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暖:首辅大人我看上你了》 第1章 新婚 红绸挂得潦草,几盏灯笼在初冬的薄暮里晃出些单薄的光晕。门庭算不得冷清,却也绝称不上热闹——几房闻风投奔来的远亲,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挤在影壁旁伸着脖子张望,窃窃私语着这首辅府邸的“小有薄产”,终究是露出了几分失望神色。 韩临就站在那不算宽敞的庭院中,身上大红的喜服是赶制出来的,针脚细密,料子却寻常。他眉宇间凝着沉静,今日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锐利。远处,母亲拉着妹妹的手,立在廊下,笑容里带着局促与不易察觉的忧心。 “首辅大人,吉时将至了。”老管家低声提醒,话音里也透着一丝对这过分“简朴”婚仪的忐忑。 韩临微一颔首。他自然明白,这场御赐的婚姻,于他,是寒门学子登顶文官之首后,皇帝用皇家血脉镀上的一层“忠诚”枷锁,也是将他更牢固地绑在皇权战车上的绳索;于那位长公主殿下,据说是深宫里一个无宠更早逝的宫女所出,年华渐长,留在宫中亦是尴尬,嫁与他这新贵,算是皇帝给双方的一个体面,或者说,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棋子。 门外终于传来了鼓乐声,不算喧闹,规行矩步,一如预料。仪仗远远谈不上煊赫,送亲的队伍沉默地将一顶装饰着皇家徽记、却同样透出几分俭朴的花轿,停在了府门前。 围观的人群——多是些好奇的邻里和零散官员派来的仆从——安静下来,目光复杂。 韩临稳步上前,依照礼制,轻轻踢了踢轿门。 轿帘被侍女掀开一角,先探出的是一只手,指尖纤细,稳稳地搭在了侍女的手臂上,随后,一抹同样是大红的身影缓缓而出。凤冠规制俱全,珠翠却稀疏,遮面的团扇将她容颜掩去大半,只留下一段白皙如玉的脖颈,和挺得笔直的脊背。 没有寻常新嫁娘的羞怯,也没有皇家帝女的骄矜,她只是站在那里,隔着团扇,似乎也正“看”向他。 两人并肩而立,向临时设下的香案行礼。天地,君亲,对拜。流程简洁得近乎仓促。礼官唱喁的声音在略显空荡的院子里回响,观礼席上那些远亲们努力做出的喜庆表情,反而更衬出几分寂寥。 皇帝赐下的贺礼与宫中几位高位妃嫔的添妆早已送到,皆如预料般,只是循例的薄礼,彰显着天家恩典,却也明明白白标示着这位长公主在圣心之中的分量。 礼成。送入洞房前,依照习俗,新妇需拜见婆母。 长公主,闺名元瑾的,在韩母面前微微屈膝。韩母慌得要去扶,连声说“使不得”。 元瑾却已站直,团扇依旧遮面,声音透过扇面传来,清凌凌的,不带多少温度,却字字清晰:“母亲在上,此后便是一家人了。” 韩临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看见母亲眼底的惶恐,也看见那位长公主殿下在团扇后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宾客开始入席,宴设厅堂,酒菜算得上精致,却绝无奢华。来客们彼此交换着心领神会的眼神,说着言不由衷的祝贺。韩临周旋其间,神色从容,应对得体,仿佛这略显寒酸的婚礼于他而言,与往日金殿传胪、琼林赴宴并无不同。 他偶尔会将目光投向那扇通往内院的新房门扉。那里安静异常。 新房内,红烛高烧。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掩上门。 元瑾缓缓放下了始终遮在面前的团扇。 露出一张清艳绝伦的脸。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眸子尤其出彩,黑得像最深的夜,里面没有新嫁娘应有的忐忑或喜悦,只有一片沉静的、近乎冷凝的流光。 她打量着这间新房。陈设简单,书卷气远多于富贵气。 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镜中映出她清晰的容颜。 外面隐约传来的宴饮声,更显得室内寂静。 她听着那并不喧嚣的动静,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随即又归于平静,只余下深不见底的思量。 与此同时,前厅的韩临借口更衣,暂离了席面。他独自立在书房窗前,望着窗外那轮清冷的冬月。 管家悄步进来,低声禀报着收到的礼单,寥寥无几,且多是些应景之物。 韩临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知道了。” 管家迟疑一下,又道:“长公主殿下带来的随身箱笼,也已安置好了。” “嗯。”韩临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管家退下后,书房里重归寂静。 韩临的指尖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着。 一场各怀心思的联姻,一个看似落魄的长公主,一个根基浅薄的新任首辅。 皇帝想用婚姻束缚他,朝中对手想看他笑话,家中亲人指望他光耀门楣,那些投靠的远亲巴望着沾光获利。 而那位长公主……她甘愿嫁入这“寒门”,所求为何?仅仅是为了逃离那无人问津的深宫吗? 他转过身,目光穿过虚空,仿佛能穿透那几重墙壁,看到新房中那个同样清醒冷静的女子。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他们是棋子,亦是对手,或许……也可以是执棋之人? 他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大红喜袍,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文与淡漠,重新向那喧闹不足、算计有余的宴席走去。 红烛,还在新房内静静地燃着。 新人报道,大家喜欢支持,不喜欢请鼓励,感谢感谢,祝大家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新婚 第2章 洞房花烛 新房内的红烛燃得正旺,将一室映照得暖融明亮,却也照出了几分过于刻意的“喜庆”。