力用来对付我,用来甄别我可能‘缴获’的东西,从而放松对殿下您真正去向的追查!”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李致贤这是在用自己的仕途、自由,乃至性命做赌注,去赌张世荣会相信他精心编织的谎言,去赌他能在这险恶的局势中为自己和赵茂撕开一条生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行!绝对不行!”赵茂眼眶瞬间红了,死死抓住李致贤的手臂,“这太危险了!张世荣老奸巨猾,未必会信!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将你下狱,罗织罪名,屈打成招!我不能让你为我冒此奇险!” “殿下!”李致贤反手握住赵茂的手,力量大得惊人,目光坚定如铁,“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难道您要看着我们所有人,包括第二鸿这个关键人证,都被张世荣一网打尽吗?那样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他用力推开赵茂,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我李致贤寒窗苦读,金榜题名,为的是辅佐明君,匡扶社稷,为民请命!如今,明君就在眼前,沉冤待雪,国贼当道,我若因惜此身而畏缩不前,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有何颜面对先太子殿下的在天之灵?!” “致贤兄!”赵茂声音哽咽,他知道李致贤说的是事实,是眼下破局的唯一希望,但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快走!”李致贤猛地将赵茂推向密道入口,自己则迅速拔出腰间佩剑,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官袍。他又猛地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这是在制造搏斗负伤的假象! “记住,殿下!”李致贤倚在墙边,忍着伤痛,目光死死盯着赵茂,一字一句地叮嘱,“保护好证据和人证!联系我们在济贫院的线索!没有绝对把握,切勿轻易现身!我李致贤……等着殿下为我正名,等着殿下带领我们,肃清朝纲,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的那一天!” 前堂的喧哗声已经变成了兵刃交击和怒吼声,张世荣的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开始强攻了!脚步声正迅速向后院逼近! 赵茂看着李致贤那决然的眼神,染血的官袍,他知道,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他猛地一跺脚,虎目含泪,对着李致贤重重一拱手,所有的感激、愧疚与承诺,都凝聚在这无言的一拜之中。 “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沉重如山的字。 说完,他再不犹豫,猛地转身,钻入了黑黢黢的密道之中。在他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了后院门被暴力撞开的巨响,以及李致贤发出的、充满了“愤怒”与“不屈”的厉喝: “尔等乱臣贼子,安敢袭击朝廷命官!本官与你们拼了!” 密道狭窄而潮湿,弥漫着泥土和霉变的气息。赵茂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李致贤那决然赴死、以身作饵的身影,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知道,李致贤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他铺就一条生路,一条通往最终胜利的、充满荆棘与牺牲的道路。他不能辜负这份忠义,这份决绝!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悲痛与愤怒压入心底,转化为更坚定的力量。他在黑暗中加快脚步,追赶前面撤离的队伍。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以及新鲜空气的味道。密道的出口,设置在废弃染坊一个堆满破烂染缸的角落,极其隐蔽。 赵茂钻出密道,阿青和“影”等人已经在此接应。第二鸿被堵着嘴,捆得结结实实,由两名精干手下看守着,眼中充满了恐惧。 “大哥,李大人他……”阿青看到只有赵茂一人出来,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赵茂摆了摆手,声音沙哑而冰冷:“李大人为我们断后,争取时间。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按计划,分散前往三号备用点!” 三号备用点位于京城南城一片鱼龙混杂的棚户区深处,那里人员流动极大,环境复杂,更适合隐藏。 一行人借着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分散消失在南城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小巷之中。 当赵茂安全抵达新的藏身点——一处位于地下、散发着劣质酒气和汗臭的赌场暗室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立刻派出人手,去打探棺材铺那边的消息。 消息很快传回,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让人心头发沉。 据外围眼线回报,今日清晨,中枢令李致贤李大人,在带队查抄一处疑似“茂儿爷”匪党巢穴时,与负隅顽抗的匪徒发生激烈搏杀,李大人身先士卒,亲手格毙匪徒数人,但自身亦负伤,左臂中剑,内腑受震。最终,匪徒大部被歼,余孽溃散。李大人从巢穴中搜出部分信件与账册,现已带回衙门审看。而张世荣一党则趁机大肆宣扬,称李致贤办案得力,同时暗示其与匪徒搏杀之地出现得蹊跷,需要“深入调查”。 一切都按照李致贤预设的剧本在上演。他成功地将张世荣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暂时扮演了一个“英勇负伤、缴获证据”的办案官员角色。张世荣虽然怀疑,但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李致贤与“匪首”有勾结的情况下,暂时只能顺着这个剧本走,一方面“嘉奖”李致贤,另一方面则加紧了对他的监视和对那些“缴获”证据的审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李致贤,用他的智慧和勇气,甚至是他自身的伤痛,为赵茂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将一场迫在眉睫的灭顶之灾,化解为了一场充满凶险的政治博弈。 得知李致贤暂时安全,赵茂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沉重丝毫未减。他知道,李致贤此刻无异于身处狼窝,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大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阿青问道。失去了棺材铺据点,与李大人的联系也变得困难,他们仿佛成了断线的风筝。 赵茂站在暗室狭小的窗口边,望着缝隙外棚户区嘈杂而充满生机的一幕幕。乞丐在争抢食物,小贩在沿街叫卖,孩童在污水边玩耍……这是最底层的京城,也是张世荣势力相对薄弱的地方。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李致贤用命为他们换来的时间和机会,绝不能浪费! “我们不能一直躲下去。”赵茂转过身,看向屋内的核心成员,“李大人为我们创造了机会,指明了方向。我们现在有两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保护好第二鸿这个人证,绝不能出任何差错!‘影’,你亲自负责,挑选最可靠的弟兄,将他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严加看管!” “是!”“影”躬身领命。 “第二,”赵茂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阿青身上,“也是我们反击的关键——查清永安济贫院的底细,找到那些黑箱,拿到张世荣最后的罪证!” 他走到桌边,用手指蘸着水,在粗糙的木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济贫院院长周氏,与张世荣亡妻有亲,这是突破口。阿青,你亲自带人,想办法混入济贫院,或者从外围接触济贫院的人,摸清里面的布局、守卫情况,特别是那批黑箱可能的藏匿地点。记住,只探查,绝不轻举妄动!” “明白!”阿青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终于又有用武之地了。 安排妥当后,众人各自领命而去。暗室内,只剩下赵茂一人。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的真玉佩,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依旧散发着内敛而高贵的光华。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玉身,那血脉相连的感应依稀还在。 “父亲,母亲,李大人……你们放心。”赵茂低声自语,眼神如同淬火的寒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与力量,“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张世荣的末日,就从这济贫院开始!” 然而,就在赵茂下定决心,准备以这棚户区为新的起点,暗中布局,剑指济贫院时,一名负责在赌场前台望风的手下,神色慌张地匆匆跑了进来,压低声音禀报道: “大哥!外面……外面来了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正在跟赌场老板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陌生的、受伤的、或者形迹可疑的人住进来!看样子……不像是例行巡查!” 赵茂的心猛地一沉! 官差?打听陌生可疑人员? 张世荣的搜捕网,竟然这么快就撒到南城这片鱼龙混杂之地了?!是他们撤离时留下了痕迹,还是……这新的藏身点,也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安全?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章 张世荣觉察危机 南城,棚户区,地下赌场暗室。 手下带来的消息,让刚刚因李致贤成功吸引视线而稍缓的神经,再次骤然绷紧。官差上门打听陌生可疑人员,这绝非寻常!张世荣的触角,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探到了这片龙蛇混杂的混乱之地? 