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垂涎欲滴的他》 1、第一章 颠倒囚塔1【重写】 冰晶宫殿绵延千里,无尽的暗与寒笼罩着宫殿,唯一的一点光亮和暖意竟源自邪神的私牢。 争奇斗艳的花儿长满私牢外,绿藤爬满生锈的铁栏杆,垂下几缕金丝。 林漾坐在囚笼里闭目养神。 千年不变的脚步声逐渐靠拢,在距离林漾三尺的地方顿住。 林漾撩开眼皮,又闭上。 邪物今日穿了鲜红色,左耳戴了一串同色的长长的流苏,银白的发上落有雪,冰白的眸和这宫殿一样森冷。 他是赤着脚过来的。 这邪物千年如一日不喜欢穿鞋,最好把那双脚冻烂! 林漾在心中恶狠狠的想。 林漾眼睛眯起来一条缝,那双冰花似的眼眸在注视着他,林漾索性完全睁开眼睛,这邪物还在看他,林漾瞪回去,邪物不为所动,半个小时过去,林漾眼睛已经酸了,这邪物还在盯,甚至眼睛都没有眨过一次。 林漾试探往左边挪,这邪物视线往左转,他往右边偏,邪物的眼睛也往右边跟。 这样的场景在这千年里上演了数万次。 林漾琢磨不透这邪物在想什么,虽说他已经活了数千年,但这邪物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万年之久。 世人并不称其为邪物,在那股绝对的力量面前,人们称其为邪神。 邪神行走世间招惹来怪物,人类与这些怪物斗了千年万年,延续到林漾时,人类几乎要灭绝。 他接过守护人类的重任,但先背叛人类的却是人类自己,他们自愿被怪物寄居,成为怪物的养料,和怪物共生。 这些人里甚至有林漾的朋友,林漾的恩师,林漾的父母。 他们在无尽的绝望里妥协,他们说林漾我累了,林漾,成为怪物有什么不好呢? 林漾挥开了他们淤泥化的手,至此天地间只剩下林漾最后一个人类。 暖如春日的私牢里,林漾怔怔看着自己的手,也许,他也早已不是人类,没有哪个人类像他这样千年不老不死不灭。 这是邪神的诅咒,作为他不肯归顺的惩罚。 “林、漾,”宛若冰雕的邪神叫他的名讳,“你仍旧不愿意放弃人类的身份吗?” 不可直视邪神的眼睛,不可倾听邪神的声音,不可嗅闻邪神的气味,无论是人还是怪物靠近邪神的瞬间都会彻底疯掉。 林漾抬起头,在身体颤栗中,乌黑的眼眸仰视邪神,“是,我绝不抛弃我为人的身份,你不杀我,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邪神注视林漾乌黑的眼眸,空气在瞬间变得稀薄,两只透明的断手掐住林漾的脖颈,林漾的脸颊逐渐涨红,他双腿在地上乱蹬,牵动着束缚住他脚踝的锁链哗哗作响。 他死死盯着着邪神漠然出尘似仙人的面孔,想划伤这张脸,看这张脸涂抹上血腥,跪在他脚步痛哭流涕的求饶。 届时,他一定踩烂这张脸。 极度的缺氧致使林漾大脑晕眩,濒死之际,掐住他脖颈的双手猝然消失了。 新鲜的空气涌入,林漾咳得厉害,他脖颈处留下骇人的青紫掐痕。 邪神冰白色的眼眸注视林漾脆弱痛苦的面孔,俊美的面容无喜无悲,宫殿森冷的风晃动他耳边鲜红色的流苏:“人类同蝼蚁无异。” 连着几日,邪神没再出现。 林漾乐得自在,他将心思都放在解开牢门的禁制上,时至今日,他依旧没有放弃逃出这冰晶宫。 解开牢门只是第一步,他还要去策反那些投靠怪物的人类。 但往往林漾刚走出牢门就会被一双温度极低的手掐着后脖颈扔进牢狱。 “咔嚓——” 猩红的符文散去,门锁应声而开,林漾挑眉,这次解锁的时间貌似比之前都要短上许多。 他试探着伸出脚,没有反应,那邪物没有管控他。 林漾眉尖儿颦起,不太对,他眸光幽幽,能够让邪神忙起来的事情可没一件好事情。 林漾正欲出去,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震颤的架势像是有一万只脚朝这里奔过来。 林漾退回牢狱准备见机行事,一张没有血与肉的人皮突然隔着铁栏杆贴上林漾的脸,它的皮皱起,空洞的嘴巴张大,发出的声音漏风,透着歇斯底里的尖锐:“大人,求您救救我们!邪神大人他……” “邪神大人他疯了!”眼睛长在脚底的九头怪哼哧哼哧过来,它笨重的身体撞上铁栏的符文,在瞬间变得焦糊,就这它也没放弃求助林漾,长着两个瞳仁的单眼布满红血丝,“大人,只有您能阻止这一切!” 紧接着无数的怪物蜂拥而至,它们跪在牢笼外,七嘴八舌的哀求。 一只翅膀雪白,瞳眸呈金色的小羽蛇抱着自己的尾巴,费力的扇动着未完全发育好的翅膀飞到最前面来。 怪物们在看见小羽蛇的瞬间,纷纷噤声。 这条尚在幼年期的羽蛇是邪神大人饲养的宠物,名唤00。 00轻易穿过禁制,巴掌点大小飞到林漾面前,金色的眸怯生生的。 “大人,邪神失控将自己炸成了无数片,现下这些碎片流出冰晶宫殿涌入到万千小世界里,小世界无法承载邪神的力量,若无人加以阻止,这些世界都会崩坏,无论是怪物还是人类都会灭绝。” “大人,您和邪神争斗上千年,已经无限接近于神,只有您能阻止邪神,求求您帮帮怪物……也帮帮那些幸存的人类。” “我们全体怪物向您承诺,这场浩劫若能顺利度过,绝不再恶意破坏人类的生活,我们愿意和人类和平相处。” 00的声音不大,磕磕绊绊的讲完,它紧张的看着林漾,林漾和主人的争斗它都知晓,怪物和林漾是敌对阵营,可那些人类……也同样背叛了林漾。 林漾成为了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它不确定所有的世界消亡对于林漾来说究竟是灾难还是恩赐。 “好。” 00闻言,金色的瞳睁得圆润,嘴巴也微微张大,露出小尖牙。 林漾话锋一转,“但我又如何确保事成之后你们会信守承诺?毕竟你们怪物连心都没有,更别说道德廉耻。” 皱巴巴的人皮呈上一张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薄皮纸,上面绘着它的模样,“这是我的魂纸,魂纸毁坏,我将不复存在,我将它交给大人,生死都由大人掌控。” 它们这些怪物自发追随邪神,这魂纸该早早献给邪神,但那位邪神不收,也从不过问它们的事宜。 其他怪物也学着人皮纷纷献上自己的魂纸。 薄薄的纸张逐渐汇聚成沉甸甸的分量落在林漾的掌心,林漾勾唇,不需要怪物哀求,这邪物他也会去杀,毕竟这可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 00的小手抱住林漾的拇指,生着鳞片的冰凉尾巴一并缠上,糯米团似的脸贴着林漾。 金色的光晕扩散开,林漾所处的空间与时间被撕裂。 00的嘴巴被吹成波浪蛋花儿,“大人!窝们现在就粗发!” 过了许久林漾的脚底才有实感,他从晕眩中睁开眼,无边无际的冰晶宫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万物栖息的世界。 冰晶宫殿是邪神居所,超脱世界之外,世界则有无数小世界,它们各不相同,自成天地,人类曾经是这些世界的主人,但最终所有的世界都被怪物尽数污染。 正如这个世界,属于人类的建筑群消失不见,地面爬满泥泞,不均匀的散落着巨石,这些石头有小有大,小则不足拳头,大则高若半山,上面无一例外长满了青苔。 林漾仰头看去,一座空中浮岛占据他的视线,浮岛上耸立着一座神殿,无数的黑色铁链从天际地面延伸钉死在浮岛,更有密密麻麻的锁链捆缚着神殿。 像是极为恐惧里面的东西会出来一样。 “那不是天,”林漾黑润的眸微眯,“是流动的海水,海水里有变异的怪物。” 00仔细去看,蓝色的天际波光粼粼,水流在其中晃动,不时会有一团血花炸开,是那些怪物在互相蚕食。 00担忧:“它们好像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怪物会危害人类是因为怪物本性恶劣,掠夺、杀戮,这些都刻在它们都骨子里,但它们并非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丧失理智的怪物比怪物难缠千百倍。 林漾的目光聚焦在被锁链层层束缚的神殿上,“邪物应该就在神殿里,你送我上去,我现在就杀了他。” 飞在半空的00抱紧自己的尾巴,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先去找幸存者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再做打算,贸然攻过去会不会太冒进……” 00突然止住声音,一把雪白森寒的刀抵在它的脖颈,林漾微微俯身和00平视,唇角噙着冷冰冰的笑,“我没什么耐心。” 00的毛被吓得炸起,金色的眼泪断了线一样掉,林漾大人好恐怖,比主人还要恐怖! “对不起,对不起!”00疯狂道歉,“邪神是杀不死的!杀戮只会增长邪神的破坏力!” 林漾手中的刀停在小羽蛇的脖颈处,他两只手指捏住小羽蛇的脑袋,“说。” 00语速飞快:“大人您之前和邪神对打应该能感受到邪神受伤后力量反而会更强,邪神杀不死只能……” 林漾手中的刀是他灵魂的一部分,刀在他手中如光点般消散,他眉眼压低:“只能如何?” “只能用爱去感化邪神。” 林漾:?《 》 2、第二章 颠倒囚塔2【重写】 00咽口水,颤颤巍巍继续讲:“人类的故事里都讲用爱感化反派,反派放下仇恨,世界得到拯救。” 它每多说一个字,林漾的脸就黑一分,“我和他之间只有恨,绝不可能有爱这种恶心的东西。” 00懵懂道:“那你们可以做恨,做着做着就有爱了,书里都这么写。” 林漾阴测测:“书里还写反派最终被千刀万剐,想试试吗?” 00恐惧摇头,它抱着尾巴蔫巴巴讲:“我的力量有限,跳跃世界线已经用了我九成力量,而且这囚塔设置的禁制复杂,即便我的力量没有损耗,也解不开这样难的禁制。” 林漾仰视流动的海水下悬浮的囚塔,若隐若现的黑雾萦绕在囚塔周围,不详的红色掺杂其中,带给林漾的感觉极为不适。 “警告,发现异物踪迹,请迅速对异物进行捕捉!” 一道声音嘶哑难听的声音突然响起,林漾脚下四周的淤泥里突然露出数双眼睛,这些东西从淤泥里爬出来,将林漾围困住。 淤泥爬满了这些东西的全身,依稀可以分辨出这些东西有着人类的上半身,下半身则是鱼尾。 像是童话故事里恶化的人鱼。 他们黑黝黝的浑浊眼睛渗人的盯着林漾,涂着淤泥的唇瓣蠕动。 “异物该死!” “祸端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是人类的语言,但他们的声音都粗鄙难听,刮过耳膜形同精神折磨。 他们拿着鱼叉靠进林漾,配合上笨重的鱼尾,走路姿势七扭八歪。 包围圈越来越窄,生着血锈的鱼叉架住林漾的脖颈。 林漾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我没有恶意,也不是你们口中的异端,这其中是不是存在什么误会?” “还敢狡辩!”用鱼叉架住林漾脖颈的青年名唤乞循,“你穿着邪物的服饰!祈水国幸存者千余,银姣和人类里都从未见过你这样漂亮的面孔!” 乞循瞳中写满浓烈的恨,眸底隐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惧,“你身上有那个贱种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被鱼叉抵住的林漾穿着一件做工极为复杂精细的长袍,以红色为底,以白色为外衣,珍稀的蝶翅盛放于他的裙摆处,浸红的金丝软线于白色外衣上勾出大片的曼陀罗花。 腰际则配了一条鲜红的宽约半掌的红色腰封,金色的铃铛垂落。 繁琐夸张程度难以形容,林漾裹在衣服里,像是被捏出来的精巧人偶。 林漾张嘴又闭上。 他是囚犯,穿的囚服,那邪物送过来什么他就穿什么。 至于味道... 他被那邪物关了千年,一点味道都沾不上,他得是什么极品人形过滤纸。 林漾颇有些生无可恋,他在心底恶狠狠给邪物记上一笔。 乞循看着模样盛宴的美人颦眉,淤泥都遮掩不住他的大惊失色,“将这邪物的脸捂住!它要装可怜蛊惑人心!” 就近的‘人鱼’尚玄弯腰捧起泥巴,黑黝黝的眼睛一闭,鼓起赴死的勇气。 林漾猝不及防被泥巴涂了满脸,泥土的腥味和黏腻的触感铺面而来,林漾攥紧拳头,想和邪物决一死战的念头达到顶峰。 尚玄看着林漾被泥巴衬得愈发黑凌凌的双眸,手心残留着林漾皮肤的触感,迟疑道:“头儿,这邪物的眼睛太容易进行蛊惑...要不要挖出来?” 乞循看向林漾的眼睛,仓促移开,他和尚玄讲,“不可随意处置邪物,阿大和阿小捅了那贱种一刀,第二天就被不知名的东西剁成了肉泥。” 乞循扬声:“将这邪物带回去,交给上面的,严加看管,切记不要与这邪物过多接触!” 破布条蒙住了林漾的眼睛,他被推搡着前行,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后,林漾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带进了建筑里。 弯弯绕绕的楼梯过后,笼羽落下锁。 林漾进了囚笼。 纷杂的脚步声散去,一道视线落在林漾的身上,充满磁性的悦耳声音落下,“你就是那个外来者,他们口中的邪物。” 落在林漾身上的目光充满打量,像是在看橱窗里摆放的商品物件。 林漾端坐在高约三米的金色鸟笼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破布绑住,挣开这些限制对于林漾来说轻而易举,方才的那些‘人鱼’也根本困不住林漾。 但林漾没有动弹,他任由对方打量。 对方走进了些,轻柔的水形成一双手解开了遮住林漾眼睛的破布,流水顺势清洗干净林漾的脸颊。 林漾看清楚了面前的存在。 是一个成年男性,肩宽窄腰,身体每一处的比例都是完美的,有一张极具美感的脸,银发银眸,穿着包裹得严实得骑士服,操控着流水的双手戴着白色皮质手套。 总体看上去美得像一个假人。 他将林漾上上下下都看完后,目光惊叹,“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类,嗯...如果不算上囚塔里的怪物的话,不过嘛...你俩比起我都差上一大截。但也无需自卑,能有我十分之一的美貌已经是你们的荣幸了。” “忘了自己介绍,我叫浊,是这个世界的老大。” 浊的脸垮下去,“不过也没什么用了,囚塔里的小怪物要压制不住,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毁灭,无论是银姣还是人类都逃不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和你的神明!” 林漾郁气值上涨,冷了脸色,“它不是我的神明。” 谁要和那个恶心的东西划分到同等阵营! 浊在水镜里欣赏自己完美无瑕的面容,闻言冷哼,“邪物不诚实,这都是你脱罪的理由,囚塔里的邪神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而你是它的信徒,会为它蛊惑生灵甘愿献祭自己的生命!” “过了今晚,我就将你这邪物送入白塔囚禁,让你日夜承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苦!” 林漾疑问,“既然你们认定我是邪物,为何不将我关进囚塔,和邪神一起囚困于天际?层层锁链束缚连邪神都跑不掉,我更不可能逃脱。” “还是说,”林漾眼眸微眯,“你们根本上不去那囚塔,神殿原本是建在地面上的,但不知道因何原因漂浮到天上,这个世界的海水也失控了。” 浊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谁说上不去囚塔,大司礼就能去到神殿!” 浊瞪林漾,“你这邪物果然会蛊惑!等着在白塔里烂死吧!” 说完,浊愤愤离开,离开时将门摔得震天响。 从方才就藏进林漾衣袖的00探出半个圆润的脑袋,大眼睛眨了一下,“这个人好凶。” “它不是人类,”林漾音色平静,“那些‘人鱼’才是原本的人类。” 但被怪物夺了声音、双腿,变成了人鱼的模样。 这些怪物恐怕就是他们提及的银姣,看能力应该是能够控水。 和海水里流动的东西会是同一类吗? 林漾将这问题先抛到一边,眼下他最想做的是去囚塔,邪神能不能杀,林漾需要验证。 00说它无法去到神殿,通过刚才和浊的对话,目前能够进入神殿的应该只有那个大司礼。 00解开束缚林漾的布条,林漾抽出自己的部分灵魂,一把精巧的钥匙出现在林漾的掌心,华美的鸟笼打开。 这里的房间构造和林漾曾经的世界不一样,全部都是泥土开辟出一个一个的空间,连遮挡的木门都没有。 林漾压着脚步声走到这处空间的出口,不知是否是对鸟笼太过自信,还是忧心邪物的蛊惑能力,外面没有守卫看守。 林漾将整个空间翻完,都没有看见第三个生灵存在。 “别找了,这里只有你和这条小蛇。”瓮声瓮气的声音四面八方传来。 林漾没找到声源。 “你们在我的肚子里,我叫凛凛,是只巨石怪,你们是逃不出去的,我的领域可以无限延伸,你逃一尺,我能延伸出一丈。” 凛凛打了个哈欠,继续道:“现在天黑了,待在我的肚子里是最安全的,即使你是邪神的信徒,邪神夜晚发起疯来也是不会顾及你的。” 林漾回忆起白日所见,地面是泥巴,散落着不同大小的石头,原来人类和银姣都生活在巨石里。 林漾没再走动,他在原地坐下来,“天黑了邪神会怎么发疯?” “唔,很吓人,”凛凛打了个颤,林漾脚下的土地抖了抖,“很久之前银姣和人类争夺地盘,每天都有银姣和人类死去,几千年过去这个世界依旧有几亿生灵存活,但他们召来那位后,不过百年的时间,存活生灵仅剩千余。” “起初那位也还没有这么疯...啊!!!”凛凛突然惨叫,“夜晚的噩梦要开始了。” 林漾站在窗前,看见天幕顷刻间成为了血红色,浓稠的雨滴落下,所过之处都烧起了窟窿,不仅如此,天空中有长羽形成的利箭飞射而下,密密麻麻。 惨叫和哀嚎在这片土地上此起彼伏,全部都是属于蛰伏在地面上的巨石怪的。 凛凛封闭了所有出口,仅剩的窗户也被严严实实堵上。 尖锐的飞箭和腐蚀的雨水落在它身上,它瓮声瓮气的声音像是被生生撕裂一般,整个世界都成为渗人可怖的炼狱。《 》 3、第三章 颠倒囚塔3【重写】 林漾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唇抿成一条直线。 邪神带来的痛苦千年万年都如此,人类在其力量面前和蝼蚁无异。 林漾脸色发白,目光幽冷,他必须亲手除了这祸害。 天光渐明,嘶哑的哀嚎至后半夜渐渐趋于无声,并非疼痛有所缓解,而是在反复的嚎叫中痛感逐渐麻木,嗓音逐渐报废。 血红色的晚夜过去,凛凛打开封闭的窗,林漾看向窗外,昨日里看起来庞大的巨石都有不同程度的缩减。 有些小石头已经彻底消失了。 “巨石怪不会流血,当巨石怪失去最后一粒沙土的时候,就会彻底消亡。” 凛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漾平视覆满淤泥的地面,“你们巨石怪是自愿庇护人类和银姣的吗?” “起初人类和银姣争夺地盘,和我们这些巨石怪没有关系,他们召了神,神助他们赢得胜利,有时是人类胜,有时是银姣胜。” “谁去神殿里祈愿,谁就能获得胜利。” “后来人类和银姣共同囚禁了神,但某日在地上的神殿突然漂浮到天上,每晚的噩梦就此开始,神厌恶所有生灵,要抹杀所有存在。” “这样一来,无论是银姣、人类、还是巨石怪,大家都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海水涌动的天空,凛凛俯视这一方荒芜绝望的土地,音色稚嫩,“在我死去之前,我想尽可能的庇护生灵,他们能够多活一日,那么我的每一寸消亡就都是有意义的。” 林漾没有接话,他厌憎怪物,杀了邪物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怪物交给他的魂纸尽数烧毁,然后...然后他大概也死了。 他失去朋友亲人,苟活千年的唯一意义就是划烂那邪物的脸,将它诛杀。 只要稍想那邪物的脸浸润在鲜血中,林漾的浑身都控制不住颤意,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脚步声响起,最先进来的是浊,他身边跟着一位白发黑眸的男子,男子手中握着高出他半头的法杖。 紧跟其后的是乞循和尚玄。 浊昨日被林漾气得不轻,脸上浮着阴翳,但见得林漾的脸,唇角的弧度又不自觉的扬起。 “走吧,将这邪物押送至白塔囚禁。” 林漾被绑住了双手,乞循和尚玄一左一右压着他,拖着笨重的鱼尾在泥泞地里前行。 这里的淤泥堆积很厚,但淤泥至多覆盖至脚踝,往下也是湿软的,却不会继续往下陷,像是被隔开的另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白塔逐渐出现在林漾的视野里,它像是由无数的白色石块打磨而成,外墙上描绘着人类和银姣,出现在墙上的生灵面孔都如出一辙的狰狞扭曲。 单是站在白塔数米之外都能感受到其阴冷怨怒。 浊恢复了些许洋洋得意的姿态,它语句掺杂着扭曲的恨。 “这白塔中安放着无数银姣和人类的怨灵,它们都因邪神而死,你作为邪神的信徒,沾染邪神的气味,必然会被它们喝血剔骨。” “不过你放心,即便你的肉身坏死,我也能保你死后灵魄不散,每时每刻都在囚塔中体会蚀骨穿心之痛!” 林漾面露恐惧之色,他腿软跪进泥泞地,头低下去,语句紧张,“我确实是邪神的信徒不假,但你们不能将我关进去,我知道关于邪神的弱点,可以帮你们杀了邪神。” 浊迟疑。 乞循立刻道:“不能相信这邪物说的话,它一定是在找理由不肯进白塔,作为邪神的信徒,这邪物怎么可能想要杀邪神?!” “因为我太爱它了,”低垂着头颅的林漾突然仰面,漆黑的瞳狂热的注视着悬浮的囚塔,语调病态,“我脑海中关于邪神的妄想从未有过半刻停歇,我想得到祗,弄脏祗,想祗那张冰冷美丽宛若死物的脸为我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可我如何都做不到。” 囚塔几乎挤爆他的眼球,林漾低低的笑,“我琢磨了许久,我想,最好的办法是...我亲手杀了它。” 林漾音色清冷,无法自控的爱意流露裹挟着无尽的恨,“死亡将会让它永远属于我。” 在场的人具是一颤,林漾漆黑的瞳宛如不可直视的深渊,只一眼,就能将生灵拖拽其中,迷失在漆黑森林里。 乞循咬牙,“王,不能拖了,立刻将这邪物关进去,拔掉它的舌头,戳瞎它的眼睛!” “等等,”浊开口阻止,“你告诉我邪神的弱点是什么?” 林漾弯唇,“我和邪神相伴千年,窥知祗的弱点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在场的诸位只有一人能承受这代价。” “谁?” “他。” 林漾的手指向握着法杖的人,大司礼黑眸看向林漾,林漾与之对视,话语对着浊讲,“只有他能知道。” 浊审视林漾,片刻后道:“大司礼,你过去。” 白发黑眸的男人半弯腰,“是。” 他朝林漾走过来,压制着林漾的乞循和尚玄往后退,交汇的一刹那,林漾挣开束缚住他的锁链,流光四溢的雪白长刀出现在林漾的手里,眨眼之间,刀抵住大司礼的脖颈,“别挣扎,我没有恶意,带我去囚塔。” 变故发生后的三秒内,四面八方涌出人类和银姣,将林漾围困在中间。 乞循死死盯着林漾,“放开大司礼!” 林漾环视在场的生灵,他们都很紧张。 他声音压的低,用只有大司礼和他能听到的声音道:“那个将邪神召来的人是你吧,那只银姣告诉我整个世界里只有你能进去囚塔,我和你们的目的一样,带我去囚塔,我能杀了里面的邪神。” 刀架在大司礼的脖颈上,他没有任何的慌乱,他注视林漾握刀的手,“你不是人类,你和邪神来自同一处。” 林漾握刀的手一紧。 “但我信你,”剑张弩拔中,大司礼的目光掠过围困住他们的锋寒武器,“你的实力在他们之上,杀死他们对你来说不是难事,你引我过来是为了避免伤亡,你对生灵有悲悯之心。” “我愿意带你去囚塔,不过邪神是杀不死的。” 大司礼落下一声叹,他看向中间的浊,目光清明,声音提高,“王,他并非邪物,而是异世界来的救世者,请您允许我带此人前往囚塔,找到诛杀邪神的办法。” 浊手中流窜的水流消失不见,“既然你开口了,准。” 乞循满脸愤懑,但再没有抗议一个字。 大司礼平和点头,他转眸看向林漾,“跟我来。” 林漾收起刀,他随大司礼走到空旷的淤泥地,蓝色的流光自大司礼手中溢出,在淤泥上形成晦涩难懂的符文,符文笼罩了林漾和大司礼。 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颤动,紧接着如山般拔地而起,冲向囚塔。 大司礼的声音在风中掠过林漾的耳畔,“我叫浮白。” “林漾。” 听见林漾名字的刹那,浮白的神色有一瞬变化,那一抹异样转瞬即逝。 流动的淤泥攀升到和浮岛同等的高度,粗且密的锁链贯穿浮岛,如密密麻麻的巨蟒缠绕着神殿。 林漾踩上浮岛的土地,那些锁链立刻如同颤动的蛇群开始铮铮作响,又在浮白出现后停止。 浮白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咳嗽道:“邪神失控后,人类和银姣合力打造了这些锁链囚缚邪神,有人擅入,这些锁链会有所警示。” 林漾注视高耸的神殿,尚未靠近,他已经闻到了浓郁的属于那邪物的恶心味道。 像是寒冷的冬日里永不消融的雪,人类被困在这雪里,历经痛苦和绝望,等不到太阳升起的明日。 无尽的黑夜囚困所有生的希望。 浓烈的杀意不可控的溢出,林漾注视神殿,“我要进去。” “好,我不便进去,在外面等你,”浮白顿了一下,“邪神面容不可直视,声音不可听闻,你最好蒙住眼睛、堵上耳朵。” 锁链自动为林漾让开路,用七彩颜料涂抹的神殿大门开启。 