侍女们早已被元瑾屏退,偌大的内室只剩下她一人。 她已自行卸去了沉重的凤冠,如墨青丝披散下来,衬得那张清艳的脸庞少了几分之前的冷凝,多了几分平日里绝不会示人的慵懒。身上繁复的嫁衣外袍也褪下了,只着一身质地柔软的大红中衣,更显得身姿纤细。 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她正站在书架前,指尖拂过书脊,并未回头,姿态自然得仿佛早已习惯此间。 韩临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丝微薄的酒气,并不难闻,混合着他本身清冽的气息。他反手合上门,隔绝了外间隐约的残余声响。目光落在元瑾身上时,他脚步微顿。 眼前的女子,与白日里那个团扇遮面、脊背挺直的长公主似乎有些不同。卸下了皇家身份的硬壳,她看起来……更真实,也更脆弱些——当然,韩临清楚,这“脆弱”或许只是一种错觉。 “殿下。”他出声,嗓音因饮了酒,比平日更低沉几分。 元瑾这才回身,脸上没有什么羞怯,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从他微醺的眼角,落到他因饮酒而解开了最上方一颗扣子、隐约露出锁骨的颈项。他身形看着清瘦文弱,此刻在烛光下,却似乎能感受到衣衫下蕴藏的力量。 “首辅大人。”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声音依旧清凌,却少了白日的疏离,“前厅宾客都安置妥当了?” “不过寥寥数人,已尽数送走了。”韩临走近几步,距离的拉近让他更能看清她眼底那抹沉静的流光,以及……一丝被很好隐藏起来的、近乎好奇的兴奋? 这发现让他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玩味。 “寒舍简陋,委屈殿下了。”他语气平和,听不出是真觉得委屈了她,还是客套。 元瑾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环视四周:“比本宫在宫中那处偏殿,已是好了不少。”她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无抱怨之意,“至少,书很多。”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某种探究:“听闻首辅大人是两榜进士出身,文采斐然,今日一见,府上倒是名不虚传。”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没想到,首辅大人……似乎并非只会文墨。” 她的视线在他宽阔的肩线和紧窄的腰身上停留了一瞬。 韩临微微一怔,随即失笑。他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试探。看来,他这位新婚妻子,观察力颇为敏锐。 “寒门子弟,年少时也曾为贴补家用,做过些体力活计,不敢或忘。”他轻描淡写地解释,走到桌边,执起早已备好的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向她,“殿下,合卺之礼。” 元瑾看着他递来的酒杯,没有立刻去接,反而抬眸,直直望进他眼里:“韩临,”她第一次直呼其名,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笃定,“你我皆知,这场婚姻始于圣意,各有考量。” 韩临持杯的手稳如磐石,眼神不变:“是。” “但既已拜堂成礼,便是夫妻。”她继续道,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讨论一桩政事,“本宫不喜虚与委蛇,亦不愿在后宅之中耗费心神。往后如何,端看彼此。” 说完,她才伸手,接过了那杯酒。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带着微凉的触感。 韩临看着她,烛光在她眼中跳跃,那里面没有寻常女子洞房花烛应有的慌乱或娇羞,只有一种冷静的、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锋芒。她似乎……很期待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他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与她手臂相交,距离瞬间拉得极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冷的香气,不像寻常脂粉,倒像是某种草木的气息。 “殿下快人快语,”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拂过她耳畔,“韩某亦不愿辜负此番……缘分。” 两人目光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没有浓情蜜意,却有一种基于理智认可的、奇异的暧昧在流淌。 他们同时仰头,饮尽了杯中酒。酒液辛辣,带着一丝甘甜,滑入喉中。 放下酒杯,元瑾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什么。她看着他放下酒杯后,自然而然地开始解开自己腰间玉带的动作,呼吸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 韩临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外袍散开,露出里面同样红色的中衣,布料贴合身形,隐约勾勒出胸膛和臂膀的肌肉轮廓,确实不像寻常文弱书生。 他向她走来。 元瑾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轻轻抵住了冰凉的雕花床柱。