赵茂眼神一凛,瞬间做出了判断。无论这些官差是例行公事,还是得到了某种模糊的指向,此地都已不宜久留!赌场人多眼杂,绝非久藏之所。 “通知所有人,立刻分散撤离!”赵茂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按‘惊蛰’预案第二阶段执行,化整为零,各自寻找临时落脚点,保持静默,等待下一步指令!阿青,你带两个人,想办法引开外面官差的注意力!” “是!”阿青毫不迟疑,立刻带着两名机灵的手下,从暗室的另一个隐蔽出口钻了出去。 赵茂则迅速收拾好随身携带的太子金印和真玉佩等核心物品,对“影”下令:“带上第二鸿,我们走!” “影”点了点头,如同鬼魅般来到被捆绑结实、堵住嘴巴的第二鸿身边,将其一把提起。第二鸿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浑身抖若筛糠。 暗室连接着赌场后院一条堆满垃圾的窄巷。赵茂与“影”带着第二鸿,利用巷内杂物和清晨尚未完全散去的薄雾作为掩护,迅速离开了赌场范围。 他们刚刚转入另一条更狭窄、污水横流的小巷,便听到赌场方向传来了短暂的喧哗和呵斥声,似乎是阿青他们成功制造了混乱,吸引了官差的注意。 不敢有丝毫停留,赵茂凭借着对南城底层地貌的熟悉,如同识途老马,带着“影”和第二鸿,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不断变换方向,最终来到了一处位于河堤下方、半淹没在浑浊河水中的废弃泵房。 这里潮湿、阴暗,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和淤泥的腥臭味,但位置极其隐蔽,入口被茂密的水生植物遮挡,寻常人绝不会想到此处能藏人。 “暂时安全了。”“影”仔细检查了泵房内外,确认没有跟踪者后,低声说道。 赵茂点了点头,示意将第二鸿放下。他走到泵房唯一一个透进些许天光的裂缝前,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河面上有早起的船夫撑船而过,远处棚户区的喧嚣隐约可闻,暂时没有异常。 但他心中的危机感并未消散。张世荣的反应速度太快了!从棺材铺据点暴露,到南城搜捕,几乎是无缝衔接。这绝不仅仅是依靠常规的排查手段就能做到的。 “张世荣……必然动用了我们不知道的暗线,或者……他手中掌握着某种我们尚未察觉的追踪手段。”赵茂沉声道,眉头紧锁。李致贤的“苦肉计”虽然成功吸引了明面上的注意力,但张世荣显然并未放弃对赵茂和第二鸿的追捕,而且力度空前。 就在赵茂苦苦思索张世荣如此高效的追捕背后的原因时,他怀中的那枚真龙凤玉佩,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心跳般的温热感! 这感觉一闪而逝,却清晰无比! 赵茂心中猛地一跳!自从那夜血脉认证之后,这玉佩一直安安静静,为何此刻会突然产生异动? 他下意识地将玉佩取出,握在掌心。玉佩依旧温润,并无光芒发出,但那残留的、仿佛与他心跳隐隐契合的温热感,却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莫非……这枚传承信物,不仅能在特定条件下认证血脉,还能对某种潜在的、针对皇室血脉的威胁或追踪,产生微弱的预警或感应? 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如果真是如此,那张世荣手中,是否掌握着某种同样源自皇室、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到玉佩或者他赵茂血脉气息的器物或方法?所以才能如此精准地大致锁定他们的方位? 这并非不可能!皇室秘辛,诡谲莫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手段流传下来,完全在情理之中!张世荣构陷太子,权势滔天,能接触到一些皇室秘藏,也并非奇事! 这个推测,让赵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如果敌人拥有这种超乎寻常的追踪能力,那么他们无论躲到哪里,都如同黑夜中的明灯,随时可能被锁定! 必须尽快拿到隆昌号黑箱中的核心罪证,彻底扳倒张世荣!否则,拖延下去,他们迟早会被这张无形的大网困死! 与此同时,张府书房。 张世荣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书房内气氛压抑,几名心腹幕僚垂手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李致贤……演得好一出苦肉计!”张世荣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负伤?缴获?哼,真当本官是三岁孩童不成?!那棺材铺分明就是‘茂儿爷’的重要巢穴,他与那伙逆贼关系匪浅!如今他玩这一手金蝉脱壳,弃车保帅,倒是狠辣!” 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低声道:“阁老明鉴。李致贤此举,虽看似将自己置于险地,实则巧妙地将水搅浑。我们虽明知他有问题,但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动他反而会引来清流非议,甚至引起陛下……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如今他主动将部分‘证据’交出,我们反而被动,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甄别真伪,查证其来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另一名幕僚接口道:“而且,据我们在南城眼线的回报,今晨确实发现了一些形迹可疑之人活动的迹象,与我们追查第二鸿和那‘茂儿爷’的线索隐隐吻合。但当我们的人赶到时,对方似乎提前得到了风声,已然分散撤离,消失在了南城那片烂泥塘里,搜寻起来难度极大。” “提前得到风声?”张世荣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眼中疑色更浓,“我们的行动已然足够隐秘,为何会屡次被他们抢先一步?是他们太过狡猾,还是……我们内部,有鬼?”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几名幕僚面面相觑,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内部有奸细?这可是最可怕的事情! 张世荣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庭院中嶙峋的假山,目光阴鸷。“李致贤不足为惧,他如今已在笼中,翻不起大浪。关键是第二鸿,还有那个……赵茂!” 他缓缓说出“赵茂”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种刻骨的忌惮与杀意。 “此人武艺高强,手下势力不容小觑,更麻烦的是……他的身份。”张世荣转过身,扫视着众人,“太子灵位、玉佩风波……再加上第二鸿的失踪,所有线索都指向他极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失踪的皇孙!若让他坐实了身份,拿到确凿证据,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噤若寒蝉。 “必须在他成气候之前,将他连同第二鸿,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掉!”张世荣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动用一切力量,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挖出来!那些江湖上的三教九流,码头上的苦力,南城的乞丐……都可以利用起来,悬下重赏!我就不信,他们能飞天遁地!” “是!属下立刻去办!”幕僚们连忙应声。 “还有,”张世荣叫住他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加强对永安济贫院的监控!那里……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他隐约感觉到,对方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放弃追查,其目标,很可能最终会指向那里!那是他最后的堡垒,也是最大的隐患! 南城,废弃泵房。 赵茂将关于玉佩感应的猜测暂时压下,当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打破僵局。被动躲藏,只能是坐以待毙。 “阿青那边有消息吗?”赵茂向负责联络的“影”问道。阿青负责引开官差后,会设法去打探济贫院的消息。 “还没有。”“影”摇了摇头,“南城区域太大,人员复杂,消息传递比之前困难很多。而且……我担心张世荣的搜捕网会越来越密,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可能会被切断。” 赵茂沉默片刻,知道“影”的担忧不无道理。他们现在如同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活动空间正被不断压缩。 “不能干等。”赵茂决然道,“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寻找新的突破口。济贫院那条线不能断,但我们需要更安全、更隐蔽的联系方式。” 他沉吟道:“‘影’,你挑选两个绝对可靠、面孔生、且擅长伪装的弟兄,想办法混入济贫院做杂役,或者在其外围建立固定的观察点。不需要他们立刻行动,只需要摸清情况,定期将信息传递出来。联络方式……改用最传统的死信箱,地点要频繁更换。” “明白!”“影”领命,这种潜伏和情报传递,正是他所擅长的。 “另外,”赵茂目光闪动,“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利用张世荣的搜捕网本身。” “影”露出疑惑的神色。 赵茂解释道:“张世荣悬赏重金搜捕我们,必然引得三教九流蠢蠢欲动。这其中,未必没有可以利用的机会。比如……我们可以伪造一些线索,将搜捕的目光引向错误的方向,或者,甚至可以尝试接触一些看似为张世荣办事、实则另有打算的人……” 这是一个更为大胆和冒险的想法,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但身处绝境,有时不得不行险招。 就在赵茂与“影”商议后续行动细节时,泵房外,负责在河堤上望风的一名手下,发出了有节奏的鸟鸣声——这是有情况,但并非紧急危险的信号。 片刻后,阿青的身影如同水鬼般,湿漉漉地从泵房水下入口钻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大哥!有发现!”阿青顾不上拧干衣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兴奋,“我甩开官差后,在码头那边打听到一个消息!关于永安济贫院的!” 赵茂精神一振:“说!” “济贫院最近确实在招募短工,主要是修缮房屋和清理仓库!而且,据一个曾经在济贫院做过工的老乞丐说,济贫院后院靠西边,有一排常年上锁的旧仓房,平时根本不让外人靠近,连他们这些做杂工的都不能进去!前几天晚上,他起夜时,好像看到有马车悄悄去了那边,卸下了一些箱子!” 