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渡》 1、糟糕 初春还有些冷。 写字楼下的行人步履匆匆，大多穿着干练的职业装，不够保暖，只能用手裹紧外套勉强挡风。 快到中午了，可还是没有一点太阳，天空是灰黑色的，低压压的墨云笼罩在城市上方。 不出预料的话很快就要下雨了，坐在工位上的纪清依瞥了眼窗外阴沉的天色想。 她面色难看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继续盯着电脑屏幕。 好不容易按照客户的要求做好第四个方案交了上去，结果客户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说还是第一版比较好。第一版可以的话也就算了，反正纪清依有存档，可是客户又重新加了其他条件。 纪清依头疼地看着五花八门脑洞清奇的要求，觉得困难程度堪比五彩斑斓的黑。 脸色苍白，眼眶发黑，疲惫写在脸上，看起来来像死了三天的尸体。然而她不是尸体，她只是一个为了赚钱而不得不当牛做马的活人。 纪清依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图稿又叹了口气，抱怨也没用，在心里骂完还是得继续工作，除非现在天降巨额彩票，那样她就会马上撂挑子走人。 工作已经很烦人了，糟糕的天气更是雪上加霜。 办公室没有开灯，待在有些阴暗的室内，纪清依越发觉得沉闷。 她讨厌雨天。 讨厌的原因有些可笑，纪清依不想承认自己的喜恶跟闻玙川有关，但她的确是在分手以后，才变得讨厌雨天。 在分手以前，她对雨天称不上喜欢或厌恶，可是自从分手以后，她的心态就变了。 按理说纪清依早就应该释怀，毕竟她一向心境开阔，不管遇到什么糟糕的事，她都能在一段不长的时间后豁然开朗。可是都已经过去快一年了，纪清依每次想起闻玙川来还是会觉得难受。 “啧。” 雨果然很快下起来了，纪清依盯着电脑，注意力却不能集中，听见水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后她终于忍不住烦躁地发出声响。 又是讨厌的雨。雨水就像链接起她们的线索，一旦出现，她就会顺着这条车辙回忆起曾经。 她们有很多故事，不，现在想起来应该只能算是事故了吧……总之这些事件很大一部分发生在雨中。 比如那个让她记忆深刻的分手场景。 那种意识到自己被人玩弄后，不知所措并且十分丢脸的感觉让她难受，每次回想起来，纪清依总会懊恼不已。 盯着电脑上需要修改的方案，纪清依又开始头疼，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每次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想往事时，她总会后悔和闻玙川谈恋爱，毕竟谈什么不好，非要给自己谈个案底。 平心而论，恋爱的时候闻玙川对她一直很好，记得她只提过一次的喜好，在她生病的时候对她细心照料，每一次争吵也是对方先低头，不管是情绪价值还是实际行动都挑不出什么毛病，纪清依以为她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是对方却突然提了分手。 纪清依有时会觉得是不是因为对方做得太好，而她做得又不够好，这让对方有了落差，最后选择离开。 但她只要多想一会，这种自我反省就会马上结束，毕竟从分手时的情况来看，怎么想都是闻玙川的脑子有问题。 直到对方提出分手的时候才发现这点，是不是太可笑了一点，除了承认自己眼瞎以外，纪清依也没什么可说的…… 谈的人单纯只是渣也就算了，并不特别。可谈的人脑子抽象，那确实还挺稀奇。 前者好还是后者好呢？ 答案当然是都不好，可是后者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以这么离谱的理由作为分手原因的。 想到这，纪清依本就混沌的脑子里又不怕添乱似的自主回放起了分手的场景。 __ 是夏季。 快有一个月没见了。知道闻玙川拍摄地理杂志的任务终于结束，并且已经回到家以后，纪清依直接买了对当时的她来说还太过昂贵的飞机票，跨越了一座城市去找对方。 本来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可是好不容易到了公寓门口，却怎么也等不到对方开门。纪清依只能选择放弃这个惊喜，在微信上联系了闻玙川，结果却得知对方不在公寓，还在外面。 虽然惊喜已经不复存在，不过纪清依期待见面的心情仍然雀跃。 但这种雀跃的心情很快就被长达两个小时的等待消磨殆尽，纪清依无聊地坐在公寓门口。 