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总是不讲话》 第1章 生辰日 书话做修士之前,妖魔入侵血洗人间,仙门匆匆赶来相助,混乱的王朝堪堪恢复太平。 那时,不善言辞的书话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她抱着爹娘尸体呆呆地瞧着被众人围住的修仙之人,她恨,恨妖魔,也恨这些修士,可更多的是恨自己。 弱小,可悲。 于是当师门向她发出邀请,书话将爹娘埋葬后毅然决然选择离开,这年她将将十七岁。 书话推开房门,天地一片白,寒风呼啸鹅毛大雪翩翩落下,她抬手接过,垂着眸瞧了半天,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地拿出自己的剑。 雪地一路被踩得嘎吱作响,书话呼出一口白气,停在山崖边的空地上,开始每日修习。 师父不知去了哪里杳无音信,师兄师弟们也对她躲躲藏藏。 看来大家都很忙,书话沉下脸默默想。 书话修剑道,剑诀是她第一次参加秘境试炼得到的奖励——“春风诀”,虽然师父也不知是哪位大能写的,但对她无害,时间久了,学着学着也多了几分趣味。 她的剑意也如此名,每次与书话对练时,师兄们都会说她似春风里的杨柳,翱翔游乐的飞燕。 不过书话不这么觉得就是了,毕竟她刚转剑道不久。 少女提着剑,一招一式包裹着软意,招式起落之间不带半分凌厉,却见剑气落在雪地上划出深深沟壑。 渐渐的,风卷着雪花往少女衣襟里钻去,转眼之间天地皑皑白雪,再看不远处的树,早被雪压弯了树枝。 “师姐!” 书话握剑的手一滞,随后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停在她身后,她转身,视线里多了一抹嫣红。 个头不及她腰身的少年正仰头看她,神神秘秘道:“师姐,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这是书话的师弟,师门最小的孩子,她眼神落在少年扭扭捏捏紧握的双拳上,摇摇头,“猜不出。” “哎---师姐你怎么总这样。”少年撅嘴,也不想显摆了,他将掌心摊开,得瑟道:“哼哼,是我亲手给师姐做的发簪。” 他眉开眼笑,“今年又是我第一个给师姐送生辰礼物哦。” “师姐生辰快乐!” 书话一愣,顺着他的话看去,木簪简简单单,只是末尾处雕了一枚竹子样,它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少年手心里,她心神一动,因为胡思乱想这些天倒是忘了自己的生辰。 书话思考了会儿,僵硬地抬手摸摸少年的脑袋,蹲下身,轻声开口:“辛苦了。” 少年哈哈一笑,他最是清楚师姐的一言一行,要是师姐今天不戴这簪子,以后就更没机会了,估计她就留着做纪念了! “师姐喜欢就好,那我给师姐添个发簪。” 语落,未等书话同意少年便迫不及待地绕到身后为她戴上。 书话今日只在脑后挽了一个低髻,那只木簪被轻轻插在上面,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随着风轻动。 “谢谢。”书话说。 “师姐你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师弟不知羞,大声道。 “嗯。” 书话抬起指尖摸了摸,轻声道:“谢谢你,很喜欢。” “不要这么客气。”小师弟摇头,“师姐喜欢我就开心。” 小师弟硬是拉着书话多聊了几句,从他话中才得知,原来师兄们都在为她准备生辰礼物,所以不得不避着,只是小师弟速度快捷足先登了。 书话垂下眼瞧他,“前些日,我做了糕点。” 师弟立马领悟她的话,笑嘻嘻开口:“我要全部吃掉!” “好。”书话收了剑,少年蹦蹦跳跳跟在她身侧,牵住了她的手。 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 书话来师门已十年之久,又是唯一的女孩子,师门上下对她呵护有加。 师父是一个喜欢话讲一半的万事通;大师兄不善言辞为人严谨;二师兄潇洒自由时常笑着;三师兄以前是书生不知得了什么机缘走上这条路,有些絮叨。 书话排行老四平日话不多,后头还跟着一个可爱又聪慧的小师弟。 师父为自己的山头起名无忧峰,书话疑惑却没问过原由,还是师父主动解释希望他的徒弟们无忧无虑,什么天才神话,什么仙道传奇,量力而行即可。 不知是师父真的道行高深还是徒弟们争气,宗门数一数二的佼佼者皆出自无忧峰。 偶尔遇见其他长老的徒弟,书话免不了听见别人吐槽几句师父太会装样。 大师兄修无情道,书话还没来师门前他就已结丹,师父断言他不出千年即可在众多对手中第一个飞升。 二师兄和三师兄皆修音道,一位用笛子一位抚古琴,宗门的音修姑娘们很喜欢唤他二人随时随地展示一番。 小师弟倒是有些特殊,学的是刀,书话入师门第二年,师父捡回师弟后效仿凡间家庭让他抓周,最后抓到手的是大刀,于是就这么让他学了。 虽荒谬,但每次瞧见可爱的师弟抡起大刀挥舞,一刀下去半片竹林全部倒下时,她默然。 至于书话自己,不断试错,得到剑诀后才下定决心用剑,至于天赋什么的,她总道慢慢来。 — 小师弟吃完糕点后,书话正准备原路返回山崖继续修习,大师兄在路上拦住了她,第二个生辰礼是大师兄给的。 精致漂亮的剑穗,和她翠色的剑有些像,书话看着大师兄有些无措的模样,顿了两秒后双手接过,“多谢师兄。” 大师兄仿佛松了口气,淡淡“嗯”了声,他也没提这是他亲手做的。 书话当着大师兄的面将剑穗挂在剑上,她晃了晃,“它喜欢。” 剑穗顶端缠绕着一颗碧绿透光的灵石,其身是一个较为复杂的祈福结,书话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前些日她不小心撞见过大师兄在编织它。 “你喜欢就好。”大师兄颔首,或是觉得有些冷淡,不自觉放慢了声音,一字一句道:“生辰快乐。” “谢谢师兄。”书话声音很平静,随后想起什么,从芥袋拿出糕点递给大师兄。 “吃它。”书话看他,“是回礼。” 大师兄垂眼,“自己做的?” 书话应了声,“师弟也吃了。” 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包装有些惨不忍睹的糕点,大师兄眉眼放松下来,眼底划过一丝笑,“辛苦了。” “我会吃掉的。” “不辛苦。” 大师兄又问了几句修习进程,提醒书话不会的可以来问他后先一步离开了,书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大师兄每次见她都会收敛周身冰冷的气息,还以为她不知,书话握剑掂了掂,剑穗上的灵石碰到剑鞘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看。 无忧峰足够大,师徒几人休憩之处没有连在一起,其他几位走走路便能到,唯一不同的是二师兄,他住在山顶。 不知是何种怪癖,书话想。 既然送了师兄师弟吃食,其他人也不能区别对待。 书话拎着糕点慢吞吞走在上山的青砖上,她不太擅长御剑,身子腾空就有点头晕,或许这是怕高? 待踏足山顶后,寒风烈了起来,吹得人发丝飞扬,书话回头望去整座山都沉在脚下,还可以看见她自己的房子,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黑点。 风一吹,雪花尽情地扑打在脸上,她倏地握紧路旁的木栏,真高。 书话兀自摇头,再也不来了。 推开屋门,二师兄正在擦拭玉笛,书话立在门外看了会儿,没觉得那有多脏,“坏了。” 再擦就坏了。 二师兄笑出声,“我见是谁,原来又是你这小妮。” 这是在笑话她每次说再也不来,最后却还来得不少,书话淡淡道:“下山就好。” “那不行。”二师兄摇头,眼底尽是调笑,“我下山了谁还能看到师妹出丑的样子?” “没有。”书话说:“诋毁。”她边走边掸掉身上的雪花,二师兄施施然起身迎了过去。 书话眉眼精致五官惹人怜爱,皮肤白得像雪,可偏偏少了几分活气。 那双眼瞳黑黝黝的,常常没半点光,连嘴角都总是抿成平直的线,不笑也不恼,仿佛漂亮只是一层精致的躯壳,里头没半点情绪。 二师兄很喜欢逗弄这样的师妹,他指尖拂过少女的脸蛋,没忍住捏了捏,“怎地?来看师兄委屈你啦?” 书话眨着眼摇头,“不是。” 二师兄又笑,凭空变出一枚玉镯,青色,很素没有雕纹,颜色从镯心到边缘慢慢浅下去,似水墨晕开。 他执起书话的手腕,玉镯被戴了上去,他刮刮书话的鼻尖,“放心吧,克服怕高来看师兄,我怎么舍得懈怠?” “生辰快乐,师妹。” 书话转着手腕,那镯子初接触皮肤有些冰凉,慢慢的,倒是多了几分暖意,她问:“何物?” “昆仑玉炼制而成。”二师兄答。 书话接着问:“师兄做得?” “唉~那可真真是累死你师兄了。”二师兄扶额忧愁。 书话点头,“谢谢师兄。”说罢镯子被她拨弄两下,又说了一遍,“谢谢。” 二师兄也不回答,哼哼笑了两声。 书话话不多,也不怎么能挑得动聊天,她被二师兄好生蹂躏了一把脸蛋,最后糕点放在桌上,瞧着二师兄吃了一口她才离开。 书话穿了件薄薄的短衫,没有多余的绣饰,只在腰间系了一条银色布带,她不喜穿裙,简单的长裤裹着长靴,不管修习还是走路都很方便,只是二师兄怕她冷,又裹了一层宽松的罩衣。 下山的路书话走得缓慢,二师兄告诉她此次宗门大比测验他可是为了师妹一掷千金,与友人压了赌注,赌无忧峰的师妹一定会过。 为了鼓舞书话的士气,忽悠着让书话快快做好准备,于是书话一边温习,一边背着书,细听全是宗门的课程。 笔试测验对于书话来说是一块短板,她常年保持师门倒数第一,就连师弟都比不过,不知是脑回路惊人还是真的笨笨的。 “真难。”书话不自觉出声,她被书上写得炼丹制药弄得头有些晕乎。 “师妹也有烦心事吗?” 书话停下步伐抬头看向来人,是三师兄。 “没有,师兄好。”书话的声音像投掷进湖里的小石子,波澜无惊。 来人托着一把古琴,琴弦上漂浮着灵力,书话视线挪了过去。 三师兄看她一眼,笑说:“你呀,早和我同修一道,还愁什么?” 书话摇头,“喜欢剑。” “当真?不再考虑一下?”三师兄抚琴,看她又摇摇头,“罢了,不说这个了。” 古琴有了灵力,拨弄琴弦后竟生出几缕金丝,从三师兄袖中带出一枚玉佩,后又轻柔地为书话佩戴在胸前。 书话下意识摸了摸,三师兄解释道:“这是我从灵渊玄界特意为你寻来的,你身体偏虚,这玉佩名叫‘禹尘’,戴身上有滋养治愈作用。” “想想你也要到下山修炼的日子了,测验结束你怕是要离开,总归是要替你担心一下。”末了又补充一句,“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书话听过师兄说的地方,那里是仙魔大战的陨落之地,活在宗门故事里的老祖宗们也参加过,师兄竟然为了她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同时也对三师兄平日的柔弱有了怀疑。 