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公主裙下臣2》 第1章 第 1 章 大荣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十月里的天便早早飘起了雪,对此,众说纷纭。 “要我说啊,今年这么早就飘雪说明必有冤案。” 三五成群的酒肆前,有人喝了杯热酒,将碗“啪”地一声摔在桌上:“明天就是将军府上下抄斩的日子,今日就下了雪,这还不能说明情况吗?” 这一声喝斥不可谓不大,周围人连忙提醒他小声点,随后低声道:“天子脚下,这话你也敢乱说,更何况这件事不是已经落实了吗?大将军以城池许以匈奴合作,目的就是为了借兵伙同昭王造反,大将军和昭王来往的书信中明明白白写着呢。” “就几封书信便能定人的罪?”先前的大汉嗤笑一声:“简直是无稽之谈。” 众人面面相觑:“可要怎么解释大将军过往在与匈奴的战斗中无往不利,可偏偏这次节节败退,三个月连失三座城池。” 另一个人补充:“更何况,这件事可是有大将军手下的亲卫宋赫宋将军作证,他在殿堂之上指证,大将军的确进过匈奴的营帐,与其相谈甚欢,随后便连失三座城池。” “那小将军呢?”那大汉梗着脖子:“如何解释半个月前小将军和宋赫一起回来求兵支援的事?难不成大将军蠢到如此地步,明知自己要谋反,还让自己唯一的儿子回来送死?” “这……”那人沉默了一会,道:“温夫人不是一直留在京城?小将军许是借着求兵支援的名义回来接走温夫人呢。” “都是揣测。”那大汉嗤笑一声,摇摇晃晃起身,望着远处逐渐黯淡的天边,吐出一口气:“又或者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众人纷纷怒斥:“你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 大汉仰天狂笑,身形渐远渐小。 雪比暮时更大了几分,天空深邃宁静,唯有月光皎洁如新。 幽暗而密闭的牢房内,月光从通风的窗口渗入,照在角落少年苍白而瘦削的脸上。 三个月前,她还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身披金鳞甲,脚踏银莽靴,迎着众人的欢呼策马而出时,风光羡煞多少人。 可仅一夜之间,她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国贼。 半个月前,她奉父命回京请求支援,可等着她的不是备好的粮草兵马,而是天子身边近侍——金吾卫。 随之而来的便是通敌的书信,以及父亲最信任的亲卫的指控。 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下了狱。 陛下被奸人蒙骗,父亲尚在前线等她支援,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她也做过,却无人理会。 几缕雪花顺着通风口飘在陆鹤安脸上,牢狱门口忽然传来些细微的动静,她一下睁开眼,顺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 温婉的月色下,一个穿着水蓝色狐裘的女子逐渐走近,气质婉约而温柔,只消一眼,陆鹤安便认出来人。 那双警觉的黑眸瞬间融化,几乎没作犹豫,她快步走到牢门前,面上露出几分意料外的惊喜和担忧:“叶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女子开口,声音如她的长相般温柔而清浅:“等我一下。” 安抚了一番陆鹤安后,女子从袖中取下一件金钗递到那人手中,温声:“劳烦大哥了。” 那人原本神色不耐,可见到这到手的金钗,眉头又舒展了很多,最后只低声提醒:“快点,只许一炷香的时间。” 说罢转身离去。 牢房恢复静寂,叶折枝隔着牢房用目光细细打量她,半晌眸光映上水色,哽咽出声:“阿奴,你瘦了。” 陆鹤安望着眼前女子,千言万语一时哽在喉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叶折枝,陆鹤安青梅竹马,亦是她的未婚妻。 自小到大陆鹤安从不遮掩自己对叶折枝的喜爱,五岁见到叶折枝的第一面,便嚷嚷着喜欢她,在之后,更是到了京城人人都知她陆鹤安有个放在心尖上未婚妻的地步。 别人碰不得,骂不得,即便是叶折枝的父亲说她两句,陆鹤安都要将其护在身后。 可世人能看到的都是陆鹤安爱护她的画面,鲜少有人能知道叶折枝的付出。 因为比她大两岁,所以叶折枝处处让着她,照顾她,包容她的小性子,即便是陆鹤安有错在先,叶折枝也总是低头的那个。 