天气瞬息万变，刚刚下完雨，接着出了一小会太阳，现在一瞬间天空又变回了乌云密布的样子。 闷热的空气在阴暗封闭的走廊上没什么流动，纪清依坐久了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她衣服还有些湿，蒸腾的热气让身体变得黏腻更加难受，只有后背紧贴着墙壁才能感受到一点凉意。 炎热的夏季，虽然下过雨，可纪清依还是热得头脑晕乎，她闷闷地坐在地上，有些不安，可是又说不上来。 纪清依催促着闻玙川回来，可是没有得到回信，她盯着单方面发送很多信息的聊天框发呆。应该是突然间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看手机吧。虽然她根本想不到有什么事能让对方明知她在等对方回来的情况下还冷落她这么久，但纪清依心里还在为对方做着解释。 直到大雨再次倾盆落下，雨滴击打窗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纪清依才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站起来，看着窗外。虽然下了雨，可是没有空气流通的走廊还是很闷热，看着雨滴拍在玻璃上滑落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痕迹，纪清依心脏越发觉得闷。 刚下飞机的时候也下雨了，她从来没来过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在飞机场跟着指使转了几圈才走到出口。这期间雨越下越大，等到她打车来到这个小区时，已经下成了暴雨，她就撑着一把只够笼罩她一人的小伞下了车。 雨太大了，风一吹雨水斜飞，摇摇欲坠的伞能遮住的地方更加少，等她走到楼下时，身上已经淋湿了很多。 她很讨厌被雨淋这样的麻烦事，可是却毫无抱怨，她那时候只是心情愉悦地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闻玙川了，她还特地没告诉对方她要过来，想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现在看见雨再次下起来她却觉得难受，天越来越暗，长时间的等待，让她越发烦躁不耐，纪清依拎着还没干完的裙摆，想着待会一定要问清对方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闻玙川终于回了一句话，就只是冷淡的回了一句。 「下来楼下。」 纪清依看见自己一长串信息后只等到这四个字心里感到委屈，不过她还是愚蠢地自我安慰着，也许只是文字无法传递心情的原因，所以才会感觉对方冷漠。 她不知道为什么闻玙川要她下去，不过她还是照做了。 闻玙川站在电梯口旁边迎接纪清依，一如平常地笑着看对方，黑色的长发垂下，在她的脸上落下阴影。 纪清依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还是冲了上去，而闻玙川只是在纪清依跑过来快贴上自己的身体时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小步。 终于看见了日思夜想的面孔，纪清依心情不可抑制地变好，一时把刚刚的不满全都忘记，也忽视了对方的动作。 纪清依弯着眼睛笑起来，她就要表达想念时，面前的人却毫无征兆地开了口。 “我们分手吧。” “……” 什么？ 纪清依一时间愣住，笑脸变僵，她看着面前像平常一样笑着的人，可是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和熟悉，就像对方只是一个陌生人。 笑容敛去，她像被浸在了水里，炎热的季节却突然感觉到冷意。她不知道闻玙川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也许她应该尝试拒绝一下对方，但她最不喜欢去强求什么，也很不喜欢乞讨一样地去挽留人，所以最后只能缄口不言。 她没有开口，实际上她也开不了口。 大脑像走马灯一样，飞快地过着过去愉快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没想出任何让对方提分手的原因。 为什么呢？不爱了，腻烦了？也许吧，其实这么久没见了，感情淡了也很正常不是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想念对方而已。 纪清依在心里努力地说服自己。虽然为了来见闻玙川一面做了很多麻烦事，这让她非常不爽，可是说白了这些也是她自己主动做的事，对方没有要求她这么做。