她看着他靠近,那双深邃的眼里映着烛光,也映着她的身影。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失序,并非全然抗拒,反而有种压抑已久的、即将破土而出的悸动。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低头看着她,目光从她微微颤动的睫毛,落到她因为紧张(或是兴奋?)而轻轻抿起的唇上。 “殿下,”他开口,气息温热,“怕吗?” 元瑾迎着他的目光,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那股陌生的躁动,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本宫……为何要怕?” 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韩临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震动胸腔,带着磁性的蛊惑。他伸出手,并未直接碰触她,而是轻轻抽走了她束发的唯一一根素银簪子。 如云青丝瞬间披泻而下,带着凉意拂过她的脸颊和脖颈。 他指尖掠过一缕发丝,触感微凉柔滑。 “那便好。”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俯身,打横将她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元瑾低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脖颈。触手之处是温热的皮肤和坚实的肌肉,比她想象中更有力。他抱着她,步伐稳健地走向那张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榻,仿佛她轻若无物。 被放入柔软的锦被中时,元瑾仰头看着他俯下的身影,烛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朦胧的光晕。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身躯传来的热意和力量感,那种纯粹的、属于男性的侵略性,让她血液流速加快。 他撑在她上方,阴影笼罩下来,目光灼灼,像是终于撕开了平日温文尔雅的表象,露出了内里不容置疑的强势。 元瑾的心跳如擂鼓,但眼底那丝兴奋的光芒却越发明显。她看着他缓缓靠近的唇,没有闪躲,反而微微仰起了头,甚至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喟叹了一声,像是期待已久的猎物,终于等来了猎手的捕捉。 红帐不知被谁挥手落下,掩住了满室春光,只余烛影摇曳,映出帐上交叠的人影,与细碎压抑,又逐渐变得急促的声响。 这一夜,无关情爱,却有着棋逢对手的试探,利益交织的默契,以及身体本能吸引下,悄然滋生的一丝……不容置疑的甜蜜与炽热。 好喜欢两个人的小小博弈,暧昧的感觉[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洞房花烛 第3章 婚后 晨光熹微,透过新糊的窗纸,温柔地洒满内室。 元瑾醒来时,身侧已空,只余枕畔一丝清冽的、属于韩临的气息。她拥着锦被坐起,身体有些陌生的酸软,提醒着昨夜并非梦境。然而,她脸上并无新妇常见的羞赧或不适,反而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眉眼间带着一种慵懒的、餍足的松弛。 没有宫女鱼贯而入的伺候,只有两个眉眼伶俐、行动却极为沉稳的侍女悄无声息地进来,为她梳洗更衣。这两人并非宫中指派,而是她自幼在“那个地方”便跟随她的心腹,名唤青黛、素荷。她们的动作轻盈利落,对元瑾的习惯了然于心,无需多言,便将一身浅碧色的常服妥帖地穿在她身上,发髻也挽得简单雅致,只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 “殿下,老夫人和小姐已在花厅等候了。”青黛低声禀报。 元瑾点了点头,对着模糊的铜镜照了照。镜中人面色红润,眼神清亮,比起昨日那个戴着团扇面具的长公主,似乎多了几分鲜活气。她轻轻抚了抚衣袖,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这种无需时刻端着皇家架子的感觉,竟让她从心底生出几分久违的轻快。 花厅里,韩母早已正襟危坐,双手有些紧张地交握着。她身旁坐着韩临的妹妹,韩薇,年方十三,穿着一身半新的藕荷色衣裙,一双大眼睛好奇又带着点审视地偷偷打量着门口。 当元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韩母立刻站起身,下意识地就要行礼:“老身参见……” “母亲不必多礼。”元瑾快步上前,虚扶了一下,声音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如今既是一家人,这些虚礼便免了吧。”她目光转向旁边的韩薇,微微一笑,“这位便是薇妹妹吧?果然灵秀可爱。” 韩薇被那笑容晃了一下,脸微微泛红,小声嘟囔了一句:“嫂嫂。”声音细若蚊蚋。 元瑾并不在意,自然地在上首另一侧坐下。青黛和素荷立刻奉上茶水点心,动作流畅,对韩母和韩薇也态度恭谨,却又不显卑微,分寸拿捏得极好。韩母看着这训练有素的侍女,再对比昨日那些探头探脑、举止不甚得体的远亲带来的仆妇,心下稍安,又隐隐觉得这儿媳带来的下人,似乎比许多高门大户的还要有规矩。 “临儿一早上朝去了,嘱咐老身……嘱咐我们,不必等他用早饭。”韩母努力适应着新的身份,语气带着小心。 “夫君为国事操劳,是应当的。”元瑾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自然,“母亲和妹妹在家中,一切可还习惯?若有短缺,或是下人不得力,尽管告知于我。” 