甚至在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后,依然愿意嫁给她为她遮掩女子身份。 而今,在她深陷叛国传闻被关在地牢即将抄斩之际,叶折枝也是唯一一个来看她的人。 两人对视良久,陆鹤安到底咽下满腔的心酸,出声:“叶姐姐,你近来可好?有没有因为我的事受牵连?叶家待你如何?你……” 她还要问什么,叶折枝已然轻轻握住她的手,打断:“挺好的,我一切都好。” 陆鹤安一下咬住唇,落下泪来。 怎么会都好呢。 叶折枝的父亲尊崇嫡庶之道,从小便对叶折枝这个庶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从前有陆鹤安护着,看在她的面子上,叶眩尚且能维持慈父的模样,可如今她下了狱,叶折枝的日子可想而知。 这一切落在叶折枝口中,成了都好。 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念好不记仇的。 叶折枝见她落泪,几乎也忍不住要哭,可最终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微笑着擦去陆鹤安脸上的泪珠,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她:“你最爱的城东那家烤鸡,一路放怀里带过来还热着,快些吃吧。” 陆鹤安手里拿着叶折枝塞来的油纸,又想落泪,可自尊心不容许,一时憋得难受只慢慢打开油纸包,转移注意力。 叶折枝自然看出来了,她看着陆鹤安小口吃的模样,唇角不由弯了弯,道:“阿奴,你慢慢吃,温伯母那边我看过了,她瞧起来比你好上不少,一点也不担心,不过想想也是,温伯母一直是这般气定神闲的性格。” 自陆鹤安记事起,她的母亲的确从未和谁红过脸,一直信仰的都是尽人事听天命,所以说温云汀比她瞧起来好上不少,陆鹤安也觉得理所应当。 “还有旺福也很好,我把它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些日子还吃胖了不少。”她轻声细语地说着,又轻一眨眼,逗小孩似的道:“你要不要猜猜我把它藏在哪了?” “聚福山庄?” “嗯。”叶折枝轻轻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陆鹤安有些无奈:“那是因为叶姐姐你不管藏什么都要藏在那。” 聚福山庄名为山庄,其实只是两人儿时在郊外发现的一座小房子,干净整洁却没有人居住,时间久了便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 叶折枝从小便喜欢在里边藏东西,小到一颗石子,大到两人的婚书,有关陆鹤安的一切她都如数珍宝,将其藏在那间只有两人知道的屋子内。 陆鹤安想着,嘟囔道:“放旺福在那,怕是过不了多久聚福山庄就要变得臭烘烘的了。” 两人想到那场景,纷纷笑了出来。 可很快,陆鹤安便笑不出来了,先前的金吾卫快步走了进来,催促着:“时间到了,该走了。” 一时间,陆鹤安心头有万般不舍,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紧紧握着叶折枝的手:“叶姐姐,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寻个珍重你爱你的人嫁了,如若不然,我死也不会安心的。” 漆黑的地牢内,少年目如熄炭,残存的一点明亮灼热而动人。 叶折枝怔怔地望着她,两行泪忽地从眼眶滚落,她借着起身的动作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好。” 叶折枝走了,陆鹤安握着手中逐渐变凉的烤鸡,一颗心也变得空落起来。 她麻木地吃着手中的烤鸡,给她送饭的狱卒很快过来,一路小声说着什么,陆鹤安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她听到某句话,耳尖瞬间一动,望向那两个狱卒:“你们刚刚说什么?” 那两人一怔,看着眼前这位落魄的小将军,想到方才得知的消息,一时不知时怜悯更多些还是幸灾乐祸更多点。 其中一人道:“我们说,陆小将军你的未婚妻过些日子便要入东宫的宅院了。” 东宫,太子,沈暮雪。 一瞬间,陆鹤安的大脑仿佛被一根线串联起来,难怪叶姐姐说她一切都好,难怪她方才与自己说话时眉间总有一股化不开的愁云,难怪她在听完自己那番话后会落下眼泪。 