师兄们不容小觑。 这份礼物有些沉重,书话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她握住玉佩认真无比,“人在玉佩在,人亡.....” 三师兄神色一凝,屈指弹书话的额头,打断她,“一枚玉佩罢了,丢了还有新的,讲这些胡话做甚?” 书话不懂为什么要挨打,不过三师兄说不行,那便不行吧,摸着痛处她说了声“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三师兄唇角勾出一抹笑,“小辰嘴上不把门,你怎么也学了去?” “没有,是重视。” “那也不能说,可记得?” “好。” ...... 絮叨,书话心想。 三师兄问什么书话就答什么,一时之间竟无人发现书话戴在胸前的玉佩亮起一道金光,转瞬即逝。 又在填脑洞,突然很想写一款冷脸安静的女主和有点少年气的自信男主,发布时间不定,大概在深夜吧~[垂耳兔头]女主不是无口人设,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情绪,只是波动不大,不太想袒露出来,以后就会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生辰日 第2章 玉佩里的少年 书话昨日刚过二七岁。 师父至今未归,大师兄昨日夜里便告知她,师父近日有事牵绊需得几日才能归来,生辰礼也已经托人带回,让她莫伤心。 书话觉得师兄又在哄她,她不是小孩,怎会因这事不满? 今日依旧大雪纷飞,书话穿着一件素白劲装黑发简单梳起,盘膝坐在小院屋檐下,她掏出三师兄给的玉佩仔细端详。 玉佩并非实心,正中间镂空雕刻着双鱼缠绕,通体呈淡黄鱼尾却是朱砂色,书话将其举起,眯着一只眼,从镂空的地方望去,细看还有点点灵力浮在双鱼里。 好东西,书话想着,三师兄能从玄界全身而退还得来这样的宝贝,她佩服,大家都这么优秀。 书话盯着玉佩,半晌,将玉佩放回怀中,掏出“春风诀”准备深入学习一番。 剑诀分三式,以“仁慈”为心,以“柔和”为气,不执著于杀,也不会被困在招式中。 风随剑行,气追春生。 剑出无锋,化戾为柔。 招随境变,如沐春雨。 书话读懂了第一式,也正在勤学苦练第一式。 师父讲得不错,这本剑诀目前是最适合她的,书话目光随着书中文字移动,待大比测试结束后她就要下山修行了,这有点像凡间的寒窗苦读以后继续苦下去,还是先筑基为好。 “咦?这是你的剑诀吗?” 乍然响起一道好奇的声音打破安静氛围,书话无惊无讶,身侧的长剑抽出半寸。 “你是谁?”书话开口问。 四周无人,那人又笑了一声。 “装神弄鬼。” 书话施予灵气,长剑很快布满翠色咒文缠绕着剑身。 “你这就有点凶残了!”那少年声音充满活力,后又轻叹,“唉...一觉睡醒就陪你赏这雪景来了,我还有苦说不出呢。” 书话漠然未应声,像是在思考少年的话,忽然胸口一烫,她抽出玉佩。 玉佩上正浮着浅白色光纹,光纹里逐渐显现透明的虚影,书话视线落在虚影上,眼睫未颤,就连呼吸频率都没变,仿佛骤然显形的灵体只是漫天飞舞的雪花。 “你是谁?”书话又问。 虚影左顾右盼晃了晃,高兴道:“你能看见我?” “我也不知道为何,等我睁眼时就发现自己被困在这玉佩里,也不知道怎么出去,没想到你能看到我。”少年皱眉解释道。 “你知道该怎么出去吗?我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 少年虽透明,却能看清眉眼间的意气风发,眼尾微微上挑透露着鲜活的灵动,瞳孔是浅些的琥珀色亮得像碎星,眼底满是未褪的澄净。 看起来年纪不大,书话打量他。 “我不知。”书话将剑收回剑鞘又坐了回去,她把玉佩放在身侧。 少年撇嘴,不满地跟了过去,“你都不好奇吗?我可是突然出现在你身边的,你难道不害怕我是坏人吗?我告诉你哦,我也很厉害。” 他围在书话身旁叽叽喳喳,书话眼神都没飘动一下,安静地看书。 “我叫风徹,你呢?” “书话。” “哦哦,你的名字真特别。”风徹偏头,也学着书话的样子盘膝坐下,“我昨日刚过生辰,谁知道今天就在你的玉佩里,真是倒霉,我还没问我师傅要问天剑呢,他说那是送我的生辰礼,我都偷偷滴血认主了....” 风徹倒豆子一样叽里咕噜,很是自来熟,语气熟稔得像旧识。 书话没有对二人同一天生辰感到惊讶,听见“问天剑”时放下了书,她静静地看着风徹,“千年前。” “什么?”风徹愣了愣,“什么千年前?” “问天剑,已消迹于世。” 仙魔大战时碎在灵渊玄界,宗门的古书上有记载。 “啊...” 风徹不蠢,结合这两句话立刻反应过来,他声音顿住,连忙问她,“现在是什么时候?” 书话回:“记灵年间。” “什么!” 风徹猛地站起来,他大叫,“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本以为这又是哪个嫉妒他的人做得把戏,让他风徹不幸中招,可千算万算,他也不会想到自己来到所谓的以后。 书话说问天剑碎掉了,不就代表他也没了吗? 书话淡淡的眼神落在风徹急得团团转的身影上,她没追问也没回答他,她大概明白风徹是谁了,只是与她无关,仿佛这个人和自己毫无瓜葛。 “天呐,难道千年后我亡了?我竟然没有飞升!” “我可是寄予厚望成为飞升的人...” 风徹的重点竟然是这个,书话看他,想了想轻声道:“无碍。” 千年前仙魔大战死伤无数,有能力飞升的都陨落在那场战斗中,宗门的老祖宗也死了好几个,以身证道,没什么的。 风徹语气怅然,“没想到啊没想到...” 修剑道的修士们都会滴血认剑,剑一旦认主,便会与主人心神连接同为一体,所谓人在剑在,剑碎人亡。 既然问天剑消散于世,风徹明白自己估计是亡了,只是没想到自信如他也会遭此一劫,明明他刚结丹潜力无限,怎会只活千年? 风徹蓦地得知以后的结局,望天嗟叹,不过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他乃剑道天才,区区身后事无所谓,只是内心还是会遗憾。 他挂上笑脸,“那现在的修士如何?有没有像我一样的天才出世?你的玉佩又是哪里捡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轰炸给了书话,她不理解人的情绪波动怎会如此之大,不过还是回应了他,“大师兄很好。” “三师兄赠送,灵渊玄界得来。” “灵渊玄界啊..”风徹小声嘀咕,没听过此地。 他转转眼珠,又开口,“你大师兄现在什么修为?” 书话回他,“结丹,无情道。” 哦~风徹挠挠头,原来是无情道的天才,那和他真不搭,处处相反,无情道都是能毫不留情自爆的人! 风徹曾经就见过这么一人,修无情道却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最后自爆丹田,宁愿去死都不敢承认,怎么说呢,还是有点奇怪的。 不被个人悲欢私欲执念裹挟,像春雨润物无声,无刻意的“暖”,却处处是“善”。 这是风徹的道,或者说他是“有情道”。 “了不起了不起,想必你也很厉害。”风徹挑眉。 “并不。”书话平静道。 书话未筑基,若是寻常妖魔鬼怪可尝试一番,但遇见法力高深者或许只有一个下场,引气入体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对她无用,灵力绕在周身却很难被吸收,已经停滞有半月之久。 她没有开口向任何人说,还在慢慢尝试中。 风徹沉思,忽然开口问她,“你们现在怎么修行?” 书话:“引气入体。” “啊...这么复杂?” 风徹纳闷,灵力不是会自己往身体里钻吗?然后蓄成一片灵气丹田,如此这般筑基便结束了。 “嗯,我未筑基。”书话声调平直。 风徹“哦”了一声,身影飘往院外,他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瞧了瞧雪地,新鲜劲上来,笑盈盈道:“那我教你如何?我会让你成为和我一样的天才。” “我十五岁就悟得剑心结丹,算上今天刚十八呢,怎么样?我厉害吧。” “我有师父。”书话翻开一页书,轻声应着,没搭理他的得瑟。 风徹眉峰轻扬,不在意书话的冷淡,“没事啦,要不要我给你耍几招?保证你三天融会贯通!” “哎呦你看看我嘛。” 书话没再回话,只专注翻着剑诀,风徹也不介意,依旧絮絮叨叨他的琐事与对新天地的好奇。 身影在书话眼前轻轻飘着,像一缕带着暖意的风,落在她平静无波的日常里,没掀起波澜,却多了点细碎的声响。 — 雪落无声,漫山皆白,这雪下了三日,与玉佩中少年相遇也已过去三日。 不知为何,书话将玉佩交给三师兄,想要劳烦他解答为何会出现人影,可风徹在三师兄面前飘来飘去,后者却根本看不见,一连问了整个师门,除了师父未归以外,所有人都看不见。 反倒是温柔的三师兄小心翼翼关怀书话是否压力太大,身体出现不适。 那时风徹笑得花枝乱颤,书话轻声道谢这份关心,没有回复,玉佩又被塞了回来。 书话盘腿坐在覆雪的巨石上,衣摆被落雪沾了层薄霜丝毫未动,睫毛上也落了点雪,她浑然不在意,目光只专注于身前悬浮的剑。 “其实我一直想说,你这把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了。”风徹活力满满的声音裹着寒意。 书话“嗯”了声,并没有在意,决心用剑那天师父带她去万剑宗寻剑,这剑直直奔她而来,很巧的是,剑和剑诀的名字也很般配,叫吟春。 风徹不可能见过。 剑身泛着初春嫩芽的翠色,剑气仿佛裹着草木的温润,与凌冽雪景形成反差。 风徹坐在雪地上,眼睛亮晶晶的,“等我有机会给你看看我的问天剑,它是冰蓝色的。” “我也喜欢在下雪天挥剑,真帅气呐!” 书话听着少年碎碎念,她轻声念出剑诀,她要尝试新一轮修习。 春风诀——二式。 “剑出无锋,化戾为柔。” 书话站起身,指尖凝聚灵力缓缓引向剑身。 吟春剑随灵力流转,翠色光纹在雪中轻闪。 书话手腕翻转,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极缓的弧度,风徹没有感受到凌厉的剑气,唯有灵力裹着四周的雪絮。 剑气将周围的积雪轻轻推开,连枯枝上的雪都落得温柔,没有半分戾气,皆藏于柔和灵力之中。 风徹凑到跟前,细细打量书话的剑。 “为什么你的剑说不上哪里的奇怪?”他歪头不解,这些天一直在看书话练剑,他总觉得书话差了几分意思,可让他细说,又感觉书话现在已经算是用剑的佼佼者。 “嗯。”书话看他,“不知。” “就是...感觉差一部分.....”风徹龇牙笑,唇红齿白。 书话黑漆漆的双眸盯着风徹看,语气很淡,“剑诀,是这么写的。” 剑诀...春风诀... 对哦!风徹拍掌,兀自点头,恍然大悟。 书话是跟着剑诀按部就班的练习,没有深刻领悟,也没有寻找剑道修士最应该拥有的剑心,只是书上怎么教,她就怎么做。 