她的语气并非施舍,而是理所当然的家主姿态,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压迫。韩母连忙摆手:“不缺,什么都不缺。府里……很好。”她顿了顿,看着元瑾那张过分年轻美丽,却又沉静得不像这个年纪女子的脸,想起儿子那坎坷的婚事,心头莫名软了一下。 韩临二十八岁才成婚,在这京城之中,实属晚得离谱。并非无人问津,他年少中举时,也曾有过一门寒微时的婚约,对方却在他家道中落、父亲病逝后退了亲。后来他高中状元,风光无两,又有官宦人家主动结亲,谁知那家小姐听闻韩家清贫,仅有寡母幼妹,竟在婚前“突发急病”香消玉殒,内里缘由,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嫌贫爱富,另攀高枝去了。接连打击后,韩临便以“未立业,何以成家”为由,婉拒了所有提亲,一心扑在仕途上,直至如今位极人臣,才被皇帝赐婚。 韩母看着元瑾,这位长公主,虽传闻出身不好,但毕竟是金枝玉叶,如今嫁入他们这堪称“简陋”的韩府,非但没有嫌弃,反而态度温和……她心里那点因儿子被退婚而产生的郁气,不知不觉消散了些,甚至对元瑾生出了一丝怜惜——想来她在冷宫中,日子怕是比他们这寒门人家还要艰难些,怕是连些像样的吃食都没有。 这时,下人端上了早饭。清粥小菜,几样精致的面点,还有一碟刚出锅的、金黄酥脆的炸糖糕。 元瑾的目光落在炸糖糕上,眼睛几不可查地亮了一下。她执起筷子,夹了一块,小心地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香甜的热流涌入口中,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终于尝到心爱小鱼干的猫儿,那瞬间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纯粹喜悦,让她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韩薇一直偷偷观察着她,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愣住了。这位嫂嫂……好像和想象中高高在上的公主不一样?一块炸糖糕就能让她这么开心? 韩母也注意到了,心头那点怜惜更重了。她柔声道:“瑾儿若是喜欢,让厨房常做便是。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 元瑾咽下口中的食物,唇角还沾着一点糖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拭去,恢复了些许平日的沉静,但眼底的笑意还未褪尽:“让母亲见笑了。只是觉得……很好吃。”她顿了顿,补充道,“以前,很少能吃到这样刚出锅、热腾腾的点心。” 她说的是实话。在宫中,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往往早已失了温度;在“那个地方”,虽不缺衣食,但更多的是为了生存和训练,何曾有过这般闲适的、只为满足口腹之欲的时刻? 这话听在韩母和韩薇耳中,却自动解读成了在冷宫受苦的佐证。韩母眼圈微红,连声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以后想吃什么,尽管说。” 韩薇也小声插话:“嫂嫂,街东头王记的桂花糕才好吃呢,明天让哥哥下朝给你带!” 元瑾看向韩薇,笑容真切了几分:“好啊,那便先谢过薇妹妹了。” 一顿早饭,便在这样略显生疏,却意外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自此,元瑾便在首辅府正式开始了她的“宅居”生活。 韩临每日上朝、处理公务,往往夜深方归。元瑾从不干涉他的公事,也极少过问府外之事。她似乎极其享受这种无人管束、清闲自在的日子。 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内院书房,那里有韩临收藏的诸多典籍,她也带了些自己的书来,偶尔翻阅,更多时候则是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庭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一看就是半日。或者,她会带着青黛、素荷在小厨房里“琢磨”各种吃食。 她似乎对烹饪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尤其是市井间的寻常小吃。今天让厨娘做羊肉胡饼,明天亲自看着火候熬一锅糖粥,后天又兴致勃勃地尝试做一道听来的“荔枝膏水”。她并非不会,相反,她偶尔露出的手法甚至称得上精妙,但更多时候,她像是一个初次接触这些的孩童,带着一种新奇和探索的快乐。 当第一次成功复刻出街边叫卖的“冰雪冷元子”时,她捧着那碗冰凉甜糯的甜品,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甚至还分了一碗给韩薇,带着点期待地问:“薇妹妹,尝尝看,像不像外面卖的?” 韩薇吃着那碗比外面卖的还要精致几分的冷元子,看着嫂嫂那难得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心里那点因为哥哥被“抢走”而产生的小小芥蒂,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她甚至开始觉得,这个嫂嫂有点……可爱?而且好像有点可怜,连冰雪冷元子都没怎么吃过的样子。 韩母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发现元瑾带来的下人将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她和薇儿也极为尊重,府中开销用度,元瑾更是从不过问,全交由她这婆母掌管,仿佛乐得清闲。