太子,太子,谁不知道太子私生活混乱,为人心胸狭隘又蠢毒,他怎么配得上她的叶姐姐? 陆鹤安用力一握,手中的油纸包顿时四分五裂,烤鸡散了满地,那两个狱卒还未说什么,陆鹤安便望向了两人。 如同被某种野兽盯上,两个狱卒瞬间后背汗毛直竖,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陆鹤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挟持一人。 闻声而来的金吾卫顿时拔刀,警惕地盯着眼前被镣铐铐住的少年。 那被挟持的狱卒吓傻了:“小,小将军,您劫持我也没用啊,金吾卫怎会顾及我的性命。” 他说的的确没错,因为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那群金吾卫便冲了过来,长刀毫不留情地往两人身上砍去。 陆鹤安目光一凛,以镣铐为鞭,为狱卒挡下这一击的同时将他推开,旋即与金吾卫打成一片。 丁零当啷的声音不断响起,陆鹤安即便手脚被缚,仍旧不落下风,直到一声怒喝从金吾卫身后传来,陆鹤安震开围攻的金吾卫,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金吾卫们纷纷让道,来人穿着披肩飞鱼服,腰佩弯刀,径自走到陆鹤安面前,怒声:“陆鹤安,你要做什么?现在逃狱可是会被就地处决,你不想活了吗!?” “金三。”陆鹤安静静望着这位昔日的友人:“难道我不反抗明日就能活下来了?” “你!” “我没有要逃走的意思。”陆鹤安眼底闪过一抹坚决,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要去见陛下。” 金三见她如此执着,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他很想说陛下若想见她,早便见她了,可事到如今,只能咬牙吐出一句:“不行。” “那我便闯过去!” 陆鹤安的话让本就紧张的气氛再度箭弩拔张起来,就在金三准备命人拦住她时,一阵金铃声忽地从众人后方响起。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而幽冷,宛如刮骨的寒风,钻入每个人耳中,令每个听到的人都宛如被下了定身咒,灵魂都为之颤栗。 是她。 她来了。 开新文了。 原来的梗时间久远替换了,在这说一声抱歉,不过新文更加刺激,祈求大家多多支持[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清冷孤高的月色下,所有人都没有动作,只是听着铃声便已然冷汗直流。 嗒嗒的脚步声逐渐走近,金吾卫如潮水般往两边退开,露出那穿着侍女服的女子,她没有理会金三这位金吾卫首领,径自看向陆鹤安,开口:“小将军,公主请您上马车。” 大荣的皇子只有一位,可公主却并不少,但能令金吾卫都退避三舍的,只有那一位。 安宁公主,沈令妤。 有关她的传闻可谓五花八门,有人说她是恶鬼转世,心肠歹毒又不讲情面,凡是得罪过她的皆落得惨死的下场;也有人说她是狐妖转世,仗着自己的姿色专做那祸国殃民的事。 当然,这些传闻不是没有依据,一桩桩一件件都有来源。其中流传最广的,便是三年前窦丞相一家的死。 说是窦丞相的儿子本是个清正儒雅的读书人,结果偏偏在游园会上被安宁公主迷得颠三倒四,还不小心冲撞了她,结果便是,隔日他便被剥皮抽筋悬挂在城墙上。 窦相长子惨死,心痛至极状告到御前,可陛下非但没有为他伸冤,反而连带着窦丞相一家也被发配到边远之地,意外死于瘟疫。 说是意外,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个事。 由此,沈令妤在民间有了个形容——菩萨的外表,恶鬼的心肠。 对于这些传闻,陆鹤安不是没有听过,但她母亲教导过她“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所以对于那些传闻听听也就罢了。 两人交集不多,陆鹤安印象深刻的见面只有两次。 一次是她四岁,沈令妤七岁。那时的陛下刚刚登基,沈令妤作为当朝最尊贵的公主,穿着锦衣华服,一手牵着陛下一手牵着应皇后,笑容甜美而灵动,脸上写满了幸福。 另一次则是应皇后薨逝,她七岁,沈令妤十岁。犹记当时沈令妤跪拜在应皇后棺前,初显清冷的脸上无悲无喜,在一众哭声中格格不入。 后来,只有出入皇宫宴会时,陆鹤安才能见到她。她出席的时间一年比一年短,面容和气度也随着年岁增长逐渐清冷成熟,若说有什么没有变过,那便是再也未曾在她脸上见到过笑容。 