春风诀风徹看过,不怪他厚颜无耻,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剑诀的字像自己写的,可他分明不知书话此人,不知她的宗门,又来自千年前,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他写的,应该会比这个更要好。 “唉,罢了罢了。”风徹兴致勃勃说:“不如趁我找寻从此玉佩离开期间,我教你几招吧?” “你的剑诀我也看懂了,你不是说你师父还没回门吗?我先指点你几分吧,怎么样?” 风徹喜气洋洋得意道,他叉着腰,万幸自己在玉佩中还有灵力能使用,他的身影飘至书话侧身。 书话微微抬眼,发现风徹今日换了个造型。 黑发被高高束成利落的马尾,头顶的白玉冠分外惹眼,书话垂眸,风徹身上穿得黑色锦袍虽半透明,却能看出绣着暗纹,衣摆随他动作轻轻晃动,衬得少年意气风发,活力无比。 “不必。”书话握着剑柄,语气淡漠。 风徹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手一弹一抹灵力涌出,那灵力化为寒冬利刃,直直打向书话刚刚坐着的巨石。 “嘭”的一声响,巨石四分五裂。 “放心,我用我的独门秘诀教你,其他人我都不理的。”风徹眨眨眼。 颇有一番夫子授课书话还赚到了的小小得意感。 书话目光落在他指尖,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带着些独有的清瘦感,她没接话,默默转过身挥剑,剑气划过雪地,将风徹一个人的轻语裹在其中。 偶有寒风卷着雪扑来,书话呼吸依旧平稳。 书话不理风徹,后者却也不气馁,依旧欢快地在旁边跟着比划,嘴里嘟囔着一定要让书话收获满满,黑色衣摆很扎眼,书话分心一刻,那黑色猝不及防闯入她平静的修行。 风徹是一个少年天才,带点独有的自信吧,我个人觉得应该算是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就想和她做朋友,但是男主现在还不懂喜欢什么的[垂耳兔头]女主不是无口人设,也会思考偶尔也有小情绪,只是不怎么表达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玉佩里的少年 第3章 你就是想赶我走 玉佩中出现千年前的少年本就令人震惊,书话与聒噪的少年已相处七日之久,她把此事告诉师兄们,但是师兄们都看不见那少年,加上书话总是平平淡淡的模样,师弟还拉着她的手欲哭,说着“师姐你不要走火入魔了”等等的话.... 书话眉头微皱,师弟的话太严重了。 昨夜,书话思来想去还是敲响了大师兄的房门,她有心询问师父踪迹,待得知明日归宗门后便道谢回了房,她决定向师父讨教。 风徹似乎是发觉她的想法,满腹委屈,他嚷嚷书话不讲情面,怎么这么快就要送走他,书话不解,明明是风徹说的要找抽身离开的办法,她只是帮忙而已,书话是个冷性子,两个人闹了脾气,话更少了。 第八日,雪越下越大,天蒙蒙亮书话就醒了,她推开窗发现积雪大概有她小腿那么深,她不打算出去练剑,在家温习功课。 放在桌子上的玉佩忽然亮起,书话眼神落过去,垂头丧气的风徹飘了出来,经过一夜的斗争,风徹虽然生气,但也明白书话的用心良苦,她其实也是在为自己好。 毕竟一直在玉佩里也不是个事。 风徹瘪嘴,缓缓凑近背对她净面的书话,“今日看书吗?” 他开始没话找话,书话没应声,自顾自洗漱完毕坐在桌前翻书。 “哎呀你理理我嘛,我错了。” 风徹急得在小屋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抓着书话剩下来的笔在指尖胡乱转动,一会儿又去摆弄屋内唯一一盆草,他悬浮在中央,着实不理解怎会有女修过着这样的生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衣柜、书桌和一张硬板床,就连被子都是宗门特供。 “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吗?”风徹小声嘀咕。 书话翻书的手一顿,她听见了。 “出去。”书话道。 风徹赶忙捂住嘴,飘到书话身侧,眼睛眨来眨去,“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讲言重的话。” “你就原谅我嘛,好不好?” 风徹只有十八岁,心性不像书话师兄那样稳重,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无聊和有趣两个概念,除魔有趣那就好玩,练剑无聊那就没趣。 他觉得堂堂天才现在被迫在玉佩里生活,很是烦闷没劲。 想找点事做吧,又不能离开玉佩半步,整座山峰书话又是唯一一个能看见他的人,玉佩也是她的,他只想和书话稍微走得近些。 风徹说不难过是假的。 任谁过完生辰一觉睡醒来到千年后还得知自己以后会陨落,都会发疯吧?亏得是他风徹接受能力强,心态好。 不过还是很难过,风徹想到这里,委屈地瞪了一眼书话。 “你本来就没把我当朋友。” “我说教你几招的厉害的,你不要。” “我和你说我变成天才的故事,你也不听。” “我才来短短七日,你就说了那么多‘不要’‘不必’” 风徹语气很是不满,他耷拉着脑袋,慢吞吞说着诉苦的话,最后见书话还是不理他,生气地冷哼扭过头看窗外的景色。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书话垂眸,她翻过一页书,指尖在“静气凝神”四字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屋内或许从来都没有第二人,是她出现幻觉了,迟迟上不去修为走火入魔罢。 事与愿违,风徹的衣摆总是不安分的出现在她视线里,晃来晃去。 书话闭眼,第一次有了燥闷的情绪,她揉了揉眉心。 “抱歉。” 屋内响起书话清冷的嗓音,风徹耳朵动了动偷偷回头暼了一眼,期待书话下一句话。 书话手指蜷缩,纸张被她攥出细细折痕,她从没考虑过“朋友”的概念,她知道自己不善言辞不爱讲话,旁人与她聊天不出十句就要找借口溜掉。 书话其实都清楚,到后来宗门非必要的活动她都不参加,日子久了,旁人对她也只有晖莲真人徒弟这样的称号。 在师门里她总是恪守规矩,勤加修炼,对师兄师弟的感情并没有很深刻,不过是本能告诉她需要爱护师门,师门上下任何事都想着她,她不会让大家失望。 过去幼小的日子里,爹娘也没有教过她,只是告诉她没有人会注意她的想法。 如何回应在意? 书话沉默寡语,但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抱歉。”书话合上书,起身走向风徹,“你教我的,讲给我听的,我都记着。” 她的语气和平时一样,却比往常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 风徹吃软不吃硬,大概是没想到书话会给他解释,紧绷的情绪消了几分,但还是嘴硬道:“那你那么快找你师父干嘛,赶我走吗?一刻不想和我呆吗...” 书话没反驳风徹,和他一起立在窗边看雪,风徹时不时偷瞄她几眼,在偷看书话是否生气。 木窗结了霜,书话伸出手触碰,雪花透过缝隙落在她手上,书话拂下那些雪,蓄力凝气,一缕极淡的青色灵力包裹手心里的雪,雪竟没化。 风徹不懂书话在做什么,但下一刻就见她手腕一转,还泛着光的细雪钻过木窗的缝隙,狠狠被钉在院外的树干中,树枝颤动,落下一大片雪。 “你!”风徹惊讶地张开嘴巴。 这是书话雪地练剑那次,他随意显摆的法术。 “你练习了?”风徹别扭地哼了一声。 “这个,我学会了。”书话其实偷偷练了几次。 她又拂下雪花,递到风徹面前,声音轻了点,“我...不想你在此处伤神。” 书话的记忆力不是很好,她总是记不住上一刻就看完的内容,需要死记硬背,可在初遇风徹时,待他讲出名字的时候,她一瞬间就想起昔日在藏书阁见过的古籍。 上面记载着“剑道奇才,以身殉道,问天剑碎人亡,魂归天地。” 书话静静地看着风徹,“我会想办法。” 风徹被她漂亮的双眸盯得耳根一红,呐呐回道:“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着急。” 晖莲真人刚到山脚下,就被有心等他的书话堵了个正着,书话长话短说一番递上那枚玉佩。 她垂眸立在师父跟前,声音平稳如旧,“徒儿心有不解,还望解答。” 书话将玉佩异常如实告知单单把姓名隐去,看着晖莲真人捏起那玉佩,她连呼吸都轻了几分,站在她身旁的风徹也紧张不已,这关系到他是否能回去。 晖莲真人蹙眉,指尖划过玉佩表面,温润的触感令人难以置信,“徒儿啊....” 他咂咂嘴,欲言又止的神色让书话染上一丝紧张,“你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怎得问出那些糊涂话?” 什么跟什么啊!风徹扶额望天! “老头你看看我,我就在这玉里!”风徹急得大叫,连玉佩都跟着颤了颤。 晖莲真人神色无异,凑近玉佩眯眼盯了好一会,还抬手敲了敲,“怪哉,莫不是好徒儿你引气出岔,幻听了?” 书话表情骤冷,“糊涂。” 风徹愤愤不平,“师父真是半吊子!”他好似代入书话的角色,也跟着叫师父。 “哎哎哎,不能骂人小书话。”晖莲真人拂尘轻扫,意有所指道:“如若真是你所说,看来他与你实在有缘。” “你三师兄送的礼物好啊!”晖莲真人哈哈一笑。 书话没说话,平淡地看着晖莲真人,风徹倒是憋不住跳脚,他凑到晖莲真人面前挤眉瞪眼,“小话,你的师父太是那个了....”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不过书话听懂了。 师父又犯浑了。 “此事为真。” 晖莲真人被宝贝徒弟盯得心虚,干巴巴笑了一下,连忙传音给好大徒望对方来解救,书话就看着他表演。 “咳咳...” “那个小书话啊,为师送你的生辰礼可收到了?” 晖莲真人生硬的转移话题,书话叹气,“收到了。” “嘿嘿,为师翻山越岭为你寻来,不容易啊不容易啊,你喜欢不?” 师父的生辰礼是一株长在妖界与人间交汇处的生死草,名字听起来很恐怖,实则不然,就是净化体内浊气,淬体重炼,需午夜时分吸收日月精华服用。 大师兄给她的时候,书话考虑过要扔了。 “嗯,喜欢。”但对师父不能这么说。 “喜欢就好。”晖莲真人轻揉书话发顶。 风徹愤愤道:“你这老头,小话问你正事呢!” 他张牙舞爪,可惜晖莲真人看不见他,嘴上泄愤罢了,书话扶额,一天了,她竟然感受到这么多让自己无力的时刻。 她张了张口握紧玉佩,“师父既不知,那徒儿先行告退。” “嗯这...”晖莲真人五官皱起。 “发生何事?”大师兄姗姗来迟,诧异地看向师徒二人。 晖莲真人找到救星似的,往大师兄那方靠去,浮尘一扫书话紧握的双拳,“你三师弟给的玉佩里面有人。” 大师兄:? 怎么还是这个话题,大师兄转头看书话,“那日你离开后,我查了宗门古籍,并未发现玉佩藏魂的记载,旁门左道的**目录也未曾有过。” 