她看着元瑾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琢磨吃食,过得悠然自得,全然没有皇家公主的骄矜,反而像只终于找到安稳巢穴的鸟儿,内心那份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哪里是嫁入寒门受委屈?这分明是……如鱼得水,自得其乐。 偶尔,韩临深夜归家,会看到元瑾还在灯下等着他,手边或许放着一碟她新“研究”出来的、模样精巧的点心。她会抬眼看他,灯光在她眼中晕开温柔的暖色,问一句:“可用过饭了?厨房还温着汤。” 没有刻意的讨好,也没有疏离的客套,仿佛这样平淡的问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韩临看着她在柔和光线下显得格外宁静的侧脸,再想起朝堂上的风云诡谲,心中那根时刻紧绷的弦,似乎也悄然松弛了几分。 这座因利益结合而显得有些冷清的府邸,在这些看似琐碎平淡的日子里,正被一种无声的、温暖的细流缓缓浸润着。而这一切的中心,便是那位似乎只想“无所事事”、享受清闲,并且对此感到由衷欢喜的长公主殿下。她像一颗意外落入此间的种子,在这片看似贫瘠的土壤里,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生长方式,悄然生根,静待花开。 长公主实现梦想,啊也是作者的梦想,清闲还有美男相伴[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婚后 第4章 病弱长公主 日子如檐下静水,潺潺流过便是数月。首辅府的高墙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喧嚣与探究牢牢阻隔。府内,是一种近乎停滞的安宁与慵懒。 这位新嫁入的长公主,成了京城贵妇圈子里一个愈发神秘的存在。起初,因着韩临新任首辅的权势,拜帖与邀约如同雪片般飞来,不乏真心结交或试探深浅之辈。然而,所有这些,皆被府中以“长公主殿下身子不适,需静养”为由,客气而坚定地回绝了。 一次两次尚可,数月下来,竟无一人得见其真容,甚至连宫中的年节大宴,她也称病未出。流言便开始如同蔓草,在私密的茶会与花厅间悄然滋生——这位长公主,怕不是真的如传闻所说,在冷宫熬坏了身子,病弱不堪?或是容貌有瑕,羞于见人?再或者,那位韩首辅当真命硬克妻,连皇家公主都受不住,如今已是病骨支离? 这些揣测,或多或少也传入了韩临耳中。他并未置评,只在每日归家,踏入内院时,会用一种愈发深沉的目光,打量他那据说“需静养”的妻子。 静养? 韩临唇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 他这位妻子,确实极少出门,活动范围大多限于内院书房与寝居。但“静养”二字,用在她身上,着实有些讽刺。 每晚,当他结束冗繁公务,带着一身疲惫与朝堂的硝烟气息回到房中,元瑾总会迎上来。起初只是寻常的问候,端茶递水,后来便渐渐“得寸进尺”。 她似乎格外……迷恋他的身体。 不像初时那般带着试探与冷静的权衡,如今的她,在仅有两人的私密空间里,常常流露出一种近乎直白的、不加掩饰的亲昵与渴望。她会在他看书时,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背心,感受那衣料下紧绷的肌理;会在他沐浴时,突然推开净房的門,倚在门边,眸中含笑,带着几分狡黠问他:“夫君,可需人伺候?” 烛光映着她清艳的侧脸和微敞的领口,那眼神大胆得让他喉头发紧。 即便是在床笫之间,她也从最初的顺应与探索,变得主动而热烈,像一株找到了阳光雨露的藤蔓,尽情舒展,缠绕不休。她似乎极其享受那肌肤相亲、极致欢愉的时刻,事后也总是慵懒地蜷在他怀里,指尖无意识在他胸膛画着圈,餍足得像只被顺毛的猫儿。 韩临自认并非沉溺**之人,年近三十,心智成熟,惯于掌控一切。可面对元瑾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混合着皇家贵女雍容与近乎纯真野性的热情,他时常感到一种陌生的、难以招架的失控感。理智告诉他需保持警惕,身体却往往先一步投降。 他并非没有怀疑。一个在冷宫长大的公主,即便不受宠,言行举止间的落落大方、毫不忸怩已属异常,怎会在男女之事上如此……坦然甚至热衷?他早已吩咐心腹暗中留意元瑾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她与外界可能的联系。 然而,回报始终如一:殿下每日起居规律,多在书房看书(书目庞杂,经史子集、杂谈野史皆有),偶尔与老夫人小姐闲话,兴致来了便去小厨房钻研些吃食,或在庭院散步赏花。她带来的侍女规矩极严,与府中原有仆从交往淡薄,亦无任何可疑人员与府中联络。 简而言之,这位长公主殿下,似乎真的只是在首辅府里,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吃了睡睡了吃、有书看有美男在侧的……悠闲“宅女”生活。汇报的末尾,心腹甚至隐晦地提及,殿下近日气色极佳,心情似乎也十分愉悦。 韩临捏着那些汇报,看着窗外正饶有兴致地指挥侍女采摘桂花、准备亲自酿酒的元瑾,眉头微蹙。她脸上那纯粹而明亮的欢喜,不似作伪。可越是如此,他心中的疑窦越深。她嫁给他,真的仅仅是为了逃离皇宫,过上这般清闲日子?一个在冷宫和隐世学院长大的帝女,会如此简单? 这日傍晚,韩临回到书房,便见元瑾又窝在他常坐的那张太师椅旁的小榻上,捧着一本游记看得入神。旁边小几上放着一碟她新做的藕粉桂花糕,清甜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 他处理公文,她便在旁安静看书,互不打扰,却又气息交融,这已成为他们之间一种奇异的默契。 放下笔,韩临揉了揉眉心,状似无意地提起:“今日下朝,安亲王府的长史特意在宫门外候着我。” 元瑾从书页间抬起头,眸中带着询问。 “安亲王王妃下月要办赏花宴,遍请京中权贵及女眷。”