林漾拒绝了浮白递过来的眼布,他走进去,大门闭合。 高约百层的朱红阶梯呈现在林漾面前,阶梯之后是高耸的祭坛,八根柱子围绕着祭坛而立,金色的锁链延伸,囚困住在祭坛中央盘腿而坐的邪神。 它闭着眼眸,洁白的眼睫安静垂落,看起来比冰晶宫殿里青涩上许多。 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临近心脏的位置衣裳破烂的最厉害,那里已经没有布料能够遮掩,其下的皮肤光洁苍白,和雪一样。 但没有任何生灵会把它当做普通的人类,它面容的俊美远超人类所能承受的范围,无穷尽的恶意和神性矛盾的糅杂在一起,看一眼就会失去心智,陷入疯魔之中。 祭台的凹槽里盛着鲜红血水,它们源源不断从邪物的身体里流水,浇灌百层台阶。 林漾仰视高高在上被束缚的邪物,身体血液沸腾,他舔过自己的唇瓣,踏步踩上朱红的台阶,穿着被淤泥染脏的祭服,步步靠拢邪物。 心脏短暂在林漾的身体里活了过来,雪白长刀出现在林漾的掌心,他踩上最后一级台阶,刀尖递出去。 邪物睁开眼睛,冰白色的瞳与刀尖近在咫尺。 林漾没有任何迟疑,手力往前送,刀尖捅进邪物的冰白左瞳,眼球爆开,血水溅在邪物冰冷的面孔上,祭台上流动的血水在同一刻形成生着利刺的鲜红触手绞紧林漾的脖颈。 血痕在林漾的脖颈处同一刻绽放,林漾的咽喉被割裂了。《 》 4、第四章 颠倒囚塔4【重写】 林漾的头骨软绵绵垂落,黑漆漆的瞳和邪物空洞的血瞳对视。 紧接着林漾的伤口以一种诡异的修复在快速愈合,他摆正自己的头,邪物冰白的眼珠已经恢复成原状。 他们静止一刹,森寒的雪刀和诡谲的血水在下一刻同时袭向彼此。 刀刃捅穿邪物的心脏,血水形成触手绞断了林漾身体的每一根骨头。 林漾瘫软在浸满鲜血的祭台上,邪物坐得笔直,半寸都没有移过,它的瞳淡漠俯视林漾,色泽苍白的唇张开,“你杀不死我。” “哈哈哈哈,”林漾身上的骨头逐渐愈合在一起,身体所感知到的痛感像是被丢进绞肉机里乱绞一通,他笑,半支撑起身体,修长的左手抓着一颗鲜红色的东西展露在邪物面前,“临,原来你的心脏和人类一样吗?是鲜红色的。” 漂亮到不该属于邪物。 林漾张口,他笑意盈盈吞吃了这颗心脏。 他颜色艳丽的唇染上更多的血迹,白皙的皮肤被不详的红侵蚀,祭台上被囚困的邪物好似落难的神明,而林漾才是那个万人恐惧憎恶的邪物,恶到极致,美到发疯。 临注视林漾洁白的牙齿、粉色的舌头,柔嫩的喉道,这些地方都被它的血肉占据,最终吞咽进林漾的胃部。 人类的胃部...是什么模样? 这样的念头和无尽的恶念一起,如若水滴汇入深海般,无足轻重的从临的思绪里掠过。 它破烂的胸膛愈合,冰白的瞳读不出情绪,“你和那些人类一样执着于挖出我的心脏,不一样的是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们曾经认识吗?” 邪神就是邪神,象征着罪恶之源,没有生灵将邪神纳入活体范畴,更不会将它当做人看,自然也不会知晓邪神拥有自己的名字。 林漾得知这个名字是记不清第几次和邪神对打的时候,那个时候人类还没有臣服于邪神,他被邪神重伤,嘴巴鼻子里满是鲜血,黑色的眸几乎看不清楚外物,仅剩一口气吊着。 他狼狈的趴在地上,断裂的手指死死扯住邪神的衣角,仰起在鲜血中扭曲的面容,“为什么不取我性命?” 邪神是污秽之神,带来灾祸和绝望,却极为喜欢白色,林漾扯住它的衣角,干净的白顷刻落了血污。 邪神好看的眉皱起。 无法忍受。 它斩断了林漾扯住它衣角的手,将白上的的血污除去,音色极冷,“你有强烈的生的欲望。” 它一直都知道人类是很有韧性的生灵,但从未见过如地上的人这般的,怀揣着绝对的希望,如若永不落幕的太阳般炽热,疯狂的燃烧一切。 它见过美丽的、丑陋的事物众多,从未激起它心中半刻涟漪,第一次它停顿了自己的视线。 想毁坏这太阳,又生出些许迟疑。 邪神白色眼睫轻颤,它竟然也会生出不忍吗? 林漾唇角咧开,“你不杀我,我会一日比一日强大起来,总有一天我能够强大到杀了你,你等着我,我叫林漾。” “好,我等你,我叫临。” 再坚韧的人类寿命不过百年,于临而言,百年时间不过眨眼一瞬,它诅咒了名叫林漾的人类获得永生,在苦厄和绝望中寻不到以死为名的解脱那日。 祭台里可怖的威压较之林漾刚进来时更甚。 看样子真如那小羽蛇所说,尽管只是邪神的碎片依旧具备和邪神一样的特性:它们无法被杀死,所承受的伤害只会让它们变得更为强大。 林漾舔干净唇瓣上的血迹,摇摇晃晃支起身子,随着他站立,临的视线跟随着他上移,形成仰望的姿态。 碎片没有之前的记忆。 林漾看着这张令他作呕的脸,“我们当然认识。” 林漾唇角生笑,眸底冰冷一片,语气缱绻,“我是你求而不得的爱人,名字叫做林漾。” “爱人?”临冰白的面容凝上霜,“那便是无用之物了。” 血水在一瞬暴涨数米,柱子上延伸出的金色锁链疯狂扭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银白华丽的鱼尾自血水垂落,洁白庞大的羽翼展开,临立于神殿的最高处,苍穹顶端蓝色的光亮打在它的脸上。 临冰白的眸杀意尖锐,“无用之物和那些恶心的背弃者一样,都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数只白色的长羽连同血水一起袭向林漾,和林漾在凛凛肚子里看到的景象别无二般,这些血水和箭羽几乎围困了整个神殿,林漾根本无处可躲。 他虽在诅咒中不死不灭,但不代表他感知不到疼痛,相反的是,因背负诅咒的缘故,林漾的痛感神经是正常人感知的数十倍。 血水腐蚀皮肤,箭羽刺穿皮肉,都好似万箭穿心。 难耐的痛感下,林漾的额头已经挂满冷汗,他的身体破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却无心搭理蚀骨穿心的痛感,漆黑的瞳一眨不眨的盯着穹顶下圣洁阴邪的怪物。 无用之物? 哈,有意思。 他觉得这邪物多长出来的尾巴和翅膀除却漂亮之外也是一无是处,不如全部斩断。 雪白长刀在林漾的掌心凝成实体,他完全是自杀式的打法,根本不管那些刺向他身体的血水和箭羽,目标明确的攻向临身后的羽翼。 临发现林漾的意图,一尾巴将林漾抽开,林漾翻滚在地,临压下来,手掐住林漾的脖颈,许久未泛起波澜的雪白面容浮现出不耐,“你这么难杀吗?是什么品种的怪物?” 林漾呼吸困难,他手里的长刀在半秒之内变化成小巧的匕首,他快速刺向临的肩胛骨,临弹开林漾。 林漾抹去满嘴的血腥,“老子他妈是人类,不是恶心的怪物!” 临淡漠,“蝼蚁。” 林漾竖起中指:“牲口!” 临目光凝冰,他们再次扭打在一起。 林漾打不过临,临杀不死林漾,它烦躁的将鱼尾拍得啪啪作响,面上依旧是冰山模样,没有片刻的停歇,又迅猛的攻向彼此。 躲藏在林漾衣袖里的00目瞪口呆,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它的预期,人类的话本里不是这样写的! 它家主人不应该对林漾一见钟情,然后你侬我侬,含情脉脉,过上没羞没燥的生活吗? 怎么会动的是杀心?! 这不对吧?这样打下去这个世界岂不是要完蛋! 就在00六神无主之时,神殿的门打开了一个缝,缝痕越裂越大,林漾和临同时朝门口看过去,是等在神殿外的浮白。 他漆黑的眼变得灰蒙蒙的,向临微微俯身,“邪神大人,无知人类擅闯神殿,还请您息怒不与此人计较,容我带走此人。”《 》 5、第五章 颠倒囚塔5【重写】 神殿内的血水和箭羽在浮白出现的刹那静止在虚空。 临冰白的眼眸落在浮白弯折的脊背,复又移到林漾满是鲜血的面容上,它盯着林漾乌黑的眸,“带他滚。” 字句是对浮白说的。 林漾张唇,尚未发出声音,浮白扯住林漾的衣袖,轻轻摇头。 他带着林漾退出神殿,神殿的大门合上,他们踩上悬浮的黑色淤泥,犹如伸降电梯般,黑色淤泥迫降到地面。 浮白在地面站立的刹那,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留守在地面的怪物和人类并没有离开,乞循神色紧张,“大司礼!” “无妨,这是我应当付出的代价。”浮白拭去唇边鲜红的血迹,脸色苍白,朝浊俯身,“王,邪神之事棘手,此事还需要我与异世使者从长计议,共寻破解之法,在此之前还请王下令,无论人类还是银姣,都不得私自伤害异世使者。” 否则,死的将会是所剩无几的人类与银姣。 浮白认下林漾的身份,浊至少不会再在表面上为难林漾,它点头允了浮白所求,这白塔林漾自然也不用再进去。 浊抬头仰视囚塔,囚塔悬浮在天际,如若永不停息的梦魇压迫在每位生灵心头。 浊沉声道:“天色将黑,诸位请回巨石里,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绝不可踏出巨石一步,保护好雌性和小孩儿,他们是我们延续的希望。” “愿我们今晚平安。” “愿明早太阳升起,得见朝霞。” 银姣开始跟着呐喊,人鱼模样的人类站在一起攥紧双拳,他们中有人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跟着银姣念,“愿我们今晚平安,愿明早太阳升起,得见朝霞。” 无论怪物人类,他们所求唯有活下去。 林漾站在暮色里,凛凛在夜里痛苦的叫喊同此刻耳畔的呐喊声回荡在一起,他想起数百年前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怪物侵扰,人类逃灾。 他以为最坏的结果便是人类失去家园,被迫和怪物共生,成为怪物的养料。 原来还可以更糟糕,在这里连活着都是一种不该有的奢望。 真正的万恶之源,该去死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银姣和人类各自离去,浮白送林漾去找凛凛,那里就是林漾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住所。 “巨石怪无法移动,生在哪里,死在哪里,”浮白叹息,“在这场苦厄未开始之前,鲜少有巨石怪死去,如今幸存的巨石怪不足千了。” 林漾走在浮白的身旁,一深一浅的踩进淤泥地,“这个世界的光是不是太昏暗了?” 即使是正午的时间,光线也像是清晨时。 “太阳被冰层隔绝了,能有光照进来已经是幸事,否则黑夜漫长,人类会死绝。” “你也是人类吗?” 浮白闻言,声音低下去,“我已经活了数百年,没有哪个人类的寿命能至数百年,或许我曾经是人类吧,但慢慢失去了人类的身份,现在只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 浮白唇角扯出笑意,“不过,也许很快我这怪物就能死于非命了。” 林漾盯着脚上沾染的淤泥,乌黑的眸清浅,“是人是怪物全在本心。” 浮白微怔,他失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你已见过邪神,无论你实力再如何强大都是无法杀死邪神的,你说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林漾沉默。 他们已经找到了凛凛。 浮白神色迷惘,“其实偶尔我会觉得人类和银姣一起死去也很好,他们谁都不无辜。” 浮白的头痛起来,他扯动嘴角,“我在说什么疯话,你且当没听过,林漾,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有离开的办法趁早离开吧,不必和我们一样耗死在这里。” “有办法。”林漾开口。 浮白:“什么?” 林漾站在光影的交界处,“我有办法阻止这一切,这个世界还有救,只要我能够让邪神爱上我。” 浮白愣了几秒钟,意识到林漾在说什么时,忍不住笑开,“哈哈哈,你比我疯得更厉害吗?你要向邪神索取爱?这比向没有心的怪物求爱还要天方夜谭。” 林漾神色认真,“我能做到,这是救这世界唯一的办法。神爱世人,便不会伤世人。”《 》 6、第六章 颠倒囚塔6【重写】 天光暂存,林漾和浮白告别。 忽视掉凛凛会说话这一特性,它肚子内的空间和寻常的石头房子没有区别,配备有厨卫卧房,还有泡澡的地方。 之前留在这里的华美鸟笼已经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单人床,睡感比不上林漾之前世界里的席梦思,但已算得干净舒适。 一同准备的还有这个世界的衣服,都是些流光四溢的纱衣,和浮白身上的衣物布料很接近。 林漾没见那些人鱼化的男性人类穿衣服,有着鱼尾的人类里似乎并没有女性。 林漾清洗掉满身的血腥,换上轻薄的纱衣,盘腿坐在低矮的窗前,仰视悬浮在暮色里的囚塔。 血雨和箭羽都尚未出现。 00抱着自己的尾巴哼哧哼哧从林漾换掉的衣物里钻出来,它见着林漾的模样,心跳微微有些快。 林漾刚刚洗过澡,湿漉漉的乌黑长发随意披散,浸润薄纱,透出雪白的肤,青丝便如小蛇般攀爬在白里透红的皮肤上。 往前是修长的颈,热气氤氲里,00瞅见林漾的锁骨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那一点红染了魔力般,让人忍不住盯着它,靠近它,搓弄它。 可惜,00还没碰到,先被润着湿意的两指捏住后颈,林漾面无表情将巴掌大的小羽蛇拎到自己的眼前,乌眸凝冰,“再敢进一步,我立刻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00缩起耳朵,连忙点头。 林漾丢开00,00在地上打几个滚,又爬到林漾身边小手抱着尾巴坐下,“我听到你跟那个人类说要得到邪神大人的爱,你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你不是很厌恶邪神大人吗?” 00想到什么,金色的瞳睁得圆润,“还是说你和邪神大人打了千年,终于打腻啦?” “不是。” 00懵住,不是是什么意思? 它小脑袋瓜飞速运转,将人类的书籍快速的过一遍,00突然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漾,“大人,你好恶毒!你想让邪神大人对你动心之后再杀了邪神大人吗?!邪神大人又死不掉,届时岂不是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林漾不解,“动心后再杀它,它为何会痛苦百倍?” 林漾对情爱之事了解甚少,人类生存困难,接吻、触碰都只是为了繁衍后代。 00狐疑,“大人,你真不知道吗?” 林漾摇头,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00滔滔不绝。 大致可以概括为被清冷师尊弃养后我强占了他,诱骗死对头提分手后他黑化了,睡了恶鬼后他对我言听计从。 林漾挑眉,“意思是它爱上我后我能让它跪在地上拧爆他的头吗?如果我跟它分手,它会痛哭流涕卑微的像条狗一样挽留我?” 00静默,它缩了缩脖子,抱紧自己的小尾巴,默默挪动离林漾远了一点,林漾!蛇蝎美人!好恐怖! 林漾代入临那张千年来都无喜无悲的脸,高高在上的邪神若是能跪在他面前,银白的眸流露出痛苦的色泽,喜怒哀乐都被他操控。 林漾指尖发颤,好兴奋。 人类的利益、世界的安危在林漾这里永远是第一位,所以当攻略临成为解决人类生存困境的唯一办法,尽管林漾再恶心邪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此刻多出了十分实心实意的恶念。 林漾笑眯眯,邪物躯体无法身死,精神溃败也是极好的。 最后一抹天光流逝,夜晚来了,林漾手指紧绷,他盯着窗外沉寂的天空。 血水和箭羽都没有落下。 凛凛打个哈欠,“看来今晚不用那么痛了。” 林漾问,“今晚会安全吗?” 凛凛摇头,“不一定,邪神大人降下的惩罚有的时候会持续一整晚,有的时候只是片刻,一晚上都很安全的情况很少,这几年都是整晚整晚的灾祸,今日不知怎么了。” “不过安全起见,你和这小蛇今晚还是待在我的肚子里,不要出去。” 那些血水和羽箭只能让林漾痛,杀不死他。 林漾从善如流对凛凛说了谢谢,他不能这个时候去囚塔,那些杀意太浓一时之间压不下去,他需要给自己时间调整。 夜晚的时间过半,天际都没有任何动静。 许久未得的安宁让所有幸存者都争分夺秒入睡,林漾到后半夜也睡着了,他在床上蜷缩着侧睡,00则抱着尾巴美滋滋的睡在林漾的脚边。 巨石外,地表上的泥泞突然躁动起来,它们探出数只触手,摸索着前进,小心谨慎的进入巨石内,闻嗅床上人的味道,发现不是之后又离开。 其中一只触手摸进了凛凛的肚子,凛凛正呼呼大睡没有察觉。 触手的尾巴尖尖儿竖起,一路摸到林漾的床面前,睡醒的00打了个滚儿和黑漆漆的触手对视,一秒后,00识趣闭上眼睛。 它认得这些触手,之前主人养它时它就见过主人的身体不受控的冒出这些东西,但主人似乎很厌恶这些存在,每次出现主人的脸色就不霁。 触手没有眼睛,但五感齐全,它嗅了嗅林漾的味道,尾巴尖尖儿摇起。 锁链束缚的神殿里,临冰白色的眼眸蓦然睁开,找到了,那些脏东西还算有些用处。 下一刻,林漾的房间内多出一道虚影,穿着破烂的临出现在林漾的房间里。 神殿缠绕的锁链上写有禁制,对他束缚颇多,出现在这里的也并非他的本体,只是一道分身。 但单是一道分身,夺取一个怪物的性命也够了。 他想林漾死。《 》 7、第七章 颠倒囚塔7【重写】 石壁内镶嵌了一盏烛等,临的虚影照射不出影子,发现林漾的漆黑触手悄无声息缠上林漾削瘦的脚踝。 临冰白色的瞳瞥过去,那只触手立刻灰溜溜的离开了。 临厌憎这个世界的一切,对这里怀揣着绝对的恶意。 因此尽管是它不喜欢的脏东西,也绝不允许靠近这里的任何生灵,更遑论皮肤相贴。 猩红的羽箭出现在临的掌心,他知道林漾较之寻常生灵难受许多,这羽箭上沾染了它的心头血,邪神的心头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世界最恶最毒之物都汇聚在此了。 躺在床上的林漾睡姿并不平和,他的身体皱皱巴巴的蜷缩,长眉收拢,瓷白的面容烙印着狰狞痛苦的神色,十指几乎要抓烂了身上衣物,仿若此刻他正在炼狱里经受烈火焚烧。 分明清醒时林漾笑意盈盈出唇就没有撇下去过。 临想,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左右这个世界里的生灵都是这样的两面三刀,跪拜时虔诚的祈愿,转身时恶毒的诅咒。 尽管是帮助他们诸多的神,也会在无法掌控的那日成为索命恶鬼。 那么,全都去死。 先杀掉最难死的。 临眸色冰冷,手中的羽箭刺向林漾的心脏,强烈的痛感和梦境里的痛苦重叠,让林漾猛然睁开眼,身体快他的大脑一步攥住了临的手腕。 临往下使力,已经刺破林漾的羽箭往林漾的血肉里深入,羽箭上毒恶的邪神之血汇入林漾的心脏。 刹那间,林漾的心脏突然开始以一种极度失控的频率在快速跳动,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流动在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变成了灼烧他的岩浆。 大片大片的粉从他白皙的皮肤里蔓延出,林漾的脸颊、鼻尖沁出汗水,亮晶晶的,宛如打翻的高光粉洒在他的面容上。 而他的眼前是临的面容,好似他不是沾了邪神的血中了毒,而是因为喜欢上神,这颗心再也不受控制要为神明爆开。 梦境中恨极的情绪在一瞬间被身体拖拽入浓度致死的爱慕中,林漾在一刹天堂一刹地狱的颠倒中感到头晕目眩。 他脱力倚在床上,手背无所谓的拭去唇边流出的血迹,唇角挑起,费力的撑起自己半个身子,乌黑柔顺的长发遮落单薄的脊背。 林漾沾着血迹的左手碰到临的白衣,一路向上抚摸,停留在临的脖颈处,乌眸笑意轻佻,“临,夜半三更闯入我的居所,你是来找我暖床的吗?” 临皱眉,它厌恶林漾的触碰,抬脚往后退,但林漾从后掐住它的脖颈,林漾笑意盈盈看起来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它的分身竟然半步都退不得。 临冰白的眸杀意更甚,“我要你死。” 林漾浑身每一寸都因为这邪物的血而疼痛着,那把羽箭还刺在他心脏的位置,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欢愉。 他恋痛,怪物对痛的感知微弱,只有痛林漾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类,才能不忘记那些癫狂偏执的恨。 林漾笑,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临的本体,实力不够临的十分之一。 他得寸进尺凑这张看似不可亵渎的冰雪面容更近,林漾摸临的脸,故意将那些鲜红的属于他自己的血液蹭在这张脸上。 林漾弯唇称赞,“好漂亮。” 看这张脸染上脏污,变得狼狈,像精美的瓷器裂开口子,林漾抽痛的心脏涌出无上的快感。 他垂眸看向还在刺入胸膛的羽箭,松开临,不管临要刀了他的目光,伸手解开流光晃动的纱衣,薄纱半褪,悬在林漾的手臂上,又层层堆叠在林漾腰腹的位置。 美人乌发倾泻,腰肢半露,纱遮住往下的窥视。 林漾凸显的锁骨,白皙的胸膛完全暴露于临的目光中,插着羽箭的胸膛如若盛放的死亡之花。 林漾修长的指节拔下羽箭,血飙出来,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想要我的心脏,告诉我,我挖出来给你就是了。” 临想说不是,但林漾的动作极快,他手里出现一把冰寒的刀,干净利落剖开那块皮肤,切断所有的血管连接,生生掏出了那颗心,整个过程连十秒钟都不到。 心脏落在林漾的手心还在跳动,林漾笑眯眯,“送给你,就当做是我们已经交换过定情信物了。” 林漾笑得灿烂,眼里似有黑色艳阳在燃烧。 临看着掌心跳动的心脏,将这颗心捏得稀巴烂,“我不需要爱人,我需要你死。” 说话间,临已经攻向林漾,林漾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纯白的锁链自他掌心溢出,四面八方的盛开,如游蛇一般缠上临的身躯。 临栽倒在床上,林漾俯视临,手心颇具羞辱意味的拍拍临的脸,“敢用分身来杀我,你是不是太傲慢了些?我已经和你讲过,我们是爱人,你为了让我长长久久的陪在你身边,赠予我不老不死不灭的赐福,所以你是杀不死我的。如果你不信,你可以闻闻我身上是不是有你的味道?” 林漾扒开自己的衣领往临鼻子前凑。 雪落松林的气味铺面而来,林漾白嫩的脖颈晃在临眼前,它偏过头,字句冰冷,“滚。” 当初被人类和银姣追着杀,临也没有如同此刻般这般心烦意乱,它抬手拧断了自己的脖颈,“咔嚓”一声,分身宣告死亡,临的意识回到囚塔上的神殿。 坐在汹涌的血水里,临新长出的心脏依旧未能平静下来,无论睁眼还是闭目,眼前全是林漾弯唇掏出心脏交付在他手中的模样。 它从未见过这般恶劣又炽热的人,如若末世里天际悬挂的黑色太阳,燃烧自己的同时也灼烧每一个注视着他的人。 束缚住临的锁链叮铃作响,它猛得吐出一口鲜血,这是它离开神殿的反噬。 临冰冷抬眸,神殿的穹顶浮现赤金色的法阵,法阵的光芒笼罩临。 这法阵原本是耀眼的纯金色,数年过去,金色的光泽越来越淡,倒是多出了本不应该存在的猩红色,而那不祥的红色已经越来越盛。 待这法阵再也压不住它的那一日,这个世界里的生灵都得死,至于那个叫做林漾的存在... 想起这个名字的刹那,临的心脏跳动的频次开始错乱,它气息变得不顺,它真的会爱上人类给人类赐福赠予他永生吗? 临唇角嘲讽,永生根本不是赐福而是诅咒吧? 那个满口谎言的人类注视着它的目光分明写满了杀意。 它和他动的都是杀心。 心脏那里的感觉越来越怪异,临躺在祭台上,上涨的血水将它淹没,它沉进血水浇灌出的汪洋里,双腿幻化成鱼尾,洁白翅膀生出。 临准备沉睡,它闭上眼眸,半个小时过后,越来越多的黑色触手从它身体里溢出,模样躁动不安。 临倏然睁眸,那个叫做林漾的卑鄙人类入侵了它的神识,它看见林漾衣衫半褪,笑意勾人,在床上不知羞的扭动腰肢还招手让它过去。 临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类! 它环顾神殿,并没有察觉林漾的气息。 偏生那些画面还在它脑海里生了根,黑色的欲念越来越多,临华丽的鱼尾甩起,它面无表情拍晕了自己。《 》 8、第八章 颠倒囚塔8【重写】 同一时刻凛凛的肚子里,林漾半跪在床上,撑着手臂俯视临的尸体。 临的脖颈折断,头和身体分了家。 林漾捧起临的头颅,乌黑的眼珠如秃鹫般盯着临灰败的面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刻,林漾打开房间的储物柜,他找了半晌,幸运的找到了针线。 线是白色的,林漾割开掌心,让暗红色的血浸润白线,再穿进针孔。 接着,他来到床上,将临的头颅和身体摆放在一起,无比认真的缝合。 在临到来后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缩到小角落里的00爬出来,“大人,你在做什么?这具分身死了,感知不到疼痛。” 林漾神色十二万分的认真,“我知道,我在缝合自己的战利品。” 00感到寒意。 什么品种的变态要将别人的尸体当做战利品。 “缝好啦。” 林漾做针线活的手艺还不错,红线缝得整整齐齐,嵌入脖颈上像红色的枷锁。 这具分身和临长得一模一样,全身上下都是白的,因此,脖颈处鲜艳的红就愈发鲜艳。 林漾厌憎临,但他不讨厌死去的临。 分身死去,但眼眸未闭。 