他难得解释了那么多,晖莲真人高深莫测忙点头,“许是徒儿你修炼过紧,太过拼命,出现幻觉了吧?” “不妨歇息几日,好好调养。”大师兄接过话。 风徹仰天怒道,“师父师兄你们也太没本事了吧!怎么总说小话走火入魔。” 不过话音刚落,他陷入低沉消极的情绪不知在想什么,书话暼他一眼将玉佩系在腰侧,抱拳向师父师兄告辞。 “书话知道了。” 无忧峰的雪下得愈来愈大,鹅毛般的雪花落满书话的素装,连墨发上都粘满雪,书话踩着积雪往小屋走去,每一步都陷进柔软的雪中,长靴嵌入半截,她走得很平稳。 风徹跟在书话身旁沉默不语,后者不爱说话,此刻更是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打转,将两人的沉默拉得很长。 不止师兄查过古籍,书话闲下来也会查书,她想了解为何如此,也想知道怎么把风徹送回去,可查来查去,都只是玉佩滴血认主结灵的记载。 风徹不是物灵,是千年前的的确确存在的修士。 雪花落在腰间玉佩上,很快被玉的温度融成水滴,风徹似乎察觉到书话的无措,声音放轻了些,“不怪师父他们,换作是你在我玉佩里,估计我师门也不信……” “是我的问题。” 书话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风徹耳中。 “你不要道歉。”风徹声音带着点慌乱,“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老是道歉。” “我不喜欢听。”风徹语气软了下来,“其实只要你信我,我就很高兴了。” 书话停下脚步,她把玉佩拢在掌心低头看它,雪落在她垂下的眼睫上,玉佩被呼出的白气包裹,“我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风徹懵懵地看她。 书话却没再开口,只是攥紧玉佩继续往前走,积雪在她脚下发出“咯吱”的响动。 远处的山林被白雪裹得一片白,走了许久,久到风徹有些难熬,想开□□跃气氛,书话才又望天轻声开口,声音比空中飘下的雪花还轻,带着莫名的笃定,“一定会让你回去,做天才。” 风徹安静了片刻,随后传来他带着笑的声音语气雀跃无比,混着呼啸的风声,竟驱散了些许寒意,“我信你。” 他想了想又说:“我可以叫你小话吗?” 书话看他,“已经叫了。” “哈哈哈...小话,如果我回去了什么珍宝法器、灵芝仙草、剑诀秘籍,我统统留给你。” 风徹自动忽略了千年后自己会陨落的事,他莫名的高兴,不知是因为书话的承诺,还是因为书话每次望向他时黑黝黝的双眸,此时此刻,这漫天风雪里,风徹想,回去后他会把所有利于书话修行的东西都给她。 书话轻轻“嗯”了声。 风徹还在絮絮叨叨数着自己的宝贝,“我有个用昆仑玉髓做的枕头,躺着都能修炼...还有件水火不侵的法衣,等我回去做成你喜欢的衣装,你穿肯定好看......” 书话将碎碎念全部听了去,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 [垂耳兔头]小风想的是如果回去了就找到小书的师门(地址)然后把宝物全部埋在这里,理想很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你就是想赶我走 第4章 宗门大比(一) 转眼一月即瞬,无忧峰的雪终于停了,宗门大比测试也正式开启,长达三日。 书话的宗门名叫青玄宗,当今修士排名榜前三的宗门之一,另外两个一个是盛产苦修的轩辕宗,一个是擅机关术的巧玲府。 书话昨日又爬了遍二师兄的房前路,好巧不巧,三师兄也在,两人一一作答,将书话困惑之处消除了去,临走时好生关怀一通。 “尽力而为,万不可莽撞。”三师兄语重心长。 “师妹可要努力哦,别苦了师兄的心呐。”二师兄佯装擦泪逗弄她。 书话早就习惯,偏风徹不了解二人,在一旁嘀嘀咕咕二师兄为人太过轻佻等等,如果换作他是书话的师兄,一定尽心尽力,书话没理他,他又生闷气。 一个月的相处,书话勉强了解风徹的性子,这一个月风徹只差没把家门口的蚂蚁洞告诉她,他总是将书话是他好朋友挂在嘴边,书话听听但没往心里去。 风徹终归是要走的,书话只承诺将风徹送回,并没有承诺与他成为朋友,书话的人生时刻做着离开的打算。 宗门演武场的积雪被扫出一片开阔地,正中心架着四层木阶,四周绕了一圈红绸布缎,辰时一到,钟声从主峰传来,各峰修士陆续入场。 外门弟子穿着蓝布衫,内门弟子则着浅青劲装,每位修士都有说有笑的走进演武场。 弟子们的喧闹声裹着寒风飘得很远,熙熙攘攘的。 书话走在其中格外扎眼,她今日一身素白劲装,上衣是收腰短款,领口绣着银线云纹,衣襟处还缀着三颗珍珠扣,下装则是利落的束脚白裤,裤脚收在软长靴里,墨发用木簪高高束起,发尾垂在肩后,随着她迈步的动作轻晃,整个人干净得连风都似要绕着走。 她刚走进演武场,修士们就认了出来,无忧峰师妹晖莲真人的徒弟,喜欢穿白衣服,四周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风徹没好气瞪了几眼说闲话的人,书话却视而不见,径直走向无忧峰专座,师门还未到,她是第一个。 刚一落座就有女修结伴凑了过来。 “师妹,你二师兄今日来吗?”一位女修笑盈盈道。 另一位女修小声询问:“三师兄也会来的对吧?” 书话看着她们的脸想不起来是谁,出于礼貌还是点头打了声招呼,回应道:“师姐们好。” “师兄们稍后就到。” 二位女修对视一眼,一位从怀里掏出纹着青松样的香囊,一位则拿出一卷玉石简。 风徹瞧见在一旁啧啧道:“没想到二师兄三师兄这么受欢迎。” “师妹你帮我们把这东西送给你师兄们可好?” 也不管师妹同意与否,女修往她怀里一塞,又掏出可口的点心递给书话,“就当帮师姐忙了,小话师妹一定要送到呀!” 话落,女修只留下一抹青色的背影。 “.......” 书话抱着东西不知从何下手,风徹盘膝飘在空中,他今日也学着书话的样子为自己幻化一套银色长袍,此时他受热闹的影响,整个人轻快愉悦。 “你打算怎么处理?”风徹问她。 书话听见他的话想了想答:“给师兄。” 风徹打了个哈欠,“现在的女修真是大胆。” “我至今都没收到过香囊这么私密的东西呢。”风徹懒洋洋地说:“好一个郎情妾意~” 风徹其实没少收这些小物件,他宗门的师姐师妹们也喜欢塞东西给他,只是全部被风徹拒绝掉了,用他的话来讲,心中无情爱,拔剑自然神。 面对书话的眼神,风徹没打算将这些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太想书话把他想得奇奇怪怪。 “嗯。”书话点头,“它们好看。”她在夸女修做的东西,心意不可被诋毁。 风徹眼珠一转,“我也送小话你一个如何?” 书话望他,“不必。” “不必。”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另一句是风徹模仿书话冷冰冰的样子,书话诧异,风徹则撇嘴,“我厉害吧,一下就能猜到小话要说什么。” “不要就不要,我没打算给小话做呢。” “好。”书话轻轻应着。 “师姐!”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人群里钻出来,打断诡异的沉默。 小师弟抱着个布包跑过来,脸颊通红,“我给师姐带了暖茶,今日风不小,你等下喝几口!” 小师弟身后还跟着二师兄三师兄,只见小师弟把布包往身侧的桌子上一放,又凑到书话耳边小声说:“我刚才听二师兄说,这次武比有一位是巨霄峰的刘师兄,他是突然崛起的修士,一身腱子肉怪可怕的。” 风徹也凑到书话耳边,“小师弟真机灵,还能打探敌情。” “一会儿笔试我给小话抄答案去!” 书话眨眨眼,心觉风徹顽皮。 “我可爱的师妹千万别被这群人揍了去。” 二师兄的声音悠扬动听,书话抬眼看去,只见他挑眉,“我们师妹全身上下都最重要了。” 小师弟无语,“师兄你说话真好笑。” “哎你这小子说什么呢?”二师兄用玉笛敲他脑袋,小师弟疼得冲他吐舌头,两个人就这么闹了起来。 三师兄好笑地摇头,他拿出一件毛领披风,轻轻搭在书话肩上,“武比我倒是不担心,只是笔试需坐些时辰,我怕你身体受不住。” 肩膀传来的暖意让书话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只是她不常笑,显得有些怪异。 “谢谢师兄。” 忽然想到什么,书话把怀中的东西递了过去,三师兄瞧了一眼,“这是何物?” “师姐们送的。”书话回他。 “给我的?”三师兄惊讶。 “二师兄,三师兄。” “好吧。”三师兄接过那玉石简拿在手里掂了掂,“怕是有些贵重了。” 书话摇头,“我不知。” 二师兄听见他的名字凑到跟前,捻起香囊的系带,笑了笑,“看起来真是费心了,我得送个回礼才是。” 风徹悄悄开口,“二师兄好样的。” 书话眼神落在他身上,示意他住嘴,风徹瘪嘴不看她。 三人落座,最后一下钟声敲响,师父和大师兄终于到了,不知做什么去了,师父的发丝些许凌乱。 大师兄走到书话身边时,指尖点了点她的肩,“可有信心?” 书话抬眸看他,声音平平静静,“有。” “那就好。”大师兄点头,坐到她身后去了。 “好徒儿,你有信心为师便放心了。”师父坐在主位,侧身递来一块甜糕,示意书话吃掉,“尝一口,为师亲手制作。” 书话接过糕点,视线飘忽,下意识问:“能吃...吗?” 晖莲真人干咳一声,立马瞪眼,“说什么呢?怎么不能吃了,好徒儿,你近日愈发顽皮了。” 小师弟听了哈哈大笑,“师姐千万别吃!要是比赛出问题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就挨了师父一锤,“顽劣,胡说八道。” “哎呦...师父你打我干甚,我今日也要大比的...”小师弟哀怨,悄悄冲书话眨眨眼,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武比哨声响起,小师弟和师父也不闹腾了,参加武比的人需上台抽选。 大师兄三人的修为早已过需要大比的范围,整个师门只有书话和小师弟必须参加。 小师弟扯着书话的手,拉着她往台阶上走去,书话脚步平稳跟在身后。 演武场的楠木台阶上,抽签玉盒被阳光晒得微暖,轮到书话的时候,她伸手抽出签牌,上面“易安”二字刚映入眼帘,小师弟就咋咋呼呼道:“我知道他!他太恶毒了,是灵泽峰最擅长叠符攻击的师弟,师姐等下可别近身!” “此人阴险狡诈,师姐千万小心。” 回到座位上小师弟还在喋喋不休,书话不熟悉易安此人,又觉得师弟不会骗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会小心的。” 大师兄听了一遭,自知其中缘由,瞪了小师弟一眼,小师弟缩了缩脑袋,嘀咕道:“本来就是嘛...” 他就是去灵泽峰炸了一次鱼而已,又不是多么过分的事,那易安追着他打,哼哼,此仇不报非君子,一定要让师姐狠狠痛揍他。 坐在下面风徹没法和书话讲话,书话怕自言更让师父觉得走火入魔,任凭风徹软磨硬泡她都不递去一个眼神,风徹无奈只能安静地开始看武比,时不时蹦出几句吐槽。 