韩临看着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王妃的人,言语间颇为关切,言道殿下入京许久,一直深居简出,盼能借此机会,与各家女眷相识,也免得……外界无端揣测。”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略带嘲意的弧度,声音压低了些,近乎耳语:“若再不出面,恐怕不少人要以为,我这位新任首辅,连陛下赐婚的公主……也‘克’死了。” 这话说得委婉,却直指核心。元瑾自然明白其中关窍。她放下书卷,站起身,走到他书案前,双手撑在案边,身子微微前倾,一双妙目流转,带着狡黠的光:“哦?夫君是怕坐实了克妻的名声,以后不好再娶么?” 她靠得极近,身上淡淡的桂花甜香与他熟悉的清冽气息交织。韩临抬眼,便能看见她领口处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和那微微敞开的衣襟下若隐若现的弧度。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只是觉得,殿下若一直避而不见,恐非长久之计。难免有人借此生事,编排殿下,乃至天家。” 元瑾歪着头,指尖轻轻划过他摊开的奏折边缘,像羽毛般搔刮着:“那……夫君希望我去吗?” “全凭殿下心意。”韩临握住她作乱的手指,掌心温热,“只是,安亲王是宗室长辈,王妃亲自相邀,若再推拒,未免失礼。” 他的手掌干燥而有力,包裹着她的指尖。元瑾没有抽回,反而就着他的力道,绕过书案,顺势坐到了他腿上,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她贴近他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既然夫君都这么说了……那本宫便去瞧瞧热闹也好。” 她声音带着笑,又软又媚:“只是,我许久未见生人,若到时言行有何不妥,丢了夫君的脸面……” 韩临手臂揽住她纤细却柔韧的腰肢,防止她掉下去,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和那明显带着挑逗意味的话语,眸色深了深。他这位妻子,似乎很乐于看他“难以招架”的模样。 “殿下仪态万方,何来丢脸一说。”他稳住呼吸,声音略显低沉,“只是,京中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王妃此番邀约,未必只是赏花那么简单。” 元瑾轻笑出声,指尖点在他胸口,画着圈:“有夫君在,我怕什么?”她语气轻松,带着一种全然信赖的、甚至是跃跃欲试的兴奋,“正好,我也闷了许久,出去走走,看看这京中的贵女们,都是何等风姿。”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带着点期待,反倒让韩临心中那点疑虑更重了一分。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意盈盈的脸,那双眼睛里,除了狡黠与亲昵,似乎还藏着更深的东西,让他看不真切。 “好。”他最终应道,揽着她腰的手臂紧了紧,“那便一同前往。” 平静的日子,终究是要被打破了。这场赏花宴,是单纯的名利场交际,还是暗藏玄机的试探?他低头,看着怀中似乎全然不觉风雨将至、只享受着此刻暧昧温存的女子,目光幽深。 元瑾则将脸颊贴在他颈侧,感受着他平稳的脉搏和温热的体温,唇角弯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带着几分兴味的弧度。 终于……要开始了么?这京城的风云,她避了半年,也该去会一会了。顺便,也让某些人看看,她这位“病弱”的长公主,究竟是何等模样。 [三花猫头]不爱出门的宅家长公主也很有趣,可能也是大家的梦想生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病弱长公主 第5章 朝堂之上 晨钟撞破帝都的薄雾,重重宫门次第开启。文武百官手持玉笏,身着各色品级官服,鱼贯而入,肃立于金銮殿内。 龙椅之上,年轻的皇帝——曾经的边军统帅,如今的天下之主——萧景琰,指尖轻轻点着紫檀木的扶手,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泾渭分明的两列朝臣。他那张经历过沙场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玩味的审视。 朝议伊始,便是关于是否进一步开放东南沿海商贸的争论。 “陛下!”一位身着绯袍、须发花白的老臣率先出列,是户部尚书,出身清河崔氏的崔明远。他声音洪亮,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海上贸易,利刃之双锋也!虽可获珍宝厚利,然夷商狡诈,易起争端,更恐倭寇海盗借机滋扰,坏我海防!且奇技淫巧之物流入,易使民心浮躁,不事生产!臣以为,当以稳妥为上,维持现有市舶司规模即可,不宜妄动!” 他话音未落,另一侧一位年岁稍轻、同样身着绯袍的官员便跨步而出,正是新任的工部侍郎,寒门出身的柳承志。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朗声道:“崔尚书此言差矣!百年前大劫,生灵涂炭,各国休养生息,协议止战,然我朝历经十年内耗,国库空虚,民生凋敝!开放海贸,引入海外物产,输出丝绸瓷器,乃充实国库、活络民生之捷径!至于海防,正因有患,更当以商贸养水师,强军备,而非因噎废食!闭门造车,岂是强国之道?” “柳侍郎说得轻巧!”一位御史台的官员立刻反驳,他出身太原王氏,“水师建设,耗费几何?钱从何来?莫非又要加赋于民?且夷商带来的,岂止货物?恐有异端邪说,扰乱我朝纲常伦理!” “王御史莫非忘了,去岁东南水患,赈灾钱粮捉襟见肘之时,是谁在反对开设新的盐引以筹款?”一位来自都察院的寒门御史冷笑接口,“如今有望开辟新财源,却又诸多推诿,下官实在不解,诸位大人究竟是忧心国事,还是忧心自家海路生意受挫?” “你!血口喷人!” “下官只是就事论事!” 