林漾将他的战利品以盘腿而坐的姿势摆放在他床头的床边。 他只稍睁眼,就能看见临灰败的面容,时时刻刻提醒着林漾,这邪物为了离开这里竟然不惜自杀。 有趣极了。 林漾也满意极了。 他拍拍手,重新入睡,明早他还要去囚塔找临培养感情。 00抱着尾巴旁观了全过程,它金瞳看着林漾充斥着恐惧。 主人说牢狱里的囚犯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但这是一个普通人类能做出的事情吗?! 将宿敌的尸体摆放在自己睡觉的床前,夜晚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而且竟然敢这样对待邪神大人的遗体,00看向林漾的目光恐惧中多出几分敬畏。 00没敢再爬床,钻进柜子里直至看不见邪神和林漾的脸,才放心抱着尾巴睡觉。 林漾夜晚睡觉,唇角终于是上扬的。 临出现在他的梦境里,被他用朴实无华的菜刀,一刀一刀砍成了烂泥。 他的双手伸进临的眼眶,亲手扣出了那一对具有蛊惑意味的漂亮冰白眼珠,然后塞进了自己的眼眶。 林漾猛然睁开眼,他看向自己的双手,又摸摸自己的眼眶。 干干净净,没有一滴血。 林漾有些失望。 他太想杀了邪物,这种执念导致他已经变得疯魔了。 对邪物的一切都有着病态的渴求。 林漾平稳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从颤栗兴奋的情绪中抽离。 他模糊意识到自己似乎越来越不正常,情绪失控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像一个怪物。 林漾想起浮白说的话,没有人类会活千年之久,他已经不归属于人类了。 浮白说的是自己,林漾看到的却也是自己。 他单手捂住自己的脸,神情几度崩溃,手从林漾脸上移开,又是一张蛊惑人心笑意盈盈的美人面。 他赤脚踩下床,简单洗漱过后,听见浮白的声音,“林漾,我能进去吗?” “进。” 这里的房间构造没有门,浮白为尊重林漾的隐私,是低着头过来,听见林漾说进,浮白抬眸,紧接着,浮白倒吸一口冷气,他手发颤,指着戴着项圈盘腿而坐的临发抖,声音结结巴巴,“你你你,你将邪神大人从神殿里绑到这儿来了?” 这人昨天说想要邪神的心,今天邪神就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还坐在床边的地上,实在是恐怖如斯! 林漾转眸,“不是,这是,” ‘临’字即将脱口,林漾顿住,“这是邪神的分身,昨晚死在我这儿了。” 浮白,“哦。” 那也很不对劲!摆放邪神的遗体放在房间里很惊悚啊,又不是什么可爱的毛绒玩具。 也许...林漾好这口? 浮白强迫自己停止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视线从临的遗体上移开,“昨天晚上你说的事情我回去想了一下,你确定此法可行吗?” “问它。” 林漾手指向抱着尾巴尖尖儿玩水玩得正欢的00。 00猝然被点名,“啊,对,是的,用这个方法准没错。” 其实它也不知道,它被邪神大人养在冰晶宫殿的那些年每日不是吃就是睡,觉得无聊了就开始看人类留下的书籍。 晦涩的知识类它不喜欢,它更喜欢人类讲的故事。 对于邪神大人为何会炸成碎片,00完全没有头绪。 它也是毫无办法了,才病急乱投医找到林漾。 邪神在冰晶宫殿里的千年岁月几乎都是和林漾一起度过的。 那千年邪神都很平和,没有发过疯。 所以00想如果邪神大人能爱上林漾,也许会为了林漾放弃毁灭世界的想法。 浮白看着面前巴掌大,有着蛇尾巴,生着鸟翅膀的奇怪物种,迟疑,“这是邪神的儿子?” 00圆眼睛睁大。 林漾看00,邪神本体是没有尾巴和翅膀的,这个世界里邪神碎片的尾巴和翅膀在某些时刻才会露出。 浮白这样一说,林漾觉得确实挺像。 他笑,“不错,这是我和邪神共同孕育的儿子,是我们的孩子。” 00:? 浮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没想到你和邪神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很多,有你劝邪神,邪神一定会听你的,得到邪神的心也不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了,毕竟连孩子都有了嘛。” 林漾继续笑,“自然,有了孩子邪神就不能赖账了。” 两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完全忘了男人没办法生孩子这件事,不给00任何插话的机会,00麻木,它倒是很想自己是林漾和邪神大人的孩子,这可是天地间最牛逼的两位存在了。 但是它不是啊! 这样冒充,等邪神大人本尊回来后,岂不是要扒它的皮。《 》 9、第九章 颠倒囚塔9 林漾正了神色,“烦请大司礼再度将我送往囚塔,接下来这段时日我将住在神殿里,好好的与邪神培养感情。” 林漾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对了,夜晚若有灾祸降临,等次日你号召他们将羽箭收集起来,编织成网,这羽箭是邪神的一部分,能够不被血水腐蚀,或许也能够抵挡一部分来自邪神的攻击。” 浮白苦笑,“我每月只有一次踏入神殿的资格,使用过后,那些淤泥不再受我掌控,至于你提及的拾取羽箭,我们曾经试图这样做过,但...那些触碰过羽箭的人类和银姣全部爆体而亡,死状惨烈。” 浮白叹息,他神色凝重,“邪神是不可触碰的禁忌存在,这些年安然无恙从神殿里离开的只有你一人而已。” “你和邪神有交易是吗?” 听见林漾这样问,浮白怔了一瞬,“是。” 林漾点头,浮白没说交易内容,林漾没有继续追问,他眸光转动,“这囚塔有别的上去的方法?” “有是有,只不过凶险万分,往往到不了囚塔便会死在半途中。” 林漾挑眉。 半刻后,林漾穿着流光四溢的纱,背着流光四溢的小包袱,站在约莫有十个小孩牵手那么粗的锁链前。 这锁链散发出的气息灼热,钉死在淤泥地里,顶端则一直延伸到空中悬浮的囚塔。 浮白说的办法便是从这些扎根在地面的锁链爬上去。 邪神厌恶此间生灵才会将神殿悬至空中,过去的百年里无数生灵都想通过这锁链爬上云端斩杀邪神,下场无一例外惨死。 想要通过锁链登上囚塔,除了要忍受锁链本身的灼热气息外,还要扛得住邪神在盛怒下饱含杀意的攻击。 林漾修长的手指握住锁链,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这条路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00趴在林漾的肩膀上,未完全发育好的翅膀扇动,试图给林漾降热。 神殿里将自己拍晕过去的临清醒后继续将自己淹在水里。 它华美的白色鱼尾无意识的在血水中烦躁的乱晃,正脸朝下,冰白的瞳眸放空,咕噜咕噜的水泡从它缺少血色的唇边溢出。 突然,临感觉到禁制在波动,百年过去竟然还有生灵妄想通过锁链来到神殿。 临放空的眸突然来了精神,尖锐的杀意笼罩它的神色,它翻身从血水里起来,冰白的面容浮出猩红水面,身后巨大的翅膀消失,鱼尾在顷刻之间幻化成人类光洁修长的双腿。 暴涨的血水流向百层台阶,临赤脚踩在祭台上。 它闭眸,浮岛底部突然睁开一只巨大的冰白色眼睛。 看清楚锁链上林漾的面容,这只眼睛颤了一下,迅速闭合消失。 神殿里,临淡漠的面容出现裂痕,它现在一丝一毫都不想看见这张脸! 它从未见过如此麻烦的怪物,杀不死,赶不走,如若扰人烦乱的菟丝花,紧紧缠绕住寄生者的躯体,势必要榨干每一寸养分。 临又将自己淹进了血水里,尾巴将祭台抽得啪啪作响,它这次沉到了水底,面无表情吐着泡泡。 不过三秒钟,临再次面无表情浮出水面。 它今日绝不会让这个叫林漾的存在踏足神殿一步! - 林漾爬到锁链三分之一的位置,突然有无数冰锥朝他袭来。 林漾单手松开锁链躲闪,同一时间,一面由灵魄幻化的火盾出现在林漾的手中,将刺过来的冰锥尽数蒸发了。 尽管林漾的灵魄遭遇攻击也会受到伤害,但承伤能力远远大于林漾的身躯。 这冰锥刺入林漾的躯体会立刻见血,但落在这火盾上,林漾的灵魄生不出半点伤。 冰锥消失,锁链上多出密密麻麻的银白游蛇,它们张口,毒牙咬向林漾。 林漾最厌恶爬行的冷血生物,盾转为剑,他的剑挥得极快,干净利落将蛇劈成两半。 腥甜的血水淋了他一身,经由血水触碰的皮肉开始溃烂。 林漾眼睛都不眨将那些肉尽数剜出,新肉很快长出覆盖白骨。 好畅快,林漾想。 他被关在囚笼里千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活动过筋骨了。 突然,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掉在林漾的脚边,一并响起来的还有临的声音,“心脏挖给你了,滚回地面去。” 林漾捡起那颗心脏,是温热的,像太阳照拂过的露台,适宜猫儿打滚。 林漾仰视悬岛底部出现的冰白眼眸,“你认为我爬上锁链是来杀你的吗?” 那只巨大的冰白眼眸没有情绪,“来神殿的每一种存在,不分物种,不分性别,都只有杀死我这一个目的。” 临的语气冰冷,夹杂三分烦躁,“你杀不死我,心脏给你,当你此行的战利品,现在你该回到地面去。” 翻译过来,赶紧滚,别碍我眼。 林漾将临亲手挖出来的心脏装入自己的小包袱,笑,“谁说我是来杀你的,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你的爱人,自然是来找你谈恋爱的。” 临坐在神殿里,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被气到心痛。 临面容扭曲道:“你说你是我求而不得的爱人,我不想求了,那些事情我全都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都做不得数,请你回去。” “不行哦,”林漾还在往上爬,“你我之间已经有了孩子,邪神大人不能始乱终弃吧?” 林漾将瑟瑟发抖的00怼到那只眼睛面前。 坦白讲,00的外貌和林漾、临,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它真的只是邪神养的一只宠物而已。 唯一能蹭上关系的只有翅膀,连尾巴都不一样,一个是蛇尾,一个是鱼尾。 临眼前发黑,它越来越烦躁,索性选择直接封闭自己的五感,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权当林漾是空气。 锁链上的攻击停了下来,连悬塔底部的冰白眼眸也一同消失不见了。 林漾一路顺利到达神殿,围绕在神殿外的锁链自动给林漾让开路,林漾推门而入,神殿的门闭合。 祭台不见临,八根柱子上金色的锁链延伸到下面,林漾走到台阶顶端,发觉这祭台中心印刻着凹槽的圆盘是可以往下陷的,往下约莫有数十米的高度,里面全部被猩红的血水填满。 奇异的是,血水本该浑浊,但林漾能清楚透过猩红色的血看见好似沉睡在其中的临。 洁白的羽翼如若天神的翅膀般张开,华丽的鱼尾垂落,末端是像流纱一般的拖尾,在血水中摇曳。 它的眼眸闭合,雪一样的睫羽垂落,白色的长发在血水里飘荡。 那件穿在临身上的破布麻衣不见了,鱼尾连接的上半身肩宽腰窄。 林漾第一次见这邪物没有衣物遮掩的样子,居然还有肌肉。 肌肉并不夸张,是林漾喜欢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力量感,线条流畅优美,尤其是腰腹位置的鲨鱼肌,更显腰身精瘦的同时也更具力量。 林漾的视线不由下移,00昨晚和他科普过,人鱼最有力量的位置在腰部和腿部,那里似乎是双... 凭什么比他多一个?林漾乌眸幽幽,不如切了吧。 不过这邪物安静闭眸躺在血水里极为养眼,像海底冰封的神祗。 如若能将它制作成标本,在艺术展上展出,林漾想,他大概率能够靠此赚得盆满钵满。 但林漾并不喜欢这种被邪物忽视的感觉,他爬上这囚塔可不是为了看邪物睡觉的。 林漾喊了几声,水底的邪物眼皮都不掀开一下,像是完全听不到。 林漾将00留在台阶上,自己直接跳了下去。 他无法在水中呼吸,但因为邪物的诅咒,他在水中也死不掉。 林漾朝临游过去,他悬停在临的面前,手轻拍临的面颊,“我来找你谈情说爱了,理我。” 临没有反应。 林漾加重手中的力道,临犹如已经被制成标本的艺术品,毫无反应。 林漾皱眉,总不能出现什么需要真爱之吻才能唤醒的恶心桥段吧? 他啪啪啪连着几巴掌扇不醒,自己的手心倒是先见了红。 仿若他现在这邪物的头割下来当球踢,这邪物都不会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林漾不喜欢这样的报复方式。 无趣至极。 像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他要看见邪物痛苦的神情,狰狞的面容和摇摇欲坠的躯体。 林漾跨坐到临身上,双手掐住临的脖子,“快给我醒过来,不准忽视我!” 林漾前后摇晃临,身体在临腰腹的位置摩擦。 不知不觉有黑色的东西从临的身体钻出。 它们属于临的一部分,但却拥有一定的属于自己的意识。 只有在临强行连接它们的时候,才能共享它们的感知。 这些溢出来的躁动的黑色蛰伏在临的背部。 它们满含贪恋的窥视骑在临身上晃动的青年。 青年的纱衣湿透,盛艳的容貌和毒蝎尾巴一样漂亮。 在腥甜的血水中,皮肤蒸腾出迷人的香气。 看起来好好吃。 想绑住青年的手和脚,堵住青年的嘴巴,再舔干净那双乌眸流下的眼泪。 躁动的黑色越来越多,它们小心翼翼的蛰伏在临的背部,几乎填满往下五米的人形空间。《 》 10、颠倒囚塔10 林漾对临身后的可怖毫无察觉。 他被疯狂的情绪燃烧了所有的理智,眼里只余下沉睡不醒的临。 林漾放弃临的脖颈,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掀开临薄薄的眼皮,黑色的瞳凑近临冰白的瞳眸。 蛰伏的黑色物质感应到机会,它们无声无息绕后,没什么重量的琴琴覆上林漾的腰肢,触碰到的刹那,那些成团的黑再无法抑制贪婪的欲望,它们蜂拥而上,渴求着彻底吞噬面前的青年。 林漾瞥见自己手腕处缠绕着一缕黑色线状一样的东西,他下意识将其捏碎,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一缕微末的黑色断掉,林漾尚未摸清楚状况,立刻涌来四缕,十缕,...,千缕,微弱的黑色形成不可撼动的存在束缚林漾的手腕,林漾当即想召出刀,但晚了一步,他的另一只手在眨眼间也被成百计千的黑色丝线状的东西捆绑住。 它们柔软冰冷,林漾咬碎一缕会有更多缕补上,越挣扎身上缠绕的就越多,林漾根本无法挣开,他眸光往下一扫,惊觉他的腰部、脚踝、双腿不知在何时缠绕的全部都是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密密麻麻,像是活物,一刻都不停的在林漾的皮肤上蠕动,像是猫闻到猫薄荷,根本不肯撒手。 林漾感觉自己要被这些东西吃掉了,他喜欢痛感,但是受不住轻柔的抚摸和痒意,比起这样的折磨他宁愿被万箭穿心。 更令林漾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些东西还在以千倍万倍的速度在源源不断增多,将他和临捆绑在一起。 整个血水池都快被这诡异的玩意儿塞满了。 它们占据了林漾全身每一寸皮肤,彼此之间似乎还在相互厮杀,妄想争夺触碰到林漾的权利。 最靠近林漾的黑色丝线不断的因为同类相残死掉,沾沾自喜补上来的新的黑色丝线在触碰到林漾的皮肤不过三秒就被撕裂。 因此而被撕裂也是欢愉的。 但它们的总数没有减少,而是一直在增加,逐渐形成黑雾一样诡谲的东西,它们和人类的皮肤触感无异,磨蹭在林漾身上,快要逼疯林漾。 林漾的眼尾渗出薄红,口液尽数被吞食,身体仿若陷入高热,抗拒的肢体渐渐的使不上力气成为融化的黄油般。 林漾的意识无法集中,那些快乐的、欢愉的、极致的东西蒙住他的神识,变得无法思考,只想在厮磨中无止境的堕落下去。 临封闭了五感,但那些黑色的脏污不在它的五感之内。 强烈的欢愉从黑雾蔓延到本体,像是过电一般席卷临的全身。 它银白的尾巴在刹那变得熟红 ,像是岩浆的色调从里透出来,往上蔓延。 临在刹那失控,封锁的五感解开,临睁眸的瞬间,冰白瞳仁被灼热的红侵蚀。 涌出的黑色变得更多。 “一群脏东西。” 临收紧手心,那些黑雾惊慌失措的逃窜,不过眨眼间黑色的物质全部湮灭。 临身上可疑的红痕消退,眼眸也恢复成淡漠的冰白色。 血池中央被黑雾紧紧纠缠的林漾随着黑雾消失在缓慢往下坠落。 临仰面沉在水底的位置,看着被糟蹋得不成模样的林漾。 脖颈和腰肢处的痕迹最为严重,那对削瘦的脚踝也是黑雾偏爱的重灾区。 林漾的唇似乎被磨破了,色泽变得愈发鲜艳。 血水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裳,他纤长的眼睫闭合,白皙的面容上还有红潮残留。 黑雾的感官和临同步,它不受控的想起林漾隐忍的闷哼和眼角溢出的泪水。 全部被尽数吞吃。 临身后黑色的欲望又有冒头的趋势,黑色丝线探出来,像是被致命吸引一般拼命游向昏迷的林漾,勾缠住林漾的脚踝,沿着林漾的小腿往上攀爬。 青年光洁小腿的触感清晰烙印入临的神识,临的手指不由自主缩紧,他手上空无一物,却像是攥住了林漾的小腿。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临生出厌烦的情绪,它捏爆了那些黑线。 林漾往下坠落,临伸手接住了林漾,将昏迷破碎的漂亮青年抱了个满怀。 林漾拥有强大的愈合能力,那些因为黑雾作乱而留下的暧昧红痕已经散得干净,光洁的皮肤看不出曾被怎样粗暴的对待过。 临在水底注视红痕消失的速度,鱼尾无意识的拍打,它有稍纵即逝的不悦,像是兽类睁眼看着属于自己的猎物挣脱锁链,洗去自己留下的标记。 这样奇怪的情绪不应该属于它,只能是那些黑色的欲望在作怪。 “脏东西。”临又骂。 祭台下的圆盘往上升,锁住临的锁链跟着升上来,水池消失不见,血水往外溢出。 00抱着尾巴守在祭台外,它原本盯着血水,后来不知怎么的血水变黑了,它失去了视野。 现在看见邪神抱林漾出来,00张大了嘴巴。 林漾身上的痕迹尽数散了,但那张难以过审的面容还在,以00阅书无数的经验,脑海中已经补出三万字豪车。 它看看林漾,又看看临。 临侧目瞥过来,00立刻怂巴巴的缩成一团,离开十米远。 它可不是林漾拥有不死之身,邪神大人一掌拍下来,它真的会死。 临将林漾放在祭台外的平地上,它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现在直接将林漾送回地面似乎不好。 尽管临不是人类,但它也清楚对林漾做出这样的行为是很过分的。 好麻烦。 临蹲在林漾面前,盯着林漾。 临烦躁,它面无表情想,等林漾醒来后让林漾多挖几次它的心脏,这样事情就会解决。 约莫半刻过去,林漾眼皮轻颤,他睁开眼睛,乌眸直直得盯着虚空,大脑皮层还没有从方才强烈的刺激中缓和过来。 纠缠、窒息、黑色。 临还面无表情蹲在原地,它在等林漾提要求。 林漾猛然坐起来,头磕到临的头,晕眩感袭来,他们双双跌坐进变浅的血水里。 林漾率先坐起,他压住临的双腿,骑到临身上,双手再次掐住临的脖颈,黑色的眼珠和临的距离不到半厘米,“你睁眼了,终于能看见我了吗?” 临从未和任何生灵贴这么近过,林漾的味道钻入临的鼻孔,铺天盖地将它裹挟,那些混乱的黑色画面连接临的神经。 临偏头,开口想让林漾滚下去,张唇,“请你从我身上离开。” “我不。”林漾的双腿圈住临窄瘦的腰身,双手按压在临的后颈逼迫临河自己相贴,身体的每一寸都要极力靠近临,他脑海里没有半丝暧昧旖旎的想法,只有疯狂尖锐的念头:不能让临忽视他。 临身体里黑色的欲望经不起这样的诱惑,它们开始蠢蠢欲动,迫切的想要出来,吞下甜美的果实。 即使是神,抗拒欲望也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临冰白的瞳仁有变红的趋势,幻化的双腿重新变成鱼尾,巨大的羽翼从背后生长出,违背临本身的意志将林漾裹覆在其中。 空间密闭,林漾感受到什么,乌黑的眸亮得惊人,“邪神大人,您对我有欲望。” 林漾说得慢条斯理,红舌白齿在讲话时若隐若现。 他用了“您”。 成神百年,临听过不计其数的生灵对他用过敬语。 但从未有过任何存在将尊崇意味的字句连接脏污的欲望,这感觉是在...亵渎神明。 体内的感觉在失控。 临厌恶极了这种感觉,情绪和身体都无法受自己掌控,被动的迎合对方做出反应,像是低贱的狗一样。 他猛然推开林漾,直立起身体,冰冷的血水浇灌而下,同时淋湿它和林漾。 林漾乌黑的发变得湿漉漉的,他唇角恶劣仰望临,紧接着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般,“邪神大人,您的眼眸会变红呢。” 林漾趴在地上,手指触碰到临的鱼尾,“这里也烧了起来,像恶龙霸占的宝石一样漂亮。” 临的鱼尾敏感甩开。 它躲避林漾宛如蛇蝎一般。 林漾翻身仰面躺在地上,乌黑的眸笑意盈盈的和站立的临对视,“大人,您分明很喜欢我吧?” 林漾举起双手,他皓白的手腕处缠着几缕游动的黑色丝线,那些丝线连接着临。 “原来这些都是大人您的一部分,大人不愧是邪神,延伸出的欲望都如此的贪婪罪恶,和...” 林漾微顿,他的脖颈上很快也缠上了黑雾,他这次没有挣扎,笑眯眯的补充没有说完的话,“和疯狗一样。” 黑色黏稠的欲望更衬得林漾唇红齿白,他衣衫湿透躺在血水里便是欲望和罪孽的本身。 临言语冰冷,“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给你,立刻滚回地面。” 临性情冷淡,它对欲望之事毫无兴趣,甚至是厌恶,那些冲动都是脏污的,它处理欲望的方式从来都是尽数斩断。 也许仅仅是因为那些永不餍足的欲望被压制太久,今日它才会被逼到这般失控。 林漾弯唇,“我说过了,我们是爱人,既然是爱人就该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共享所有的痛苦和欢愉。” 临眸光冰冷,他蹲下来和林漾乌黑的眸对视,“好,那你去帮我把这个世界的人类和银姣全部杀了,我就来爱你。”《 》 11、第十一章 颠倒囚塔11 林漾仰躺在地面上,色泽艳丽的唇笑意消失,他看着临,没有发出声音。 临平静和林漾对视,没有妥协的意思。 半晌,临直起身体,“你做不到,你想保护人类和银姣,你和他们是同一阵营,而人类和银姣都恐惧憎恨我,想要杀掉我。” 它淡漠的瞳审判林漾,“你很奇怪,分明恨我至死的境地,却又索取我的爱,这不符合逻辑,人类会希望被厌憎的存在爱上吗?” “那不是很恶心的事情吗?”临吐字冷淡,“尤其是当对象转化成我这样可怖的存在。” 林漾吸气,这邪物的直觉敏锐的可怕,他已经将那些无法消磨的恨藏匿到情绪最深处,竟然还能被察觉。 是因为初见时的杀意表现得太过尖锐吗? 林漾笑,被拆穿之后他还能笑出来,笑着笑着林漾乌黑的眸被恨意填满,“我确实恨你,因为你始乱终弃,千年前你我阵营敌对,你骗我说你喜欢我,我相信了,下场是失去朋友亲人,被你囚禁在牢笼里千年之久。” 林漾努力回忆00给他讲过的渣攻贱受,套入模版胡编乱造,他哭不出来,指甲狂掐自己的手臂,挤出几滴可怜兮兮的眼泪,“我恨你,可我也爱你。” 直觉告诉临,林漾在撒谎,但它看见林漾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对自己的判断产生迟疑。 “如果是这样,你更应该亲手杀了我,家族之耻、灭族之恨,这些哪一样不比你的爱情重要?” 林漾也是这样想。 家族之耻,灭族之恨,哪一样都比爱情重要。 再说,他和这邪物之间只有纯粹的杀意,现在没有爱,以后也不会产生爱。 让林漾有些许意外的是,这邪物虽然是邪物,但三观倒是没有歪得太厉害。 临突然道:“天要黑了。” 林漾瞬间警觉,天际染黑意味着灾祸到来。 灾祸的源头就站在他面前。 林漾几乎要抑制不住将刀架在临脖颈上的冲动,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人类在他面前死去。 林漾问:“为什么夜晚是杀戮时间,你并不畏光。” 临对这个世界的憎恶鲜明,它想抹杀所有生灵的意图明显。 在确定这个世界的邪神碎片不畏光后,林漾揣测过只有夜晚降下灾祸的原因。 他当邪物恶劣,以折磨人类和银姣为乐趣,喜好欣赏他们在等待黑夜到来前,在安全的白日里惶惶不安。 但这几日接触下来,林漾发觉这邪物对于折磨他人,欣赏他人的痛苦这件事情毫无兴趣。 它索命素来直击要害,单纯要让所有的活物从这个世界消失,连花草树木都不放过。 纵使它被困在这神殿里无法离开,但按照邪物杀伐干脆的淡漠性格,白日里绝不可能放过地面上的活物。 白天夜里一起杀,这个世界坚持不了今日。 林漾自然也不认为邪物有那么好心,给予他们苟延残喘的时间,“你和浮白做了交易,其中有一项内容是你答应他,不会在白天进行杀戮。” “那么浮白呢,他答应了你什么?他答应你的,我也能做,邪神大人要不要考虑换个人进行交易?” 浮白今早的脸色比昨日更差,他百年不老不死,看着和林漾的情况相似,但浮白身体极差,仿若无时无刻不承受着强烈的反噬。 林漾对死亡的味道敏锐,这样下去,浮白怕是撑不过一年的光景。 