再后来,陆鹤安随父上战场,有时一去几年,连皇宫宴会也很少参加,便再也没有见过。算起来,上次见面应该是三年前皇宫晚宴上。 那时她不过十三岁,刚被皇帝亲封为小将军,官居三品,巴结奉承的人不知多少。 而今不过短短三年,她便从风光无限的小将军变成了阶下囚。 陆鹤安一时陷入回忆没有应声,面前的侍女便微笑着,再一次开口:“小将军,请吧。” 陆鹤安眸光微闪,正在思索间,余光瞧见一边的金三对她拼命使眼色,那意思,别跟过去,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边是面带微笑不知来意的侍女,一边是势要将她捉拿归案的金吾卫,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陆鹤安对那侍女做了个揖,抬脚上了马车。 金三眼皮一跳,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气得将刀“欻拉”一下收回刀鞘,咬牙:“这个蠢货!” 谁不知道安宁公主沈令妤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她竟然选择跟那个女人走。 旁边的金吾卫见人离去,不由松了口气:“人被公主带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公主行事全看心情,兴许就将她带到陛下面前了呢。” 金三没有说话,只挥手让剩余人离开。 旁边的跟班左顾右盼见人都走了,压低声音在金三耳边道:“对了三哥,既然小将军都被公主带走了,那咱们安排的那些劫狱的人……” “什么劫狱?”金三偏头看他,眸中闪过一缕冷光:“若有人劫狱,格杀勿论!” . 另一边,马车平稳地行驶着,陆鹤安坐在马车内,心思却有些不定。 两人虽同乘一车,可马车中央做了隔间,陆鹤安只能看从隔窗上看见身侧那人的剪影。 她似是在看什么书,自陆鹤安上马车来便一直未曾开口,只安安静静地翻阅着,不时喝上一口茶水。 陆鹤安弄不清她的来意,也不知要去往何地,焦灼难安之际,终于先开口打破沉默:“殿下,请问我们这是去哪?” 隔窗上的剪影不急不缓地翻过一页书,这才开口,言简意赅:“皇宫。” 听到这个答案,陆鹤安心口吊起的巨石总算放了下去,同时又升起几分感激,虽然她和沈令妤来往不多,但此时她愿意带自己去皇宫陆鹤安心头十分感激。 于是她对着身侧隔窗的人郑重抱拳:“多谢公主,此恩我陆鹤安记下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可窗户那边的人却仿佛没听见般,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僵持片刻,陆鹤安尴尬地放下了手,端坐如学子,这时,身侧的人影终于动了一下,两人间的隔窗开了一个小口,一盘糕点透过小口被推了过来:“小将军今夜辛苦,吃点吧。” 陆鹤安虽说放下了心,但对沈令妤并非完全信任,于是挠了挠头装作天真的模样拒绝:“公主,我现在还不饿。” 这回,沈令妤回的很快,她反问了一句:“是吗?” 轻飘飘一句话,配着那略显清冷的语调,无形的压力在空间蔓延。 空气一时静寂,那叠糕点并没有收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令妤忽然出声:“不饿还是不信本宫?” 陆鹤安硬着头皮:“……臣,真的不饿。” 一声冷笑突兀地传来,隔窗那边的人侧眸,那带着压迫的视线几乎透过薄薄的窗纸传来,命令:“吃。” 陆鹤安浑身一凛,到底还是拿起糕点塞进了嘴里。 一路无话。 深夜的皇宫染上了夜色的沉暮,一展展猩红的灯笼宛如野兽猩红的瞳孔。 陆鹤安的心情分外沉重,马车停下,在外边侍女禀报完“皇宫已到”后,他便起身告别:“多谢公主,接下来的路我会自己走,不会连累公主半分。” 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她的确帮助了自己。 等了片刻,没听见沈令妤的回话,他便再次做了个揖,转身掀开门帘。 凛冽的寒风吹来,陆鹤安看着满地的雪色,才惊觉今夜的确很冷。 她抬脚正欲下车,突然间,身后的轿帘掀开,紧接着一股力道传来,她被人一脚踢下了马车,没等她回过神,那方才在牢狱中还对她微笑的侍女忽然神色冷怒,声音竟比这冬雪还要沁人:“罪臣陆鹤安私逃刑狱,行刺公主,来人,将这罪臣拿下!!” 陆鹤安看着那毫不留情冲她脑袋劈来的刀刃,整个人是懵的,但出色的身体素质让她往旁一滚,躲开了这一刀。 