旧仓房!神秘马车!箱子! 这些信息,与隆昌号转移黑箱的情报完美契合! “还有更具体的吗?比如守卫情况?仓房结构?”赵茂追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阿青摇了摇头:“那老乞丐所知有限,而且胆小,不敢多打听。不过,他提到一点,负责看守那排旧仓房的,除了济贫院本身的护院,偶尔还能看到一些……身上带着军营里那股子悍气的人出现!” 军营里的人!张世荣果然动用了军方的关系来守护那里! 线索越来越清晰,目标直指济贫院西侧的旧仓房!但那里的守卫力量,显然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强大。 “大哥,这是个机会!”阿青眼中闪着光,“他们招募短工,我们可以想办法混进去!” 赵茂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目前最可行的接近目标的方法。但风险同样巨大。 “人选要绝对可靠,心理素质要过硬。”赵茂沉声道,“‘影’,这件事由你负责。挑选合适的人,制定周密的计划,不仅要能混进去,还要能安全地把消息传出来,甚至在必要时……能配合外部行动。” “明白!”“影”郑重点头,知道任务艰巨。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找到了突破方向,稍感振奋之时,泵房外,那代表有情况的鸟鸣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频率急促了许多! 紧接着,负责望风的手下连滚爬爬地从水下入口滑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恐: “大哥!不好了!河面上……河面上来了好几艘官船!正在沿着河岸……挨个搜查所有的废弃船只和……和水边的建筑!朝……朝我们这边来了!” 赵茂的心脏骤然收缩! 官船!沿河搜查! 张世荣的搜捕,竟然严密到了这种程度?!连这种人迹罕至的河堤废弃泵房都不放过?! 是巧合?还是……他们真的已经暴露了?! 泵房内,空气瞬间凝固。第二鸿吓得两眼翻白,几乎要晕厥过去。阿青和“影”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武器,目光齐齐投向赵茂。 是战,是逃? 废弃泵房几乎无处可躲,一旦官船靠近,他们必将暴露无遗! 赵茂的目光迅速扫过这狭小潮湿的空间,最终定格在那浑浊的、不断涌入河水的泵房底部入口。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9章 构陷李致贤受贿 夜色如墨,将京城重重包裹。宸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张世荣因愤怒和焦虑而扭曲的脸。他不再是那个在朝堂上运筹帷幄、不动声色的权臣,此刻更像是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凶光。 密探刚刚送来的消息,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最后的侥幸。李致贤与那该死的“茂儿爷”非但没有在追捕中覆灭,反而似乎联系得更加紧密,活动也愈发频繁。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安插在几个关键衙门的心腹隐约透露,有一股暗流正在某些他难以完全掌控的领域涌动,似乎在搜集着什么。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种多年未曾有过的、源于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 “不能等了……必须在他们拿出更致命的东西之前,先下手为强!”张世荣猛地一拳捶在紫檀木书桌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轻轻颤动。 他原本的计划是寻找或制造李致贤与逆匪勾结的直接证据,但李致贤行事谨慎,与赵茂的联系更是隐秘至极,难以抓到头绪。而那个“茂儿爷”神出鬼没,更是无从下手。既然“勾结逆匪”一时难以坐实,那就换个更容易操弄,也同样能置人于死地的罪名——**受贿**。 “李致贤啊李致贤,你自诩清流,爱惜羽毛如同性命。老夫今日,便要让你这身羽毛,沾上永远洗不掉的污泥!”张世荣阴冷地笑着,唤来了门外的心腹管家,低声吩咐起来。 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在李致贤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编织。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废弃的染坊地下密室内,灯火摇曳。 赵茂正仔细地擦拭着一把闪烁着幽光的匕首,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李致贤则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旁,就着昏黄的灯光,审阅着由赵茂手下弟兄们冒险送来的、关于张世荣党羽一些外围成员的不法记录。这些证据虽然暂时动不了张世荣的根基,但积少成多,正在一点点描绘出那张腐败网络的轮廓。 “张世荣接连失手,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赵茂头也不抬,声音低沉地说道,“我担心他会狗急跳墙,对你使出更下作的手段。” 李致贤从卷宗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锐利:“我知道。他如今在明处动不了我,便会在暗处放箭。无非是构陷污蔑之类的手段。只是不知,他会从何处下手。” “你在明,他在暗,需万分小心。”赵茂放下匕首,目光凝重地看向李致贤,“尤其是你身边的人和物,都要仔细排查,莫要让他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李致贤点了点头:“我已叮嘱过家中老仆,一切外来之物需格外警惕。衙门里……我也会多加留意。”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为官多年,自问行得正坐得直,没想到竟也有一日,要如此提防来自同僚的暗箭。” “庙堂之高,有时比江湖更加险恶。”赵茂语气平淡,却道尽了无尽沧桑,“江湖之险,在于刀光剑影,看得见,躲得开。庙堂之险,在于唇枪舌剑,杀人不见血。”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密道入口传来有节奏的几声轻叩,是自己人的暗号。一名负责在外围打探消息的兄弟闪身进来,脸色有些紧张。 “头儿,李大人!”那汉子压低声音,“我们安排在张府后门盯梢的兄弟发现,今晚子时左右,张世荣的管家悄悄见了一个人。” “谁?”赵茂和李致贤同时问道。 “是‘金算盘’朱贵!” “朱贵?”李致贤眉头微蹙,迅速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可是那个专营古董珍玩,也暗中做些洗钱、销赃勾当的朱贵?” “正是此人!”那兄弟肯定道,“张府管家塞给了他一包东西,看样子沉甸甸的,随后朱贵便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我们的人跟了一段,看他进了他在西市的铺子。” 赵茂眼中寒光一闪:“张世荣的管家,深夜密会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古董商人……这组合可有趣得很。李兄,这朱贵,与你可有瓜葛?” 李致贤断然摇头:“从未有过任何往来。我对此类钻营之辈,向来敬而远之。”他沉吟片刻,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我或许知道张世荣想做什么了……” “栽赃?”赵茂立刻会意。 “十有八九。”李致贤深吸一口气,“朱贵这种人,拿钱办事,毫无底线。张世荣若让他出面,指证我曾收受巨额贿赂,并通过他的铺子洗钱或购买古董……再配上一些‘确凿’的物证,比如将银票或珍玩偷偷放入我的府邸或衙门值房……届时,人证物证‘俱全’,我便是有口难辩!” “好毒的计策!”赵茂一拳砸在土墙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他这是要从根本上毁掉你的清誉!一个被坐实了受贿罪的官员,说出的任何话,都不会再有人相信,包括关于太子旧案的一切!” 密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张世荣这一手,确实打在了李致贤最致命的地方——名声。一个清官被污为贪官,其公信力将瞬间崩塌,此前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可能因此付诸东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必须阻止他!”赵茂斩钉截铁地说,“我今晚就去把那朱贵‘请’来,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不可!”李致贤立即反对,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密室内踱步,“你若动了朱贵,张世荣立刻便会知道我们已经察觉了他的阴谋。他必然会采取更激烈、更不可预料的手段。而且,杀了一个朱贵,他还能找到王贵、李贵。此计虽毒,但根源在张世荣身上。” “那难道就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他往你身上泼脏水?”赵茂语气急促。 李致贤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那是一种在绝境中长期磨砺出的冷静与机谋:“不,我们或许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对!”李致贤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张世荣想造‘伪证’,那我们,就给他造一份‘真证’!” 他快步走回桌边,拿起笔,在一张纸条上飞快地写下几行字,然后交给赵茂:“立刻让你手下最机灵、最可靠的兄弟,去办两件事。第一,严密监控朱贵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接下来与什么人接触,以及他铺子里的异常动静。第二,想办法,将这张纸条,送到御史台一位名叫周正言的御史手中。要快,必须在张世荣发动之前!” 赵茂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风雨欲来,污衣蔽体。静观其变,待时而动。”他虽不完全明白其中深意,但看到李致贤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重重点头:“好!我亲自去安排!”说完,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密道入口。 李致贤独自留在密室中,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土墙上。