听见浮白的名字,临的神色变得古怪,和那日浮白在神殿里出现时一样,淡漠的神情破裂,晦涩难懂的情绪流露出,但仅在刹那,临又恢复成铁锤都难以凿开的冰块。 “这是我与他的事情。” 林漾眸光微眯,那种在血水里如何都唤不醒临的感觉又来了。 临的耐心耗尽,它招手,突然有数名人类和银姣出现在神殿里,他们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眼睛无一例外都被黑布蒙着。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每一个的神色都惊恐万分。 林漾意识到什么,他出手阻止,“临,你不能...” 林漾话没说完,已经晚了。 那些遮掩的黑布在半秒里齐齐断开。 林漾怒喝,“不要睁眼!” 有人下意识睁眼了,他们看见了邪神的面容,那是世间最丑恶的面容,也是世间最美好的面容。 他们的双目在瞬间变成纯黑色,和那双冰白瞳孔对视的刹那,眼球爆开,鲜血涌出。 仿若有无数根木棍捣入他们的眼睛,匕首戳进他们的瞳孔。 闭眼的人也没有幸免,他们听见了邪神的声音,耳朵内好似被灌入千斤泥沙,密密麻麻的虫蚁在外部啃咬。 他们抓挠自己的耳朵,手指不停得往里掏,掏出鲜血,掏出脑浆,双手都没有停歇。 不过数秒,神殿里除却林漾和临之外,再无活物。 林漾的双眸爬满红色血丝,他拳攥得太紧,以至于掌心皮肉烂掉,缓缓有血从指缝里渗出。 顷刻间,数十条生命在他面前被生生抹杀了,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造成这一切苦厄的罪魁祸首神色淡漠的俯视一切,就好似它夺走的根本不是弥足珍贵的性命,而是抹杀了一堆精心雕刻出的木偶。 临注视林漾被恨意灼烧的猩红的眼睛,漠然道:“要我继续吗?现在你还能若无其事的对我说爱我吗?你知晓我是什么样的怪物吗?” “噗呲——” 林漾手里长刀捅在临心脏的位置,贯穿临的身体。 临淡漠的神色未变,“你还要继续在神殿里留下去吗?” 林漾的嘴巴里咬出血腥,他被激到浑身颤栗,抽出刀柄又猛得刺进去,如此反复,林漾的眼睛流出鲜红的液体,在他白皙的面容上蜿蜒,滴落在刀刃上,送进临破烂的心脏。 “畜生!” 林漾转身离开神殿,他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一秒钟都无法再继续忍受临的气息。 新肉刚长出又被捅得稀烂,临的眼睫都未颤一下,但那滴血跟着刀柄一起刺进它的心脏,那里突然多出了灼痛感。 它看着林漾的背影,脑海里是林漾的血泪。 临无尽的恶念里,游出几缕思绪。 林漾哭了。 胸口处沾了血迹好脏。 林漾哭了。 不想白费力气和林漾互砍,除了疼意毫无用处。 林漾哭了。 临烦躁,它脸朝下沉入血水里,鱼尾乱拍,面无表情看着水底吐泡泡,叫林漾的人类好麻烦。 林漾挂着一脸血泪回到凛凛的肚子里,回去后他一眼看到摆在床头的临,无数根密密麻麻的银针从林漾掌心溢出,全方位刺进临的每一寸身躯。 林漾无法消气,他睁眼闭眸满脑子都是那些人和银姣惨死的画面。 他真是神志不清,竟然会妄想去感化这样一个连心脏都如同批发商品一样的怪物! 林漾磨牙,他被尖锐的恨意逼到眼前发黑,腥甜涌到林漾的喉间,胃部一阵一阵的恶心。 他要杀了那畜生!杀了不够,还要将它碎尸万段!碎尸万段也无法解气! 林漾的肢体在猛烈的情绪冲撞中颤个不停,一口腥甜的血吐出来,林漾被生生气晕了。 00缩在凛凛的肚子外不敢进去。 邪神大人这次实在太过分了!它都感觉到气愤,想尾巴弹起来拍死邪神! 但00也只敢想一想。 它不认为邪神杀那些人类和银姣有错,它认为邪神不该当着林漾的面杀。 怪物弱肉强食,打不过自然就只能死了,即便是人类口中关系的家人,比它们弱小也会被它们吃掉,这是怪物一直奉行的生存法则。 所以它们无法理解人类的眼泪。 但00此刻缩在凛凛的脚边,恐惧林漾会连带着生它的气,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知道了。 林漾与它而言似乎不仅是林漾,和它爱吃的甜食一样珍贵,但又比甜食特别一些,到底是什么呢? 00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听00诉说的凛凛用粗糙的手掌拍怕00的头,“想不明白就不想啦,凛凛也不明白人类,那些银姣也无法理解。” “不过凛凛觉得林漾大人对邪神而言还是特殊的,自从林漾大人去过神殿后,夜里都没有血水和羽箭落下了,凛凛夜晚不用痛着睡觉了。” 00靠着凛凛的脚仰望天际,天空被替换成了倒挂的海水,幼体银姣流光四溢的尾巴扫过,天际像编织出的画儿。 “凛凛第一次发现夜晚的天空这样好看。” 次日天光刚亮,悬塔下方掐着光亮的时间出现一只冰白的瞳,这只眼睛看向空荡荡的锁链,等到正中午,锁链的地方依旧没有出现任何麻烦的人类。 神殿的血池里,临将自己翻了个面浸泡,很好,麻烦的林漾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麻烦没来神殿骚扰,它可以清静了。 临满意闭上眼睛,三秒钟后,临眼睛睁开,“去探他在做什么。” 淤泥下掩藏的黑色丝线接到指令,本体一直很嫌弃它们,连着两次给它们下指令,很稀奇。 不过,叫林漾的人类实在美味。《 》 12、第十二章 颠倒囚塔12 连着几日,夜晚的天空都没有出现血水和羽箭。 凛凛幸福的睡上几个夜晚。 00其间悄悄爬进凛凛的肚子里偷瞄林漾。 醒来后的林漾正在一根接着一根给临死去的尸体插银针。 锋寒的针尖刺穿皮肉,这具躯体连血都流不出来。 “劣质品。” 林漾嘲讽,但他乌黑的眸仔细盯着面前的躯体,手中的银针一刻不停顿往‘临’的皮肉里刺去。 当银针刺穿‘临’的躯体,林漾的心底会生起畸形的快感。 这感觉好似他闯入临的领地,砸烂它的冰晶宫殿,毁坏它的珍奇摆件。 00不敢开口劝,它抱着自己的尾巴坐回凛凛的脚边,发愁叹一口气。 神殿里,临接收到黑色丝线的消息。 【美味人类今天在巨石肚子里用银针扎我们留下的躯体分身。】 【美味人类今天将躯体分身切成一块一块。】 【美味人类今天在缝合躯体,美味人类手很好看。】 ... 晃眼七日过去,临耳边每日喋喋不休的都是那些代表着脏污欲望的黑色丝线。 其间,林漾走出凛凛的肚子,去见过浮白,见过浊,连对他满怀敌意的乞循,林漾都碰过不下三次面。 囚困浮岛的锁链遍及淤泥覆盖的地面,出了巨石怪的肚子不到十米就能碰见一根。 林漾避开了所有的锁链,视线一刻不肯停留,好似停留一瞬,就会脏了他的眼睛。 浮岛下方的银白眼眸眼睁睁看着林漾数次与锁链擦肩而过。 眼眸不死心。 在林漾出门即将踩向下一块淤泥地,立刻猝不及防的将林漾所踩的地面如升降电梯般拔高数米。 林漾站在四四方方的淤泥上,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往下跳。 “吧唧——” 林漾摔得四份无法,血渗入淤泥,目睹一切的人类和银姣发出惊恐的声音,但半分钟后,林漾的躯体又重新愈合在了一起,光洁的皮肤上连疤痕都未留下。 林漾黑淋淋的眼目瞥向高空,与那只巨大的银白眼眸对视,他竖起中指,“傻逼,老不死的东西,我迟早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银白的眼眸呆滞。 神殿里临睁开眼睛,它有些茫然,它记得林漾很执着于到神殿里来,为什么现在请林漾来他又不高兴了? 而且林漾在地面只能对它死去的分身捅刀子,来神殿可以捅本体,它想不明白林漾为何宁愿将自己摔得稀烂,也不愿意上来。 临烦躁。 自从遇见林漾后,临烦躁的次数越来越多。 它开始不由自主的想若是千年前的自己出现在这里,林漾还会这样不愿意见它吗? 随着这个念头生气,临的心脏产生不适感。 那感觉像是有人将手捅进它的身体,抓握住它的心脏在掌心揉捏。 临厌烦这种感觉。 它低头,约莫是这颗心脏坏掉了,它锋利的手指划破胸膛,掏出心脏捏碎。 它感到痛。 它不死不灭,但依旧会痛。 被乱剑砍的时候会痛,被戳爆眼睛会痛,耳朵里灌入泥沙也会痛,被那些人类和银姣分食时最痛了。 好痛好痛。 它的痛感神经没有在反复的痛意中麻木,而是变得愈发敏感,但是它脸上再也不会显露痛苦的神色。 临将手心的心脏捏爆,它的胸膛里很快生长出新的鲜红的心脏。 对于人类和银姣来说心脏是失去后就会死的存在,但对于它那说那只是一块会跳动的肉块,失去后会有无数新的填补。 没有意义,也承担不了任何情愫。 心脏坏掉后,换上新的取代就可以了。 但不对,那种不适的酸涩的嫉妒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在蔓延。 像是那颗坏掉的心脏在它的身体里遗留了病体,导致它新生的心脏也陷入怪异的感觉。 临沾染血污的手没有停歇。 但心脏的位置越来越怪异,那里的病体似乎越压制反应越强烈。 临坐在一堆心脏里,眼神放空,好麻烦。 - 是夜,浮白研究古籍记载的知识时,他面前突然垂落一道阴影。 浮白的双手僵硬,随即,他站起来,神色变得恭敬,浮白半弯身,“邪神大人,深夜来访可是有重要事宜?” 站在浮白面前的是临的分身,“林漾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他是被你用法阵召来的吗?” 浮白摇头,“邪神大人,林漾和我并无关系,他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上有您的气息。” “要说林漾到这个世界的缘由,我认为是和您有直接关系,他因为您而出现在这里。” 闻言,临的心情好了一分,却又在转瞬之间变得更为阴郁。 浮白没继续讲话,沉默在石屋里蔓延,浮白缓慢开口,“邪神大人,您这段时间没有降下天罚,可是决定原谅人类和银姣。” 临的神色在一瞬变得冷凝,以它双脚为中心的地面结上寒气逼人的冰,“绝不可能。” 浮白腰弯得更低,“是他们该死,那您这段时日的手下留情是因为林漾吗?林漾说他是你的爱人,你们还有一个孩子。邪神大人,您喜欢林漾?” 临皱眉,“不可能。” 浮白语塞,“那邪神大人今夜找我是为了?” “你知道要如何哄生气的人类吗?” 浮白石化。《 》 13、第 十三章 颠倒囚塔13 林漾是被婴儿的啼哭声吵醒的。 夜里凌晨十二点,像是恐怖片里出现的场景,一声比一声渗人。 林漾起床,他走出凛凛的肚子,瞳微微放大,凛凛脚边的淤泥地上躺着约莫数十个刚出生的婴儿。 看起来皱皱巴巴的。 林漾喜欢生命,对新生的幼崽有天然的好感,他乌黑的眼眸不自觉浮出笑意。 视线上移,林漾对上一双银白色的眼睛,他的脸色顷刻冷了下来。 临皱眉,如果此刻它有尾巴,它一定会将尾巴甩得震天响。 但它想起浮白的话,缺少血色的唇弯出弧度,临鲜少笑,笑起来淡漠的神色瓦解,如若冰雪消融。 林漾手心凝出刀,“挑衅我?怎么,神殿里杀人不够,现在还要用刚出生的婴儿来满足你的嗜血欲吗?” 临止住笑意,浮白说过的话根本不管用。 它面冷,手指向那些婴儿,“这些,赔你。” 林漾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仔细数了数那些婴儿的数量恰巧对上神殿里死去的人的数量。 林漾神色厌恶,“你以为你从别处找来新生儿就能抵消那些人的性命吗?他人性命在你一介邪物眼里就是这样可以等价换算的物品。” 林漾嗤笑,他单手摁住自己胀痛的太阳穴,自嘲,“我在说什么疯话,竟然会妄想邪物看重人类性命,人类在邪物眼中和蝼蚁有什么区别。” 他放下手,脸上的厌恶之意加深,“我杀不死你,也不想看见你,在我找到解决你的办法前,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一定捅烂你。” “好脆弱。” 临轻声呢喃,林漾没有听清,他也不在乎这邪物说了什么,长刀举起,“滚。” 临注视林漾对准他的刀刃,那只握刀的手确实如那些脏污的欲望所说,生得很是好看。 薄薄的皮肤附着在白骨上,填充组织。 愤怒惊惧时都会绷起黛青色的血管,淡粉的指尖儿在颤。 临的力量很强大,它稍不注意就会将这只手弄得粉碎,这只手和林漾对它的爱意一样脆弱。 林漾描述的浓烈爱意会因为它做错一件事情而被彻底抹杀,那双乌黑的眸又会再度被憎恨和杀意填充。 临看过很多那种眼神,它已经过去了因为恨意的眼神而感到难过的阶段,但此时,它并不想看见林漾这样一双眼睛。 所以林漾的爱意是脆弱而珍稀的存在,如若稀世珍宝,该捧起来好好珍藏。 临想,它没有对浮白撒谎,它确实没有爱上林漾,只是如若恶龙一般,看见宝石会忍不住想要带回巢穴,据为己有。 林漾刀尖儿往前送,“我再说一遍,滚。” “不是的。” 林漾这次听清楚了,他黑眸防备,“什么不是的?” 临解释,“这些婴儿是我为了赶你走死在神殿里的人类和银姣。” 它白色的眼睫下垂,“抱歉,即便我被冠上神的字眼,所能做到的也只是给予他们新生的机会,做不到还给你一模一样的。” 林漾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些幼婴的眉眼间确实有着那些死去的生灵的影子。 林漾不可置信,邪物杀人,竟然还会救人吗? 婴儿的啼哭响在林漾耳边,林漾蹲下来,指尖小心翼翼戳了戳其中一个婴儿的脸颊,那婴儿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林漾,肉肉的小手凭借进食的本能抱住林漾的指尖吮吸。 幼婴没有牙齿,牙床咬得林漾发痒,林漾不敢抽出来,他担心会伤到脆弱的幼崽。 他抬眸,发觉临在看着他被吮吸的手指,冰雪似的面容堆积着郁色。 但察觉他的视线,临立刻跟他对视上,冰白的瞳多出柔和的意味。 林漾:? 到底是他眼瞎了,还是这邪物太阴晴不定? “你不是警告过我别再靠近你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今日出现在他面前的分身较之上一次虚弱许多,婴儿吸不到奶,松开了林漾,继续哭,林漾站起来,他仰起头看临的眼眸,“即便是神,逆转生死也需要付出代价吧?” “不是很痛。”临回答。 林漾定定的看着临的面容,音色生冷,“我不会感激你,那些人和银姣因你而死,你还他们性命,在我们人类世界这是天经地义,但你是怪物,所以...” 林漾的声音放轻,“谢谢你,谢谢你将他们还回来,他们的性命对我来说很重要。” 自他学会说话起,林漾听到的最多语句便是要守护好人类,守护好世界,这些是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可是,人类没了,世界暴乱,他竟然还在苟延残喘的活着。 林漾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一切灾祸的源头。 临浸润在林漾的目光里,突然问,“你的眼睛和心脏一样可以再生吗?” 林漾下意识点头,紧接着,他听见临说,“我想要你的眼睛。”《 》 14、第十四章 颠倒囚塔14 闻言,林漾手中凝出精巧的匕首,他干脆剜出自己的双瞳,交到临的掌心。 临看着林漾空洞的眼眶和流出的鲜血,掌心里的双瞳突然有些灼手。 它不想林漾变得凄惨。 但再问一次它想不想要,它一秒不犹豫,想要。 于是连愧疚都变得虚情假意,抱歉说出口更像是在惺惺作态。 它喜欢林漾刚才看他的眼神,连同想要收藏林漾流露出这样情绪的载体。 新的瞳仁从林漾的眼眶里长出,他无所谓的抹去面颊上的血痕,“你还有别的想要的部位吗?” 林漾口吻随意到像是人类世界还存在时,菜市场上的屠夫问询顾客想要买哪个部位里的肉。 临摇头,它用冰晶将掌心里的瞳仁封存,对林漾道:“晚安。” 它鲜少说这两个字,发音生涩怪异,如若刚学会人类语言的怪物。 “晚安,晚安。”林漾冲临摆摆手,敷衍的道别,他心思在那些婴儿身上,面对这类柔软的生物,他有些无从下手。 他差遣00叫浮白过来。 等待的空隙,林漾一直看着地上的幼崽。 银姣幼崽和人类幼崽有些许不同,它们的脸上生有流光四溢的白色鳞片,耳朵也是尖尖的。 林漾厌恶非人的怪物,这个世界里的银姣将人类的声音、双腿、都夺了去,但在神殿里它们被抹杀时是一样的痛苦。 林漾注视这些失而复得的生命,抬头仰望由海水组成的流光四溢的天空,悬浮的囚塔占据林漾瞳孔正中央的位置。 粗壮的锁链像无数的触手钉死神殿,它们困住邪物的本体,阻止邪物踏出神殿。 但这个世界里真的存在力量强悍到能困住邪物的生灵吗? 林漾和邪神斗了千年,从未想过邪神为何要毁灭世界。 这与林漾而言,是根本无需思考的问题。 单它是邪神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可临对这个世界的屠戮更像是报复,它态度鲜明的厌恶着这里的人类和银姣。 凛凛说邪神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几年还没有这么疯... “林漾,你找我过来,这是...”浮白看向地上数十个婴儿,有些不确定,“你和邪神生的?” 林漾:... “这是在神殿被邪神杀死的人,它还给我了,只是得重新从婴儿养起,我不会带孩子,还要麻烦你将他们交还给他们的家人,我对这里不熟悉。” 浮白闻言,面上露出震惊之色,“邪神竟然还能逆转生死吗?这该是何等可怖的能力。” 浮白弯腰查看那些孩子,确实是刚出生的婴儿没错,“你放心,我会通知他们的家人将他们带回去。” 林漾又等了一会儿,不多时来了数十个女性,这是林漾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见到女性。 她们的四肢干瘦,肚子圆滚,无论是银姣还是人类都有双腿,那些人类女性的声音也是正常的。 看见地上的婴儿,她们流出眼泪,抱起婴儿,对林漾说了无数声谢谢。 浊和乞循也来到了这里。 浊依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换了一双蕾丝手套,银眸注视这一切,“哦,这可真是一个奇迹,前几日死去的人竟然都以婴儿的姿态重生了,那位邪神也会有心软的时刻呢。” 大难后死去太多的人类和银姣,每日浊和乞循都会进行幸存者调查,死者登记,人类和银姣若是在地面上死去,灵魂将会回收至白塔。 这些灵魂往往会失去意识,成为恶灵。 死在神殿上的灵魂是没有办法被回收的。 前几日就出现了这样无法回收的灵魂。 乞循注视着那些女性抱着婴儿离开,眸色沉沉,声音嘶哑难听,“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浊耸耸肩,“乞循,你总是在杞人忧天,当下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想太远,你会老得很快。” “是,王上。” 浊摸摸自己的头发,“这是第一次失去的生命还能够从邪神的手里夺回来,林漾的美人计果真有些用处,可惜我不喜欢男人。” 乞循唇角抽搐,那日林漾从高空跳下来摔得四分五裂的模样他可是看见了。 攻略邪神那种邪恶强大的存在,不是林漾这种疯子根本做不到好吧。 再配合上林漾那无敌强悍的自愈能力,如同bug般的存在,这个世界里能走到邪神面前的也就只有叫林漾的人类。 乞循是最后离开的,离开前他看向林漾,他依旧怀疑林漾邪神信徒的身份,眸里难掩厌恶,他努力压住那份厌恶,小声讲,“近日小心些,人心难测。” 林漾瞥了乞循一眼,笑眯眯讲,“谢谢。” 乞循一哆嗦,“别对我这样奇怪的笑!你勾引邪神去吧!” 乞循带着满身鸡皮疙瘩离开。 林漾站在原地,他对乞循的话不以为意。 千年来人类都团结一致,打败邪神是他们共同的信念,只是最后那些人都累了。 林漾深吸一口气,人为了活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不怪他们。 只是心脏会偶尔抽痛。 他的朋友、亲人,在选择和怪物共生后活了百年的时光,白发苍苍离世,算得上他们所求的寿终正寝。 他们离开时,邪物来到囚牢前问他要不要按照人类世界的习俗为他们送终。 林漾拒绝了。 他没有送他们最后一程。 倒挂的海水掀起汹涌的波涛,林漾仰望海里银姣好似星辰的尾巴。 他扣烂了自己的掌心,一滴、两滴、三滴,血迹滴落在林漾脚边的淤泥地。 也许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他反复告诉自己不怪他们,他应该尊重他人的选择,但情感上终归是恨的。 那些人不是他人,他们是他最亲近的人,怎么能抛弃他一个人? 林漾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他转身准备进凛凛的肚子,突然发觉自己走不了。 林漾垂眸,发现几缕黑色的丝线从淤泥地里钻出,贪婪的舔舐地上的血迹,不知餍足的缠着林漾的腿往上爬,冰凉柔软的触须贴上林漾破烂的掌心,吸食掉那些血液,又讨好的蹭了蹭。 如那日在血水池里一般,这些黑色的丝线都想贴近林漾,它们彼此凶恶的互相厮杀,只有胜者才能获得触碰林漾的权利。 林漾冷眼注视,不自觉笑了。 像狗。 像争食的一群疯狗。 林漾蹲下来,割开自己的掌心,任由血流下来,招来更多的黑色丝线。 舔食到血液的黑色丝线会逐渐变得粗壮,形成触手,这些触手小狗一样黏着林漾,不肯离开。 没碰到林漾的黑色丝线眼红,奋力变得强大,弄死那些纠缠林漾的触手,再打滚似得在林漾腿边扭来扭去,求夸奖般,【我是最厉害的,漂亮漾漾人类喜欢我。】 林漾挑眉,这触手发出的声音和临的声音一模一样,但不自觉撒娇,和临冷淡的语调截然不同。 后悔手机这种东西已经消失了,否则他一定要录下来,明早在神殿里在本体面前循环播放。 林漾心情愉悦,他摸摸触手的头,笑:“小狗好乖。” 被摸的触手温度在刹那间急剧升高,成为了漂亮鲜艳的红色,它忍不住想往林漾的衣襟里钻。 林漾笑眯眯的纵容,他没有阻止。 他并不厌恶在血池里的那种感觉,被塞满,被包裹,脑海一片空白,分不出一丝一毫的精力沉浸在凌迟的痛苦里。 和酒精一样令人上瘾。 可惜,大千世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酒精的出现了。 那根艳红的、毒蛇一样令人惊颤的触手在林漾的纵容下越来越放肆。 【好喜欢漾漾人类的味道。】 【喜欢漾漾人类的皮肤。】 【这里好光滑。】 【这里好温暖。】 巨石凛凛闭上眼睛,好羞耻,看不出林漾玩这么大,邪神大人要是知道林漾给它带绿帽子该怎么办! 凛凛好慌。 它只是一块小石头,不想被邪神的羽箭射杀啊啊啊! 林漾的衣服完完整整的穿在身上,只是领口的位置稍稍有些乱,缠绕在他身边的鲜红触手倒是越来越多。 攀爬上林漾的手臂、脸颊,渐渐的,已经看不见林漾了,他仿若被无数带着剧毒的红艳蛇群给吞噬了。 突然,一根缠绕着林漾的触手炸开,成为腥甜的血水,紧接着像是炸烟花般,林漾身上的触手一根根爆炸掉,不出三秒的时间,那些触手全部被抹杀了。 一只泛着冷意的手擦去林漾脸颊上的血污,临的分身站立在瘫软在地上的林漾面前,它音色清冷,“和那些脏东西玩得开心吗?” 林漾注视临,这邪物一脸淡漠的神色,但冰白的皮肤蔓延出可疑的粉,从脸颊,耳垂,脖颈,一直烧到林漾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 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的凛凛紧张到无法呼吸,怕什么来什么,邪神这么快就发现林漾给它带绿帽子了,完蛋啊。 凛凛并不知道那些活动的黑色丝线是邪神的一部分。 被邪神剔除后只要没被杀死,就能一直存活。 林漾笑,他实在是不适合笑,笑起来眼睛狐狸一样眯起,红唇露出白齿,好似盛开到颓靡的毒花儿,魅得没边。 他嗓音懒散,“小狗,汪。”《 》 15、第十五章 颠倒囚塔15 临脖颈上的红意更甚,尤其是两侧的耳垂。 它蹲下来捂住林漾的嘴,面无表情,“不许这样乱喊。” 猝然,临的瞳孔骤缩,张牙舞爪的黑色丝线从它身后溢出。 “你!” 林漾眨眼,神色无辜,仿若方才舔临手心的不是他一样。 湿漉柔软的触感,比电击还要让临难以承受。 它猛然站起来,连退好几步,好似林漾是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怖的存在,“这是你用来杀死我的什么新招数?!” 见临的反应,林漾觉得有趣,他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从地上站起来,经过临身边,“是欲望。” 放纵堕落的欲望,和爱意没有半分干系。 对临而言,那应该是很脏的东西,但它心脏的位置却生出躁动的渴望。 没等临仔细感受,林漾已经消失在凛凛的肚子里。 临看着林漾的背影放空几秒,它低头注视自己的指尖,它的感官和黑色丝线共通,林漾皮肤细腻的触感残留在临的指尖上。 “欲望...吗?” 临的神色突然冷下来,它偏头看向某个方向,身影在眨眼间消失。 十五分钟后,平日里跟在乞循身边的尚玄拖着笨重的鱼尾跌跌撞撞冲进凛凛的肚子,“不好了!邪神大开杀戒了!林漾大人,你快过去劝一劝邪神!” 林漾正在扣自己的眼珠子,他剔除白色眼球,只保留下纯黑的瞳仁,将起用火炼化成圆润的小珠子,他准备将其简单粗暴的串在一起,当做给邪物的谢礼。 尚玄冲进来,林漾串到第七颗,闻言链条在他手里断裂,七颗由眼球炼化的纯黑珠子散了一地。 林漾站起来,音色生冷,“带我去。” 巨石肚子里,男人的叫骂声最先传出。 “这他妈的不是我儿子,这他妈是怪物!