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气得有些发抖，要吵架肯定是吵不赢的，还不如直接走，及时止损，省得闹得更难看。 这可能会显得她很窝囊，可是她不想多费口舌，以免显得自己不舍。 就在她打算头也不回地离开时，她突然间听见对方主动说出了分手的理由。 “因为我是神仙，现在要回天上了。” 闻玙川目光真诚地对纪清依说。 “……？” 纪清依感觉被噎住了。 __ 不能让自己沉浸在这种让人尴尬的分手回忆里面，纪清依在大脑自动播放到那句“我是神仙，现在要回天上了。”的时候，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每次想起对方抽离谱的分手原因，她的身体都忍不住发热，脸颊升起红晕。 红温了。 悲哀地发现时隔快一年，自己还是不能自然回忆这段尴尬的经历时，纪清依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仔细想想，又有什么人能面色如常地面对一个自称神仙，就快上天的人呢？ 我这也是情有可原，纪清依这样想着。 给自己找到没对前任释怀的理由后，纪清依被自己逗乐了，笑了两下就面色僵硬地对上了总监的视线。 果然只要下雨就没有什么好事。纪清依内心无语，但面上还是收回笑容，马上正襟危坐，再次面对着电脑上的图案。 好烦，还是好烦，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纪清依修改了几下，又忍不住烦躁起来，听到雨越下越大，拍击窗户的声响更激烈后更是恼火。 今天真是糟糕的日子，纪清依在一阵厌烦后无力又无奈地想着。 然而今天的糟糕还不止于此。 就在纪清依终于有了灵感，修改出比较满意的方案提交以后，已经到了下午。 肚子已经饿过了头，纪清依现在觉得头晕脑胀，毫无食欲，也不想吃东西，觉得费力。 咬合，咀嚼，好累啊，纪清依疲惫地想，她现在只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最后她打算喝杯奶茶，好歹有点糖分，虽然不能吃饱，但至少不会低血糖晕倒。 纪清依想好后马上在手机上点了单，过了一会就下楼去取。 雨一直在下着，纪清依撑着伞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 她这时候以为难受得发晕时要去自提奶茶，然后被雨打湿大衣外套已经是最糟糕的事了，可是事实证明，没有最糟的只有更糟的。 纪清依走在路上还能勉强安慰着自己，至少现在不是夏天，距离她最讨厌的雨还有一段距离。 然而在提着奶茶从店里出来，因为低头看了眼手机不小心撞上了人，想要道歉抬头一看，看见的却是十分熟悉，熟悉到她还没完全看清，只是看见了一个逆光的剪影她就马上认出对方时，这种安慰就变得全然没有用处了。 今天的确是非常糟糕的一天。 纪清依看着嘴角上扬着停在自己身前的闻玙川，生无可恋地想到。《 》 2、巧合 纪清依扯了扯被雨淋得有些重的衣角，她突然觉得全身都不自在，那只手在扯完衣服后有些无措地晃了两下才回到原来自然下垂的位置。 纪清依的打扮太过普通，连续的加班又让她太过憔悴，顶着一张死人一样的脸简直是在昭告天下自己活得一点都不好，而且外面还下着大雨，这很容易让她想起分手时难看的场面。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现在都不是一个和前任重逢的好时机，可是闻玙川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了，让人措手不及。 “好久不见。” 闻玙川像以前那样弯着眼睛笑，她笑得很自然，语气也平常得像是两人关系毫无变化。 完全没有自己让人厌烦的自觉，这点实在很讨厌。 “……” 纪清依没有接话。 她不是不想说几句呛对方的话，只是她一时说不出来，于是无言。 她们还站在奶茶店门口，有人要进去，她们只能让开。 一起退到旁边的屋檐下，雨水从外面飘洒进来，纪清依感受到脸上沾满了冰冷的湿意。她看了眼旁边站的人，穿的冲锋衣工装裤，还有黑色的马丁靴，人模人样的。那张脸也仍然毫无变化，一样好看，而现在，那双深邃的墨色的眼睛正带着笑意看纪清依。 闻玙川说完一句好久不见以后就没再开口，她安静地看着纪清依，好像在期待她的回应。 糟糕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纪清依想到自己现在头发乱七八糟，脸色阴沉，眼睛还疲惫无神的样子忍不住又在心里骂起来，太糟了，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去面对提出分手的前任。 