他知道,与张世荣的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进入了最凶险的阶段。对方不再顾及规则,开始使用最卑劣的武器。而他,必须用更深的谋略来应对。 “张世荣,你想用金银脏了我的手,我便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清白难污’!”他低声自语,目光穿透了密室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座巍峨皇城深处,即将掀起的又一场惊涛骇浪。 接下来的两天,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赵茂的人如同幽灵般监视着朱贵和他的铺子,果然发现了一些端倪。朱贵的铺子后院,深夜常有陌生面孔出入,似乎在进行着某种隐秘的交接。同时,他们也发现,有行迹可疑的人,开始在李致贤府邸周围以及中枢令衙门附近徘徊踩点。 而李致贤则一如往常地上朝、处理公务,甚至主动参与了几项无关紧要的朝议,神态自若,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一无所知。只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会与御史周正言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位周御史,年纪不大,却以刚正不阿闻名,是朝中少数几个尚未被各大派系完全拉拢的清流之一。收到李致贤的密信后,他虽未直接回应,但李致贤知道,他这颗棋子,已经布下了。 张世荣也在观察着李致贤的反应,见他似乎毫无防备,心中窃喜,只道是李致贤已然入彀。他加紧布置,通过管家与朱贵敲定了最后的细节——将由朱贵出面,向刑部“坦白”,为求减轻罪责,举报中枢令李致贤曾于某年某月某日,通过他收取某江南富商贿赂的白银五千两,用于购买一件前朝古玉。同时,他派出的高手,也准备好了将一包足以“坐实”罪证的银票,巧妙放入李致贤书房暗格的机会。 风暴,即将来临。 第三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一队刑部的衙役,在一个面无表情的刑部郎中带领下,径直来到了李致贤的府邸门前。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则包围了中枢令衙门,阻止任何人进出。 “李大人,”那刑部郎中手持一份公文,对着刚刚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上朝的李致贤拱了拱手,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下官奉刑部堂官之命,前来请大人过府协助调查一桩案子。这是刑部签发的协查文书,请大人过目。” 李府的老仆吓得面如土色,周围的街坊邻居也纷纷探头张望,窃窃私语。 李致贤面色平静,接过文书,迅速扫了一眼,上面果然含糊其辞地写着“涉嫌收受巨额贿赂”等字样。他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哦?竟有此事?本官自当配合调查。”他坦然地对刑部郎中道,“请稍候片刻,容本官换下朝服。” 他转身回府,在经过书房门口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个他早已知道的、被做了记号的暗格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鱼儿,终于咬钩了。 就在李致贤跟随刑部的人离开府邸,前往刑部的同时,御史周正言手持一份奏章,快步走向了皇宫的方向。他的奏章内容,并非直接为李致贤辩白,而是弹劾刑部某些官员“闻风奏事,未经详查便擅拘大臣,有违司法程序,恐伤朝廷体面”,并请求皇帝陛下关注此事,以防有人借机构陷忠良。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赵茂站在一处高楼的阴影里,远远望着李致贤被“请”走的队伍,眼神冰冷。他低声对身边的一个弟兄吩咐道:“通知下去,按第二套方案行动。盯紧朱贵,还有……是时候让那位‘金算盘’尝尝自己酿的苦酒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致贤被带入刑部,并未被直接投入大牢,而是被“请”到了一间单独的值房内,名为“协助调查”,实为软禁。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张世荣需要时间“完善”证据,也需要等待朝堂上的发酵。 他坐在值房中,闭目养神,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张世荣的构陷,对他而言是危机,但何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将张世荣的狠毒与不择手段彻底暴露在皇帝面前的机会!他要让皇帝亲眼看看,这位他倚重多年的“忠臣”,为了排除异己,是如何践踏国法,构陷同僚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值房外守卫森严,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但这种寂静,反而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低语。然后,值房的门被推开,依旧是那名刑部郎中,但他的脸色,似乎比来时更加僵硬,眼神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李大人,”他干涩地开口,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倨傲,“请您……移步大堂。” 李致贤缓缓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可是人证物证都已‘准备’妥当了?” 那郎中脸色一白,不敢与他对视,只是侧身让开道路:“大人……请。” 李致贤整理了一下衣冠,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迈步向外走去。他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当他走出值房,踏入刑部那庄严肃穆,此刻却充满了无形杀机的大堂时,他看到—— 大堂之上,主位空悬,显然是留给可能莅临的更高层级官员。两侧,刑部侍郎、几位郎中端坐,面色各异。而大堂中央,跪着一个人,正是那“金算盘”朱贵,他身体微微发抖,不敢抬头。 更让李致贤目光一凝的是,在朱贵身旁的地上,赫然放着一个打开的包袱,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银票,看面额,正是五千两之数!而在包袱旁边,还放着几封……**似乎被拆开过的信**? 张世荣果然“效率”极高,人证物证这么快就摆上了台面。只是,那几封多出来的信,是什么? 李致贤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预感到,赵茂的“第二套方案”,似乎已经悄然启动,并且,带来了一些他意料之外的……“变数”。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0章 皇帝下令暂停职 刑部大堂,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高悬的“明镜高悬”匾额在烛火映照下,投下森严的阴影。两侧衙役手持水火棍,面无表情,如同泥塑木雕。端坐主位的刑部尚书崔元礼面色沉肃,眼神复杂地扫过堂下众人。他左侧坐着刑部侍郎,也是张世荣的门生,此刻正襟危坐,嘴角却隐含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右侧则空着一把椅子,似乎还在等待更重要的人物。 李致贤立于堂中,身形挺拔如松,虽身着常服,未戴官帽,那份多年为官养成的气度却丝毫不减。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跪在地上、身体筛糠般发抖的朱贵,以及那包袱刺眼的银票,最后落在那几封散落的信件上,心中念头飞转。 “李大人,”崔元礼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大堂内回荡,“今有商人朱贵,至刑部首告,言你于去岁秋末,通过他收受江南盐商贿赂白银五千两,用以购藏古玩。这包袱内银票,面额数目,与朱贵所言吻合。对此,你有何话说?”他指了指地上的银票,语气尽量保持着公事公办的平稳。 不等李致贤开口,那跪着的朱贵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猛地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地背诵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啊!去岁秋末,李大人……不,是李致贤他派人找到小人,说看上了一块前朝古玉,让小人牵线,那江南来的沈老板便……便拿出了这五千两银票,说是孝敬李大人的……小人当时鬼迷心窍,想着能巴结上中枢令大人,就……就帮忙经了手……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啊!”他一边说,一边砰砰磕头,演技堪称精湛。 李致贤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他并未急着辩驳,而是向前一步,对崔元礼拱手道:“崔尚书,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下官无话可说,唯请朝廷明察。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射向朱贵,“朱老板,你口口声声说去岁秋末为本官牵线,购买古玉。那么,请问是哪一位江南沈老板?具体是哪一日,在何地交接?那方所谓的‘前朝古玉’,如今又在何处?形制、纹样如何?本官府上,可有此物?” 这一连串细致入微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朱贵。朱贵显然没料到李致贤会问得如此具体,他事先背熟的台词里根本没有这些细节!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眼神慌乱地闪烁,支支吾吾道:“这……这……时日久远,小人……小人记不太清了……好像……好像是九月初……在……在小人的铺子后堂……那玉……那玉……”他越是慌乱,破绽便越多。 堂上几位官员都皱起了眉头。那刑部侍郎见状,冷哼一声,插话道:“李大人,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如今铁证如山,这五千两银票便是实证!朱贵或许记忆有差,但这白纸黑字的银票,总做不得假!” “铁证?”李致贤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侍郎大人所指的铁证,莫非就是这包银票?敢问诸位大人,可曾仔细查验过这些银票?” 崔元礼闻言,示意身旁的书吏。书吏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包袱完全摊开,露出里面一沓崭新的银票。