老子今天一定要吃了它充饥!” 男人叫肃纲,人身鱼尾,身材颇为健壮。 他面前架着一口煮得沸腾的锅,手里拿着菜刀,一脸凶悍的冲角落里的女人吼。 女人是只拥有人类双腿的银姣,名唤绿荷,她的四肢纤细,腹部高高拢起,看起来像只有四只腿的蜘蛛一样怪异。 绿荷的怀里抱着嚎啕大哭的婴儿。 她双手紧紧抱住怀里温热的幼小躯体,身子在细微的颤,她原本无需恐惧人类,但在长久不停歇的生育中,她的身体已经彻底垮掉。 连一丝控水术都使不出来,杀不了面前的男人。 只能哀求。 绿荷憎恨,但她别无他法。 她眼眸湿润,神色哀切,“求求你,放过他,他和我们儿子小时候长一模一样,他就是我们的儿子,你这几天不也在为儿子的死痛苦吗?为什么?!为什么他真的回来了你却要杀他!” 绿荷的声音逐渐变得歇斯底里,她清秀温婉的面容扭曲,像每一位母体捍卫自己所孕育的生命那般,半分不退让。 “你懂什么?!呵,是银姣又怎样,到底还是个女人,不辨是非不分对错!也就子宫有些用处!我警告你把这小怪物交出来,我吃了他还能让我饱腹一顿!虽然浊那个狗屁王禁止我们屠杀女性,但打断你的手和脚可不算取你性命,你这肚子一样能生...啊!” 突然,一只拳头砸在他的脸上,肃纲摔到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 “谁?谁特么的敢打老子?!啊!” 一只脚踩在了肃纲的头上,无数的黑色丝线爬出地面,它们不再柔软,变得锋利无比,每一缕都能割断任何生物的头颅,它们缠住肃纲,勒进肃纲的皮肉。 鲜血飙出。 千斤重的声音压下来,“你的母亲最后悔的事情应该就是将你生下来,她若知道你这样羞辱女性,会不会在你刚出生时就将你掐死?” 肃纲的脸着地,双手和尾巴上那些比钢铁还坚硬丝线折磨得生不如死,他痛苦嚎叫,比杀猪还要难听。 “你他妈神经病啊!老子管教自己的女人!碍你什么事儿!老子身体健壮能延续后代,你要是杀了我,浊不会放过你,啊啊啊啊!” 肃纲痛苦惨叫。 他引以为傲的丁字东西被切断了。 浮白和浊带着守卫冲进来,石屋里的血腥气已经充天,这是今晚遇害的第四户人家。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前半夜抱了婴儿回去。 浊挡在人类和银姣面前,银眸闭着,“邪神大人,请您息怒,他们都是我的子民,如有过错,我愿意替您惩罚他们。” 名曰善的银姣开口,“王,您不必同它废话,出现在这里的只是这怪物的分身,分身做不到本体的不死,杀了它今晚这场灾祸就能解决。反正我们也杀过这怪物的分身那么多次,这次一样能弄死它!” 尽管每次付出的代价惨痛。 “我不同意。”林漾的声音响起,他身后跟着拖着鱼尾的尚玄。 浮白意外,“林漾?你怎么来了?” 林漾最先去的是遇害的第一户人家,他去时已经晚了,邪物已经不在,银姣男性和人类女性皆惨死,只有抱回来的婴儿躺在血泊里安然无恙。 了解情况的尚玄讲这对父母准备杀了孩子,他们认为孩子是怪物,不该存在,招来了愤怒的邪神。 他是受乞循所托看着这几户抱孩子回去的人家,乞循说发生状况就去找林漾。 但邪神杀人的速度太快,转眼已经到了第四户,它像是能感受到有哪些婴儿濒死,准确无误的找到位置。 林漾和尚玄跟过来时,将肃纲的话一字不漏听进耳朵里,尚玄攥紧拳头,“他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妻子,是男人吗?!” 林漾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作响,他面无表情,“你应该问这种畜生怎么还没在这世界上绝种。” 他正欲冲进去,邪物已经一脚踢飞了那恶心的畜生。 林漾站在进门处,是和临相反的站位,临听见林漾说的不同意,银白的眸和林漾对视。 林漾做出口型,“干得漂亮。” 善记得大司礼所说不可直视邪神双眼,但它敢看林漾,它知道这个漂亮的青年,据说用狐媚手段哄住了邪神。 可谁又能保证这青年和邪神不是一路的? 善对林漾怒目而视,“这怪物杀了四户人家,你竟然要帮这怪物说话,你到底是我们这边的,还是怪物那边的?” “这第四户人家貌似还没死吧,你是不是算多了?”林漾凉凉道。 “你!” 林漾穿过人群,站在浊与临之间,“我从始至终都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以人类的利益为先,但前提是对方是人。” 林漾侧目瞥了一眼地上的肃纲,伸出手指指向他,笑得人畜无害,“这种,以子为食,羞辱妻子的,在我这里就算不上人类,莫说邪神会杀他,我见一个也杀一个。” 林漾出现后,临就松开了肃纲。 它很愤怒,但它记得上一次自己在林漾面前杀人的后果。 肃纲还有气,他往前爬,“不是这样的!送回来的根本不是我的儿子!是怪物!邪神要联合这小怪物一起杀我啊!若任由这小怪物长大混入我们之间,来日岂不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就是!送回来的这些婴儿必须死!” “必须死!” 部分人类和银姣大声叫嚷,浮白喊了几次冷静都没有用,浊没有发表态度。 林漾手中出现长刀,狠狠的砸进地面,人群霎时安静,林漾记住那些叫嚷的脸,冷笑:“看来混进去的非人类倒是挺多,今天谁敢动这对母子,我就杀了谁,全部都滚。” 浮白站出来,“各位都回去吧,我以大司礼一职的信誉做担保,这些孩子没有任何问题,绝不会威胁我们生存。” 他们看着林漾手中的长刀,如潮水般散开了。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要走,突然转身过来跑到林漾跟前,“大哥哥,谢谢你保护了绿荷姨姨,小芽儿会记得你。”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林漾手足无措,他耳朵烧红,小声讲:“谢谢。” 救命,这些软萌的生命真的好美好,但他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啊啊! 小芽儿的母亲连忙走过来将她牵走,她眼里有恐惧。 浮白和浊留下,浊九十度弯腰,“抱歉,没有管教好子民是我的失职,还请邪神大人不要记恨。” 浊相信浮白的判断。 浮白说林漾能感化邪神,那么之前的手段也没有必要继续执行,这样只会恶化邪神与地表生灵的关系。 临没有回应,这里的人类和银姣它都厌恶至极,迟早他们都会成为死尸。 眼前最该死的就躺在地上。 临杀意展露。 肃纲感到死亡的胁迫,眼泪鼻涕流不停,他爬到浊跟前,抱住浊的双脚,“王,救我,求求你,我是你的子民啊,我能帮你繁衍后代,求求你。” 林漾握住了临的手,“死亡是最轻松的惩罚了,我教你一件有趣的。” 林漾恶魔低语,“你断了这畜生的四肢,给他安装一个子宫,让他每日每夜的孕育新生命,一直到他死。” 临疑惑,但照做。 这样听起来确实比杀了这畜生更解气。《 》 16、第十六章 颠倒囚塔16 处理完肃纲的事情,林漾和临一起离开了绿荷家。 林漾走路多出临半步,他回头看临,“今晚之事,作为邪物你竟然会这么愤怒。” 根据00的科普,怪物不是并没有兄弟姐妹家人之类的观念吗? 吃掉自己的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难道说这段时间的攻略让这邪物如同那些书里写的一样生出了一颗爱世人的心? “那些婴儿是我用来给你道歉的,他们不该去破坏。” 临神色认真,它用道歉和破坏去形容那些婴儿,轻易抹杀那些婴儿存在的意义,它并没有将那些婴儿当做重要的生命去看待。 换言之,今晚死去的是那些婴儿之外的幼崽,临不会分去半寸的目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但林漾还是感觉到不爽。 这种漠视生命的态度让林漾感到厌恶。 他十分清楚自己无法去指责一只邪物漠视生命,于是林漾更感到烦闷,他讲,“把手伸给我。” 临不明所以,手下意识伸了出去,林漾抓住临的手,张嘴咬在临虎口的位置。 冷白的皮肉被刺破,流出鲜血,林漾舔食。 刺痛感让临皱眉,林漾抬眸,他喜欢邪物痛苦的模样,连带着忘记心间的烦闷。 他松开临的手,唇边留有新鲜的血迹,柔软的唇弧度上挑,“困了,回去睡觉。” 林漾摆摆手,示意临不用送。 临的脚迈出去一步又收了回来,它将苍白的混合着血迹的右手举到自己银白的眸前,注视片刻,临嗅了嗅右手的气味,它伸出舌头舔过林漾刚才舔的位置。 同样的舌尖儿触碰,换上它自己的,它的心脏就没有出现电流蹿过的感觉。 临想不明白。 它转身,火光猝然亮起。 - 林漾回到凛凛的肚子里,蹲下身将散落的漆黑珠子一颗一颗拾起来。 凭手心里的这些珠子串成手链还不够,林漾凝出匕首,又挖了数枚,整整十七粒。 00抱着尾巴欲言又止。 真的会有追求者将自己的眼珠子做成手串送出去吗? 这样根本追不到人!只会被当做神经病啊喂! 林漾忙到天际见白,一整晚都未合眼,但林漾一点都不困,他很亢奋。 拎起那串被炼制的黑凌凌手串往外走,出了巨石怪的肚子,相隔十米的距离,林漾停住脚步。 临的头颅被砍下来,脸被划烂,倒挂在粗壮的锁链上。 黑色的淤泥地上散落着临七零八落的躯体。 昨晚在他离开后,临的分身被地面上的人或银姣杀死分身,耀武扬威的悬挂在他的住处外。 林漾呢喃,“你们以为杀死这邪物能够让我感到难过吗?” “一点也不,”林漾和临挖空的眼睛对视,“我做梦都想杀了这邪物。” 凛凛睡眼惺忪,它奇怪林漾怎么起得这样早,站在淤泥地里一动不动。 待凛凛看清楚面前的景象,身躯一哆嗦,几块小石头掉下来,“邪神的分身又被围猎了?” 林漾捕捉到字眼,“什么叫做又被围猎?” “大人,您该知晓邪神的分身是可以被杀死的吧?” 林漾握紧手心炽热的串珠,“它是邪神,即使是分身,人类和银姣也打不过它。” “一个打不过,那两个三个,十个百个呢?邪神的分身再厉害也是会被耗死的。” “那用百条性命换邪神一个分身死,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凛凛沉默,几秒后瓮声瓮气回答:“大家都恨邪神,邪神不会放过我们,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活物最终都会死,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用百人命换邪神的分身死,可以在丧命的那一刻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自己与邪神同归于尽,也算死得其所。 “每次在地面发现邪神的分身,部分怀揣着这样想法的人和银姣会联合起来,不顾一切的猎杀邪神分身,大家将这称之为围猎。” 林漾明白这股尖锐的恨意,但他更想这些人活下去,活下去比仇恨更重要。 林漾漆黑的眸覆上阴霾,他自己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对他来说,杀邪神是比生存更重要的事情。 林漾捧起临的头颅,将它搬回凛凛的肚子里,接着是手臂,双腿,身躯,双脚。 他来回走了几趟,彻底搬完后,对凛凛讲:“帮我照看一下哦,不要让别人抢走,你的肚子能够闭合吧?” “嗯嗯嗯!”凛凛点头,“林漾大人放心好啦,我的肚子很坚硬,除非我死掉才能被打开。” 林漾将00也留在了地面,他沿着那条沾染血迹的锁链往上爬,面色平和,唇角上翘,但若只看他的眼睛会发觉,他的瞳眸是冷的。 这次锁链上没有出现任何攻击,林漾顺利抵达神殿,他推开门,轻车熟路的爬上百层台阶。 祭台又沉了下去,形成数十米的血池。 临双目闭着躺在血水里。 林漾发现,只有在水中和陷入战斗的狂暴状态时,临才会生出华丽的鱼尾以及和童话里形容的天使一样的翅膀。 邪物躺在血水里并不像是邪神,用被囚困的圣洁神明来形容更为恰当。 林漾没有出声,他从高台上跳了下去,进入池水的刹那,临睁开银白的眼眸和林漾对视。 林漾猛然感受到一股尖锐的痛感。 只是一瞬,异样的感觉消失不见。 林漾坠落到临身上,宽大的羽翼自然包裹他,他像是进入了纯白的茧中。 林漾骑在临腰腹的位置,黑色的眼眸迫近临,直直的和临对视,“刚才那是什么?” 林漾的衣服很薄,身体是不同于怪物的温热,这样一具温热的躯体出现在怪物面前,怪物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因为无法掌控力度,很容易将这样脆弱的人类撕碎。 临压制自己想要触碰的欲望,回答,“我的痛感神经在方才不小心链接了你。” 林漾的指腹缓慢摩擦临薄薄的眼皮,“你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共享痛感,那日在神殿里人也是链接了你的痛感,无法承受后自爆了吗?” “是。” “那你一直很痛吗?” 临怔住。 它说过它痛,它说过它好痛好痛,求求你们停手。 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听见。 于是它降下祈愿,它要那些人都死。 那些人都死了,但它的痛意没有停止,那些人死时所承受的痛苦叠加到它身上。 它就是这样的怪物。 它感受林漾的气息,回答:“嗯,很痛。” “为什么会很痛,是先天形成的,还是后天导致的?” “后天。” 林漾凑近临,他几乎要和临融为一体了,黑色的眼珠染着笑意,“是地面上的那些存在导致的对吗?除了眼睛,还有耳朵,嘴巴,鼻子,他们都对你做过什么?” 临不回答林漾的问题,“你是人类。” 它记得林漾说的一切以人类利益为先,那么让林漾知道那些事情,林漾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抛弃它,和浮白一样。 林漾的脸颊贴上临冰冷的面容,“但我也是你的爱人,人类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我,你的身份会从怪物变成人类,那些伤害过你的存在,我全部都帮你报复回去。” “不需要,他们都已经死了。” 临感受到林漾身体的僵硬,它告诉自己应该止住话语,否则林漾会像那日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神殿,但它无法自控,它不想伪装,“地面上的那些还活着,你帮我杀掉吗?” 林漾问:“他们也伤害过你吗?” “不曾,是我要报复这片土地所有的生灵,我要他们全部被抹杀,无论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他们恨我,被迫奋起反抗。” 血水翻涌,林漾注视临浸泡在血水里的冰白眉眼,半寸血污都无法沾染这邪物的皮肤。 他想起在冰晶宫殿的囚牢里,邪物长久的凝视他,那双银白的眼眸如若笼罩着冬日里的雾。 他至今都没有明白邪物注视着他的千年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琢磨了千年,得到的是邪物自爆成碎片的消息。 临和冰晶宫殿里的本体有九分相似,它没有沉淀千年的沉稳和淡漠。 会轻易被林漾掌控情绪。 会愤怒,会难过,会喜悦不自知。 林漾在与临的问话里大致窥探到一些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至于其中细节林漾尚且不得而知。 他被临注视着,临在等待他的回答。 林漾的面容在水波中晃荡,“我杀了他们,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都死光,然后你要如何呢?” 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它没有想过复仇的以后。 “你要守着一个荒芜的世界,消磨你漫长的寿命吗?” 林漾面容平静,“我见过那个模样的你,你得到了所有,人类、怪物,所有的生灵都臣服于你,但你不快乐,你在得到你想要的完美结局后,你选择了自杀。” 临的神色似有松动。 林漾见有用,继续讲,“你将自己困进冰晶宫殿千年不出,守着寒冷与...” 林漾突然顿住,他面容突然变得阴寒,“你在窃取我的记忆?”《 》 17、第十七章 颠倒囚塔17 林漾的神识被入侵,那感觉像是他的脑海里睁开了一只眼睛,明目张胆的窥视他的一切。 他迅速让自己的思绪变得空白,将那只眼睛逼出去。 临的左瞳流出血,血痕在它冰白的面容上蜿蜒,“我都看见了。” 冰晶凝成的宫殿里,林漾穿着红色的祭礼服盘腿坐在温暖如春日的私牢里。 令它厌烦的淡漠同类站在私牢外,用和它如出一辙的冰白眼睛长久注视林漾。 画面和谐到让临想将其撕烂。 血水中,临的羽翼将林漾囚困,源源不断的黑色丝线柔软的绑住林漾的手腕、脚踝。 它们急躁攀附。 临好似没有情感的冷血动物,对待狩猎到的猎物那般,闻嗅林漾纤长白皙的脖颈,“从我见你第一面起,你的这双眼就像是在透过我看别人。” 临声音压低,“原来是将我认成了那个恶心的家伙吗?你哄骗我的那些喜欢和爱都是给那个烂虫的吗?” 临的力气越来越大,林漾的骨头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它几乎要将林漾的骨头捏碎了。 林漾眉目冷淡,“艹,你特么的又在发什么神经?!” 他都还没质问这邪物用卑劣的手段偷窥他的记忆,这邪物倒还有理,先生上气。 “林漾,”临的拇指按压在林漾的唇瓣上,银白的眸贴近,眸中有流光在浮动,临的声音如若冬日里簌簌落下的雪,“我很了解人类的劣根性,你接近我,说爱我,想和我在一起,都是在欺骗我,想要哄着我放过人类。” 林漾在那双瞳眸的注视下,意识开始不受控。 这是邪神原本的能力,它的瞳能够蛊惑万物。 但在临窥探他的记忆之前,临的瞳孔似乎并不具备此项能力,难道仅是记忆,它也能学到本体的技能吗? 那就更难杀了。 林漾和邪神的本体对峙千年,倒不至于被一双眼睛控制得无法动弹。 让他难受的是那些逐渐演变成触手的黑色丝线,不够强大但源源不断的再生,让林漾根本毫无办法。 它们入侵林漾,又不给林漾痛快,隔靴搔痒般让林漾难押。 “你先...你先把这些黑丝收回去...别乱碰...收回去...我再解释给你听...唔!” 林漾的瞳在一瞬放大,瞳孔涣散,生理性的眼泪和热汗在他脸上交织,再被血水冲刷。 临的牙齿咬进林漾颈侧的皮肤,像林漾咬它的虎口那般,“我不需要听你解释,林漾,这具身体确实很喜欢你,那些脏污的欲望忍不住想要靠近你,触碰你,撕烂你。” 临抚摸林漾脖颈处的牙印,银白的眸好似森林里捕食的兽,没有属于人类的情感。 “不若我将你的记忆修改覆盖,彻底抹杀掉那个烂虫的影子,让你只记得我,连同要拯救人类的职责也忘掉。” “忘记你的来处,忘记你的归途,忘掉你人类的身份,成为怪物和那些脏污的欲望一起留在我身边。” “你不是问过我,等地面上的活物都死去,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我现在知道了,我想和成为怪物的你生活在这个只有你我的世界上。” 林漾被那些黑色丝线折腾得不上不下,他脸颊上盛开大片的红,一副熟透了的模样,但神色是冷的。 林漾嗤笑,“你现在就动手,洗去我的记忆认知,看能不能将我抹杀?” 临神色沉下去。 林漾这么有自信他不会忘记那个恶心的烂虫吗? 究竟是要多深刻的感情? 焦躁愤怒嫉妒惶恐的情绪浸润临的心脏,它探入林漾的记忆区域,林漾未进行任何的阻止,他顺从的任由临入侵。 临掠过纷杂的记忆片段,找到冰晶宫殿里淡漠虚伪的烂虫。 无法抹除。 无法覆盖。 无法篡改。 林漾看着面前越来越愤怒的邪物,笑意冰冷,“怎么,你做不到吗?” 那些深刻的、痛苦的仇恨无时无刻不在凌迟他。 如果能被遗忘篡改,算什么痛苦? 临指尖收拢,冰白的眼目变得浑浊,“那只恶心的烂虫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林漾眯眸。 原来误会了吗? 邪神的碎片将自己当成了本体的替身,它们同源同体,眼前的邪物形同于本体分裂出的一部分。 是同一只邪物没错。 在那些尖锐的记忆碎片里,临只看到了关于邪神的画面吗? 关注点是不是发生了偏差? 林漾生生被气笑,“你们是同一个怪物,它就是你,你是就它。” “我不是,”临纠缠林漾更甚,“在拥有意识之前,我沉睡在无尽的恶念和黑暗里,听不见声音,闻不到气味,睁眼便已经在神殿里,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浮白。” “我没有冰晶宫殿里的记忆,没有和你争斗千年,没有将你困在囚牢里,那些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 啊,原来还是看到了。 林漾面无表情,“所以你想表达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在推脱责任吗?” “我嫉妒,林漾。” 黑色的触手缠绕林漾的脖颈,温凉的皮肤和林漾磨蹭,临银白的瞳浮现血色,“我嫉妒你恨那只烂虫。” 而它得到的爱是虚假的粘贴品。 恨意,仅仅只是本体的附赠品。 它在林漾这里所有存在的记忆,都源自于冰晶宫殿里长久沉默的邪神。 那位邪神比它强大,比它沉稳,比它更能吸引林漾的目光。 好嫉妒。 这种情绪灼烧临。 它无法自控想要毁坏林漾,在林漾身上留下自己的烙印,又恐惧着自己的行为彻底激怒林漾,导致它永久失去林漾。 它拿林漾根本毫无办法。 于是银白的瞳出现可怜的情绪,流下血色的眼泪,眼泪滴落成珍珠,坠入血池。 从临说出自己嫉恨时,林漾已经愣住。 他看着淡漠俊美的邪物在自己面前留下血泪,内心错愕。 这只邪物没有意识到自己落泪,它面容如千年封存的冰棺,手指落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最令我愤怒惊惧的是这颗心脏见你第一面就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身体意志都违背我的意愿想要亲近你。” “就像这具身体已经认识你很久很久,已经喜欢上你很久很久,而我只是一尊容器,用来承载这些情绪。” “我不明白自己对你的渴求是出自于自愿,还是被那只烂虫侵蚀导致的结果。” “我连对你的喜欢都无法判断那究竟是不是我的。” “你走吧,林漾。” 临这样说着放弃的话语,但是触手、尾巴、翅膀,都在紧紧禁锢着林漾。 林漾开口,“在我心里你们一直是同样的存在,不过,如果你一定坚持自己不是...” 林漾笑眯眯,“那你就努力超越它,得到比那只烂虫更多的爱和恨,彻底取代它在我心中的位置,直至你成为我的唯一。” “你会努力的吧,小狗?” 临直勾勾的盯着林漾。 临点头。 林漾拍手,“好,那么第一步,你不可以再继续伤害地面上的人类,银姣我不管。” 临摇头。 林漾脸上的笑意止在唇边,说半天等于白说。 “行,”林漾不气馁,他将做好的黑色手串戴到临的手腕上,“这是我用眼珠做的手串,送给你当礼物,算是答谢你昨晚为那些婴儿出头。” “我没有,”临将,它拨弄苍白手腕间的串珠,它们颗颗漆黑透亮,带着灼热的温度贴着临的皮肤,“我不是想救他们。” “没关系,我这个人只看重结果。” 林漾从血水池里翻出来,“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讲一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去问浮白,他带你来这个世界,一定也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黑色丝线想要追上林漾的脚步,林漾回眸,“不要跟过来,否则半个月之内我都不会再来见你。” 丝线没再蔓延,安静的停留在了血水里。 林漾想到什么,黑色的眼珠凝望临,“也不要再用分身去地面,那里很危险,等我来找你。” 临在水中伫立,它的鱼尾拍溅起水花,它说了好。 林漾走出神殿的前一刻听到临的声音,“我想得到你和我对他们的报复是两件事情,我不会为你妥协,如若你因此记恨我再也不想见到我,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神殿,杀光除你之外的所有人,将你圈禁在我的世界里。” 林漾停住脚步,黑色的眸透不进光亮,他笑,“不会有那一刻的。” 临不清楚林漾说的不会有那一刻,是林漾不会不见它,还是它做不到离开神殿杀光所有人。 它注视林漾的背影离开神殿,化成双腿的脚忍不住想要跟出去,脚掌踩至血色的台阶,柱子上的锁链突然收紧,穹顶顶端的法阵浮现,金色的光芒压在临的脊背上,逼迫着它跪下去。 囚禁在神殿几十年的光景,临再次感受到刚被关进神殿时的痛苦。 它想看见林漾。 想和林漾无意义的讲话。 想闻林漾的味道。 在看过林漾的记忆后,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了。 站在林漾私牢外注视着林漾的那个怪物,在临窥探时,和临对视了。《 》 18、第十八章 颠倒囚塔18 淡漠的银白瞳眸像是看到入侵者一般。 瞬间裹挟无数的敌意和威慑。 【滚,劣质品。】 它被那位淡漠虚伪的神逼出了林漾的记忆。 呵,恶心的家伙,说什么想让林漾屈服,其实根本是为了人困在自己的地盘,看他浑身上下都沾染上自己的气味,满足自己病态的掌控欲吧? “林、漾。” 