阶上传来裁判的点名,轮到书话了。 书话提剑起身,带着师门的关心走上了台,跟着他的风徹终于解放了。 “急死我了,终于到小话你了,我快憋死了,不能说话真是一种痛苦。”风徹絮絮叨叨,小师弟的话他自然也是听了去,他担心道:“这个人当真如此阴险狡诈?不近身咱剑修怎么打嘛。” 书话摇头,“不知。” 就在风徹还想开口说几句时,武比对手易安提着符袋走上台,指尖翻飞间,三张黄色符纸便悬在身前,符上朱砂纹路在阳光下泛着红光。 风徹见了大叫“不公平”。 “那家伙疯了吧,怎么拿那么多符纸?” “奸诈!狡猾!不讲道理。” 易安点头,抱起双拳,“书话师姐,得罪了。” 书话颔首,右手按在剑柄上,吟春剑出鞘半寸,黑发在风中飘动,“承让。” 未等易安掷符,她已踏着步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剑指符修,颇有一剑劈下去的决心,然而对方却后撤三步,数道火星从符纸里窜出形成一个圆,轻而易举将书话的吟春剑圈住。 书话抿唇,旋身丢剑,身子飞到远处,同时催动“春风诀”第一式“风随剑行,气追春生”。 她双指并拢,灵气如线牵扯吟春剑,长剑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嗡嗡响声。 吟春剑剑光裹挟着风绕开火圈坠落的火星,柔和的剑气顺着气流贴向易安手腕,未露锋芒却逼得他仓促后缩,符诀险些念错。 易安抬头,惊觉此剑柔中藏劲,赶忙念响束缚咒,三道符脱手甩向书话,符纸如长蛇缠向她周身。 书话不急不躁,腕转剑动,吟春剑飞回她手中。 “春风诀”第二式“剑出无锋,化戾为柔”接踵而至。 书话跃身握紧剑柄,剑招递出时剑身裹着暖流,剑尖带出斑驳灵力,只见吟春剑轻挑符角,剑气未伤符纸却顺着符纸灵力轨迹一划,三张符瞬间失了力道,软塌塌落在积雪堆里。 易安脸色骤变,急忙去掐爆裂符,却见书话不知何时狭着剑气挽花而来,她踏阶上前,吟春剑已轻抵在易安的符袋上,剑端落下一片叶,在易安视线中滑落。 书话全程未伤他分毫,却让他再无出符之力。 裁判上场,扬声,“无忧峰,书话胜!” 小师弟蹦得最高,他大叫,“师姐好厉害!那剑招太棒了!” 大师兄唇角上扬,二师兄开怀大笑,“‘春风诀’能练到柔中藏劲,我们这可爱的师妹进步太快了。” “再这般下去,恐怕是要筑基了。”三师兄看着台上的少女,轻叹道。 师父晖莲真人也笑着抚了抚拂尘,“稳得很,没白费为师的辛勤教导。” 风徹的声音裹着欣喜涌出,他跟着众人一起为书话喝彩,“小话小话,你真厉害。” “不枉你勤学苦练那么久,我都感动了。” 风徹满脸笑意地凑近书话。 书话眉骨干净利落,眼尾微微垂着,眼睫纤长却垂得很轻,遮住眼底的情绪。 她的瞳仁是极深的墨色,看向风徹平静得像映着寒月的潭水,没有半分波澜,唇瓣是浅淡的粉,始终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无论听着阶下的喝彩还是风徹的夸赞,书话唇角都没动过半分,漂亮得像精心雕琢的玉像,唯独少了活人的情绪起伏。 风徹看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他的喝彩声突然断了,只剩细碎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带着点发紧的声音,声音比平时软了不少,他吞吞吐吐开口:“小话你刚才使第二式时.....我.....” 书话不懂风徹又在扭捏什么,看他一眼“嗯”了声收剑入鞘,白衣未沾半分符灰,不止是风徹看呆了,连书话的对手都被她吸引了去,易安喉头发紧不由得问道:“师姐可筑基?” “并未。”书话抬腿往台下走去。 易安见状收了符袋,忙追着人走到台阶下,他望向书话的眼神里满是佩服,“输给师姐的吟春剑,我输得心服口服。” 易安想了想,又笑着补充,“师姐方才收剑的样子,也好看得很。” 这话刚落,扭捏的风徹眼神突然颤了一下,声音瞬间拔高,还带着点没藏住的气愤,“喂!你这奸诈的家伙,输了就输了,说吟春剑就说吟春剑,提什么好不好看!” 他暼了一眼书话面无表情的脸,顿了顿,语气更急了些,“他懂什么呀?什么收剑好看得很,有小话的走位厉害吗?有小话的力道准吗?” 风徹还在小声嘟囔,带着点不服气。 书话没再看易安,只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方才的夸赞,随后转身就走,白衣身影掠过积雪脚步没半分停顿,连长靴扫过台阶的弧度都利落得不留情面,没给身后再开口的机会。 风徹还在她身旁嘟囔,只是带着点气的调子渐渐弱了些,“明明是我先看见你收剑的样子,夸也合该我夸......” “小话,你怎么不跟他多说两句?算了,不说也好,他刚才夸得也一般。”风徹不服气,总觉得心底痒痒的,“我才是夸得最好的。” 书话脚步没停,只有鬓边垂落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藏住了眼底一丝极淡的纵容。 [垂耳兔头]小话总觉得自己差点火候,其实在宗门大家都觉得她很厉害[垂耳兔头]一个十七岁才从最基础学习的小女孩,又是剑修,很厉害啦!(小徹夸赞[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宗门大比(一) 第5章 宗门大比(二) 演武场的喝彩声还绕着书话未散,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让书话有些无所遁形,她不太能适应这样的场面,风徹在一旁让她走快些。 回到看台,大师兄递给书话一个铜制暖手炉,“辛苦了。” 大师兄广袖上还沾着阶前的雪气,暖炉像是刚取来,她道声谢接了过去,手心传来一阵暖意。 “师姐你快喝了它,虽然雪不下了,但现在还是寒冬冷得很呀!” 小师弟坐在书话旁边赶紧将暖茶塞给她,他怕师姐喝不上热乎的,用灵气热了又热,书话微微点头,她掀开茶盖,此刻汤面还浮着白白的热气。 “谢谢师弟。”书话声音仍如往常般清淡,指尖却悄悄攥了攥。 小师弟年纪小,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昭告天下,在师门里,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第一个给书话,他把书话当成亲姐姐爱护,书话看着师弟油嘴滑舌夸她厉害的样子,眼底闪过极淡的笑意。 二师兄将书话刚才脱掉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头,披风上还残留点点暖意,是二师兄一直抱在怀里。 “能看见这么优秀的师妹,我打心底欢喜。” 三师兄柔声道:“你性子向来沉稳,武比能以柔克刚,接下来的笔试也一样能应对,莫被一时紧张乱了阵脚。” 旁边吃饱喝足的师父也凑过来,他总是最后一个关怀书话,仿佛万事由他兜底般,他笑着递过一张折好的纸条,“别笑你师父我啊,是好徒儿总是笔试差点意思。” “我特意给你打听了,有师父在你放心,我悄悄给你划了几道臭老头要考的题目,你入场前扫一眼,心里有底。” 书话喝了口暖茶,握着温热的暖炉,肩头压着带暖意的披风,手里还捏着写满重点的纸条。 他们似乎忘了她是修士,不会再怕冷也不会再怕饿,更不怕宗门考试,却还总是关心爱护她。 书话垂眸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安慰,向来没什么波澜的眼底,悄悄映进师门众人的身影。 风徹一脸骄傲的神情飘在书话上空,他的声音混在众人的温语里,“小话不止你师门在,我也在呢。” “以后我第一个关心你。”风徹挑眉欢快道。 “.......” 书话未答,风徹的话听起来有点怪异。 “小话怎么又不理我了?”风徹眼瞧着书话沉默地看他一眼,然后扭过头,“你嫌弃我??” 风徹提高声音,颇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我这叫关心你!关心你还嫌弃我?” “小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好朋友?” 控诉的话落进书话耳内,她唇角微勾,垂眸又喝了口暖茶。 笔试不像武比,需待传讯弟子喊话领取符牌,依次进入宗门幻境。 笔试一共分三试,心法、法诀以及实践。 往年的书话总是栽在法诀上,她在这方面较为吃力,不能说差,但也不算强。 只是不知道今年会怎么样?书话心里正想怎么应对笔试,就听见传讯弟子捧着卷册匆匆来报,“无忧峰书话弟子,笔试场已备好,请即刻入场。” 晖莲真人将徒儿的紧张看在眼里,温声提醒,“你平日功课扎实,莫慌。” 大师兄也补了句,“回想去年三师兄为你梳理的法诀批注。” 书话“嗯”了声应下,起身跟着传讯弟子往笔试场走,台阶覆着薄雪,她每一步都踩得轻而稳,风徹似乎没见过这片区域的风景,他飘在书话前方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周围。 风徹欲开口询问书话,就见台阶尽头立着宗门特制的“鉴灵境”——门头上流转的金色灵力纹路,只有持符牌者才能入内。 负责发放符牌的长老已在门侧等候,见书话过来,递过一枚刻着“书话”二字的青竹符牌,“凭此牌入内,三场笔试分在幻境不同殿宇,牌面会显指引道路,莫走错了。” 书话接过符牌,指尖触到符牌上微凉的灵力,道了谢。 刚要踏入鉴灵境,风徹好奇的声音响起,“咦?我道是什么呢,原来和我们是一样的啊。” 风徹的宗门也是这般考核弟子,如有偷懒懈怠投机取巧之人,幻境会生成灵镜,一举一动都会展示给幻境外的人,不等笔试结束,立刻公布成绩。 “特别吓人。”风徹小声向书话嘀咕。 书话捏捏手中的青竹符牌,跟着符牌发出的光晕往里走,穿过鉴灵境时,门头上的灵力纹路在她周身绕了一圈,像是宗门的温和叮嘱。 踏入第一场心法笔试场,墨香混着烛火的气息扑面而来,数十张案几整齐排开,考生们已陆续落座。 有女修抬眼看书话,书话与她对上视线,那女修却瞪了她一眼。 书话不明白,收回视线跟随指引走到指定桌前,见砚台里的墨已研好,纸张右上角印着“书话”二字,她坐下,伸手触到笔杆,忽然觉得似有千斤重。 监考官敲了敲钟,“时辰到,心法笔试开始。” 话音落,书话展开试卷,目光扫向首题——“试述‘逐月诀’五行相对理由...”,书话心头稍定,提起笔开始作答,此心法她温习过。 “迅捷灵巧的心法,灵力随月相变化调整变化.....” 风徹趴在桌边看书话答题,看得头脑晕乎,“我做不来这样的题,我宁愿出去除魔。” 书话的笔尖落在宣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动,一题作罢,她抬眼接着往下看,“辨析‘渡危诀’与‘守心诀’的异同及使用禁忌。” 