真是倒霉至极。 纪清依心脏突然有些沉闷，她知道自己是因为闻玙川的出现感到难受，因为一个突然要和自己分离，然后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难受。可是如果争吵起来那也太不体面，纪清依不想和对方交流，于是转身去伞架上拿伞。 算了，无视吧。 纪清依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闻玙川有些无力地想。 她实在太累了，头还有些晕，现在实在没心情和精力去做应对前任的这种麻烦事。随便对方怎么看她好了，把她当成可怜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到这，她又觉得心里憋了一团散不出的气，心脏沉闷地跳着，就像熬夜过多即将猝死的前兆。 但纪清依还是选择装成没听见对方话的样子，把短暂停留在对方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她打算马上撑伞离开。 当然，这种时候装没听见实在太假了，而且这样一言不发就要走甚至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纪清依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够自然。她当然不希望闻玙川觉得她还介怀过去的事，可是她现在大脑混乱，想不到更好的应对方法。 重逢太过突然，纪清依一时装不出无所谓的样子。于是，她只能想着眼不见为净，总而言之，就是先跑为上。 “等等。” 闻玙川看到纪清依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会后，面色冷淡地转回身去，马上就要打伞离开的样子，嘴角终于难以维持上扬的动作，出声想拦住对方。 “……” 现在再装没听到也没关系吧，反正对方肯定也知道她是故意的。 纪清依这样想着，又看了身旁的闻玙川一眼，她面色没什么变化，接着就一语不发地撑好伞走进了雨里。 这样好像有点没礼貌，不过谁在乎呢，谁也没必要对脑子有病的前女友有礼貌吧。 纪清依这样想着走向写字楼。距离很近，只隔了一条马路而已，可是斜飞的雨水太过密集，短短的一段路也能打湿纪清依。 她没有追上来。 走到楼下的时候，纪清依莫名地回头看了一眼，脑子里不自觉地出现这个想法。 不对，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以后她马上阻止自己再往下想，这又不是什么狗血剧情的小说，怎么可能会来什么在雨中挽回那一套，难道她们还要像小说里那样在雨中抱头痛哭，然后复合吗，又不是在演超现实的恋爱戏剧。 那也太蠢了，开什么玩笑。纪清依晃了晃脑袋，想自己真是头脑发晕了，竟然还真的一瞬间产生了希望对方追上来的想法。 这样想着，可纪清依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步伐有些沉重，她没有动作，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对面。 她看见闻玙川还是站在刚才的位置，细密的雨在空中落下织了一片雨帘，流到地上又成了细小的河流，模糊了对岸的人。 纪清依看不清闻玙川，更看不到闻玙川的视线，但她觉得对方应该是在看她，不然还能是谁呢？ 可是这也不会改变什么，只是多看几眼而已，纪清依想着，她不想成为和前女友纠缠不清的那类人，何况她要是想做些什么刚才就应该回应对方。她就是不想这么做所以才选择沉默，现在多想又有什么意义呢？ 纪清依最后看了对面模糊的人影一眼，心脏有些不同寻常地跳动着，可是她装作没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收好伞转身走进了大楼。 __ 纪清依下班离开大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半，她走到楼下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虽然已经没有雨水，可是也见不到一点夕阳。 毫无色彩的天空，沉闷的世界。 工作上的琐事麻烦得要命，简单的小事对接几个来回都难彻底说清，设计的要求总是时不时改变，一会一个主意，真是麻烦。 