临牙齿研磨林漾的名讳,等它解决了地面上的活物,再仔仔细细同林漾盘算。 - 林漾回到地面,天色尚早。 几位女性等在他门口,手里干净的布包裹着干瘪的果子。 “这些给你,谢谢你昨晚帮助我们,我们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报答你,只有这些果子...” 那些果子呈灰青色,干瘪的颗粒不足拇指大小,但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最珍贵之物了。 邪神降祸,万物生灵都在其中煎熬,土地变得贫瘠,作物果子都很难生长。 林漾接过,他吃了一颗,强烈的苦涩酸软的味道在他嘴巴里弥漫开,林漾笑眯眯,“谢谢你们,果子很好吃。” 那些女性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感激着离开。 林漾将果子收进凛凛的肚子里,分了几颗给00,00酸得眼泪直飙,“林漾大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果子?呕...我再也不要吃了。” 00的舌头吐出来,整只羽蛇都变得萎靡。 林漾吃得面不改色,“贫瘠的土地孕育不出肥硕的果子。人类世界春有草莓,夏有西瓜,秋有柿子,冬有冻梨。” 00软趴趴的靠着林漾的小腿,萎靡的蛇尾q弹起来,“这些都听起来很好吃,林漾大人都吃过吗?” “都没有,只是听带我们的老前辈讲过这些,老前辈也没有亲眼见过这些,老前辈是他的前辈告诉他的。” 关于人类的城市、繁华的街道、大片的果园、葱绿的作物,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怪物入侵后,那些都逐渐崩坏。 人类的住处变成了钢铁包围的球体,入口的食物成为快捷的压缩饼干,前辈口中所描述的,某个悠闲的夏日夜晚坐在老树下的躺椅喝茶乘凉,成为一种天方夜谭的奢望。 林漾没有继续讲,00的一双小手扒住林漾的衣服,费力爬上林漾的肩头,圆溜溜的金色眸子睁大,“是因为怪物入侵,所以那些都没有了吗?” “嗯。” 00低落下去。 它将头埋进林漾的衣服,“对不起。” 林漾沉默,他摸摸小羽蛇冰凉的尾巴尖尖儿,“也许有一天那些都会回来,我们要心怀希望。” “嗯!” 林漾和00坐在地上一起将那些酸软苦涩的果子吃完。 吃完果子,林漾在地上发了会呆,眸光聚焦,正巧对上临七零八落的尸体。 他早上走得匆忙,将临分身的躯体丢进来就没管。 这些分身即使在死去之后也不会腐烂,像是布偶一般,却有着人类的皮肤质感。 林漾蹲在散乱的尸体面前,用针线仔细的将临缝合好,躯体完整后,林漾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将缝合好后的临摆放在那具脖颈上有红色枷锁的临旁边,行径如若变态的跟踪狂将爱慕之人的等比例手办摆满整个房间。 狂热的信徒。 林漾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样的字眼,林漾失笑,且当他是狂热的信徒吧,信徒病态扭曲,最终的归宿是弑神。 处置好凛凛肚子里的一切,林漾去找浮白了,他需要问清楚当年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总感觉这个世界里的邪神碎片并不是一开始就代表着邪恶。 邪神是被浮白召唤而来。 民众供奉神,势必对神有所求。 那么这个世界在邪神到来之前就已经出现了重大问题。 林漾步行到浮白的居所,浮白正在给几名青年人上课,这些青年都有着人类的双腿,发出的声音悦耳动听。 是银姣。 林漾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口。 浮白看见了他,眼神示意自己上完课。 林漾表示没关系。 他立在门外闭目养神,这具身体受过邪神的诅咒后,五感都要比常人更敏锐一些,林漾没想听,但浮白授课的内容还是不受控的飘进他的耳朵。 “以血为引,以咒为阵,可束生灵,可召亡魂。” “时光有缝,流速不一,寻起缝,探其根,斗转星移,沧海桑田。” 教的应该是阵法之类的知识,林漾对这些弯弯绕绕的阅读理解不感兴趣,遇到事情他更喜欢用暴力解决。 拳头干不死就用刀。 林漾听得昏昏欲睡,半个小时过去,浮白的课学结束,年轻人陆陆续续出来,有一位青年路过林漾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鼻腔发出冷哼。 林漾记得这张脸,叫做善,对邪物有着强烈恶恨意,在肃纲家里极力煽动民众杀了邪神。 林漾龇牙。 善后退一步。 它以为林漾这种大人物看它如同蝼蚁,根本不会计较被蝼蚁咬了一口。 林漾学着善冷哼一声,踏进浮白的居所。 善有一刻的凌乱。 浮白的居所一样简朴,除了必要的床和桌子,并没有因为位居大司礼一职而得到优待。 不过室内倒是有很多书,石壁凿出来的书架上摆满了书,桌案、床上,全部都是。 林漾随手翻阅,里面全部是他看不懂的晦涩股文字。 浮白的目光落在林漾看书的手上,“这些书籍是我在一座墓里找到的。那时人类和银姣斗得厉害,我的父母,一对哥哥姐姐全部都参与了那场战争,他们全部在那场战争中惨死,只留下我。” “我将他们的尸体从死人堆里找出来,寻了片安静的土地安葬他们,挖墓地的时候,没想到下面还有一处墓,那座墓室里没有尸体,只有一口空棺,棺材里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本。” “那些书都被我带回来,我费尽半生钻研,终于习得其中皮毛,书籍告诉我,世界上有神。” “我想有神为什么不救我们呢?每天都有人死去,人类的力量在那些强大的银姣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它们想从海洋里上来,入侵大陆,人类节节败退,它们强占人类的土地,夺走人类的双腿和嗓音,我恨它们,但我太弱小了,凭靠我的力量根本无法杀死所有的银姣。” 林漾合上书页,“所以你召唤了邪神。” 浮白苦笑,“是,我用书籍里的阵法召唤来了邪神,招惹出更大的灾难,我是人类和银姣的罪人。” “你能告诉我一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浮白叹气,“我方才看见你,便知道你此行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也罢,那些事情你有权利全部知晓。” “数百年前人类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这里四面临海,民众皆靠捕鱼为业,某日渔民捞上来一只银姣幼崽,他不识,众人惊奇,称银姣为赐福之物,谣传吃了银姣能强身健体。” “于是他们将那只银姣分食,惹怒了海底的银姣一族。当时的王知晓这件事情后,将分食银姣幼崽的人类交出去,任由银姣处置,之后平静了一段时间,但很快银姣发现人类在体能上的弱小,它们开始大肆屠杀人类,意图上岸,占据海底和陆地。” “人类和银姣力量悬殊,人类必输。” 林漾太熟悉这种故事的发展了,无数个小世界就是这样沦陷的。 “不错,”浮白沉重点头,“后来的事情便是我方才同你说的,我用了古书上的方法,没想到真的召唤来了神。” “神聆听祈愿,视线愿望,人类在神明的帮助下有了抗衡银姣的力量。银姣察觉后也踏入了神殿,胜利的天平开始向银姣倾倒。” “神没有立场,此后踏入神殿的是谁,谁就能夺取最终的胜利。而战场上的伤亡越来越重,死去的人和银姣也越来越多。那些祈愿的人和银姣都发生了异变,同类恐惧他们驱逐他们,既不承认他们是人类,也不承认他们是银姣,他们全部被杀死。” “我们终于意识到神殿里的神无法带来幸福,只能降临灾祸,但为时已晚,招来的邪神无法被送走,恐惧的人类和银姣冲进神殿将我这个罪魁祸首与邪神困死在其中,试图烧死我们。” “邪神杀不死,而我动用禁术遭受诅咒肉身不死。” “起初我不明白为何长生对人类会是一种诅咒,经历种种才知原来死不掉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邪神不死,生出暴怒,至此海水倒挂,地面泥泞,囚塔悬浮天际,血水腐蚀万物。” 林漾走出浮白的居所,恰至晚暮时分。 若如浮白所言,邪物的心结出在人类和银姣上,但若人类和银姣仅是简单的想要杀死邪物,以那些人类和银姣的性命相抵,邪物不至于牵扯到无辜的后代,折磨百年。 浮白并没有提及那些束缚住临的锁链是从哪里来的,这绝非是朝夕能够成就,而是一场有预谋的囚禁。 林漾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有想明白的一点,邪物强大,到底为什么会被困在神殿里半步都不得出?《 》 19、第十九章 颠倒囚塔19 林漾从浮白的住所回到凛凛的肚子里时,天色已陷入混沌的暗。 突然凛凛惊叫一声,“开始下血雨了!啊!” 凛凛下意识惨叫,半秒后凛凛奇怪道:“诶?为什么这血水落在身上一点都不疼,和普通的雨水没有区别嘛。羽箭...好像没有从凛凛的头顶落下。” 林漾快速走到窗边,他乌黑的眸沉下去。 天空成为了血红色,腐蚀性的血雨滴落,密集的白色羽箭刺下来,这段时日的平静给予地面上的生灵一种错觉:邪神已经放过他们了。 有人类和银姣在天黑后逗留在外,血水羽箭落下时他们来不及躲避,眨眼间成为插满羽箭的白骨。 最终连白骨也被腐蚀,成为一滩死血流入黑色的淤泥里。 那些血水和羽箭并不似凛凛说得那般无害。 凛凛无措,“这是为什么?” 林漾注视这一切发生,他将手伸出去,血水滴落在他手上晕染成花朵的模样,他的皮肤完好,没有被灼烧的痕迹。 林漾掌心收拢,那朵雨花在他手心里碎掉。 他突然往外走去。 凛凛焦急,“林漾大人您不能出来,凛凛保护你,外面太危险了!” 林漾的脚步未停,他径直出了凛凛的肚子,走到密如稠丝的血雨下,以凛凛为中心,半径五米内没有任何羽箭射下。 在这个范围内的血雨都没有任何的伤害性。 林漾踏出安全圈,猩红色的血玉滴落在他身上犹如腐蚀性极强的硫酸般,顷刻间他的手掌已经变成白骨,又在下个瞬息愈合,如此反复。 在凛凛以为林漾会退回安全圈时,林漾整个身子都离开了安全圈,他走进硫酸血雨里,弯腰去拾白色的羽箭。 拾起箭的那只手半是皮肉半是白骨,林漾是痛觉领域的疯子,腐肉到白骨,白骨生新肉,常人都难以忍受这种苦楚,但是林漾的面色看不出半分疼意,他柔软的唇瓣甚至在笑。 不止是手,他的身体也在被腐蚀,但又因强大的自愈能力生出新肉,枯败与盛放在林漾的躯体上交替,死亡与新生都能在林漾的身上寻到踪迹。 他一半生着枯骨,一半长着血肉。 粉皮红肉伴枯骨,生生多出妖艳蛊惑的意味。 不多时林漾的怀里已经聚起一大捧白色的羽箭。 林漾继续往前走,重复弯腰拾箭的动作,起身的刹那,他眼前多出一双赤裸的足。 这双足线条优美,筋肉有力,一看便知是男人的脚,这双脚踩在血水里没有半分被腐蚀的迹象。 林漾直起身子抬头,果不其然看见临的脸。 临的神色不耐,还沾染了几分急切的焦躁,它看着林漾,字句冰冷,“回去。” 林漾不看临,他视线错过临的目光,将临当做障碍物一般绕行,林漾继续蹲下来拾取羽箭。 临追随林漾的背影,“我给你设了安全屋,你为什么一定要为那些人做到这种歌地步?” 闻言,林漾转过脸,他半边脸都在血水的侵蚀里变成了白骨,鬼气森森的,比临还要像一个怪物。 “你不愿意停止你的报复,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劝说。而作为人类,我无法眼睁睁看着我的同类死于苦厄之中,我选择救他们,这是我的选择,是我的自由,你同样无权干涉。” 临看着林漾残缺的半张脸,破破烂烂的躯体,以及还在不断恶化的伤口,它身体的那些部位好似也一并疼了起来。 但更阴暗的思绪翻涌在无尽的恶念里。 它嫉妒。 这种嫉妒同他在林漾的记忆里看见那位淡漠的神明时有所不同,像把生锈的刀妄想划破它的心脏,但因为刀口太钝,艰难的捅进去,造成的伤口歪歪扭扭,心脏剖出来时已经是肉泥。 是更漫长更缓慢的凌迟。 “林漾,我和人类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你选谁?” 林漾的眸穿过血水组成的雨帘落在临身上,他笑得动人,配上白骨,美的畸形怪异,他呵气如兰:“邪神大人,我们是什么关系,能够让你问出这样的话?” 临困惑,它和林漾是什么关系? 临不知道,它不明白关系的定义,它只隐隐约约能够感知到它想要靠近林漾,人类将这称之为爱。 它对林漾有着强烈的占有欲,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临一脸认真,“你是我的东西。” 林漾又笑了。 临看不懂林漾这次的笑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好漂亮,像花纹艳丽的毒蛇对它竖起尾巴。 林漾笑容冰冷,“抱歉,我不是东西,也对当他人的东西毫无兴趣。” 说话间,林漾靠近临,他对临张开双臂,收集的白色羽箭纷纷坠落在地,临不自觉伸出双手迎接林漾的拥抱。 猝然,临的瞳孔失焦,它的唇边溢出鲜血。 林漾的手里握着一根羽箭,这根羽箭从背后刺穿了临的心脏,“我说过不要来地面,乖乖在神殿里等我,你没有遵守我们的诺言,所以去死吧。” 临的分身只要遭遇致命伤就会断气。 神识会回到神殿。 神殿里盘腿而坐的临猛然睁开眼,它低头注视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那里没有血窟窿,它的怀抱里也没有林漾。 死去的分身变成没有生命的人偶,重量尽数压在林漾身上,林漾白骨一样的手指合上临的眼眸,他将地上的羽箭尽数拾起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拖着临的尸体往回走。 林漾踏出安全圈后,凛凛的心始终高高悬起没有放下来过,可惜它是石头着急也没有办法离开脚下土地去寻林漾。 00则太弱,它踏入血水里,不要三秒钟,它也会成为一滩血水。 凛凛和00只能干巴巴的等,这两只怪物可怜巴巴的等了半晌,终于在血雨中看到林漾的影子。 林漾走近后,凛凛和00都被吓了一跳。 容姿盛艳的青年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都成了白骨,偏生唇瓣嫣红,皮肤粉白,似靠魅术为生的鬼怪。 他抱着大捧的白色羽箭,背后还拖拽着邪神。 凛凛结巴:“林...林漾大人,你,你,你将邪,邪神大人带回来了?” 林漾随手将临扔到地上,转头去研究拾取回来的白色羽箭,听见凛凛的问题,他嗯了一声,又否认,“不是,只是一具分身的尸体而已。” “哦,”凛凛点头,“原来只是分身的尸体...” 那也很不对啊! 凛凛想起上一次林漾将邪神七零八落的分身尸体捡回来,模样可怖到像是想要弄死地面上所有的生灵。 这才几日过去,林漾怎么又杀上邪神了? 是因为今晚的灾祸吗? 但邪神并没有伤害林漾啊。 林漾将羽箭抱进卧房里研究,00和凛凛挨蹭在一起。 凛凛想不明白一直纠结,“你是他们两的儿子,你一定知道这是为什么,快告诉我。” 00炸毛,“你偷听我们讲话!” 凛凛无辜,“你们在我肚子里说的,我想不听到都很难。” 00哦了一声,“我不是他们的儿子,但我想我能理解林漾大人,林漾给我讲了同类这个概念,他说他对人类的感情就像是我对你的感情,林漾向我打比方如果你因为邪神死掉我会不会生邪神气。” “凛凛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和林漾,任意一个存在因为邪神而死掉,我恐怕不会恨邪神,因为我的生命都是邪神赠予的,但是我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做邪神的宠物,我会离开邪神,因为它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 00讲着讲着就瘪起嘴,金色的瞳掉落圆润的眼珠,全部都落在凛凛的脚上,像是短暂的下了一场金色的小雨。 凛凛粗糙的石头大手摸摸00q弹的脑袋,它也变得泪眼汪汪,“呜呜呜,00你对我真好,我努力不死。” 00一只小手抱胖乎乎的尾巴,另一只小手抹去脸颊上的泪,它吸吸鼻子,“林漾和我讲,他对人类就是这样的感情,但比这样的感情要淡上一些,我不明白这个淡一些是什么意思。但我明白朋友被伤害一定很痛苦。” “如果凛凛受到伤害,而我安然无事,我不会感到庆幸,我会感到更痛苦,我宁愿和凛凛一起分担这些伤害,一辈子都不想理让凛凛遭遇这些伤害的坏东西!” 凛凛再次被感动得泪眼汪汪,扑簌扑簌的小细沙从它的大眼睛里涌出,差点将巴掌大的00给埋了。 凛凛似懂非懂道:“所以林漾大人现在也很痛苦吧?” 00忧郁托腮,它重重叹一口气,“哎,不知道林漾和邪神什么时候才可以生出情愫。” 这两只怪物一大一小,讲着讲着就睡着了。 凛凛用脚给00当床,00睡得翻出肚皮,还砸吧砸吧嘴,流出了口水。 林漾研究过羽箭后便从卧房里出来了,他感到有些透不过气,他椅靠着石壁没有惊动凛凛和00,听完了凛凛和00的全部对话。 林漾脸颊上的白骨已经生出皮肉,面容如初,连道疤痕都没有。 他并不痛苦。 林漾想。《 》 20、第二十章 颠倒囚塔20 痛苦的源头是真心被辜负。 他对临没有真心,自然也没有被辜负的凌迟感。 他对邪物从始至终都只有赤裸的杀意,而在这个世界里生出了一丝微妙的意外和怜悯? 但这丝微妙的情绪根本不足以撼动林漾,人类和邪物的利益发生冲突,他会毫不犹豫站在人类的阵营里。 无论对错,人类要先活着。 提及活着,林漾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这里女性的模样,干瘦的四肢,挺起的肚子,没有休息的孕育,这样的延续是公平的吗? 林漾问过绿荷,是否需要他帮忙,帮助这里所有女性逃出这样的困境。 绿荷摇头,她下巴愈发得尖瘦,面容写满哀色,她的声音细小,“人类和银姣不能从这片土地消失,邪神降灾,谷物粮食猎物都不够,所以生下来的女孩成为新的生育机器,而生下来的男孩若是瘦小,则会失去成为人的资格,他们是食物。” 绿荷声音颤抖,“我的很多个孩子都成为了食物,孕育的后代像是受到诅咒一般,男孩越来越多,女孩越来越少。” 【人类和银姣已经在垂死的边缘。】 绿荷叹息着这样讲。 黑漆漆的天里,凛凛的肚子里也黑漆漆的,外面的血水和羽箭没有停歇,林漾椅靠石壁听着外面的惨叫声。 他闭眸,他认为这样的延续是没有意义的,凭靠牺牲性命,牺牲幸福来换取的后代,是没有意义的。 大家都活在炼狱里痛苦。 更何况,那些辛苦孕育下来的子嗣都成为了口中的食物。 这样的人类和怪物又有什么分别。 林漾理不清楚,他的太阳穴开始胀痛,有的时候他会感觉这个世界里的邪物更像是人类,而人类更像怪物。 天光亮起,站了整夜的林漾走出凛凛的肚子,光亮艰难透过流动的海,灰蒙蒙的洒在这片颠倒的天地间。 淤泥地上一具尸体都没有,只有林漾来不及拾完的白色羽箭。 那些死去的人都化作血水流进了淤泥里。 林漾弯下腰,开始继续拾取羽箭,羽箭能够不被血水腐蚀,那么编织成巨大的外衫,让这些巨石怪物披上,那么巨石怪不会再遭受伤害,躲进巨石怪肚子里的人类也不会死。 他听见几个男人议论。 “哎,昨晚的降灾来得突然,我大哥在外面没回来。” “我家老爷子也是。” “要我说死在血水里还不如让我们给吃了,还能填饱肚子,现在倒好,什么都没有。” 林漾一根羽箭扔过去,直挺挺的刺进男人的脚边,给他吓一跳,长着鱼尾都遮掩不住尿味。 林漾眼目黑冷,“滚。” 几个男人拖着鱼尾慌慌张张的跑了,嘴里面还在不干不净。 “不就是个讨邪神欢心的婊子吗?老子要是邪神天天干哭他!” 脏话一字不漏的飘进林漾的耳朵,林漾没搭理,他继续重复弯腰的动作,枯燥的拾取地上的羽箭。 一整个夜晚落下的羽箭数量庞大,若是都能拾取完,应该足够林漾为这里的每个巨石怪做衣服。 不过就算林漾从早捡到晚,一刻钟都不停歇,他也不可能做到。 但能多拾取一根,便多一分的希望。 “林漾哥哥。”小芽儿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她好奇的看着林漾,“林漾哥哥,你捡这个做什么?小芽儿来帮你。” “别碰!”林漾的语气加重,他的心脏狂跳不止。 小芽儿手悬在半空,大眼睛看着林漾,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林漾不知所措。 “没关系的,小芽儿,”一道爽朗的女声响起,“林漾是担心小芽儿会受到伤害。” 女人穿着白色的布衣,眉眼周正,五官生得大气漂亮,她的身后跟着乞循。 “你好,我叫向笙,是乞循的妻子,那天夜晚谢谢你帮忙。” 有了向笙解围,小芽儿脸上重新展露笑意。 林漾抱着一大捧羽箭,“你好,我叫林漾,也谢谢你。” 向笙噗呲笑,她转头对乞循道:“你也没讲那位林漾大人这么可爱嘛。” 原本站在向笙身后的乞循闻言,立刻站在了向笙面前,挡住林漾和向笙的视线交流,“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已经结婚了。” 林漾杀天杀地杀神,但对女性和小孩有种敬意。 他喜欢生命,所以喜欢小孩,同时也觉得孕育生命的女性很伟大。 因此,林漾没有觉察出乞循的敌意,他诚心夸赞,不带任何异性的打量,“您也很漂亮。” 向笙笑成花儿,“不仅可爱还很会说话嘛。” 被当做空气对待的乞循唇抿成直线,他扭头就走,向笙立刻去牵他的手。 乞循别过脸,他人高马大的,黑黝黝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声音哽咽,“姐姐,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现在却夸别的小白脸!还有林漾,你已经有邪神了,还和别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我现在就去告诉邪神你出轨,我们全部都别活了!” 林漾懵,他什么时候和别人拉拉扯扯,暧昧不清了?! 再说他和那邪物确立关系了吗? 那邪物可是说了他林漾只是那邪物的东西而已。 向笙摸摸乞循的头,“好啦,好啦,是我不对,但我对林漾没有那种心思,你不能看着我和异性说话就生气呀。” 乞循头埋在向笙的脖颈,手臂圈住向笙的腰,黏湿的鱼尾一并缠上去。 林漾有些新奇,他没有见过乞循这副模样,情绪变化全部被向笙死死的捏住。 这就是情爱的力量吗?那个人高马大严肃冷漠的大队长乞循是被吃了吗? 林漾琢磨如果邪物对他的感情能够上升到这个程度,那是不是他让邪物去死,邪物也会立刻去执行? 向笙拍开乞循,她脸颊有些许的不好意思,探头看向林漾拾取的羽箭,“我听大司礼说过你的想法,按照道理来说确实是可行的,不过邪神不让我们碰它的东西,捡起来之后要如何用呢?” “我准备将这些羽箭做成衣服让巨石怪穿上,至于如何穿上不受到诅咒,我会去想办法。” “哇,林漾你还会做衣服吗?” 林漾不好意思,“其实也不太会。” 向笙两眼放光,“我会做,我来教你吧。” 林漾确实需要一个人来教他,他原本的计划是编织成网,直接给那些巨石怪套上,但网必然没有衣服贴身。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除了乞循有些闷闷不乐之外。 小芽儿的母亲要生产,这段时日她都住在向笙和乞循的家,她甜丝丝的和林漾说再见。 林漾好心情+1。 没有人能够帮林漾拾取羽箭,他一个人在淤泥地里捡到黄昏时刻,腰几乎废了。 这些羽箭都被他搁置在凛凛的肚子外,诅咒的问题还没解决,他不能让凛凛去冒险。 眼见着天色即将黑下去,林漾嘱咐00不要出门后,一个人爬上了锁链,他要去见邪物。 - 临从昨晚神识回来后,一直盘腿坐在原地没有动过。 无尽恶念缠绕里,它的思绪像蛛网般结在一起,白色的迷雾笼罩下来,那些混沌的思绪无法排解。 它没有伤害林漾,可林漾还是很生气,甚至生气到杀了它的分身。 那抹尖锐的杀意又从林漾乌黑的眼眸里涌出了,像是他们初见时林漾看它的那般。 临的掌心里是一对被冰封的眼睛,这双眼睛定格在剜下去的前一瞬,目光柔和,瞳孔里充斥着欢喜注视着临。 它喜欢林漾那时注视它的眼神,而不是现在。 林漾在意人类超过它,在得到这样的认知后,临对人类的杀戮欲望变得更甚。 它不喜欢林漾将目光分向别处,可它越是强烈的想要得到林漾的注视,反而越是将林漾推得更远。 林漾今天白日没有来见它,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再来了。 没关系。 临神色冷淡,它会加速它的计划,待法阵消散,待地上所有的活物死去,天地之间都会是它为林漾编织的囚笼,林漾逃不出去。 如果不能得到爱,得到浓烈的恨也是极好的。 至于这段时间,就用分身去见林漾,被林漾杀死也没有关系,心脏剧烈跳动骤然被捅得稀烂的那一刻,就当是林漾对它的爱。 临心间的恶念却越来越甚,它几乎要陷入暴走的状态,祭台上的血水凝结成冰,寒气在神殿里蔓延。 临出现了幻觉,他看见神殿的大门开启,林漾从门后走出来,唇边生笑走到它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它,然后蹲下来,笑意盈盈注视它:“邪神大人,晚上好呀。” 