他拿起最上面几张,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回禀尚书大人,”书吏迟疑地回话,“这些银票……票号连贯,乃是京城‘裕泰’钱庄去年新印的批次。印制精美,纸张……也确是官制用纸。” 刑部侍郎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然而,李致贤却不慌不忙,再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裕泰’钱庄,去年秋确实发行过一批新票。但据下官所知,因其印版初期略有瑕疵,该批次银票在‘裕’字的偏旁点上,有一处极细微的缺憾,需在强光下特定角度方能察觉。而真正流通后不久,此瑕疵便被修正。若此银票真是去岁秋末所收,理应属于那批初版有瑕之票。还请大人明鉴!”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崔元礼都忍不住微微前倾了身体。那书吏连忙拿起银票,凑到最亮的牛油大烛下,眯着眼睛,几乎将脸贴上去仔细辨认。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都有些变调:“大……大人!这……这些银票,‘裕’字清晰完整,并无……并无李大人所说的瑕疵!这……这是修正版之后的票样!” “什么?!”刑部侍郎失声惊呼,猛地站起身。 跪在地上的朱贵,瞬间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李致贤负手而立,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岁秋末的贿赂,用的却是今年才流通于市的新版银票?崔尚书,诸位大人,这‘铁证’,未免也太新了些吧?” 大堂之上一片哗然!衙役们虽然不敢交头接耳,但眼神中的惊疑却掩饰不住。几位旁听的官员也窃窃私语起来。银票的破绽,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构陷者的脸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不可能!这银票明明……”朱贵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 “明明什么?”李致贤步步紧逼,目光如炬,盯住朱贵,“明明是你受人指使,近期才拿到这些银票,用来诬陷本官,是也不是?!” “我……我没有……是李大人你……”朱贵心智已乱,几乎要崩溃。 就在这关键时刻,李致贤的目光落在了那几封一直被忽略的信件上。“崔尚书,地上这些信件,又是何物?似乎并非本案原有之物?” 崔元礼也注意到了那几封信。他示意书吏捡起。书吏将信呈上,崔元礼拆开第一封,刚看了几行,脸色骤然一变!他迅速又拆开第二封、第三封……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铁青,拿着信纸的手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崔尚书,信上所言何事?”刑部侍郎察觉到不妙,急忙问道。 崔元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将其中一封信重重拍在案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这……这些信!是写给朱贵的指令!内容……内容正是教他如何构陷李致贤大人!何时何地,如何说辞,银票如何放置,甚至……连如何应对盘问,都写得一清二楚!” “什么?!” 这一次,惊呼声再也压抑不住,在整个刑部大堂炸响! 那刑部侍郎脸色煞白,猛地看向朱贵,眼神中充满了惊怒和质问。 朱贵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知道一切都完了,嘶声喊道:“不关我事啊!是张……是张府的大管家!是他逼我这么做的!他给了我一千两银子,让我出面诬告李大人!这些信……这些信也是他派人送来的,让我在必要时拿出来作为‘证据’加重李大人罪责,或者……或者万一事情有变,就反咬是李大人逼迫我写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信会掉在这里啊!” 他这话语无伦次,却将幕后主使张世荣的大管家直接供了出来!虽然未直接点名张世荣,但“张府”二字,在此时此刻,无异于惊雷! “混账东西!”刑部侍郎又惊又怒,指着朱贵大骂,试图挽回局面,“分明是你这刁民胡乱攀咬!” “是不是攀咬,一查便知!”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大堂门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御史周正言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他手持笏板,面容肃穆,对着堂上躬身一礼,“下官御史周正言,听闻刑部今日审理要案,特来旁听。方才朱贵所言,以及这些信件,皆指向当朝重臣府邸涉嫌构陷同僚,此事关乎朝廷纲纪,非同小可!下官恳请崔尚书,立即扣押相关人犯物证,并奏请陛下,彻查此事!” 周正言的突然出现,以及他义正词严的话语,彻底将局面推向了对张世荣极其不利的方向。他代表的是清流舆论,他的介入,意味着此事已不可能在刑部内部压下了。 崔元礼额头渗出冷汗。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人证朱贵反水,物证银票是假,现在还冒出了指向张府的密信……这哪里是审理李致贤受贿,分明是在揭开一个精心策划的构陷阴谋!而矛头,直指权倾朝野的张世荣! 他深知张世荣的权势,也明白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是滔天大祸。但众目睽睽,证据链如此清晰,他若还想偏袒,别说周正言不答应,就是在场的其他官员,乃至很快便会得知消息的皇帝,也绝不会答应。 “来人!”崔元礼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断,“将朱贵收押,严加看管!所有物证,包括银票、信件,一律封存!没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李致贤,语气缓和了许多,“李大人……此事蹊跷甚多,委屈您暂且回值房休息,待本官将此事禀明圣上,再行定夺。” 李致贤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闯过去了。赵茂果然手段高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不仅可能调换了银票,更是将计就计,把张世荣那边用来后续阴人的“指导信”提前抛了出来,打乱了对方所有步骤,并引导朱贵在慌乱中吐露了部分真相。 他拱手道:“下官相信朝廷法度,相信陛下圣明。静候佳音。”说完,他坦然自若地再次走向那间软禁他的值房。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轻松了许多。 然而,李致贤和周正言都低估了张世荣的反扑速度和狠辣程度。 就在刑部大堂风波暂息,崔元礼还在斟酌如何向皇帝汇报这烫手山芋时,几道不同的奏章,已经以更快的速度,通过通政司,递到了皇帝的御案前。 第一道,来自那位刑部侍郎,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朱贵反水和密信之事,只强调李致贤涉嫌受贿,人证物证确凿,且态度倨傲,巧言令色,试图扰乱视听,请求皇帝下旨严惩。 第二道,来自几位依附张世荣的御史和给事中,他们联名弹劾李致贤“结交匪类”、“纵容盗匪”、“办案不力,反与钦犯往来密切”,并含糊地暗示李致贤可能为了包庇“茂儿爷”,甚至不惜与其同流合污,其行为已严重玷污朝廷颜面,动摇国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第三道,则来自张世荣本人!他没有直接提及刑部发生的事,而是以一副忧国忧民、痛心疾首的姿态,向皇帝陈情。他声称,自己风闻李致贤与逆匪有染后,本着对朝廷负责的态度,进行了一些调查,发现确有多处疑点。他“恳请”陛下为了朝廷清誉,为了案件能公正审理,暂时将李致贤停职审查,以避嫌疑,并表示相信陛下圣明,定能还李大人一个清白。通篇奏章看似大公无私,实则将“李致贤勾结匪类”这个更严重的罪名,死死地扣了下来,并且以退为进,要求停职。 皇帝坐在养心殿的暖阁里,看着眼前这几份措辞各异,但目标一致的奏章,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并非昏庸之主,刑部大堂上发生的事情,他通过自己的眼线,早已得知了大概。李致贤被构陷受贿,证据拙劣,几乎可以肯定是张世荣的手笔。这让他对张世荣的跋扈和无法无天,感到了极度的厌恶和警惕。 但是,“勾结匪类”这个罪名,太敏感了。 “茂儿爷”连环盗案,牵扯甚广,背后更隐隐指向十多年前的太子旧案,这本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李致贤是他亲自提拔用来破案的人,如今却被人弹劾与盗匪勾结?无论真假,这个风声本身就足以致命。 皇帝深知张世荣的势力盘根错节,若强行保下李致贤,不仅会引发朝局更大的动荡,甚至可能逼得张世荣狗急跳墙,做出更不可控的事情。而且,李致贤是否真的与那“茂儿爷”有超出查案范围的接触?皇帝心中也存有一丝疑虑。毕竟,李致贤查案这么久,“茂儿爷”却始终逍遥法外,这本身就不太正常。 权衡利弊,稳定压倒一切。 在张世荣及其党羽营造的巨大舆论压力下,在“可能勾结匪类”这个模糊却致命的指控面前,皇帝不得不做出妥协。他需要时间,需要更稳妥地处理张世荣,也需要确认李致贤的真实立场。 他将崔元礼关于刑部构陷案的奏报暂时留中不发,仿佛不知道刑部发生的反转。 第二天,一道冰冷的圣旨从中枢发出,迅速传遍朝野: “中枢令李致贤,奉旨查办‘茂儿爷’连环盗案,日久无功,反惹物议沸腾,屡遭弹劾。念其往日勤勉,暂不深究。然为澄清吏治,以正视听,着即日起,暂停其一切职务,交由刑部看管审查,待案情查明,再行处置。钦此。” 这道圣旨,如同一声惊雷,在刚刚看到一丝曙光的局势中炸响! 它没有提受贿案的可笑破绽,没有提张世荣的构陷,甚至没有明确李致贤的罪名,只是用“物议沸腾”、“屡遭弹劾”这样模糊的词语,便轻而易举地剥夺了李致贤的一切权力和自由! “交由刑部看管审查”——这意味着,李致贤从暂时软禁,变成了正式的被审查对象。而刑部,恰恰是张世荣势力渗透极深的地方! 消息传到李致贤耳中时,他正在值房内安静地看书。传旨太监宣读完圣旨,他愣了片刻,随即缓缓放下书卷,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揖:“臣,李致贤,领旨谢恩。” 他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有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冰凉的寒意。他赢了过程,揭露了构陷,却输了结果,失去了皇帝的信任和庇护。他再一次亲身感受到了,在绝对的权势和复杂的政治博弈面前,个人的清白和努力,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他知道,皇帝此举是妥协,是权衡,或许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避免他在外面被张世荣直接下黑手。