这几个字映入眼帘,书话握着笔的手顿住,喉间滚了滚,风徹则是彻底两眼一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这两个东西不是一样的吗?怎么还有异同?还有禁忌? 风徹自信道:“我想用就用了,谁还要管他的禁忌?” 书话心道在理,可转念一想这是关乎到她成绩的事,提笔继续作答,考场时不时响起偷骂声,风徹飘过去看了会儿,回来对着书话幸灾乐祸,他说那些考生第一题做得就是错的,字还没书话一半多。 书话没在意,待笔尖落墨最后一题答案,第一场收卷的铜锣刚刚好响起,她微微松了口气。 第二场法诀笔试的试卷很快便递到手中,试卷铺开时,书话的笔杆千斤顶般令她抬不起来。 风徹第一次见书话堪称臭脸的表情,他看见鬼似的忙凑了过去,心想发生什么重大的事了,刚想安慰几句,视线扫过卷子犹如雷劈。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题,“小话,你们疯了吧....” 烛火映着“默写‘锁魂咒’全章”,她盯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这句开头,眼前一黑,怎么办,书话记得自己温习过了,三师兄还考过她,她甚至可以顺下来全文。 为何此刻落在脑海里,竟只剩断断续续的片段。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能落下,书话只能一边尝试在心里默念,一边书写,可念到“急急如律令”时,总记不清后面是哪一位正神,她无意识摩挲卷子一角,卷子皱了起来也没察觉。 邻座传来“唰唰”的写字声,那流畅丝滑的声音像细针,密密麻麻扎着她紧绷的神经。 风徹见状声音急了起来,“你等着小话,我偷看他们的去!” 少年在考场飘来飘去,仗着无人能看见他,隔一会儿就给书话复述,整个人得意的不行,在他看来,考试是加深记忆,实战才是真理,剑才是王道。 所以风徹的人生里没有羞耻二字。 书话听着少年的声音,笔尖不停地写着,墨迹在宣纸上晕开,终于补全了整篇咒文,她有心道谢,没发觉自己看风徹的眼神都软了几分。 风徹被她看得耳根一红,欲盖弥彰地挠了挠头,扭头继续去看答案去了。 书话沉下心继续答题,她努力回想这些天的温习,真让她记起来不少,下笔都流畅了许多,风徹安慰她,“没事,能写多少算多少,你比我厉害多了。” 他一个都不知道,只明白诀就那样掐呗,还能怎样,而且真打起来谁还记得诀怎么念啊。 书话抬眼扫过下一题“解析‘御兽符’施法口诀的灵力比量”,她心神一动,这题就是师父塞给他纸条里的题目,她连口诀都没记全,忽然就会了答案。 两场笔试的疲惫还没散,书话扶额跟着考官走进实操偏殿,满脑子只剩“快点结束”的念头。 风徹紧张地看她,他第一次见识到书话那么多生动的表情,看来考试真的会摧毁一个冷漠的女人。 书话冷脸站在桌前,初见瞪她一眼的女修就与她隔了一个桌,那女修不知怎地,看她一眼就瞪她一眼,不过书话没心情想这些事。 桌上摆着朱砂、黄符纸与引灵玉。 考官刚报出“半个时辰内绘制‘静心符’‘驱祟符’各两张,需催动灵力验证效果”,书话便迫不及待伸手取过符纸。 书话伸手沾染朱砂时没有半分犹豫,她双指并拢,以指为笔,“静心符”的纹路一气呵成,往日绘制总要细心认真,此刻只一笔为定。 见符成,书话施予灵力顺着指尖漫进符纸,金色的光晕刚亮起,她便立刻换了张新符纸,重复同样的动作。 那女修还在调整朱砂浓度,书话她已开始画新的“驱祟符”,指尖划过纸面的“唰唰”声比前两场笔试时快了数倍,女修瞠目结舌。 从头到尾书话就没停顿过,画到最后,她竟是一边催动灵力,一边描纹路,这样的符纸亮起的光晕虽不如“静心符”,却也稳稳过了灵力验证的最低标准。 最后一张符画完,书话抬手抹掉指腹的朱砂,她抬头看向考官。 “无忧峰书话已完成。” 书话的声音像投入湖泊的石子,激起不小涟漪,考场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邻桌的女修咬着唇看她。 此时距离半个时辰还剩一刻钟,书话的四张符已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托盘内,符纹的金光还在闪烁。 风徹觉得书话太无敌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惊讶,“小话你画得也太快了!你是急着出去吗?” 书话摇头,把符纸递给考官,得到“合格”的回答,她准备离开鉴灵境,谁知还没走几步,脚步便晃了晃,她扶着桌角站稳,眼神恍惚片刻。 风徹视线落在书话脸上,一下子慌乱起来,“小话你怎么用了这么多灵力?你着什么急啊,你头晕吗?”他下意识伸手去扶书话,谁知手臂却直直穿过她的臂膀,他愣了一下,停在原地。 书话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脸色很淡,嘴唇泛着青白色,连束起的发都微散着——方才为了快些结束,她画符时几乎没给灵力缓冲的时间,四张符催完,丹田处已空得发慌,连呼吸都带着点虚浮。 她不是符修,自然没有符修的巧劲儿和方法。 殿内的烛火在书话视线里叠成模糊的光斑,风徹吵闹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帮你。” 他手腕一转催动自己的灵力,灵力像线,一点点嵌入书话的经脉里,只是此时书话灵力使用过急,超支的虚浮感让她开口拒绝的力气都欠些。 书话拼尽全身的力气攥紧玉佩,拳头因用力而泛上一层青筋,邻桌的女修察觉到她的异样,赶忙走过来伸手扶她,书话摇头拒绝,踉跄着往鉴灵境出口走——她只想快点出去,不能在这儿失态。 “你慢一点...”少年低沉沙哑的声音提醒她。 书话刚踏出出口,迎面就撞见等待她的小师弟。 小师弟见她脸色惨白,吓得要死,他像个炮弹冲了过去,“师姐!你怎么了?!” 三师兄已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掌心触及她冰凉的手腕,眉头立刻皱起,“怎会灵力耗得如此之快?” “师妹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二师兄担忧。 晖莲真人也赶了过来,伸手按在她的丹田处,温和的灵力缓缓渡入,书话呼吸平稳了几分,她费力地抬眼看着他们,想开口说话,谁知身子一软视线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风徹喉咙一紧,“小话!” 大师兄眼疾手快扶住书话下坠的身体,晖莲真人立刻按上她的腕脉,脸色骤变,“遭了,灵气耗竭引发经脉紊乱,快带她回房!” 书话的意识陷进一片黑暗前,听见的是小师弟带着哭腔的呼喊,是师父师兄们急促的叮嘱,还有风徹的呢喃“别睡”。 雪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很快融成冰凉的水,像谁没藏住的泪。 明明雪停了啊,书话撑着最后一刻意识想着。 [垂耳兔头]小话马上就可以筑基了,然后开始副本流[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宗门大比(二) 第6章 往事 书话做修士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可如果这是梦又太过真实了,书话站在熟悉的旧屋外,土坯墙裂着缝,院里的枯树落着碎枝,爹娘坐在院里,手里捏着刚从婶子家拿来的杂粮饼,没分给她半口。 “养你不如养只鸡,鸡还能下蛋咯咯叫两声,你能做些什么?”母亲的声音像冰碴子刮过她的耳际,父亲不耐烦地看她吼道:“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河边洗衣服,天黑前洗不完别回来。” 书话垂着眸,看着自己生满冻疮的双手,默默拿起木盆往外走。 河水冰得刺骨,冻得双指发红,可书话心里没半分波澜——就像听着风吹过枯树,听着远处的狗吠,所有的物与事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那时的她,早学会了不期待,也不难过,连“在意”都觉得是多余的消耗,哪怕有人说这世道要乱了,要灭亡了,她也只觉得,在哪儿过,都没差别。 梦境忽然转暗,嘶吼声划破村落的寂静——几只青面獠牙的妖魔闯入村子,它们身躯庞大,利爪一挥就掀翻了小屋的草房。 爹娘凄厉的尖叫声传来,书话躲在后山的石缝里,悄悄扒开草叶往外看,只见妖魔的爪子刺穿父亲的胸膛,鲜血溅在母亲的脸上,她瘫在地上哭喊,而后哭喊戛然而止。 母亲也死了。 书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连呼吸都没乱半分。 也许这些妖魔是路过,也许就是奔着人而来,妖魔屠了整片村庄,它们杀了他们又吃了他们。 直到所有妖魔仰天长啸像是惧怕着谁匆匆离去,书话这才踏着步伐脚步平稳地走向家,她低头看看爹娘的尸体,慢慢地跪了下去,她抱着父亲破了洞的身体,又搂着母亲少了臂膀的尸体。 几道剑光划破天际,修士们御剑而来,书话睁着空茫的眼睛看他们,修士蹲下来问她,声音很轻,“妖魔已除,孩子....你要不要和我们走?” 书话低下头,声音放得又轻又怯,“好。” 眼前修士的脸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书话无意识地闷哼一声,眉头紧紧拧起,额角的青筋疯狂跳着,头痛来得又急又猛,像是要把那些被压在深处的记忆,连同她刻意冰封的心一起碾碎。 梦里的血色开始扭曲,妖魔的嘶吼、人们的哭喊,全都变成尖锐的杂音,在她脑子里炸开,不断地翻涌。 那些被书话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忽然清晰得刺眼——不是模糊的“爹娘被杀”,而是具体的、带着血味的场景。 她看见父亲刚拿起锄头,就被最壮的妖魔一爪拍飞,锄头砸在地上,父亲的身体撞在土墙上,胸口瞬间被妖魔贯穿,破开个血洞,鲜血像喷涌的泉水,顺着墙缝不停往下淌,染红了墙根的野草。 父亲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什么,最终只咳出一口鲜血,头歪在肩上,再没了动静。 母亲发狂尖叫着扑过去,却被另一只妖魔揪住头发狠狠摔在地上,妖魔踩着她的背,尖利的指甲刺破粗布衣裳深深扎进皮肉里,硬生生扯掉她一只臂膀,母亲的哭喊渐渐弱下去,手指在泥地里抓出几道血痕,最后不甘的眼神定格在书话藏身的地方。 鲜血带着铁锈味的腥气在空中弥漫,最后钻进书话的鼻腔,瘦弱的身体躲藏在巨石缝中,攥着飘落的叶子,连一声气音都没发。 