她麻利起身看着翻脸不认人的侍女和马车上毫无动静的沈令妤,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随后转身往皇宫冲去。 皇宫内很快响起守卫的怒喝:“来者何人!给我拿下!!” 皇宫外。 沈令妤的人马并没有追击的意思,先前出声的侍女靠近窗边,恭敬出声:“殿下,您准备何时入宫?” 冷风吹动马车车帘,若隐若现间可见女子清冷而动人的侧脸,她垂首轻轻吹去茶盏上的热气,声音融入雪色:“一盏茶。” . 皇宫。 陆鹤安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硬生生突破一群侍卫的包围,闯到了御书房前。 彼时,她看着灯火通明的御书房,知道自己赌对了位置,旋即,她扔掉手中刀剑,对着御书房的位置跪下:“罪臣陆鹤安,请见陛下!!” 身后的侍卫见她扔掉刀剑,顿时一拥而上,将她押住。 陆鹤安被人押着,目光却如火炬般直直望向御书房,再次大声:“罪臣陆鹤安,请见陛下!” 天地寂静,雪落无声。 良久,里边终于传来皇帝的声音:“让她进来。” 熏香袅袅,屋内烛光跳动。 陆鹤安进去时,皇帝正看着奏折,闻声头也未抬,只将那奏折扔到旁边的一堆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陆鹤安,你可知私逃刑狱是何罪?” “臣知道。”陆鹤安双腿一曲弯,咕咚跪倒在地,磕头隐声:“可臣宁死也要请陛下查明真相,还我父亲公道!” 翻奏折的手终于停下了,皇帝垂下眼望向那跪倒在地的少年,眸色随着烛火跳动明灭不定,半晌,缓缓出声:“你是觉得朕没有查明真相便判你陆家抄家问斩吗?” “臣不敢!”陆鹤安道:“可是陛下,仅凭几封不知是否伪造的书信以及宋赫空口无凭的指正,怎么能断定我父亲与昭王兄谋逆!?” 说到最后,陆鹤安言辞振振,慷慨激昂:“何况臣字曰‘烬奴’,是父亲希望我消灭天下匈奴人,他一生的愿望都在我的字中,又怎会与匈奴合作?” 皇帝看着她,语气逐渐危险:“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与昭王通信的书信是伪造的,在城外大将军宅子缴获的兵械库也是别人为了污蔑放的,甚至连近些年来购置这些兵器的账单也是假的,甚至连前线传来的军报也是捏造的,是朕识人不清听信谗言,是朕一定要污蔑你们是吗?” 说到最后,皇帝的声音隐约带了几分怒气,一张沾着血迹的军报甩在陆鹤安面前,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大将军陆剑投敌匈奴,却反遭匈奴背叛,战死当场”。 陆鹤安尚未从“私宅藏兵械”中反应过来,视线便落在了最后一句“大将军战死当场”上,她的瞳孔一瞬间放大,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父亲死了。 “绝不可能!”陆鹤安猛地抬头:“陛下!臣请求彻查此事,还父亲清名,臣发誓,臣和父亲忠心耿耿,这么些年陛下即便信不过我,难不成信不过我父亲!?” 她喘息着,因为方才的消息,情绪激荡,一时之间失了礼仪就此抬头看向了皇帝,声音中竟带了几分质问。 “放肆!”果不其然,皇帝衣袖一挥,怒气横然:“证据确凿,你让朕如何相信你父亲!?” “为何不信!?”陆鹤安咬着牙,一行泪从眼眶滚落:“父亲与您乃是儿时玩伴!他对您的衷心您当真不知吗!?” 皇帝眼皮一跳,显然已经忍无可忍:“来人!” 两名侍卫立刻进门压住陆鹤安,陆鹤安被人押着,声音嘶哑:“陛下,臣只是想求个真相。” 老皇帝闭上眼,缓缓平息情绪:“此事已然盖棺定论。” 他挥挥手,让人将陆鹤安带走。 陆鹤安想不明白,从事发至今不过半个月,调查时间甚至不足十日,陆家的罪证便如雪花般纷沓而至,更遑论其中疑点重重,为何陛下不肯让她查清。 她用力抵抗着两个侍卫的拖拽,一时之间两人竟然真的没有拖动她,随后,他们便看见陆鹤安神情恢复了冷静,眼泪尚且未干,神情却夹杂了一丝疯狂:“还是说,陛下您也怕我父亲功高震主?” 皇帝快平息的怒火因为这句话宛如浇了油般腾地升起:“陆鹤安!你大胆!!” “那臣敢问陛下,是否害怕大将军功高震主?” “陆鹤安!给朕闭嘴!” “臣敢问陛下,为何得知消息不过半月便草草结案,欲将陆家问斩?” “反了你!” “敢问陛下,又为何不将此案公开彻查?是否问心有愧!?” 陆鹤安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皇帝的怒火一声比一声旺,以至最后他抄起砚台便砸向陆鹤安,一双眼中盛满了杀意。 “噗通” 一缕鲜血混着墨汁自她脑袋缓缓流下,陆鹤安看着皇帝眼中的杀意,突兀地笑了一声。 两个侍卫哪见过这场面,更何况从陛下可怖的神情上观测,他们还是不要有所异动为好。 两人原地低头,一动不敢动,室内气氛一片死寂。 就在此时,一道脚步声不急不缓走进书房,皇帝正在气头上,见有人竟然不经禀报就敢进来,当即抬头就要怒斥。 谁料他接下来看见的场景,却是让他满脸的愤怒骤然凝住。 “噗嗤” 冰冷的锐器从后背穿透胸口,两个侍卫下意识拔剑,却在看见来人时瞬间后退。 一道身影停在陆鹤安身边,声音是前不久她才听过的,一如既往冷淡而平静:“擅自逃离刑狱,理应当斩。”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后知后觉的疼痛终于从她心口出传来,倒下去之前,陆鹤安看见了那人深青色的宫装裙摆。 来了[菜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意识在梦魇中辗转,过往片段不断在陆鹤安脑海闪回。 记忆中的母亲一直是个温柔的人,陆鹤安第一次见到她板起脸,是她六岁那年逃学和小伙伴出去放风筝。 那日,母亲打了她手板罚她跪在祠堂抄写了上百遍孙权劝学吕蒙的故事。 后来她挨板子大多是因为学习,但也有时候是她做了错事,每当这时,温柔的母亲便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厉的老师。 有关父亲的画面在七岁之后才逐渐多了起来,陆鹤安更多时候见到的都是他在战场时的铁血与冷漠。 可当年纪尚小的她提出自己也要上战场时,白日里冷酷拒绝的父亲晚上却点灯熬油,为她缝制了一整夜的战甲。 可当陆鹤安伸手去触碰那战甲时,眼前画面却轰然碎裂。 残阳映照晚霞,一片尸山血海中,陆鹤安在看见了被钉在十字架上父亲的脸,她慌忙叫着扑过去,却又在下一瞬间被人押住,闪着寒光的铡刀自上高高落下,咔嚓一声,母亲的头颅滚到她眼前,死死盯着她。 陆鹤安目眦尽裂,发出了绝望而痛苦的哀嚎。 “不!不要——” 她猛然睁开眼坐起,却因此带动了伤口。锥心的疼痛自胸口传来,陆鹤安面色一瞬扭曲,大口喘着气缓解痛楚。 “吱呀” 门从外边被推开,侍女上前神色平静:“小将军,您醒了。” 陆鹤安望着她,此人她认识,正是不久前才在监狱前见过的沈令妤的侍女。 尚未等她缓口气之际,陆鹤安忽然想到什么,一下握住她的手,死死盯着她:“今日是何日?” 那侍女似是知道她所想,被她这样禁锢也未曾反抗,只是道:“还有三个时辰天明,您母亲如今尚且未行刑。” 几乎是一瞬,陆鹤安眸中迸出某种决心:“我要见公主!” . 公主府。 银骨炭滋滋在火盆中燃烧着,发着橘红的微光,沉寂的室内,坐在案首前阖眸休息的女子忽地睁开眼,视线透过窗户的缝隙,望向窗外。 幕色青溟,天边无光,唯有纷扬的大雪自空中缓缓飘落。 “什么时辰了?” 身后的侍女轻声:“回殿下,子时三刻,这个时辰人也该醒了。”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一道声音:“殿下,小将军求见。” “进。” 昏暗的室内烛火微弱,沈令妤清了清嗓子,尚未看清那人,便听“咕咚”一声,少年跪在地上,哑声:“求公主救我母亲,助我平反。” 掷地有声的话掉入沉默的泥潭,一片静寂中,陆鹤安抬眸对上了一双映着雪色的冷清双眸。 “过来。” 她开口。 陆鹤安微怔,心底踌躇不过一瞬,便抬脚向她走去。 她看不穿沈令妤的想法,但却知道此时此刻,能够助她,也可能愿意助她的,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她一步步走去,每走近一步,沈令妤便会在她眼前清晰上几分。 时年大雪,沈令妤穿着雪色狐裘,身披大氅,整个人浸润在月光下,连发梢都透着寒意。 那双内勾外扬的凤眸不笑时显得分外冷淡而威严,她静静看着陆鹤安,忽然开口:“芍药。” 侍女立即应声下去,没等陆鹤安回神,沈令妤便定定看着她,像是在打量她的神色:“明日行刑的断头台里里外外至少三百金吾卫,除此之外,负责看管的士兵不知几何,而我最多只能给你二十个死士,如此,你还要去吗?” 还要去吗?沈令妤的话自她脑海穿过,陆鹤安明白了她的意思,明知明日营救几乎不可能成功,她还要去吗? 沈令妤盯着她,她亦盯向沈令妤,声坚意决:“去!请公主借人与我!” 彼时,先前下去的侍女已然拿出一件新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厚重而温暖的大氅将她包裹,陆鹤安却浑然未觉。 