幻觉好逼真。 临伸出手,即将要碰到林漾时又收了回来。 不能碰,一碰就散了。 林漾撑着耐心,什么意思?他对这邪物没有吸引力了? 林漾告诉自己要忍,地面上的人类和银姣还有那些巨石怪都在等着他救,他握住邪物的手腕,自己的脸凑上去,贴在邪物的掌心,“你生气了?” 临白色的眼睫颤动,是热的,不是幻觉,林漾来见它了。《 》 21、第二十一章 颠倒囚塔21 临一时之间不出话,喉咙像是哑掉一样,半晌,它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林漾在生气。” 临垂下眼眸。 如若不是临身后黑色的丝线疯狂涌动,紧密又饥渴的缠绕上来,在顷刻间爬了林漾半身,林漾会认为临这副疏离冰冷的模样是不想见他。 林漾在血色台阶上蹲下,他仰视临,黑淋淋的眼珠转动,“你知道我在生气依旧什么都不做吗?” 好近,临想,林漾离它好近,温热的呼吸轻柔的洒在它的脸上,林漾漂亮的瞳孔被它这只怪物填满了。 喜欢这样。 临的身体不自觉前倾,它想离林漾更近一些,快要碰到时,林漾突然抽身。 “临,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林漾的气味变淡了,临这样悔恨的想,它银白的眸光晦涩,好想将林漾缠绕住,一口口的吞吃进肚子里。 是真实的林漾,是不可以逃走的林漾。 这些疯狂偏执的念头在临无尽的恶念里翻涌,渐渐占据上风,临努力压制住那些极端的行径,额头上浮出汗珠。 它头颅低得更甚,面上淡漠的神色看不出明显变化,面部的肌肉在抽搐,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攥握成拳,青筋绷起。 身体和神识都处在暴走的边缘,它只能看见林漾一张一合的唇瓣,听不清林漾的字句。 本能想要抓住面前唯一的救命稻草,圈禁他,占有他,贯穿他。 林漾在意人类,它也可以用那些人类的性命来胁迫林漾,林漾的软肋太多了。 但是... 但是什么呢? 临的眸子空茫,神识短暂被强烈的渴求控制,黑色的丝线已经进化成张牙舞爪的红色触手,从它的后背长出源源不断爬向林漾。 人体无法承受这样汹涌的渴求,在瞬间崩坏,鱼尾和羽翼被放出来。 临猛然蹿起凶恶的扑倒林漾,它用翅膀囚困林漾,银白色的鱼尾如蛇般缠上林漾的双腿,它将林漾按压在地,银白的眸变得血红,它低下头无意识去蹭林漾的下巴、脖颈,仿若林漾的气味对它来讲是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 它嗓音沙哑混沌,“林、漾。” 源源不断的猩红触手将临与林漾包裹起来,形成只有他们存在的狭小密闭空间。 林漾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成为了情/chao的红。 他的手腕被艳红色的触手缠绕,双腿在冰凉鱼尾的磨蹭下隐隐产生刺痛感。 临又在叫他,“林、漾。” 一字一顿,临反反复复的叫林漾的名字 林漾烧起来,他感觉自己仿佛连同名字一起被临含在口齿间吞吐过。 变得湿淋淋的。 林漾不爽,分明来引诱邪物的是他,但他怎么觉得是他被这邪物引诱了? 林漾被触手缠绕的右手努力抬起,他搭在临的后颈,临头往后仰蹭了蹭林漾的掌心,林漾猛然施力将临的头往下摁,闭上眼不看临的脸,视死如归的亲上去。 用力太猛,牙齿磕到临的唇,临色泽浅淡的唇立刻见血,血腥味在彼此的唇瓣间融化开。 林漾睁眸,咳嗽,“不好意思,第一次和死对头接吻没经验...嘶!” 临学着林漾的样子重重磕上来,唇瓣和林漾的唇瓣贴在一起,“这样是接吻吗?有点痛,但是我很喜欢。” 林漾的脑子麻了。 临还在继续,“你的唇瓣好软,我可以舔吗?林漾,你的嘴巴张开了,上颚好敏感,我碰一下,你的手就会抓紧我,身体在抖...” 临的音色偏冷,他顶着淡漠的脸,用冷淡的声线毫无羞耻心的讲出这些话。 林漾受不了,他整个人都快成为蒸熟的虾子,身体想要蜷缩起。 “林漾,你为什么要挡脸?” “闭嘴!安静!”林漾随手扇了临一巴掌,他的力气难以用常人来评估,在临的左半边脸上留下了鲜明的巴掌印。 巴掌甩出去,林漾愣住了,不是,为什么这些触手都绑住他的手腕还不拦着他?! 这恋爱还能谈吗? 临被打得偏过了头,它将头扭回头,盯着林漾熟红的颜色,“林漾,你是在害羞吗?” 林漾面无表情,“你能不能好好亲,不要那么多废话?不行换触手来吧?” 他根本不会害羞! 在血池里被黑色丝线作弄到那种地步,他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情绪。 大大方方敞开衣领让触手进来这事儿他又不是没干过,他害羞什么?! 所以问题出在邪物身上,都怪邪物。 临眸底浮现郁色,“我很早就发现了,你喜欢那些脏东西胜过于我。” 林漾:?那不是你的一部分吗? 下一瞬间,血水溅林漾一身,那些猩红的触手在眨眼间尽数碎裂,化成血水浇灌下来。 触手组建的囚笼崩坏,林漾重新落回地面,临的羽翼还包裹着他,临不悦,“林漾,你好脏。” 林漾想骂脏话,临俯身舔林漾的脸,“你身上全部都是脏东西的痕迹,我帮你清理干净。” 林漾无法招架这样的临,他在心底恶狠狠的想下次应该带上毒药,毒哑这邪物的嗓子。 不对,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临清理干净林漾后,林漾将脸埋血水里,他的手脚发软,身体成为了高温下融化的黄油。 太丢人了。 见过他这般模样的邪物必须死。 临也躺下来,它身体正面朝下,脸也埋进血水里“咕噜咕噜”神色淡漠的吐泡泡。 它的视线没有从林漾身上离开过,银白眸底不正常的猩红尚未消散,背后的欲望被诛杀一次后,黑色的丝线不长记性又开始源源不断往外蔓延。 它们代表着临的欲望,是临欲望的化身,欲望在,它们便一直会无限繁衍。 林漾感受到邪物强烈的注视,他闭着眼睛没有搭理。 临和林漾原本隔着半米的距离,临慢慢往左挪动,林漾再睁眼,他被吓一跳,临的脸和他不过半厘米的距离,目光直直盯着他,“林漾,你很在意地上的人类。” 【你愿意为那些人类留在我身边吗?】 后半句,即使是眼下暴走的状态下,临也说不出口。 并非是认为用人类的性命来威胁林漾很卑劣,直觉告诉临,它用人类的性命威胁林漾,得到的并不是它想要的。 血水流动,冲刷得林漾的眼睛产生涩意,上一秒他还陷在艳色的泥沼里,下一秒羞涩与春动都从他身上散得赶紧,他唇角扬起标识化的笑,魅艳动人又虚伪薄情,“你想用地面上的人类来威胁我吗?” 临点头,又摇头。 “我想要你的爱,如果你不给我,我就去杀人,但是这样一来我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你的爱。浮白同我讲过斯德哥尔摩情节,被害者爱上加害者的畸形关系。可被害者就是被害者,靠近时心脏快速跳动是因为恐惧,而不是心动。我不要这种通过外界驯服得到的廉价爱意,我要你源自本心的爱,没有利益纠葛,没有被迫选择。” 林漾直起身体从血水中脱离,“邪神大人,你很贪婪。” 他跪坐在血池边缘,面容湿淋淋的,眼睫也变得湿漉,水光潋滟的乌眸直视随着他的动作浮出水面的临,“你弄明白我和你的关系了吗?” 临不明白,它不曾有过这种渴求,也没有思考过和任何生灵之间的联系。 但临会排除错误答案。 它的表情和人类的雄性求婚时一样郑重,“你不是我的东西,我们是你不是我的东西的关系。” 林漾笑了。 上一次林漾露出这样的笑容,它收获了林漾的拥抱以及捅进心脏的羽箭。 临意识到它又答错了。 它的心脏已经做好迎接剧痛的准备,果不其然下一刻它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但这次疯狂的缘由是因为林漾的唇轻柔的落在了它的唇上。 林漾一触即离,“这是人类世界的吻,不需要以疼痛为前提。” “吻通常发生在彼此有拥有好感产生爱意的境况下,不限性别,不限种族。” “而往往互生爱慕后,彼此之间可以进行告白确认关系,成为彼此的伴侣,也可以称之为爱人。” “所以我们之间是爱人的关系。” 临解读林漾的话语,“我们接吻了,所以你对我也有好感,你也喜欢我,对吗?” 林漾点头,“按照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是那是通常情况,互相不喜欢的人也可以因为欲望接吻,彼此仇恨的人也能够在利益的驱使下结为伴侣。” 临一颗心脏七上八下,人类的花花肠子弯弯绕绕果然最多,接吻这样亲密的事情也可以和谁都做吗? 临抿唇,“林漾亲过别人吗?” 林*手都没有和别人牵过*初吻给了死对头*漾:“当然。” 难怪,林漾一亲它,它就控制不住欲望,果然是因为林漾手段娴熟,实操过多。 临的手指要将台阶扣出洞,对方一定是那只烂虫,林漾都被关私牢里还心甘情愿给那只烂虫生小蛇。 它见过地面上孕育的女性都痛苦万分。 临面容扭曲,它要强大,更强大,将林漾记忆里的烂虫拖出来杀掉。 “不过,”林漾说话了,临眼眸亮起来,林漾微笑,“我讲过我是你的爱人,但邪神大人您说爱人是最无用之物。”《 》 22、第二十二章 颠倒囚塔22 临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它记得和林漾讲过的每一句话。 自然认。 纵使时光倒流,临回到那个时刻依旧会说出一样的话,那个时间节点的它没有爱上林漾。 爱人自然是无用之物。 临和林漾一站一坐,一高一低,临俯视林漾却像是在仰视林漾。 临开口,“你剜出我的眼睛,鼻子,嘴巴,四肢,手脚,长出一个新的我,之前说的话将不是我说的。” 林漾趴在血池旁,手掌拨弄水面,溅起涟漪,“你倒是会诡辩。” 临当林漾不信,立即要对自己下手,林漾眼疾手快握住临的手,“邪神大人,您是有自虐倾向吗?” “没有,我要做你的爱人。”临认真。 确切来说,临并不耐痛。 林漾眨眼,“邪神大人,您想学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吗?” 林漾今天夜晚很不一样,从头到脚都让临有想要/舔/吻的欲望,一颦一笑里都淬满了烈性的魅毒。 临吞咽口水,直觉告诉它林漾别有目的,前方等待它的是一早铺设好的陷阱,临没有一秒迟疑,“你教我,老师。” 它跳。 林漾和临一同跌入水池里,血花高溅。 临冷淡性感的音色模模糊糊从水面传出,“老师,这里也可以进去吗?” “在鱼尾鳞片里,为什么是两根,老师不知道吗,我是人鱼,人鱼的构造如此。” “老师,你变得好热,手好滑。” “想进去。” “为什么不可以?” “老师。” “老师。” “老师。” “林漾,”临的声音嘶哑难耐,“不要逃。” 充斥着侵略性意味的吻落在林漾雪白的后颈,爱慕如诅咒,“是你闯入我的世界,是你告诉怪物说爱它。” “林漾,得到怪物的爱意不是幸事而是灾祸。” “怪物偏执疯狂,如果未来你想要抛弃怪物,会被怪物吃掉。” 林漾的手指在水里难耐的伸张合拢,指尖都带着颤意。 “艹,”林漾脖颈扬起,嫣红唇瓣吐出一口热意,“临,你废话好多。” 水光潋滟的眸无意识看向穹顶,林漾模糊意识到穹顶的壁画上似乎描绘着一位神明。 神明无悲无喜的眼眸注视着林漾,林漾后知后觉生出羞耻感,这里是祭台,祭祀圣洁,而他却和祭品一起在这里厮混。 猝然金色的瞳眸被银白吞噬,活过来般死死盯着林漾。 神明修长的手指伸下来,似要扼住林漾的脖颈将林漾抓出血池。 林漾一哆嗦,“临!” 亲吻林漾的临和林漾湿漉漉的眼睛对视,“你不是在叫我,你在想着那只烂虫?” “不是,我,”林漾定睛去看,穹顶上金色瞳眸的神明无悲无喜,没有银白的眼眸,也没有林漾所熟悉的那只手,林漾嘴巴闭上,到底怎么回事。 他出现幻觉了? 不是,那不会是幻觉,他绝不会认错。 掐住林漾腰肢的手收紧,临银白的眸似是要泣血,“林漾,你现在脑海里究竟是谁?” 林漾不假思索,“是你。” “撒谎!你就是在把我当替身。” “但你们根本是一同一只怪物,没有它就不会有你,没有你也构不成它。” “我不承认,”临淡漠的面容多出狠戾,又在下一秒变得委屈巴巴,“林漾,你骗骗我吧,说你喜欢我超过那只烂虫,说你对我的恨也比对那只烂虫浓烈。” 又有血色的珍珠掉在林漾的皮肤上,滚入池底。 林漾吻临的唇,一回生二回熟,更亲密的事情都做了,他现在已经能做到不闭眼亲这张他厌恶的脸了。 何况,他是兴奋的。 撕裂临的情绪能够给林漾带来难以言喻的快乐,欲望和痛苦是无法彻底区分开的。 他一边亲吻临一边哄临,“喜欢你,只喜欢你。” “你骗我。” 林漾:...... 毁灭吧,烦死了。 一整个黑夜过去,林漾到次日下午才醒,他的脑子如若一团浆糊般,身体似是尚未从昨夜疯狂的放纵里抽离,第一缕意识回归大脑,林漾模糊想他该去地面看一下情况,坐起来的几秒林漾的面容扭曲。 实在是很痛。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没了解人鱼的构造,咬牙受下来,没想到触手也能... 昨晚死在血池里的触手少说上千。 临厌烦那些触手触碰林漾,但本就是它自己的一部分,在它陷入疯狂时根本无法控制那些触手,杀着杀着就会变成它和那些触手一起困住林漾。 这就导致林漾八面受敌。 林漾气压很低,他撩起眼皮才发觉自己睡在了冰床上。 临正把自己的手指当刀使,在冰床的侧面雕满爱心,每一颗都恰好是临心脏的大小,但样式和整座神殿都格格不入。 林漾胡思乱想,如果神殿真有神明镇压,怕是要将这祭品丢出去。 啊,不对,这本来就是临的神殿,描绘的神明也该是临。 神殿囚禁着供奉的神明吗? 林漾发觉在祭台内,临手腕脚腕上的锁链并不会显现,一但临走出祭台,锁链就会锁住临,将临拖回血池沉到水底。 临雕得专心,林漾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它才发觉林漾醒了,它抛弃雕到一半的爱心,有些小心翼翼,“你还疼吗?” 昨晚确实太过。 林漾冷笑,“下次我在上面试试?” 临无所谓上下,“你要现在试试吗?” 林漾想想,太累了,“算了吧,我懒得费力气动弹。” 临失望失去和林漾黏在一起的机会。 它端出一盆银姣,这些银姣都是鱼的形状,是临在林漾没有醒来的时候在天上的海水里捞的,“你吃吗?它们没有神识,以后也不会化形,和普通的鱼类一样,你吃吗?” “我不需要进食。” 冰晶宫殿里的邪神不会饲养人类,苦恼唯一的人类会饿死,直接下诅咒他不进食也不会死掉。 不老不死不灭,口腹之欲也被剥离,他确实是除却邪神外最接近神的存在了。 林漾看着那些辛苦挣扎的银姣,“你将它们放了吧,我也需要回地面了。” 临垂眸,“那你晚上还会来吗?” 林漾:狗都不来! 林漾张口,“当然。” 随即,他神色暗淡下去,“我住在凛凛的肚子里,受了它很多帮助,但是凛凛一直被巨石怪排挤,所以我想帮凛凛做一些礼物送给那些巨石怪,但它们都害怕我是邪神的信徒,恐惧收到礼物会遭遇不测。所以,你能不能庇佑它们绝不会因为那些礼物受到伤害?” 临转动手间漆黑的手串,“是类似于这样的礼物吗?” 林漾笑眯眯,“当然不是,这样贵重用心的礼物我只会送给那,那些都是粗制滥造,我保证绝对不是用我的身体部件制作的。” “凛凛开心起来,你也会开心吗?” “嗯。” 林漾的开心很重要,临答应,“我保证它们绝不会因为那些礼物受到伤害。” 得到这句保证后,林漾唇角弯起,“夜晚见。” 临用触手送林漾到地面去,林漾踩到淤泥,腿心发软。 00和凛凛都在等他,00担心扑过去,“林漾,你一晚上都没下来,你没事...吧...” 00声音拉长,不对劲,林漾的模样很不对劲。 像是暴雨后盛开的花儿,被摧残过后愈发的盛艳。 林漾走近凛凛的肚子,铺了三层软垫坐下来,“昨天夜晚有羽箭和血水吗?” 凛凛瓮声瓮气回答,“一整晚都没有,不过在天快黑时,突然有一群人来到这里,说要避难,见天上没有降灾他们也不肯离开,一直到天亮才走,他们还一直追问林漾大人你去哪里了,我封闭了石门,说你在屋里睡觉。” 大概是他们发现凛凛周围有安全线,林漾没在意,他现在需要抓紧将衣服赶制出来。 距离天黑还有五六个小时,他需要抓紧时间。 “我去找向笙学做衣服,你们看好那些羽箭,自己不要碰,也不要让别人碰。” 凛凛和00点头。 林漾交代完后立刻去了向笙家,乞循没有巡逻也在家里,在这儿的还有两个女性,她们和向笙一样,都是没有怀孕的,四肢匀称身体健康。 林漾的视线停顿一瞬,他礼貌问好。 随后向笙带林漾到了制衣间,数名女性在这里手脚麻利的工作者,向笙微笑解释,“我们都是制衣女,浊喜好衣物,男人的手脚粗笨多数做不好这精细活儿,因此这项工作交给了女孩们,来到这里的女孩不需要进行生育。” “不过,小林漾,你生了双适合裁衣的巧手,指节修长白净,穿针引线必然在行。” “还是要麻烦您。” 林漾确实学得快,他不需要做复杂的款式,重点是要裹得严实,一下午他已经摸清楚当中的门道。 向笙送他离开,脸上写着歉意,“你是为了我们,但我们却没有办法帮助你一起做,要辛苦你了。” 林漾垂眸,他指尖被针扎出几个血眼,“没有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向笙摇头,“没有事情是应该你做的,更何况是拯救他人性命这样沉重的担子。”《 》 23、第二十三章 颠倒囚塔23 接下来的数日,林漾白天忙着编织衣服,夜晚应付邪物。 偶尔在邪物的怀里迷迷糊糊睡着,林漾会猛然惊醒,他不放心邪物,忧虑对方趁着这段时间对地面下手。 一整夜,从天光暗下去到天光再度亮起,林漾要确保邪物分不出任何心思去做别的事情。 这样的后果就是临半步离不得林漾,它阴暗畸形的掌控和占有得到极大程度上的满足,林漾则被翻来覆去做得想吐。 他软在水底,学会临面无表情吐泡泡的技能,很爽,有点爽过了,呕。 临戳破林漾吐的泡泡,在林漾装出干呕的表情后,银白的眸敏锐的盯向林漾的肚子。 那里很白,很平坦,覆着一层薄肌,配合着有力量的窄瘦腰身,在某些时刻会凸出形状。 但会不会太平了一些? 临见过地面上的孕妇,她们的肚子臃肿的犹如巨大球体。 不过地面上的那只丑蛇也很小,塞进林漾的肚子里似乎也不占什么地方。 临收回落在林漾身上的视线,盯着自己在水中晃荡的鱼尾,那他和林漾生出来的是小蛇还是小鱼? 根据临的观察,母体对自己孕育的子嗣有着天然的爱意,地面发生过很多起母体为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吃掉而选择杀死自己伴侣的事情。 临晃荡的尾巴蔫儿下去。 它尚未得到林漾的爱意,马上就会有个可恶的家伙来跟它争夺。 临的目光变得凶恶,它想剖开林漾的肚子。 不,等这只寄生虫出生,它就捏死它。 林漾察觉到临奇怪的目光,回以注视礼。 临快速将脑海中的恶念清除,嘴巴胡言乱语:“林漾,我的鱼尾是不是被你薅秃了?” 林漾看过去,尾巴没秃,不过靠近腰腹的位置确实少了不少鳞片,新的鳞片正在缓慢生长。 林漾没力气但恶狠狠,“你轻一点我至于这样吗?” “对不起。”临道歉学得倒是快。 但道完歉后一样不会改。 林漾懒得理这只劣迹斑斑的邪物,天光逐渐亮起,他需要回地面继续做衣服。 若是他知道临在想什么,大概率会一拳干爆临的头,告诉它老子是男的,不可能怀孕。 - 当晚,天刚黑的时候,浮白送走学生转头就看见临出现在他的屋子里。 他听见临意味不明道:“林漾怀了我的孩子。” 浮白手抖,“那真是太好了,恭喜邪神大人。” “我不喜欢这个孩子。” “呃,”浮白从善如流,“那邪神大人您准备如何呢?” 临面容森冷,“但是林漾会很喜欢这个孩子。” 它没有讲林漾很喜欢这个孩子,而是用了会,浮白正琢磨其中意思,临已经开始了下一个问题,“人类孕育孩子需要多长时间?” “正常来讲是十个月。” 临神色难看,那只小怪物要在林漾的身体里待十个月,和林漾亲密融为一体。 好嫉妒。 它强迫脑海内那些疯长的恶念止住,拧眉问:“怀孕,林漾会很辛苦吗?” 浮白点头,“孕育生命是极为痛苦的事情,胎儿在受孕者体内日渐长大受孕者会出现食欲不振头晕恶心等症状,辛苦怀胎十月,生产则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地面上很多年轻的母亲因为生产血崩,胎儿和母亲全部死去。” 临的手一紧。 浮白宽慰,“不过,林漾和常人不一样,他应当不会有事的。” 临眸光晦涩,“死不掉不代表他不会痛苦。” 临俯视从始至终低头看脚的浮白,面若寒霜,“退一步讲,他的伴侣是危险的怪物,危险到怪物曾经的父亲在见到怪物时都不敢直视怪物的眼睛,始终低着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您知晓我现在长什么模样吗?” 浮白身形一僵,他跪下去,头磕地面,声音平静,“当年以您的父亲自称是我之过,神不该拥有父母、亲人、朋友、爱人,请邪神大人您责罚我的自以为是。” 临冰冷注视跪伏的浮白,面无表情道:“听我说不喜欢那个孩子,你内心在庆幸吧?因为你恐惧林漾肚子里孕育的是一个会吃掉母体血肉,撕开母体肚皮爬出来的怪物,届时,你想要守护的这片土地将会彻底失去希望。” “你在期待着我能够在那只怪物尚未长成型时将其抹杀,最好那怪物再能一并弄死我。” 浮白看着跪伏的方寸土地,落下一声叹,“不错,邪神大人所言字字句句皆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亏欠于你,百年前的人类和银姣也亏欠于你,我知晓这样对你不公,但我是人类,我必须捍卫人类的利益,无论对错。” - 林漾做衣服做到眼睛酸涩,夜晚去得稍稍晚了一些,他爬上锁链踏入神殿的门立刻落入了冰冷窒息的怀抱。 邪物的双手圈住他的肩,越收越紧,像是想要将林漾嵌入自己的身体。 它脱离了祭台的范围,锁链从八根柱子延伸,临的每一只手脚都各缠了两根沉重的锁链。 这是林漾第一次清晰看到锁链束缚的模样,它们钉在了临手腕脚腕正中央的位置,刺穿骨与肉,源源不断的鲜红血迹滴落。 这些锁链在不断的往祭台中收拢,试图将脱离囚禁范围的危险邪物拖拽回去。 临站在神殿开门就能碰到林漾的地方,身体战栗着半步不肯退,它音色暗哑,像被折断翅膀的鸟,“林漾,你今天迟到了30分钟47秒。” 林漾被抱着看不见那些滴落血迹了,他只能看见那些狰狞着想要将临拖回去的锁链。 他的一对乌眸突兀得痛起来,好似有刺抵住他的瞳仁。 他的手落在邪物的后背轻轻抚摸,碰到临满头冰凉的银色长发,“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嗯,林漾,我好想你。” “对不起,”林漾这样讲,“我保证下一次不会迟到了,跑着来见你。” 临将林漾抱得更紧更紧,这样的行为让林漾想到狗,在外撕咬后落败回到家扑到主人怀里的狗。 尽管人类社会并不会豢养这样凶残的恶狗。 林漾脚步往前走,临不得不跟着林漾的脚步往后退,他们磕磕绊绊走到祭台,那些疯狂扭曲的锁链尚未平息,祭台往下陷,穹顶金色的法阵显现,临的面容突然变得愈发苍白。 源源不断的血液正从它的身体里流失,汇入十米高的深池里,锁链的力量随着变得强悍,临无法再与之抗衡,它被拖拽着沉入血水里,林漾一点点从它的怀抱里抽离。 它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怪物。 在很久前它沉入血池里想的是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慢慢的,它才明白原来它不是人,没有资格称作人,它是怪物,而怪物生来就和人类势不两立。 那怪物又怎么会爱上人呢? 林漾蹲在血池边,他的手指探入血池立刻会被腐蚀,他不认为这是临做的,他抬头注视穹顶金色的法阵。 他记得那日在浮白的古书上看过类似的法阵,但威力远没有这个法阵巨大,竟然能够囚神。 好可怜。 林漾想。 他看着血水腐蚀邪物的皮肤,将邪物变得破破烂烂的,林漾的心中生起不爽的情绪。 要战就战,他不喜欢这种虐待折辱的阴冷方式。 孤寂的在血水里被蚕食,独自沉入到血池最深处,如此反复百年,是个正常人也会被养成阴鸷的反派好吗? 没有人说过邪神是从哪里来的,那邪神在成为邪神之前是什么? 这样的疑问在林漾的心间划过,留下一尾褶皱。 邪物越沉越深,它洁白的羽翼被腐蚀得几近没有,只剩下几根残羽,华丽的银白鱼尾也破出血窟窿,鳞片尽数消失,可怖的血肉色外翻,有的地方已经见了白骨。 躯干的破损则最严重,人类的皮肤脆弱,经不得这样的虐待。 它的胸膛破开,鲜红的心脏腐蚀掉又很快生长出来。 于是只剩白骨包裹着跳动的心脏,脸颊上唯余一双银白的眼眸,平静温柔的注视着岸上的林漾。 林漾在这样的目光中不自觉落下泪,他面容冷淡艳丽没有悲伤的色彩,可眼泪却要吞没他了。 他跳了下去。 和第一次打定主意准备勾引临时一样,他跳进腐蚀性浓烈的血池里,这具躯体在顷刻坏死又艰难的长出新的血肉。 他的眼睛灼痛,瞳仁失去又重现长出,视线忽明忽暗。 他索性不再用眼睛看,放任自己往下坠落,他知道自己坠落的终点一定是邪物的怀抱。 被腐蚀的痛意侵蚀全身时,林漾知晓自己在痛苦什么了,他想这个世界里的邪神不是最大恶极的,这只邪物它不该被这样残忍的对待。 而他为人的那部分在质问他。 林漾,你要为一只邪物去辩护吗? 他不该为它痛苦。 不该为它落泪。 林漾,你是人,还是说这样漫长的时光里你已经成为了一只满怀仇恨的怪物? 被接住了。 林漾心底的声音在顷刻散开,只余下这一个念头。 两只已经是白骨的手触碰在一起,他被邪物温柔的抱住了,陷入无尽的坠落之中。《 》 24、第二十四章 颠倒囚塔24 他们抱在一起,像是殉情后腐烂千年依旧抵死纠缠的两具尸体。 