霎时间,金銮殿上如同煮沸的水。老牌世家的官员引经据典,强调祖制、稳定与风险;新晋的寒门官员则力主开拓、务实与变革。双方引据经典,互相攻讦,看似为了海贸利弊,字字句句却都透着阵营分明的火药味。议题很快从海贸本身,蔓延到赋税、军备、乃至道德纲常,吵得不可开交。 韩临立于文官队列之首,身姿挺拔如松,绯色仙鹤补子官服衬得他面容清俊,神色却是一片沉静。他并未急于加入战团,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在双方争执到关键处,或偏离主题时,言简意赅地插上一两句,或引回正题,或点出要害,总能暂时压下纷争,让讨论回归实际。 然而,他每说一句,都能感受到来自两侧或明或暗的视线——有依赖,有审视,更有毫不掩饰的敌意与不服。 他太年轻了。二十八岁的首辅,在本朝前所未有。纵然是状元之才,纵然在平定内乱、辅佐新帝登基的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这般火箭般的擢升,依旧让许多靠着家族荫庇、熬资历上位的世家老臣心中不忿。更何况,他推行的诸多新政,选拔寒门,触动了不少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 龙椅上的萧景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韩临在漩涡中心勉力维持着平衡,看着那些世家老臣眼中对韩临的轻蔑与对新政的抵触,也看着寒门新秀们眼中对韩临的期冀与对打破阶层壁垒的渴望。 他想起了这十年的动荡。父皇骤逝,几位皇兄为了那个位置斗得你死我活,老三老四先后上台,却一个比一个昏聩,尤其是那趁乱上位的五皇兄,几乎将祖宗基业败光,外交崩坏,内政糜烂,引得外敌趁虚而入,边关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飞来。是他,带着麾下将士,先御外辱,再清君侧,一路血战才坐上这至尊之位。 登基之后,他深知积弊已深,非猛药不能去疴。他需要一把快刀,一把不属于任何旧有势力、能为他披荆斩棘的刀。韩临,这个出身寒微却才华横溢、在关键时刻展现出惊人魄力与谋略的年轻人,正是他选中的那把刀。提拔他,重用他,都是为了更快地打破旧有的格局,建立属于自己的、稳固的朝堂力量。 开放海贸,亦是新政的重要一环。国库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来恢复民生,整饬军备,推行改革。但他也清楚,这势必会触动沿海那些与世家大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豪强、以及依靠传统陆路贸易获利的权贵们的蛋糕。 下面的争吵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高,几乎要将殿顶的琉璃瓦掀翻。 萧景琰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耐,终于,他轻轻抬了抬手。 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立刻会意,尖细悠长的声音响彻大殿:“肃静——!” 纷杂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龙椅之上。 皇帝的目光缓缓扫过众臣,最后落在韩临身上,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众卿所言,皆有道理。海贸之事,关乎国计民生,不可不察,亦不可不慎。”他顿了顿,看向韩临,“韩爱卿,你身为首辅,总理朝政,对此事有何见解?” 瞬间,所有的压力,明枪暗箭,都汇聚到了韩临一人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持笏出列,步伐沉稳,声音清晰而冷静地响起,在这刚刚经历过喧嚣、此刻显得格外寂静的大殿中,一字一句,开始陈述他深思熟虑后的方略。 皇帝萧景琰的目光落在韩临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这位首辅,能力毋庸置疑,但能否在这新旧势力交织的泥潭中站稳脚跟,平衡各方,才是真正的考验。 韩临持笏出列,身姿如松,面对满殿目光,声音平稳无波,清晰地响起: “陛下,诸位同僚。海贸之利,在于开源,之弊,在于失控。柳侍郎所言充实国库、活络民生,乃切中时弊之论。然崔尚书所虑海防、教化之患,亦不可不防。” 他先肯定了双方的部分观点,姿态不偏不倚,随即话锋一转,直指核心: “然,利弊权衡,在于‘度’与‘法’。臣以为,当有限度开放,择两三处良港,增设为特许通商口岸,非全面放开,以控风险。同时,即刻着手修订《市舶司则例》,严定夷商准入、货物稽查、税收比例,并明文规定,凡有夹带违禁、传播邪说、滋扰地方者,严惩不贷,夷商及其背后商团,永久禁止入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露不以为然的世家老臣,继续道:“至于海防,正可仿效前朝‘以商养战’之策。增设之海关税收,可划定专款,用于建造新式战船,训练水师,沿海关隘设烽堠、筑炮台。商贸愈盛,水师愈强,海疆反而愈固。若因潜在之患而弃眼前之利,无异于坐视国库空虚,民生困苦,若他国借此壮大,我朝将来何以自处?” “至于奇技淫巧、纲常伦理,”韩临声音微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我天朝上国,自有煌煌气象,兼容并蓄方显胸襟。只要法令森严,引导得当,何惧些许外物?若因惧怕而固步自封,才是真正动摇国本。” 他的方案,既没有完全否定保守派的担忧,提出了限制和法规,又支持了改革派的开源主张,并给出了具体的、看似可行的执行路径。尤其是“以商养战”和“有限开放”的思路,让一些中间派官员微微颔首。 然而,利益之争,岂是道理可以说通? “首辅大人高论!” 