书话瞳孔里映着血色,心里却空得像冻住的湖面,没有害怕,没有难过,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后来修士们赶来,清理战场时发现了抱住爹娘尸体的她,有人问她是不是吓坏了,她才慢慢抬起头,让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那是她对着河水练过无数次的表情。 没人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指尖没有半分颤抖。 爹娘的死,像落了场无关紧要的雨,连让她皱眉的资格都没有,只是觉得,这样的结局,或许本就是他们应得的,就像这冷漠的世间,本就没什么值得她留恋。 书话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角没有泪,只有梦里残留的血味在意识里漫开,又冷又腥。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没在意”,而是从一开始心就已经死了,看着那些伤害过她的人,走向了他们的结局。 药香逐渐漫得满房都是,书话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已过三日,她狭小的房内站满了人,还有那位和她同考场的女修,书话躺在床上,睫毛始终没动过,脸上毫无血色。 晖莲真人指尖搭在她腕脉上,眉头拧成结,“徒儿意识陷在旧梦中,此时她灵力又虚,寻常唤醒之法没用。” “得看她愿不愿醒来。” 小师弟跪在床边攥着书话的手,眼眶通红,“师姐,我是小辰,你醒来看看我……” 大师兄站在一旁,望着床榻的目光满是凝重,手里的静心符换了一张又一张,却始终没能让书话的睫毛颤一下。 “用‘引魂咒’可行?我们进入她梦里,将师妹带回来。”二师兄摸着下巴沉声道,三师兄听了他的话觉得这是好办法,忙看向晖莲真人。 “不可。” 晖莲真人一口回绝,“你们可知筑基需丹田聚气成旋?” “徒儿丹田好像出了问题,灵气刚聚就散。”他语气里藏着怜惜,“她才耗空丹田,此时再用引魂咒万一两人意识纠缠,只会让她陷得更深。” 所有人神色一惊,丹田是修仙者最为致命又重要的地方,丹田就像一个湖泊,你要不断的注水,将水聚集在一起,才可以成为一片汪洋。 然而书话现在.... “灵气无法聚在一起...”小师弟哭得更痛苦了。 他不想师姐承受这种难受的事。 书话怀里的玉佩烫得厉害,风徹呆呆地坐在床边看她,晖莲真人的话他全部听明白了,风徹想喊书话的名字,想把她从那些过去的记忆中拉出来。 可他连实体都没有,只能任由灵气徒劳地往书话经脉里钻,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像钝刀割着他的心神。 “为什么你没有生在千年前?” 风徹沙哑的声音低低回荡,他恍惚间竟想起了与书话的初见,那时他在宗门欢天喜地的过完生辰,谁知再有意识睁开眼时发觉被困在玉佩中,再后来他就看见了书话。 她正坐在屋檐下,手里捏着本翻旧的书籍,纷飞的雪落在她发梢,她眼底的冷让他那时充满好奇。 他没有忍住向书话开了口,如他所想,书话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哪怕他出现在她眼前,絮絮叨叨问东问西,书话都只是抬抬眼,不应声,指尖继续在书页上翻动着。 后来相处的日子,大都是这样。 他会在书话练剑时捣乱,说“这里的用力点不对,你得让我这个天才教你”。 会在她沉默时找话题,讲他瞧见躲在树上的松鼠下地去偷栗子。 哪怕她总冷着一张脸,连回应都惜字如金,他全不介意。 听着她画符时“沙沙”的笔声,看着她偶尔对着古书发呆的模样,这些都竟慢慢成了习惯。 风徹心猛地一沉,他下定决心,他要让书话醒来,书话是他的好朋友,他不想失去这个冷着脸的朋友。 他不懂现在的“引魂咒”是否像自己学得一样,他双指并拢,一缕灵力绕在指尖,他咬着牙念咒,“魂魄入体,各归其位,急急如律令!” 风徹将灵力打向书话的眉心,“去!” 符纹在意识中亮起的瞬间,他的身影逐渐消散,最后变成一团小小的光晕,他一头扎进书话的识海里,冲破那层困住书话的屏障,风徹被眼前的景象攥紧了心。 书话识海深处是一片死寂的黑,她就坐在这片黑暗中央,双腿屈起,双臂环膝,整个人像被墨色裹住,连发丝都融进了周遭的黑里。 风徹急忙奔了过去,“小话!” 书话抬眼,“你来了。” “小话,我是来带你出去的,师父他们很关心你,我也是。”风徹握住书话的手,这一次,他真正的触碰到了书话。 肌肤的冰冷让他眉心微蹙,风徹的嗓音带着他都没察觉的哽咽,“你跟我出去好不好?” “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不是说让我继续做那个天才吗?” “你不可以食言,小话。” 书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是空茫的灰白,像连最后一点情绪都被抽走了,她呆呆地看着风徹,“这里很好。” “不,一点都不好!”风徹声线颤抖,“这里没有爱你的师门,没有你的吟春剑,这里什么都没有!” “小话。”风徹的声音坚定无比,“我第一次睁眼看见的是你,习惯了跟你说话,习惯了看着你…你必须跟我回去,我还没跟你做够朋友,还没帮你升到筑基,你也没有送我回家。” 漆黑的识海里,风徹身影周身的暖光虽还在发虚,却固执地围着书话,他想把自己所有的温度,都送给这个他第一眼看见、也早已刻进习惯里的人。 “要是...我早点认识你...要是我没有陨落...” 风徹越想越急,心底忽然翻涌出自负的情绪,他恨自己现在只能看着,恨自己没办法穿越时光,去填补书话过去的空缺。 要是他能提前留下那些温暖的东西,是不是书话就不会被困在冷寂的旧忆里,是不是她现在就能醒过来,哪怕只是眨一下眼睛? 风徹身上的暖意忽明忽暗,他暗道糟了,他此刻的心慌乱又急切,他盯着书话毫无波澜的脸,一遍遍地在识海里喊她,“小话,你看看我!我还在等你醒过来,等你跟我一起去藏书阁找秘法送我回家…你别困在里面了,好不好?” “我等你,我在外面等你,小话。” 风徹紧紧攥着书话的手舍不得松开,他身上的暖光正一点点变得透明,引魂咒的时限到了,他的轮廓开始发虚,连声音都带着破碎的颤音,“小话我会等你的...你别…别躲着我了…” 话音未落,风徹的身影便像雾一样开始消散。 书话僵在原地,看着那团熟悉的暖光一点点淡去,直到彻底融入黑暗,识海里只剩下无边的寂静。 就在这时,她垂在身侧的指尖忽然动了动,竟下意识地朝暖光消散的方向伸去。 “别走……”书话终于发出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过去的记忆还在识海边缘打转,可少年焦急的呼喊、固执的等待,还有他每次在她跟前絮絮叨叨的模样,忽然比那些血色画面更清晰。 书话猛地抬头,望着空无一物的黑暗,眼底第一次有了波澜。 “我跟你出去。”书话轻声说,脚步朝着识海之外的光亮迈去,那些困住她的旧忆屏障,在她抬脚的瞬间,竟像冰雪般开始融化。 书话房内,晖莲真人正准备再试一次静心符,忽然看见书话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紧接着,书话缓缓睁开眼。 眼底虽还有些迷茫,但不再是空茫的冷。 怀间的玉佩还残留着淡淡的暖,像少年没散去的牵挂,书话下意识寻找风徹的身影,瞧见他正规矩地坐在床头看着自己笑,放下了心。 “师父。”书话的声音很轻,却让满室的人瞬间静了下来,小师弟最先反应过来,扑到床边哭喊道:“师姐!你终于醒了!” 几位师兄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书话嘴角上扬,眼底悄悄掠过一丝软意。 从这里开始小话的态度就注定会转变[垂耳兔头]以后不再是冷着脸的孩子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往事 第7章 测试成绩 书话在床上休息了两日,房内药香还未散尽,这是三师兄给她熏得清心的香。 日上三竿,书话缓缓睁开眼,窗外的阳光正落在被褥上,暖得有些晃眼,她动了动指尖,风徹立马从玉佩中飘出,在她身边停下关心询问:“小话醒啦?你身体怎么样?” “我没事。”书话摇头,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漠然,连周身的气息都多了点人间烟火的暖。 风徹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我都要担心死了。” “这次...谢谢你。”书话看他,认真道:“辛苦你了。” “没有。”风徹软声说,他有点害羞,“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干嘛总说这些?”风徹抬头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直视书话的双眸,他像个无头苍蝇在这小屋内转来转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挪步到书话身边,“小话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想你有负担。” “嗯,好。”书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抿,眼底悄悄爬上笑意,原来总是絮絮叨叨的家伙,害羞起来会是这样的模样。 “师姐!你身体怎么样?”小师弟的声音最先响起,他来看师姐醒了没,没想到来得正好。 风徹皱眉,不满安静的氛围被打断,小声嘀咕让开了路,自从进入过书话识海后,风徹就发现不用开口书话也能听见他说话,这样书话再也没有理由在外面因为人多拒绝他! 而且本来大家就看不见听不着他,是书话太敏感了。 小师弟捧着做好的粥凑过来,眼睛亮得像星星,“这粥是二师兄做的,我给他说了,这粥里加了你爱吃的红枣!” 书话接过碗,双手碰到温热的瓷壁,她轻声道了句“谢谢”,虽依旧话少但让师弟瞬间红了眼眶,忙不迭点头,“不用谢不用谢!师姐你不用和我说谢谢,你快喝!” 晖莲真人随后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瓶丹药,他瞧着书话将补灵力的粥喝下后,眼底的凝重散去大半,“好徒儿醒了就好,这是我找炼丹老头为你做得补气的丹药,每日一粒。” 他将丹药递到书话面前,指尖还轻轻搭了下她的腕脉,确认脉象平稳后,才松了口气。 风徹的声音在她脑海响起,“我会监督你吃的。” 书话诧异,但也没问,“嗯。” 