两人目光在空中对峙,沈令妤看她半晌,眸色由打量逐渐变成失望,随后口中冷冷吐出两个字:“愚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并且不能带来任何利益的行为,在沈令妤看来都是愚蠢至极。 陆鹤安五指紧握,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公主,她是我母亲,倘若连救母亲这样的行为都要考虑值与不值,我与畜生又有何差异!” 掷地有声的话缓缓回荡,沈令妤望着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眸子,竟有一瞬的恍惚,很快便在芍药的怒斥声中回神:“大胆!你怎敢……” 沈令妤伸手制止了芍药的话,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缓缓开口:“我可以借人给你,只是……” 她顿了顿,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此事无论成败,你都需答应我一件事。” 陆鹤安眸光微动,仰头看向眼前的女人:“什么事?” 月光折入她寒潭般的双眸,某一刻,竟令人觉得其幽深不见底,她挥挥手,底下人很快拿出一瓶药递到了陆鹤安眼前。 陆鹤安不明所以之际,便听沈令妤的声音响在耳畔:“我要你从此之后只听令于我,不得违抗,不得忤逆。” “如若同意,便吃下这颗药。” “咚” “咚” 伴着她的话音,陆鹤安的心口重重跳了两下,直觉告诉她,这是个会改变她一生的决定,可此时此刻,她除了吃下眼前这颗药,似乎别无选择。 她缓缓拿起药瓶打开,看着手中通体乌黑表皮发亮的药丸,一咬牙,闭上眼直接吞下,随后抬眸看向那人:“好。” 雪不知何时停下,外边的天也翻起了鱼肚白。薄薄的银霜覆在枝丫上,被光一照熠熠生辉,宛如那人黑暗中仍旧明亮的瞳孔。 脑海里又想起那少年愤怒的话语。 “倘若连救母亲这样的行为都要考虑值与不值,我与畜生又有何差异!” 桌上茶盏从热气袅袅逐渐变得音气全无,直到身旁的芍药出声提醒,沈令妤才从过往的思绪中回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芍药一听便知道这是在问昭王那边,她压低声音道:“昭王已然安全出城,陛下没有抓到昭王,如今怕是一肚子火难以发泄。” 沈令妤“嗯”了一声,神情无悲无喜:“继续盯着。” “是。” . 第一缕阳光照入京城时,熙熙攘攘的人群便簇拥着往一个方向去。 原因无他,今日是将军府抄家问斩的日子。 斩首台前,身着正红色官服的行刑官正襟危坐在桌后,瘦削脸,八字胡,一脸正气凛然却掩藏不住皮囊下装腔作势的魂。 “啪”地一声惊堂木后,众场皆寂,叶眩将目光看向了那两个侍卫押着的女子,披头散发掩不住她一身光华,即便如今临为阶下囚即将斩首,却也没有露出丝毫怯意。 “逆贼之妻温氏,其夫私通匈奴,制造战败连失城池的假象,实为用我大荣疆土与匈奴达成交易,意图勾结昭王谋反,而今罪证齐全,今日问斩!陛下仁慈,知我与大将军有故交,故来送你一程。” 他神色不明地看着温云汀,却见她忽的嘲讽一笑:“故交?你也配?” 从前她便看不上叶眩的做派,如不是陆鹤安喜欢叶折枝,两家不会有任何交集。而在陆家出事后叶眩的所作所为更是证实了她的眼光。 叶眩不语,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温云汀的性格他也有几分了解,外柔内坚,其性格圆润却又不失锋芒,平日里对他还会虚以委蛇,而今的情况下,她自然不会再装了,对他也不会好言相待。 而这,也正是叶眩所需要的。 因此,他只是眯着眼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温夫人不认我可以理解,毕竟我们的确没有太多交集,是我叶某高攀了,但今日身为行刑官,我不会因为两家有旧便徇私枉法,来人!时辰到,行刑!” 话音落下,行刑令被他毫不迟疑扔出,随着“啪”地一声落地声,刽子手高高举起铡刀,即将手起刀落之际,一道自远处飞来的长枪“轰”地一声将那即将落下的铡刀钉翻在地。 紧接一群黑衣死士自四面八方出现,不过一个转瞬,便将那看押温云汀的狱卒砍死,为首之人更是悍勇,一枪祭出,众人无不退让。 一时之间台上台下混乱不堪,金吾卫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朝着那解救温云汀之人围攻而去。 另一边,叶眩因突如其来的变故额头突突地跳,他看着那为首之人忽然目光一定,仿佛发现了什么般,死死盯着她,嘴唇抖了三下:“陆鹤安!