但被关在刑部,等于将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对手。张世荣有太多的时间和方法,可以在刑部大牢里,将他慢慢折磨致死,或者制造出他“认罪”的假象。 值房的门被重新关上,并且从外面加派了更多的守卫,脚步声沉重而压抑。 几乎在同一时间,宸王府内,赵茂也得到了消息。他手中的茶杯被他生生捏碎,碎片刺入掌心,鲜血直流,他却浑然不觉。 “昏君!”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燃烧着愤怒和失望的火焰。他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昏聩,如此轻易地就向张世荣妥协,将李致贤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他这是在把李致贤往死路上逼!”赵茂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刑部那是张世荣的地盘!李致贤在里面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头儿,我们现在怎么办?”手下弟兄焦急地问道。 赵茂停下脚步,眼神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决绝的冷静所取代。他摊开流血的手掌,任由鲜血滴落在地毯上,形成点点暗红的印记。 “皇帝靠不住,朝廷靠不住。”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踏入绝境后的森然,“那就只能用我们自己的方式了。” 他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一字一句地说道: “传令下去,所有能动用的弟兄,全部撒出去,给我盯紧张世荣府邸、刑部大牢、还有所有可能与李致贤案相关的官员府邸!寻找一切可能的漏洞和机会!”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通知我们安插在刑部内部的眼线,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李大人在里面的安全!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还有,”赵茂的眼神锐利如刀,“把我们之前掌握的,关于张世荣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他手下那些官员的烂账,挑几件最要命的,给我散出去!他不是喜欢用舆论吗?我就让他也尝尝被千夫所指的滋味!” “他要玩阴的,我就陪他玩到底!他要动李致贤,我就掀了他的老巢!” 手下弟兄感受到赵茂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意和破釜沉舟的决心,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是!” 赵茂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李兄,坚持住。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牢里苦撑。这京城的水,既然已经浑了,那我就把它彻底搅翻天!大不了,我再做回我的‘茂儿爷’,劫了你这该死的刑部大牢!” 一股肃杀之气,在宸王府,乃至整个京城的地下世界,悄然弥漫开来。官方的路径似乎已经被堵死,一场以江湖手段对抗朝廷权势的狂风暴雨,正在酝酿之中。 而此刻,在刑部那间守卫更加森严的值房内,李致贤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手中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那是他离府前,黄菡偷偷塞给他的,说是能保佑平安。窗外,隐约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悠长而寂寥。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不仅要想办法在虎狼环伺的刑部活下去,更要担心外面的赵茂,会因为救他而做出何等激烈的事情来。 风暴,并未因他的停职而平息,反而转向了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章 困局之中谋反击 刑部大牢,戊字区,单间。 这里比之前软禁的值房阴冷潮湿百倍。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尿臊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石壁冰冷,上面布满了不知名的污渍和前人刻画的绝望痕迹。唯一的光源来自走廊墙上那盏昏黄油灯,透过碗口大、嵌着粗铁条的小窗,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投下摇曳恍惚的光斑。 李致贤靠墙坐在铺着薄薄一层干草的土炕上,身下只垫着他那件已然沾满污迹的官袍。寒意顺着石缝和地面丝丝缕缕地侵入骨髓,让他忍不住紧了紧单薄的衣衫。圣旨下达已过一日,他从中枢令变成了阶下囚,环境天差地别,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比在值房时更加沉凝。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极致冷静。皇帝的妥协,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他深知帝王心术,在“稳定”和“清白”之间,皇帝永远会选择前者。张世荣这一手“勾结匪类”的模糊指控,精准地戳中了皇帝最敏感的神经。 “物议沸腾……屡遭弹劾……”李致贤低声重复着圣旨里的词句,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他一生秉持公心,克己奉公,最终却落得如此评价。这朝堂,果然如赵茂所言,比江湖更加险恶。 但他不能倒下。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清白,更是为了外面那个不惜一切也要救他的兄弟,为了那沉冤待雪的太子旧案,也为了静水县那双望着“李叔叔”的纯真眼睛。 “张世荣将我困于此地,下一步会如何?”李致贤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局势和对手可能的行动。“他绝不会仅仅满足于将我关押。刑部是他的地盘,他有太多手段可以让我‘合情合理’地认罪,或者……悄无声息地死去。” 严刑逼供?伪造认罪书?制造意外?亦或是更阴毒的精神折磨?每一种可能性都像毒蛇般缠绕在心头。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他仔细检查着这间牢房。铁门厚重,锁具巨大,从内部绝无可能打开。窗口狭小,仅容探臂。墙壁坚实。唯一的通道就是外面那条有守卫巡逻的走廊。硬闯,是死路一条。 那么,只能智取,只能利用规则,哪怕这规则本身已被对手操控。 他想起了一个人——刑部大牢的牢头,王五。此人并非张世荣嫡系,据说早年也曾受过些不公,为人虽油滑,但似乎尚存一丝未曾泯灭的义气,而且极其孝顺。李致贤在任中枢令时,曾因一桩小案,无意中帮王五那年迈的母亲解决过一桩邻里纠纷,虽未放在心上,但王五当时感激涕零的模样,他还隐约记得。 这,或许是一个微小的突破口。 正当他思忖间,牢门外传来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紧接着是王五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刻意拔高的训斥:“……都给我精神点!看好喽!这里面关的可是‘要犯’!出了岔子,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铁门上的小窗被拉开,王五那张布满横肉的脸露了出来,眼神复杂地扫了李致贤一眼,很快又移开,嘴里依旧骂骂咧咧:“妈的,这鬼地方,晦气!”他似乎是无意地,将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和一个小水囊从小窗口塞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小窗,锁链声再次响起,脚步声渐远。 李致贤心中一动,上前拾起那包东西。打开油纸,里面是几块还算干净的炊饼和一小撮咸菜。水囊里是清水。在这冰冷的大牢里,这简单的食物和饮水,却显得无比珍贵。更重要的是,这代表了王五一种隐晦的态度——他至少不会主动落井下石,甚至可能提供有限的帮助。 李致贤慢慢咀嚼着干硬的炊饼,就着清水咽下。食物给了他身体热量,也让他更加清醒。他必须利用一切可能,向外传递消息,也必须设法了解外面的情况。 与此同时,宸王府的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赵茂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要将这精致的地板踏碎。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李致贤被送入刑部大牢的消息,以及皇帝那道上谕的冰冷措辞。 “昏君!无能!”他低吼着,胸中的怒火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原以为揭露了构陷,皇帝至少会有所表示,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更深的囚禁。 “头儿,我们安插在刑部的兄弟传回消息了。”一名心腹手下快步进来,低声禀报,“李大人被关在戊字区单间,守卫增加了两倍,都是张世荣那边的人。牢头是王五,暂时看不出倾向。另外……张世荣府上今天下午秘密请了一位大夫进去,据说是擅长治疗……刑伤。” “刑伤”二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赵茂的心脏。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他们要对李兄用刑!”赵茂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房中几位核心弟兄,这些都是跟随他从茂山出来,绝对忠诚且身手高强的伙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劫狱计划,必须提前!”赵茂斩钉截铁,“阿虎,你带几个人,摸清刑部大牢换防的时间和路线,特别是戊字区周边的守卫布置,一个死角都不能放过!” “是!”一个精悍的汉子应声领命。 “老鬼,你负责搞到刑部大牢的建筑图,尤其是下水道和通风结构图!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路径。” “明白!”一个身形瘦小,眼神却异常灵活的男子点头。 “疤脸,你去联络我们在京畿大营里那个远房表亲,打听一下最近京城防务有没有异常调动。劫狱之后,我们需要出城的路线和接应。” “交给我!”