大师兄过了会也来到书话的房内,他带来了一叠宣纸,语气比往常温和些,“这是三师弟为你整理的解析,你之前画符的手法较为特别,灵气漏空之事或许能和这些内容互补,等你休养好再看。” 书话抬眼看向师父和大师兄,眼神清澈,“有事瞒我吗?” “哎呀...”晖莲真人被戳中心事,哎呀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还是来迟了的二师兄为她解惑,安抚着说道:“好师妹,你的丹田无法聚气,我们正在想办法,无须担心。” 晖莲真人见书话气息平稳,拂尘一扫滑过她的头顶,他松了口气,“不用急,我已让你三师兄去整理古籍,或许藏有修补之法,你的丹田旧疾还需慢慢调理,能走出困局已是万幸。” 小师弟跟在一旁一个劲点头,书话听明白了,她恐怕筑基有困难。 她早该想到的,好端端怎会突然引气入体出问题,恐怕丹田早就出了差池,只是现在才发现。 书话神色平平,她放下粥碗,“谢谢师父,你们想好告诉我便好。” 顿了顿,她想起风徹,补充道:“结束后我想出门历练。” “小话不养身体了吗?”风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不用了。”书话回他。 “为什么呀?身体养好了再说。” “我想去灵渊玄界。” 书话的回复让风徹哑口无言,他呐呐地“哦”了一声,不再吭声。 玉佩是书话三师兄从灵渊玄界得来,她又想去那里,为了谁不言而喻,风徹心底划过一丝高兴,转瞬即逝。 他觉得小话开始拿他当朋友了。 晖莲真人愣了一下,随即了然点头,“也好,凡间历练或许能遇到机缘,只是在外千万要多加小心。” “你和小辰不像你师兄他们,你们二人我总归多操点心。” “若有难处,便用这特殊的通信符,师门会立刻寻到你。”说着,晖莲真人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宗门印记的符牌,递到书话手中。 书话接过符牌,“谢谢师父。” “不过这段时日不可。”大师兄打断她的沉思,二师兄跟着点头,笑说:“宝贝师妹什么时候走不是走?不急这几天。” “先养好身子再说,你三师兄找到有几种古法或许能缓减你灵气耗散的问题,等你休养几日,我们再一起研究。” 小师弟更是凑过来,攥着书话的被角小声说:“师姐,要是需要找药材,我跟你一起去灵泽峰找,他们那里草药可多了,我认识好多草药呢!” “灵泽峰”敏感的三个字牵动风徹的心,他骤然想起那日武比,小师弟说什么安就住在灵泽峰,“不行!不许去。”他下意识开口拒绝。 “为何?”书话问他。 “那个奸诈小人在那里,我不许你去。”风徹闷闷道。 “.......” 书话无言以对。 门外忽然传来轻叩声,穿着浅青道袍的女修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卷符纸——正是符咒实操时坐在书话邻座的那位,也是老瞪她的人。 “书话师妹,”女修走上前,将符纸递过来,眼底带着笑意。 “早就听小烨说过你,只是我一直在忙师门的事不常在宗门,平日也见不到你,那天大比我还是第一次见你。” 女修自顾自说:“我是灵泽峰的符修,也是你三师兄的姐姐。” “我的天啊,这什么关系?”风徹震惊的声音闯入书话脑海。 “姐姐?有这么巧的事吗?” “不知。”书话也还在那句“姐姐”上惊讶。 只听三师兄姐姐继续开口:“鉴灵境里我一直在看你,只是我视力近些年有所下退,没有镜片的加持,我看人总是看不清,想来那会你就觉得奇怪了吧?” “我本想替我几个师弟师妹试一试测试的水平如何,谁知撞上你的事,我可是担心了好一阵。” 和三师兄一样絮叨,书话心想。 “比我还自来熟。”风徹说。 “并未。”书话冲她摇头。 不过...原来是她误解了,书话以为自己哪方面不小心冲撞了女修,惹得女修仇视自己,没想到只是视力不好。 “笔试时我见你画符手法独特,我整理了些静心符的优化纹路,或许对你后续练符有帮助。”女修的笑直达眼底,书话打量她,后知后觉发现三师兄与她眉眼确实颇为相似。 “我想起来了小话,三师兄教你符咒的时候,确实提过一句‘姐姐’,说‘姐姐教过他’”风徹仿佛抓住了重点,八卦道。 书话眨眼的动作慢了一分,翻看那些符纸,上面是三师兄同款的细致批注,她抬眸看向女修,“谢谢师姐。” 女修松了口气,“之前听说你灵力耗竭昏迷,一直没敢来打扰,如今见你醒了便把这个送来,你好好休养,等你痊愈了,我们或许能一起交流画符心得。”说完便在书话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早在女修讲话时屋内只剩小师弟一人,师父带着师兄离开了,此时见女修也走了,小师弟凑上去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最后也高兴地蹦蹦跳跳出了房门。 “师姐,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灵泽峰炸鱼去,气死一个人。” 书话抚了抚眉心,觉得好笑。 宗门大比测试的成绩出来了,书话没有让师门提前查看,她想自己去瞧瞧。 雨丝斜斜地打在窗户上溅起细碎的水花,书话坐在桌边喝完最后一碗调理丹田的药,她起身整理好衣装,推开房门往院外走去。 她掐了一个避雨诀,周身的气息立刻将雨水隔绝在外,书话目光落在雨幕里,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砸在石板上晕开一圈湿痕。 书话缓步走向主峰,身上的鹅黄色长裙分外惹眼,裙摆绣着几簇淡白小花,针脚细密,风一吹,花纹便随着裙摆轻轻晃,像沾了露水的嫩芽透着鲜活的软。 这件衣服书话很少穿,这是往年三师兄送她的礼物,出门前风徹还强烈建议她换一件,争执个不停。 书话眼眸微垂遮住眼底的情绪,唇线抿成平直的线,连下颌的弧度都透着清冷,偏偏鹅黄色又衬得她肤色白皙,几缕碎发贴在颊边,冲淡了几分疏离生出种反差的异样。 像雪地里开了朵暖黄的花,可爱得恰到好处。 刚靠近主峰公示栏,周遭原本喧闹的讨论声就轻了下来,几道目光悄悄落在书话身上,有相熟的同门凑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那是无忧峰的师妹吧?” “她居然穿了裙子,以前都只看她穿白衣的。” “怪好看的,这颜色衬得她好像没那么冷了...” 窃窃私语声虽轻但还是飘进了书话耳中,她脚步没停,目光径直投向公告栏上自己的名字,然而有个人不开心了。 风徹飘到那嚼舌根的修士面前,双指勾起,试图抠掉那人的眼睛恐吓他。 “小话,他们干嘛老是看你啊...”风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烦闷。 “一条裙子而已至于吗?不就是换了条新裙子穿吗!” 风徹吃了陈年醋般语气酸得掉牙,偏偏书话也是个反应慢的。 “不懂。”书话觉得一条裙子而已,同门的表现是有点奇怪了。 趁书话查成绩,风徹琥珀色的眸子看了又看,然后他又小声嘀咕,“他们还说小话你可爱....可能我看习惯了....” 书话回头平静地看风徹,“我不可爱。” “本来就...”风徹辩解。 就什么呢?不可爱吗?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不自信,书话不可爱吗?怎么会呢。 风徹根本没有察觉,看见别人盯着书话看,心里那点莫名的不舒服早已悄悄漫过了“好朋友”的界限。 书话没有再理他,她的目光越过层层身影,最后落在上方的榜单上——红底黑字的名单按总分排序,武比排序书话位列第三。 书话放下心,继续寻找笔试成绩,名字在中游位置不算起眼。 笔试那一栏,“及格”二字清晰印在纸上,比往年的“差3分”“差2分”多了份实感,下方的实操评分栏里,“超要求,加5分”的批注格外显眼,正是这几分,让她彻底脱离了倒数的区域。 及格了。 不是倒数了。 书话内心涌出这两个想法,她的练气结业考终于结束了,只待安心筑基了。 “书话师妹?你也来查成绩啊!”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三师兄的姐姐,她手里还拿着一卷符纸,笑着走过来,“你这次进步真大!你师兄刚才还跟我说,你实操的符纹比好多师兄都精准呢!” 书话回头,看着师姐眼底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师姐没有与她叙旧,她的事较多闲聊几句先告辞了。 另一边的风徹好像又哄好自己,他的声音带着雀跃,“我就说小话肯定能行!你看,你都及格了。” “那么多疑难杂题你都会,你真厉害。” 书话没讲话,只是又看了一眼榜单,刚转身离开公告栏,身后就传来几声轻唤——是两个外门的男弟子。 他们手里还拿着刚抄录好的符纸笔记,快步追了上来语气带着几分拘谨的热情,“书话师姐,等一下!我们想请教你实操时符纹转折的技巧,你画的符稳定性好强......” 两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明显的欣赏,连说话都比平时慢了几分。 书话眉头微皱,脚步顿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风徹左勾拳右勾拳冲着那两个人打来打去,声音带着点急巴巴的不悦,“你们两个问这个干什么?上课不好好听讲,不是每个修士都送符纸解析了吗?你们自己不会看啊!” 那两个男弟子递过来笔记,书话手指微动侧身避过,声音带着拒人之外的冷意,“书里有写。” “哦哦..谢谢师姐!那…我们之后还能再请教你吗?”其中一个男弟子又追问了一句,眼神里带着期待。 “不可以!”风徹与书话贴得极近,他的声线陡然拔高,没藏住话里的着急,“小话之后要跟我一起看修补丹田的古籍,哪有时间给你们讲这些?” “小话你要是答应他们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风徹双手叉腰不满道。 书话没理会风徹的抗议,对那两个男弟子摇了摇头,“不可。”说罢,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风徹两步追了上去,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他们肯定就是看小话你今天可爱,想找借口跟你说话!” “小话你不要穿裙子了,嗯...也不对...” “下次再有人拦你,你就直接走,别理他们!” “小话,你下次下雨再穿这件衣服呗?我觉得蛮可爱的......” 书话嘴角抿了抿,这个总爱闹脾气的家伙。 [眼镜]成功引气结课毕业(不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测试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