崔明远再次出列,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然则,特许口岸选址何处?税收比例如何划定?新建水师,统帅何人?这其中牵扯诸多,岂是纸上谈兵可定?若处置不当,引得地方动荡,海疆不宁,谁来承担后果?” 他这话,直接将矛头指向了韩临,暗示他年轻缺乏经验,方案空泛。 “崔尚书所言极是!” 立刻有世家官员附和,“东南沿海,宗族林立,关系盘根错节,骤然变动,恐生事端!” “水师统帅,关系海防命脉,非德高望重、熟知海事者不能胜任!” 另一人意有所指,显然是想安插自己人。 寒门官员这边也不甘示弱。 柳承志立刻反驳:“凡事皆有风险,岂能因噎废食?首辅大人已提出循序渐进之策,细节自可召集相关各部详议!莫非因有困难,便一事不做?” “正是!如今国库空虚,边军饷银尚且拖欠,若不开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军队溃散,外敌再临吗?” 一位兵部的寒门郎中激动道。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激烈的争论。只是这次,焦点部分转移到了韩临方案的细节可行性,以及背后的人事安排、利益分配上。双方引经据典,互相攻讦,甚至开始翻旧账,揭短处,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萧景琰高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他需要的就是这种争论,只有在争论中,才能看清各方的底线,看清哪些人是真心为国,哪些人是为了一己私利。他偶尔会插言一两句,或肯定某一方的部分观点,或对某一具体问题提出质疑,引导着争论的方向,却不轻易表态。 最终,在一片嘈杂声中,皇帝抬手制止了无休止的争吵。 “海贸之事,关乎重大,非一朝一夕可决。韩爱卿所奏,颇有见地。着内阁会同户部、工部、兵部及相关地方督抚,就特许口岸、税收细则、水师建设等项,详议章程,半月后具本再奏。” 他一锤定音,将具体事务交给了下面去扯皮,自己保留了最终决策权。 “退朝——” 太监尖细的唱喁声响起,百官躬身行礼。 下朝之后,金銮殿外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官员们三三两两走出,脸上的表情各异。 韩临刚步出大殿,柳承志等几位寒门出身的官员便立刻围了上来,神情振奋。 “首辅大人今日所言,真是切中要害!有限开放,以商养战,实在是妙策!”柳承志低声道,眼中充满钦佩。 “只是那些老顽固,必定还会从中作梗。”另一人忧心道。 韩临神色平静,一边缓步向外走,一边低声道:“无妨。章程细则,我等需仔细推敲,务求周密,让他们寻不到太多错处。水师统帅人选……是关键,需早做准备。” 他与几位寒门官员低声交谈着,步履从容,但话语间的机锋与谋划,却丝毫不逊于朝堂上的争论。 另一边,崔明远、王御史等几位世家重臣走在一起,脸色阴沉。 “黄口小儿,异想天开!”崔明远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人听见,“海上之事,错综复杂,岂是他读几本死书就能料理的?” “陛下对他倒是信重得很……”王御史阴恻恻地道,“不过,这差事若是办砸了,看他如何收场!” 他们交换着眼神,心中自有盘算,显然不打算让韩临的方案顺利推行。 更有一些品级较低、或是立场暧昧的官员,则如同滑溜的游鱼,在人群中穿梭。 一位官员凑到韩临这边,满脸堆笑:“首辅大人高瞻远瞩,下官佩服!日后若有驱使,下官定当尽力!” 表完忠心,又迅速溜走,似乎生怕被世家一派看见。 另一位则凑到崔明远那边,低声下气:“崔公,下官觉得首辅那方案,漏洞颇多,尤其是税收一项……” 还有的则聚在一起,看似闲聊,实则交换着信息,观察着风向。 “听说安亲王王妃的赏花宴,给首辅府也下了帖子?” “可不是吗?那位长公主殿下,入京半年,可算是要露面了。” “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这赏花宴,怕是有好戏看咯。” 牛鬼蛇神,各显神通。这宫门之外的广场,俨然是另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韩临摆脱了围上来的寒门官员,正准备登上自家的马车,一位身着紫色官袍、面容富态的中年官员笑着迎了上来,是光禄寺卿赵汝成,出了名的墙头草,与各方关系都不错。 “韩首辅,请留步。” 韩临停下脚步,神色淡然:“赵大人有何见教?” “不敢不敢,”赵汝成笑容可掬,压低声音,“下官听闻王妃娘娘的赏花宴,贤伉俪将会拨冗出席?真是太好了!内子一直仰慕长公主殿下风仪,届时定要好好拜见。” 他这话,既是打探,也是示好。 韩临心中明了,面上不动声色:“有劳赵大人和夫人挂心,殿下身子已好些,届时会随本官一同前往。” “那就好,那就好!”赵汝成连连点头,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 坐上马车,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韩临才微微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朝堂上的唇枪舌剑,下朝后的虚与委蛇,都耗费心神。 他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元瑾那带着狡黠与慵懒笑意的脸庞。与朝堂上这些心思各异的面孔相比,她那看似简单直白的“贪欢”与“享乐”,反而显得……有几分珍贵了。 只是,这份“简单”之下,究竟藏着什么?赏花宴上,她又将如何应对? 马车轱辘,向着首辅府驶去。而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静。 不太会写朝堂,努力努力,希望可以更好~[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