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整个宸王府地下网络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赵茂要将自己多年来在京城布置的江湖力量,全部调动起来,完成这次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从帝国最高司法机构之一的刑部大牢里,抢人! “头儿,”负责情报的阿虎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劫狱风险太大,一旦失败,不仅救不出李大人,我们所有人,包括您,都可能……” “没有可能!”赵茂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只有必须成功!李致贤是为了追查我父亲的案子,才落到这步田地!我赵茂若是连他都护不住,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有何资格谈什么为父昭雪?!”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所有弟兄,此行凶险,九死一生。愿意跟我去的,我赵茂记他这份情,来世做牛做马报答!若有顾虑,现在便可离开,我绝不为难!” 屋内一片寂静,随即,所有弟兄齐齐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却异口同声:“愿随头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看着这些生死相随的兄弟,赵茂眼眶微热,他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弟,就再闹他个天翻地覆!” 然而,就在众人热血沸腾,准备誓死一搏之际,一个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负责与朝中某些暗中同情力量联络的谋士模样的老者,缓缓开口了: “殿下,劫狱虽是快意,但实乃下下之策,后患无穷啊。” 赵茂眉头一拧,看向老者:“陈先生有何高见?” 陈先生捋着胡须,忧心忡忡道:“刑部大牢守卫森严,即便侥幸得手,也必惊动全城。届时,殿下您‘宸王’的身份便彻底暴露与朝廷对立,再无转圜余地。皇帝震怒,天下通缉,不仅殿下自身危殆,所有跟随您的兄弟,乃至茂山基业,都可能遭受灭顶之灾。而李大人,即便被救出,也将永远背负‘越狱钦犯’的罪名,一生无法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他毕生追求的清明政治、法律公正,也将随之彻底崩塌。这……真的是李大人希望看到的吗?这真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这一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赵茂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了几分。他怔在原地,陈先生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顾虑。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前程,但他不能不在乎李致贤的志向和清白,不能不在乎这么多兄弟的身家性命。 “可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李兄在牢里被他们折磨致死吗?!”赵茂痛苦地低吼,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陈先生缓缓道:“或许……我们还有另一条路可走。一条更艰难,但或许能真正救出李大人,并能从根本上打击张世荣的路。” “什么路?” “利用规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先生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张世荣可以用‘物议’和弹劾逼停李大人,我们为何不能?我们手中,不是也掌握着张世荣及其党羽大量的罪证吗?” 赵茂眼神一亮:“先生的意思是……?” “将其中一部分确凿的、能引发公愤的罪证,比如他纵容子侄强占民田、逼死人命,或其心腹官员贪墨河工款导致决堤等案件,通过可靠的渠道,直接递交给那些尚未完全依附张世荣、甚至与他有隙的御史、言官,或者……直接送到宫里某些能直达天听的人手中。”陈先生压低声音,“同时,我们在市井民间,散播这些消息,将舆论搅动起来。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张世荣才是个祸国殃民的大贪官、大恶棍!当弹劾他的奏章像雪片一样飞进皇宫,当民间怨声载道,皇帝还能继续装聋作哑,只盯着一个‘可能’勾结匪类的李致贤吗?” “围魏救赵……”赵茂喃喃道,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让张世荣自顾不暇,甚至引火烧身!” “正是!”陈先生点头,“如此一来,皇帝为了平息众怒,很可能不得不重新审视李致贤的案子,甚至为了平衡朝局,反而需要李大人出来制衡张世荣。这,才是救李大人出狱的正道,也能为我们后续扳倒张世荣奠定基础。” 赵茂在书房内再次踱起步来,但这一次,脚步不再焦躁,而是充满了权衡和思索。劫狱,快意恩仇,但后果难以预料,甚至可能毁掉李致珍视的一切。而陈先生的计划,更迂回,更需耐心,但若成功,却能一举数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这需要时间!”赵茂停下脚步,看向陈先生,“我们等得起,李兄在牢里等得起吗?张世荣的酷吏,会给我们这个时间吗?”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舆论发酵,朝堂博弈,都需要时间。而李致贤在刑部大牢里,随时可能遭遇不测。 陈先生沉吟片刻,道:“所以,我们需要双管齐下。明面上,按照计划,发动舆论,弹劾张世荣。暗地里,劫狱的准备不能停,作为最后的保障。同时,必须想办法确保李大人在牢内的安全,至少要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他看向赵茂:“殿下,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与李大人取得联系!让他知道我们的计划,让他在里面有所准备,配合我们拖延时间,并且……我们需要知道他现在的具体情况和处境!” 赵茂重重一拳捶在掌心:“对!必须联系上李兄!”他立刻转向阿虎,“想办法,不惜任何代价,打通王五或者狱中其他可能被收买的人环节,送信进去!也要让李兄知道,我们正在想办法,让他务必坚持住!” “是!”阿虎领命,迅速离去。 赵茂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变得深邃而坚定。 “李兄,我知道你不愿我行险。但这一次,请原谅我可能无法完全遵从你的意愿。若正道不通,若你性命危在旦夕,我赵茂,依然会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带你杀出这龙潭虎穴!”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向远在牢狱中的挚友承诺。 “而现在……就先让我们,陪张世荣老贼,好好玩玩这朝堂上的游戏吧!” 一场在阴暗牢房与繁华京城同时展开的、明暗交织的反击战,悄然拉开了序幕。李致贤在绝境中寻觅生机与盟友,赵茂在愤怒后选择更危险的权谋博弈。谁能在与时间的赛跑中抢占先机?刑部大牢那扇厚重的铁门之后,下一秒迎接李致贤的,是救赎的曙光,还是更深的绝望?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章 茂儿爷江湖救急 夜色深沉,刑部大牢戊字区如同墓穴般死寂。李致贤靠着冰冷的墙壁,并未入睡。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耳廓微动,仔细捕捉着外面走廊上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响。王五偷偷送来的食物和水让他维持着基本的体力,也让他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但他深知,这点善意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被张世荣的狂风暴雨吹灭。 “哐当——” 远处传来铁门开启的沉重声响,夹杂着几句模糊的呵斥和杂乱的脚步声。这声音不同于寻常的巡逻或换防,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喧嚣和压迫感。李致贤的心猛地一沉,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牢房门外。火把的光芒将几条扭曲的人影投映在铁窗上,显得格外狰狞。锁链哗啦作响,铁门被粗暴地推开,刺眼的光线涌入,让李致贤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门口站着三个人。领头的是个面色阴鸷、穿着刑部司狱官服的中年人,李致贤认得他,是张世荣的一个远房外甥,名叫苟敬。他身后跟着两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狱卒,手里提着皮鞭、水火棍等刑具,眼神凶恶,如同盯着猎物的恶犬。 “李大人,”苟敬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这大牢里的滋味,不好受吧?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有些话,想问问大人,还请大人行个方便,也省得彼此麻烦。” 李致贤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草屑,神色平静无波:“苟司狱想问什么,但说无妨。李某定然知无不言。” “好!爽快!”苟敬假意赞了一声,踱步进来,阴冷的目光在狭小的牢房里扫视了一圈,“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关于那江洋大盗‘茂儿爷’……有人看见,李大人与他过往甚密,甚至多次私下会面。不知李大人,对此作何解释啊?” 果然是这件事。李致贤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愤慨:“苟司狱此言从何说起?本官奉旨查案,追缉茂儿爷乃分内之职,何来‘过往甚密’、‘私下会面’之说?此等污蔑,可有凭证?” “凭证?”苟敬嗤笑一声,“李大人,到了这地方,还要嘴硬吗?那茂儿爷为何屡次能在官府围捕中逃脱?为何他盗窃的财物,有些竟流向了与李大人有旧的静水县?还有,上次在旧城,李大人遇险,为何偏偏是那茂儿爷现身相救?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每问一句,便逼近一步,语气也愈发凌厉,试图用气势压倒李致贤。 李致贤寸步不让,目光直视苟敬,声音沉稳有力:“苟司狱办案,全靠臆测和巧合吗?茂儿爷狡猾,逃脱是其本事;赃物流向,需查证具体渠道,岂可凭空牵连?至于旧城相救……本官亦觉蹊跷,或许那贼子别有用心,欲嫁祸于本官,亦未可知!尔等不去追查真凶,反倒在此构陷忠良,是何道理?!” “巧舌如簧!”