直至临沉入血池的最底部,那些锁链才从临的血肉里脱离回到耸立的柱子里。 血水的腐蚀性也随之消退,林漾覆在临的躯体上,临银白色的眼眸一直注视着林漾。 林漾和骷髅几乎没有分别,落在临的怀里比羽毛还要轻,这具骷髅缓慢生出跳动的鲜红心脏,粉白的细嫩皮肉。 临白骨一样的手指轻轻落在林漾的脸颊上,林漾空洞的黑色眼眶生长出乌色的眼眸。 视线恢复的刹那,林漾对上临银白的眼睛,他认为自己被这只邪物蛊惑了,否则无法解释他低头亲吻这双眼睛的举动。 温热的唇覆盖,临下意识闭眸,林漾的吻落在它薄薄的眼皮,又在林漾的唇离开时,临眼睫轻颤睁开双眸。 就像它是被林漾吻醒的。 林漾恢复如初的面容生出恶劣的笑,“临,你是冰棺里的娇公主吗?要等着我来吻醒。” “冰棺里的娇公主是什么样的怪物?” 临的声音轻如冬日里曝晒于日光下的雪,随时都要消融,它的身体沉重,抽离了太多血液供阵法吸食,它不可控的将要陷入沉睡。 但它银白的眼眸始终不肯闭上,偏执的注视着林漾。 因此林漾没能察觉出临的异样,酸痛的心脏在林漾的胸膛里短暂平静下来,他用尾指勾缠一缕邪物银白的发丝,俯下身,面容停留在距离邪物不足厘米的距离。 他像是从未见过邪物一般,仔细打量邪物的面容,声音拖长:“冰棺里的娇公主嘛——是一只眼眸冰白色、有着巨大的洁白翅膀、华丽鱼尾的邪物。” 林漾的面容在临的视野里变得模糊,它费力睁眼,浅色的唇在水中吐出泡泡,“那这只邪物得到你的爱意了吗?” 眼皮好沉重,无尽的黑暗压下来,临失去意识陷入沉睡。 林漾伏在邪物的身上,他看着邪物闭上眼睛再没发出任何声音,林漾的脑海有几秒钟的空白,他身体像是被定住一样。 过了数秒,林漾的感知才回笼,他指尖发颤,咬住临的耳朵,“醒过来。” 血池里这具被他压覆在身下的洁净躯体没有任何反应。 林漾起身,面容森森,音色发冷,“临,在我们人类世界问完问题不听别人的回答是非常没有礼貌的行为。” “这个人会因此记恨你、厌憎你、讨厌你。” 邪物不会死的吧? 00说过的,邪神杀不死,流了这样一血池的血被反复腐蚀也不会死的吗? 林漾面上一丝情绪都没有,像是灵魂被抽干后的行尸走肉,他盯着安静的临。 和那次不一样。 临一丝气息也无,心脏不会跳动,感知不到呼吸,躺在血池里如若刚死去的新鲜尸体。 林漾眼目黑沉沉的注视这具新鲜尸体,他张唇:“你问我那只邪物得到爱意了吗,我告诉你,那只邪物不可能得到。” “因为我恨它,我恨死它了。它毁坏我的家园,剥夺我的亲人,每日我都在思索着要如何杀死它,终有一天它会死于我的刀下。” “但是,不是现在,不是以这种方式,你这样死去我会永远记得你,记住自己的仇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诅咒我永生,这种痛苦便不会有终结的时刻。” “所以,”一滴透明的眼泪自林漾的眼尾滑落,他面无表情,如若空洞的深渊,“不要死。” “在听到我的回答之前请不要死去。” “我们相爱吧,直至我们互相厮杀那一天到来。” 闭眸的邪物流泪了,鲜红的眼泪变成血色珍珠滑落它的脸庞,林漾紧紧盯着连成串的鲜红珍珠,身体骤然软下去。 他大口喘息,心脏像是要炸开,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痛感。 林漾低头才发觉他整洁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腕,无意识的时候,他生生的将自己手腕中心的那块皮肉给扣烂了。 那个位置正是锁链刺入邪物腕骨的地方。 林漾茫然,半晌过后,他双手捂住脸低低的笑,慢慢的笑声越来越大,变得癫狂刺耳。 透明的液体沾湿林漾的十指,心底的声音翻腾出来。 邪物不该死吗? 他在攻略邪物的路上爱上了邪物吗? 人类会对一只残忍冷血视人命如蝼蚁的怪物动心吗? 那么,他还是人类吗? 他居然可耻的为一只怪物的存活感到劫后余生。 - 临沉睡了半月之久,它睁眼血池里只有它一只怪物,林漾不在这里。 仿若那日林漾随着它一起跳下来仅仅只是它濒死时的妄想。 临坐在祭台上等,这次它没有再贸然走到出祭台,在阵法的压制下它势必会陷入长久的沉睡,它不想再在林漾的眼前闭上眼睛。 血池冷寂,林漾守着一只沉睡的怪物会生出恐惧吧? 可是,临从天黑等到天亮也没有见到林漾。 - 林漾手中的衣物已经全部制作完成,只待送出去,让那些巨石怪穿上就不用再担心夜晚邪物降灾。 想到邪物,林漾整理衣服的手慢了一瞬。 那日从血池里离开之后,林漾再没有去过神殿,半月过去不知道邪物有没有醒。 最好不要醒,在血池里一直沉睡下去,这个世界的危险解除后,林漾就能躲去下一个世界。 00哼哧哼哧推来纸箱子,“窝们是要感化邪神,让邪神碎片自愿归顺于你,再由我收集回冰晶神殿,我们都没有拿到邪神碎片,怎么去下个世界?” 林漾面无表情哦了一声,继续整理衣服,不过半顺,林漾抬头,“你有什么功能能够洗掉人类情感,类似于忘情水之类的东西?” 00凭借尾巴弹跳到桌面上,“当然是没有喽,情感的力量磅礴,即使是神也做不到操纵情感。” 林漾大失所望,冷冷看着00,张唇吐字,“废物。” 00已经完全不怕林漾了,它发现林漾即便是厌恶怪物,也会将怪物当做是一条生命去看待,而林漾对待生命很有原则和底线。 说一万次杀了它,在它不伤害人类的前提下,林漾是不会真的对它动手。 00挺起肚皮吐槽,“漾漾,你现在越来越像邪神大人,你说想要忘情水,不会是你喜欢上邪神大人了吧?” 林漾两根手指将00弹出去,“青天白日,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对那只邪物没有喜欢,只是觉得可怜。 但单是生出怜悯这样的情绪,林漾已经觉得他背叛了自己人类的身份。 00头脑晕乎乎的,也是,林漾和邪神大人互相敌对那么多年,主要是林漾单方面敌对,林漾要是能喜欢上邪神,除非哪天邪神也疯了用自己去献祭世界。 两种都不可能,纯属它自己胡乱想。 地面的巨石怪都愿意接纳衣物,它们为难表示那些人类和银姣很抗拒,巨石怪天生性子温吞,分明是自己在庇护人类和银姣,却还要遵循人类银姣的意见。 没有办法,林漾必须去说服人类和银姣。 衣服整理好后,浮白和浊分别带着人类银姣都过来了。 林漾搬来梯子,先将做出来的衣服给凛凛穿上,“这衣服是用羽箭制成,它能够不被血水侵蚀,也无法被羽箭击破,巨石怪穿上后夜晚将会是安全的。” “但这是邪神的东西,若是邪神发怒,降下更可怖的惩罚要怎么办?” “就是就是!之前有人只是碰到这羽箭当场手指就烂了,整个人都被扎成了刺猬!” 聚集起来的人或银姣发出质疑。 林漾站在凛凛身前,声音平稳,吐字清晰,“人类和银姣不能碰这些衣服,但是巨石怪可以,只要保证巨石怪穿上后,你们不去触碰就绝对不会产生危险。”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场面一时难以控制,清楚其中利弊的浮白为难道:“他们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们都对邪神的恐惧太深,这...” 浮白转头看向大众,“林漾是诚心想要帮助你们,他一人费尽心血为大家的安危做出这么多努力,大家这样岂不是让林漾寒心?” “我以我的性命保证。” 浮白猛然看向林漾,小声道:“林漾不可。” 林漾示意无事,他乌眸平静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生灵,在他们的注视下道:“我林漾在此承诺,如若有人或银姣在未经触碰这些衣物的情况下因羽箭而死,我愿意任由你们处置。” 此言一出,原本抗拒的部分听众神色变得迟疑,像是不知道该听林漾的还是该听信质疑者。 “我相信林漾,这衣服我愿意领。” 向笙最先站出来,她笑容爽朗,“衣服是我教小林漾做的,我相信小林漾,如果出事担责算我一份。” “也算我一份。”乞循的声音粗哑,他站在向笙的前面挡住人群的目光。 “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站出来的多数都是跟着向笙一起做衣服的姑娘,她们清楚林漾这段时日的辛苦。《 》 25、第二十五章 颠倒囚塔25 除了那些制衣的姑娘,越来越多的人和银姣选择接受。 最终以少数服从多数通过这项决策。 他们无法触碰羽箭编织成的衣服,因此每一件衣服都是林漾登上梯子给巨石怪穿上的。 他忙碌了一整个白日,一刻都没有停歇,天光暗下来,林漾穿完了最后一件衣服。 从始至终浮白都没有离开,他注视林漾从梯子上走下来,“你是这个世界的神迹,如若没有你的到来,地面上的人类和银姣应已尽数死于邪神之手,他们都会感念你。” “大司礼客气,您为这片土地所付出的心血不是我所能比拟的,”林漾扫过浮白气血丰盈的面容,弯唇笑,“有阵子没听见您咳嗽了,看样子是病愈了,您为地面操劳还是要注意身体。” 浮白无奈,“都是老毛病了,时好时坏的,苟延残喘活着罢了,纵是如此眼下我还不能死。” 他仰望天际悬浮的囚塔,“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地面上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是邪神在神殿里始终是祸端,囚禁邪神的法阵已经松动,来日邪神踏出神殿的那一刻就是世界灭亡之时,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天到来。” “或许我能将邪神从这个世界抹杀。” 浮白听见林漾此言,困顿道:“林漾,你不是说邪神无法被杀死吗?” 天色暗下来,林漾的面容沉入昏暗的光线,“这个世界本没有邪神,邪神从哪里来的,便送它回哪里去,大司礼,您愿意多收一个学生吗?” 林漾去浮白的住处借了几本古书,离开前,浮白的目光在林漾的肚子附近徘徊,欲言又止。 浮白谨慎开口,“林漾,你喜欢孩子吗?” 林漾不假思索点头,“喜欢。” 浮白往后趔趄,双目无神,喃喃道:“这可怎么办...” 林漾看着浮白失魂落魄的神情,“怎么了,是不能喜欢吗?” 浮白连忙道,“不是,只是你和邪神都非常人,孕养出的孩子我担忧会遗传邪神...” “等一下,”林漾神色古怪,“我和邪神孕养出来的孩子?” 浮白神色茫然,“对啊,邪神亲口跟我说你怀了它的孩子。” 林漾太阳穴那处的神经突突突跳,邪物到底是怎么想的会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能怀孕? 他笑眯眯跟浮白讲,“放心,我跟它不可能会有孩子,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您完全无需为此忧虑。” 浮白从眯眼笑的林漾身上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气,不过这杀气貌似不是针对他的。 但不管怎么说,浮白总算是能睡一个好觉了。 林漾抱着古书满身寒意的回到住处天际已经变得浓黑。 凛凛的表情有些怪异,往常都会蹲在凛凛脚边等林漾回来的00不见了。 林漾挑眉,他走进凛凛的肚子,目光扫一圈,他屋子里的邪物玩偶似乎多出来一个,正和消失不见的00大眼瞪小眼,00的尾巴快抖成小风扇了,金色的眸里蓄着要掉不掉的眼泪。 听见林漾的脚步声,它立刻飞扑过来,两只小手扒住林漾的肩膀,可怜兮兮的躲在林漾身后。 察觉到屋内氛围不对,00滚出了石屋。 林漾与坐在他床上的临对视,一路上的杀意在瞬间熄灭,还有几分不自觉的心虚,但他面上半分看不出,他自然问询,“你已经醒过来了,身体恢复好了吗?” “不好,林漾,你骗我。” 林漾眼皮一跳。 临仰视林漾在烛火下的脸,这张面容皮肤白皙,五官精巧,无论何时那张柔软的唇都勾着魅惑的笑。 但若只看林漾那双乌黑的眼眸,会发觉浓密睫羽遮掩下,那对黑沉沉的瞳仁寻不到一丝笑意。 临这段时日的甜蜜幻想被戳灭,他直直看着林漾。 “你夜夜来到神殿不是因为喜欢我,而是为了拖住我不让我对地面上的活物下手,想给巨石怪送礼物的不是凛凛,而是你,那当然也不是什么礼物,是用来防止我降灾的羽衣。” “你处心积虑为的全部都是地面上的人类!” “那我呢,林漾,我是你用完就避之不及的瘟神吗?” 林漾喉结滚动,这就是他原本的计划,他是人类,所做一切自然是为了人类的利益筹谋,他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 他早早为计划暴露后要如何哄骗邪物想了不下十种说辞,但现在那些漂亮话全部说不出口。 他站在临审判的目光中,唇角牵起无所谓的笑,“你不是早知道吗,我接近你的每一步都别有用心,忽视你的痛苦,糟践你的真心,一味的偏帮人类,我就是这样的烂人,你现在放弃我也不晚...唔嗯!” 唇被蛮横的咬破了,身体重重的摔到床上,紧接着被压覆,手腕高举过头顶,腰身也被缠住了。 林漾像是被一场雪崩埋葬,鼻息间满是雪的味道,弥漫着少许的血腥气。 呼吸逐渐变得不顺畅,视线开始被水光模糊紧接着晃荡起来。 “不行,这里不能,凛凛还有00会听见...哈啊...” 嘴巴再次被堵住,林漾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纠缠成围困住他和临的茧。 放肆的蹂躏,极尽的掠夺。 临的五指生出尖利的指甲,它抵住林漾的脖颈,锋利的指甲轻易滑出血痕,刺痛感让林漾的瞳孔微微放大。 但是在林漾强大的自愈能力面前,那条血痕很快愈合了,在林漾的脖颈上消失得干干净净,正如临在林漾躯体上留不下任何痕迹。 犹如野兽无法标记自己的领地一般,临生出更多的不安和焦躁。 它冷淡得声音变得焦灼,“林漾,我不是你能随意丢弃的流浪狗,我是怪物,失控时能将你撕扯得稀烂,你弃养我等同于要和我一起下地狱,你想吗?” 太疯狂了,林漾汗津津,湿淋淋,置身于冰原里却似在大火中被炙烤。 他眉眼水洗过一样,乱蹬的双脚被临握住。 临失控逼问:“林漾,你要弃养我吗?” 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了这怪物的林漾疯狂摇头,“不弃养,不弃养,啊艹,你特么先停停...老子要死了...” 生气失控但依旧认真听林漾在讲什么的临皱眉,“你不老,你很年轻。” 临补充,“也很漂亮。” 林漾一脚踹到临的脸上,乌眸水光潋滟,眼尾泛红,他一字一顿,“请你去死,好吗?” 半个小时后,由黑色丝线组成的茧散开,林漾衣衫完整的出来,临淡漠的跟着林漾,脸上留有可疑的鲜红印记。 这个时候,林漾才有注意力分给石屋。 哦,他柜子里的衣服全部被翻出来撕烂了做成了窝的形状,千辛万苦找到的种子养出来的两盆绿草被连根拔起并且碎尸万段,石屋的墙壁上多出密密麻麻的人像全部都长着跟临一模一样的面容,还刻满了临的名字。 林漾眼前发黑,这邪物真将自己当成狗来拆家吗?狗都拆不到这种程度吧? 林漾心中顿感不妙看向他收藏的两具战利品。 心中怒气值飙升。 脖颈处缝了红色项圈的,项圈不见了。 手腕脚腕处坠了红色珍珠的,珍珠也不见了。 林漾偏头看邪物,才发觉这邪物脖颈上套了鲜红项圈,手腕处除了黑色的手串还多了几串红珍珠手链。 “交出来。”林漾伸出手。 临抗拒,“这本来就是你要送给我的。” 林漾看着临脖颈上与它满身装扮格格不入的红项圈,再移到缠绕成非主流的手腕上,败下阵来。 和这邪物讲不通道理。 大不了他重新做就是了。 “行,”林漾点头,“那些是给你的,那我的衣服呢?绿草呢?还有这满墙壁的画?凛凛,你任由它这样对待你的身体吗?!” 凛凛不吭声,它怎么可能管得了邪神! 临站在满屋子的狼藉里,视线下垂,“我赔给你。” 林漾觉得如果有尾巴,临已经在甩了。 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爬进来,麻利的清理掉地上破烂的布料、摔碎的花瓶和被碎尸万段的小草,雕刻下来的沙子砂砾也被清扫干净。 数件衣服凭空出现在林漾的床上,临一件一件将这些衣物分门别类,井井有条的收入林漾的衣柜里。 林漾惊奇发现这些衣物风格不同,时代也不同,能从数千年前追溯到现在,什么款式都有。 以红色居多。 林漾正要夸,眼尖看见数件肚兜被塞进衣柜里,颜色各不相同,不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开口质问,临已经合上衣柜。 它银白的眸注视林漾摆放绿草的位置,那里已经被黑色丝线重新摆上了两只花瓶。 临的掌心合拢,再打开时,一棵种子在它掌心生根发芽,绿色的植株生长,在眨眼之间开出鲜红漂亮的花朵儿。 林漾呼吸止住,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临的掌心,“这是什么?” “玫瑰,我在书籍里读到的,人类用玫瑰来寓意爱情。” “林漾,我对你产生了爱情。”《 》 26、第二十六章 颠倒囚塔26 林漾待在人类基地里没有听过玫瑰这种植株,基地里的老前辈描述的多数是入口的食物。 生存困难的日子,爱情成为虚妄的奢侈品。 他手指小心翼翼触碰临掌心的玫瑰,花瓣带来柔软的触感,还有浓郁的芳香。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束玫瑰带给林漾不可思议的震撼。 临将玫瑰移到花盆里,“这株玫瑰经由我的血液饲养,除非恶意毁坏否则永不凋零,但它也同时含有剧毒,你不要被玫瑰的利刺划伤。” 林漾目不转睛的盯着玫瑰,敷衍点头。 临对这株由它血液饲养出的玫瑰产生出恶念,想毁坏这株玫瑰,这样类似的恶念在林漾出现后,如呼吸般自然的侵蚀临的大脑,又被它努力扼制住。 【林漾会不高兴。】 这样的六个字犹如沉重的锁链死死束缚住临即将做恶的冲动。 “这是玫瑰的种子,你以后可以自己种植,种出来的玫瑰虽然过了花期会凋零但并不会有毒。” 林漾接过种子,眉眼弯弯,“谢谢。” 临仔细观察,林漾这次笑是真的笑,乌眸沾染无边春色,变得亮晶晶的,林漾又笑得很好看了,让临很想吻他的眼睛。 它和林漾关于怪物与人类的问题已经达成共识,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各凭本事,他们相杀不妨碍他们相爱。 无论是临凭借自己走出神殿屠杀地面,还是林漾成功哄骗临放过地面,他们的结局都已被写好,即便来日互相厌憎也要抵死纠缠。 临离开,林漾将那一捧种子种进花盆,期待着它能生根发芽开花。 00飞进来,忧心忡忡,“林漾,如果邪神大人真的毁了这个世界,你真的会继续和邪神大人维持这种关系吗?” 如果林漾真的爱上邪神大人,任由邪神大人胡作非为,那这数个小世界岂不是全部完蛋?! “不会。”林漾移开注视玫瑰的目光,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00,“一切都只是为了攻略任务哄骗邪物的话而已,我永远不会背弃我的立场。” 他不会爱上自己的仇敌,也不能爱上。 他只是觉得玫瑰很好看,仅此而已。 00放下心,又觉得有些难过,它得到想要的答案却并不开心,闷闷的哦一声,出去找凛凛睡觉了。 林漾坐在一室的暗里,他伸出手指拨弄玫瑰的利刺,指腹磨蹭尖锐的刺,而后笑意盈盈的按压下去。 利刺刺穿他的皮肉,剧毒淬进林漾的身体,林漾流出黑色的血液。 滴滴答答落在柔软的花瓣上,玫瑰植株成为了黑色,如若一颗坏死的心脏,花香变得愈发浓郁,侵染勾人堕落的味道。 次日早晨,林漾按时去浮白那里报道,邪神为阵法所困,他必须弄清楚法阵的原理是什么。 不巧的是,林漾恰巧坐在名为善的银姣旁,他们看见彼此脸的刹那,显然都记起来了和对方的恩怨。 善脸色很臭,但到底没有再招惹林漾,真和林漾打,它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它没有蠢到凭靠自己去招惹林漾这样的怪物。 是的,在善的眼里,林漾根本不是人,而是怪物,从里都外都散发着邪神的气息,说是邪神狂热的追随者也不为过。 林漾对善的臭脸熟视无睹,他素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睚眦必报的准则。 这种臭脸程度还影响不了林漾。 他在小石桌面前坐下来,尽管对晦涩难懂的古语心生厌烦,但他还是将浮白的讲解一字不落听进了耳朵里,平铺的白纸上甚至有林漾留下的笔记。 浮白一堂课两个小时,一天两节,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来上课的除了林漾以外,其余全部都是银姣。 他这几日的作息都很规律,去浮白那里上课,回来研究古书,给玫瑰种子浇水,去神殿和临睡觉。 每次从神殿里离开再去到浮白那里,坐到善的身侧,善的厌恶就会加深一分。 它疑心林漾根本就是邪神捏造的分身,否则怎么可能跟邪神的味道一模一样,每日穿的衣服也奇奇怪怪的。 哪有正经衣服会将人的腰收得这么细,一定是邪术! 林漾已经对善每日阴恻恻的目光免疫,这节课浮白终于讲完了理论知识,开始让他们实操。 阵法需以操纵者的血液为笔墨,绘制正确的阵法血迹会变成纯金色,失败则血迹颜色不变。 开启阵法需付出未知的代价,多数与寿命、神识相牵连,这也是为何来学习的只有银姣没有人类。 银姣寿命千年,人类只有百年光阴,论及耐力体魄,人类也不及银姣。 不过跟着浮白创新阵法的只有人类,没有银姣,银姣不善智。 林漾割破掌心,依照浮白课上所说在小石桌上描摹召唤法阵的图案,最后一笔落成,金色的法阵呈现。 法阵不过巴掌大,浮白说信念足够强大,便足以支撑法阵通往任何地方,林漾弯唇,“开!” 神殿里,临盘腿坐在祭台上,鲜红的血涌入池水里,它抬眸注视穹顶的法阵,金色已经越来越淡,很快便要承受不住它的力量而彻底崩坏,它踏出神殿的那日便是地面活物的死期。 突然,临的正前方出现一个金色法阵,法阵上有林漾的气息。 【以血为祭,以咒为引,求财见鬼,邪神速现!】 林漾的声音透过金色的法阵出现在临的耳边,临扫过人类粗制滥造的玩意儿,比起召唤阵法,此阵更像是人类与魔鬼交易时的传声筒。 人类满足恶鬼贪婪的欲望,换取想要的物件来填补心中沟壑。 临第一次遇见这样贪婪的人类,竟然想要神。 林漾看着毫无反应的法阵,疑心自己操作有误,正要抹去重画,淡漠的声音从法阵里传出,“你能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林漾挑眉,是临的声音。 这和人类社会的手机功能很相似。 他随口回答,“用一整个美妙的夜晚来交换如何?” 林漾的话刚落下,一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温热心脏出现在他的小石桌上,没有清理干净的血溅在林漾白皙的脸颊。 看起来像是邪神挖下来丢给他的。 林漾纠正自己方才的想法,法阵和手机还是有极大的区别。 他在一众银姣惊惧的神色中将那颗心脏包好,真不是他故意,他不知道临真的会丢颗心脏过来,还好分身没有出现,否则很难和平收场。 课间休息半小时,林漾正考虑将心脏送回住处,小芽儿在浮白的屋外探出头,她脆生生喊:“林漾哥哥,你上次送我的小草儿发芽啦,小芽儿端来给林漾哥哥看看,00说林漾哥哥在这里读书,小芽儿可以进来吗?” 浮白合起书卷,“小芽儿又来找林漾啦,进来吧,你这小草儿养得很不错哇。” 浮白对小孩总是轻声细语,有用不完的耐心。 与浮白相比,林漾还是不会跟小孩相处,他讲话干巴巴,“嗯,养得很不错,很厉害。” 小芽儿捧着那抹翠绿,骄傲扬起下巴,“那是当然喽,我每天都给它浇水,00讲林漾哥哥你的小草被养死了。” 她小大人似的费力踮脚拍拍林漾的肩,“别伤心,小芽儿可以帮你养。” 坐在地上的林漾露出莞尔的笑,郑重点头,“那得拜托小芽儿你了。” 上课时间小芽儿已经乖巧离开了,林漾揣着那颗心脏一直到浮白今日的授课结束。 他回到凛凛的肚子将那颗心脏放在了盛开的玫瑰花盆里,视线不经意一扫,他种下去的玫瑰种子发芽了。 漂亮的翠绿色,像生机勃勃的春天。 突然很想见到临,告诉它种子发芽的消息,林漾等不及天黑了,他爬上锁链,推开神殿的门天光正巧暗下去。 坐在祭台上的临睁开银白的眸,气喘吁吁的林漾被这双眼睛包裹着才意识到他没有带花盆上来,临看不见种子发芽的模样。 林漾平复自己的呼吸,他走上血水浸染的台阶,唇间抿着一点笑意,和下午来找他炫耀的小芽儿模样没有分别,“临,你送我的那些玫瑰种子发芽了,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黑色的丝线沿着林漾的脚踝往上攀爬,临银白的眸被林漾的笑意感染,“这是人类世界说的约会吗?” 林漾矜傲,“你可以理解是。” 临的本体离不开神殿,和林漾一起来到地面的是分身,这是数千年以来林漾第一次生出这样迫不及待的心情。 他几乎是跑的,乌黑的长发在风里自由扬起,灿烂的笑容比盛夏繁花还要耀眼。 几秒后,林漾面上的笑容变得死寂。 没有凛凛了。 耸立在地上的高大巨石块被砸得粉碎,圈起来的一方空间裸露于空旷的夜色下,石床和衣柜都被砸得稀烂,林漾摆放在窗口的玫瑰被银姣踩在脚底碾压得稀烂,今日新长出的嫩芽已经枯死。 黑色的十字架立在这片废墟上,林漾精心缝补的邪神分身吊在十字架上。 在废墟的前方摆放着小芽儿被羽箭扎成刺猬的尸体,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绿色的小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