你竟然没死!?” 今日他能来当这个行刑官是他为了向陛下表明衷心亲自求来的,可如果这个时候温云汀被人救走,他难逃嫌疑,更何况那个人还是陆鹤安,一个昨日就该死了的人。 一个早就该死的人又为什么要跳出来给他添麻烦。 几乎在第一时间,叶眩便看向了温云汀的方向,光影转变间,他的眼神也变得幽深而阴毒:“把犯人给我抓回来!宁可杀死也不要放过!” “铛”地一声后,陆鹤安和金三再度被对方震开,金三此时也终于认出来眼前的人,目光随之一变,他借着打斗的由头接近她:“你怎么还敢来!?” 陆鹤安无暇理会他,因此彼时她看见了母亲被叶眩挟持在手,她一枪震开金三,怒喝一声“闪开”便欲去救母亲,可四面八方围来的金吾卫却又在一瞬将她围地水泄不通。 金三带人堵在她面前,另一边的叶眩却是朝着她的方向大喊:“你这逆贼竟然妄图劫法场!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你亲眼看着行刑!” 他说着,一声令下命人去取来刑具,而他也并没有就此放过温云汀,而是命人将她架起来,随后取过一根长而粗的木棍,看着陆鹤安的同时狠狠对着温云汀的双腿敲打下去。 “咔嚓” “不要!”陆鹤安看见此情此景终于没忍住叫出声。 记忆中母亲最爱跳舞,虽说在大荣舞蹈是最低贱的歌舞伎才会学的,可母亲却从不觉得这低贱,陆鹤安曾见过母亲在月下起舞时的美好模样,而如今,叶眩这一棍子打断的不仅是母亲的腿骨,更是将那些美好的过往尽数摧毁。 叶眩看着痛呼出声的母子二人,犹觉不够,不是他心狠,只是如今他必须撇清和陆家的关系。 他这样想着,又命人取过一边的刀片:“陆家不忠不义不孝不悌,即便受这千刀万剐之刑也是应该!来人,给我扒去她的衣服,行剐刑!” 陆鹤安早在看见母亲腿断的那一刻便已目眦尽裂,而今见到叶眩竟然要对母亲实施剐刑,更是怒火攻心。 她此时已然不管不顾,心口的伤崩裂,她挥着长枪看向面前拦着自己的金三:“给我让开!” “当啷” 长枪与刀刃相接发出兵器碰撞声,隐约可见火花闪烁,金三再一次被震退,余光望着身后已然被扒去外服的温伯母,眸光微闪,借着被震退的空档忽的喷出一口血来。 他插刀立在原地捂住心口,陆鹤安趁着这个空档提枪直冲叶眩而去。 她跃在半空,枪尖泛寒直指叶眩喉咙,叶眩乃一介文人,面对这扑面而来的锐气压根来不及躲闪,眼见着那枪尖就要取他性命,只听“嗖”地一声。 箭羽划破长空直冲陆鹤安心口而去,危急关头,她紧急调转长枪去挡,却被紧追而来的第二箭射入肩膀。 噗嗤 鲜血淋漓间,陆鹤安看见了那站在不远处茶楼上,持弓射她之人。 太子,沈暮雪。 陆鹤安目光发寒,却无计可施,她带来的死士一个接一个死在金吾卫的围攻之下,剩余金吾卫也持刀逐渐向她逼近。 远有猛虎,近有饿狼。 他们一步步逼近,围向宛如困兽的陆鹤安,不远处,叶眩已然命人拿来剜刀准备亲自行刑。 “老贼!你敢!” 陆鹤安怒喝一声,欲再度提起长枪之际,身后“嗖”地又是一声箭羽袭来,陆鹤安不得不提枪挡住,而彼时,叶眩已然持刀狠狠剜去温云汀的一大块血肉。 “娘!” 陆鹤安瞳孔因为愤恨隐隐发颤,心碎之际又听温云汀强忍疼痛的声音传来:“走!” “娘!” “走啊!” 噗嗤,又是一刀下去,陆鹤安眼眶发红,却仍旧不肯走。 “烬奴!”温云汀一身血色,狼狈不堪却不改铮铮傲骨:“娘从前怎么教你的?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做你想做的事,快走!快点滚啊!” 温云汀一辈子优雅从容,如今在这样的关头,她不想让孩子看见自己尊严尽失的一面。 “娘。”陆鹤安哭红了眼,她想要靠近,可金吾卫似是得到谁的命令,不攻击她,阻止她靠近,又不许她远离。 于是她便看见叶眩挥刀割下了母亲的舌头:“说,我看你还怎么说!” “不要!” 陆鹤安的双眸被眼泪淹没,周围的一切在她眼前变得模糊又清晰。 眼前是叶眩忽近忽远的狰狞面容,他挥舞着手中剜刀,每一刀下去,皆有鲜血不断涌出,她看母亲变成血人,起初还能呐喊着叫她快走,可后来叶眩割下了她的舌头,剜去了她的双眼,她便这样与一个七窍流血的人两两相望。 她哭得失了声,失了智,那边的太子却在拍手大笑称好:“好,好一出精彩的母子别离!” 天地静寂,陆鹤安眼睁睁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流尽最后一滴血,变成一具骷髅架子,她无能为力,她肝胆俱裂,她跪伏在地,某一刻,忽的抬起头时,眼里却是流出了两行血泪:“倘若我活着回来,必要尔等血债血偿!” 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