苟敬被他驳得恼羞成怒,脸色一沉,“看来李大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给我请李大人好好‘回忆回忆’!” 他身后那两名狱卒狞笑着上前,一人抖开皮鞭,另一人则拿出了几根细长的竹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惊慌的喊声:“苟……苟司狱!不好了!出大事了!” 众人皆是一愣。只见一个低级狱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色煞白,气喘吁吁。 “慌什么!成何体统!”苟敬不满地呵斥。 那狱卒也顾不上许多,凑到苟敬耳边,压低声音急速说道:“司狱,外面……外面来了好多百姓!把……把刑部门口给堵了!” “什么?”苟敬一怔,“百姓堵门?所为何事?” “他们……他们举着状纸,喊着……喊着要刑部严惩贪官,还……还李大人清白!” “混账!”苟敬又惊又怒,“哪个李大人?哪里来的刁民?!” “就是……就是里面这位李大人啊!”狱卒哭丧着脸,“人越聚越多,说什么……张阁老家的大公子强占了他家的田产,逼死了他老爹,求李大人做主……还有人说……说张阁老纵容手下,贪墨了修河堤的银子,导致他们家乡发大水……现在群情激愤,崔尚书都被惊动了!” 这番话声音虽低,但在寂静的牢房里,李致贤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巨震,随即一股热流涌上心头。赵茂!一定是赵茂开始行动了!他不仅发动了舆论,竟然还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组织起了民众到刑部门前请愿!这效率,这手段,果然不愧是能搅动京城的“茂儿爷”! 苟敬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奉命来给李致贤上手段,就是为了坐实“勾结匪类”的罪名,没想到罪名还没坐实,外面却先闹起了针对张阁老的民变!这要是处理不好,别说整治李致贤了,连他自己都可能被卷入旋涡。 “妈的!”苟敬低声骂了一句,狠狠瞪了李致贤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他知道,今天这刑是上不成了。外面民情汹涌,崔尚书必然压力巨大,此时若李致贤在刑部大牢里出了什么“意外”,那刑部上下都脱不了干系,张阁老也会更加被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李大人,你好自为之!”苟敬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悻悻地一挥手,“我们走!” 看着苟敬一行人灰溜溜离开的背影,牢门再次被重重关上,李致贤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好险!若非赵茂在外围的雷霆动作,他此刻恐怕已遭毒手。 他走到铁窗边,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鼎沸的人声,虽然模糊,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赵茂……多谢。”他低声自语,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危机远未解除。张世荣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窗口。 与此同时,宸王府内,赵茂正听着手下弟兄的汇报。 “头儿,消息已经散出去了!按照您的吩咐,挑了张世荣大儿子强占城西刘老汉田产、逼死老汉,还有他门下那个工部郎中贪墨永定河堤修缮款这两件证据相对好搜集、也最容易激起民愤的事情。茶馆酒肆、街边巷尾,都在议论!”阿虎兴奋地说道。 “御史台那边,周正言御史已经拿到了部分证据副本,据说非常震怒,表示会联络同僚,连夜起草弹劾奏章!”负责联络朝臣的兄弟也回报。 “好!”赵茂眼中寒光闪烁,“还不够!老鬼,我让你找的那些苦主,都安排好了吗?” 被称为“老鬼”的瘦小男子点头:“安排好了!城西的刘老汉的儿子,还有永定河那边逃难来京的几个里正和受灾百姓,都已经悄悄接进城,安顿好了。刚才刑部门口那出,就是他们带的头!现在人越聚越多了!” “干得漂亮!”赵茂一拍桌子,“就是要让张世荣老贼尝尝被千夫所指的滋味!让他也体会一下什么叫‘物议沸腾’!”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依旧漆黑的夜空,但东方似乎已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曙光。 “李兄,你听到了吗?这京城,并非他张世荣一手遮天!”赵茂在心中默念。他知道,这种民间请愿和舆论压力,只能暂时震慑对方,争取时间,还不足以彻底扳倒根深蒂固的张世荣。但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开始,它打破了张世荣不可挑战的神话,也让皇帝看到了民意的力量和李致贤所代表的“清流”并非孤立无援。 “头儿,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阿虎问道。 赵茂转过身,眼神恢复了冷静和锐利:“两条腿走路,不能停。第一,继续加把火!把我们掌握的关于张世荣其他党羽,比如那个漕运上、盐政上的烂事,再抛出去几件!但要把握好节奏,别一下子全抖出来,要像钝刀子割肉,让他疼,让他慌!”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立刻启动‘清风’计划的备用方案——接触宫里的力量!” 众人神色一凛。“清风”计划是他们与李致贤制定的最高机密,旨在彻底扳倒张世荣,为太子平反。接触宫内,意味着风险极高,但也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关键一步。 赵茂沉声道:“陈先生,你通过我们之前埋下的那条暗线,想办法将张世荣纵容子侄、贪墨河工款导致民怨沸腾的核心证据,递到大太监冯保手中。记住,一定要让他认为,这是他‘偶然’获得的,是他向皇上表功的机会。” 陈先生郑重点头:“老夫明白。冯保与张世荣素有旧怨,又贪财恋权,此等既能打击政敌又能讨好皇帝的事情,他定然不会放过。” “另外,”赵茂看向阿虎,“劫狱的准备工作不能松懈。王五那边,联系上了吗?” 阿虎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头儿,王五那老小子滑得很。我们的人试探了几次,他收了银子,但态度暧昧,只说会尽量照顾李大人,不肯答应传递消息,更别说协助劫狱了。他似乎……很怕张世荣那边的报复。” 赵茂眉头紧锁。王五是计划中关键的一环,若不能打通,无论是传递信息还是里应外合劫狱,难度都会倍增。 “再加码!”赵茂决然道,“告诉他,只要他肯帮忙,事成之后,保他和他老娘一世富贵平安!若他敢告密或者阳奉阴违……”赵茂眼中闪过一抹杀机,“他知道‘茂儿爷’的手段!” “是!”阿虎领命,转身离去。 赵茂深吸一口气,感觉肩上的压力巨大。他在同时下着一盘极其复杂的棋,对手是权势滔天的张世荣和态度暧昧的皇帝,棋盘是整个京城,而赌注,是他和李致贤两人的性命,以及沉埋十余年的血海深仇。 他不能输。 刑部大牢内,短暂的喧嚣过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李致贤能感觉到,看守他的狱卒似乎换了一批,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恶意,反而带着几分谨慎和……隐约的同情?看来外面的风波,确实影响到了大牢内部。 天色微亮时,牢门上的小窗再次被打开。这一次,出现的不是王五,而是一张陌生的、带着几分惧意的年轻狱卒的脸。他飞快地塞进来一个揉成一团的纸团,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关窗离开。 李致贤心中一动,立刻捡起纸团,背对着牢门,借着微光展开。纸上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李公钧鉴:外间风起,暂安。王头嘱:粥饭小心,慎饮冷水。张贼震怒,必不甘休,恐有后手,万望珍重。静候佳音。” 信息简短,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外间风起,暂安”证实了赵茂的行动起到了效果;“粥饭小心,慎饮冷水”是王五通过这种方式提醒他提防下毒等阴招;“张贼震怒,必不甘休,恐有后手”则是警告危机远未过去。 李致贤将纸团小心地嚼碎咽下,心中既感温暖,又更加警惕。赵茂果然联系上了王五,并且传递了消息进来。这让他不再是孤立无援,也让他对外面的情况有了清晰的了解。 “慎饮冷水……”李致贤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盛着清水的破碗。他之前都是小口饮用王五送来的水囊,这碗里的水并未动过。现在看来,果然需要更加小心。 他回到土炕边坐下,开始仔细思考“后手”可能是什么。张世荣在直接的刑讯逼供被意外打断后,会用什么更隐蔽、更恶毒的方法来对付他? 栽赃?已经在受贿案上失败了一次。 灭口?在目前民情关注下,风险太大。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制造“病故”或者“自杀”的假象! 比如,下毒。慢性毒药,让人逐渐虚弱而死,看起来如同染病。或者,利用狱中的恶劣环境,让他“意外”感染风寒不治身亡。再或者,安排人挑衅,制造冲突,让他“不慎”伤亡…… 想到这里,李致贤不禁打了个寒颤。张世荣的手段,只会比他能想象的更加没有底线。 他必须更加小心,同时,也要想办法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 他想起纸团上最后的“静候佳音”。赵茂他们一定在策划着下一步的行动。他需要配合,需要在这牢笼之中,也为扳倒张世荣贡献一份力量。 他能做什么? 他脑中灵光一闪——口供!虽然他现在无法写奏章,但他可以准备一份详细的口供,陈述张世荣如何构陷他,以及他查案过程中发现的、与张世荣相关的疑点!这份口供,不一定能直接作为证据,但若能在关键时刻由可靠的人公之于众,必将产生巨大的杀伤力! 对!就这样做! 李致贤立刻行动起来。他没有纸笔,但他有脑子,有记忆。他开始在心中默默构思,将张世荣的罪状、构陷的过程、案件的疑点,一条条、一桩桩地梳理,反复推敲措辞,务求逻辑清晰,事实准确,一旦有机会,便能脱口而出或形诸文字! 这不仅仅是一份自救的武器,更是一份射向奸臣的檄文! 然而,就在李致贤全神贯注于构思他的“狱中陈情表”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走廊尽头阴影里,一双阴冷的眼睛正透过铁窗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即将得逞的狞笑。 苟敬并没有离开大牢,他只是暂时退到了幕后。张世荣新的指令已经传来——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一份特殊的“加料”的早餐,正在厨房里准备着。那是一种来自南洋的奇毒,无色无味,服用后不会立刻发作,但会在数个时辰后令人心脏骤停,外表看来与突发急病无异。 送餐的时间,快到了。 喜欢白衣盗请大家收藏:()白衣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