纪清依疲于应付工作，可是好不容易下了班又不想马上回公寓，她总觉得心里很闷，于是干脆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雨水淋过，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潮湿总是容易滋生细菌，幸好现在潮湿却不温暖，不至于生出腐烂的味道。 纪清依闻到冰冷清新的空气觉得舒服了一点，她游荡在街道上，想找家店吃晚饭。 吃什么好呢？纪清依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问题以后，那种烦闷的感觉总算减少了一些，附近就是一条步行街，吃东西的店不少。 嗯……麻辣烫吧。纪清依站定在一家店门口，她胃不太好平时比较少吃这些东西，但她今天心情不好，如果连想吃的东西都不能吃的话那活着就真是毫无意义了。 纪清依走进了店里，除了她是孤身一人以外，其他都是三三两两的人坐成一桌。如果是以前，她会觉得一个人有些尴尬，但现在的纪清依已经习惯了这样独来独往的行动，她无视了别人的目光，选好菜和汤底后找到了个空位坐下。 无聊地玩着手机等待了一段时间后，纪清依终于可以开始享用晚餐。尝了几口，总体还算不错，吃到美味的食物，纪清依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 希望今天的倒霉事到此为止，就从这顿晚饭开始隔绝掉所有霉运吧。 纪清依这样想着，然而这种祈祷并没有任何作用。事实证明糟糕的一天注定是糟糕的，不会因为她个人的意愿而发生变化。 当店员带着熟悉的身影过来，说对方希望能跟她拼个桌，纪清依环视一周发现都坐满了，确实只有自己这里还有位置，不得不点头答应以后，她面色又恢复成了原本难看的样子。 看到闻玙川对着她笑了笑，纪清依一下没拿稳汤勺，她害怕掉进汤里，用手去捞，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仍然滚烫的小锅，手被烫了一下。 难道自己惹上什么晦气的东西了吗，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碰见这种倒霉事…… 纪清依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四周都是嘈杂的交谈声，越听越烦躁，除此之外她还听见对面的人焦急地问她怎么样，严重吗？ 当然不严重，这只是烫了一下而已，就像被针刺了一下，很快就会恢复，只是会有点麻。虽然纪清依手臂上因为不小心地烫伤留了块疤，不过她一向对这些无所谓，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纪清依的不满只是在因为出现在对面的人而扩大。 巧合吗？纪清依甚至有些怀疑这人在跟踪自己，可是对方究竟要干什么呢？纪清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突然又站起来的人面色有些难看，但她很快又恢复了平常冷淡的样子。 “我出去一下。” “不用了。” 闻玙川听到纪清依的话愣了一下，她什么都没说，纪清依就知道她要去干什么。于是她又笑了起来，她想纪清依怎么能肯定她是要去买烫伤膏呢？只是因为过去的事？也许对方还是对她有一些信任。 纪清依面色又难看了起来，她只是想拒绝对方提供帮助，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会认为对方是要帮她做事太过自以为是了，这是不应该的。 站在对面的女人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稍微偏移了会视线，不过很快又再次与她对视，这次变得毫不避让，嘴角也还是带着笑意。 闻玙川还是出了店门。 纪清依想要再次避开闻玙川的话并不是毫无办法，比如说她现在可以抛下还没吃完的食物直接离开，或者去要个打包盒打包带走。可是她花钱买的还没吃完凭什么要丢下，好不容易堂食一次，为什么要打包回去吃泡久了变难吃的食物。 可恶。 纪清依有些烦躁地用汤勺在小锅里翻了两下，敲出有些吵闹的声响。 闻玙川很快就回来了，递给她一支烫伤膏。只是被烫了一下而已，什么事也没有，这样也太过大费周章。纪清依不接只是继续埋头吃菜，闻玙川只好收回去，装进拉链口袋里。 为什么真的去买了烫伤膏，她的事和对方有什么关系吗，她们现在既不是恋人也不是朋友，只是陌生人才对。 闻玙川再次在对面坐下，纪清依错过了最好的离开时机。她咬着下唇，有些不甘地想着，难道其实是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想走所以才找这么多借口吗。 对面的人要是识相的话就应该自己离开，可是对面的人并不识相，不然就不会在看见店里坐满以后还特地跑过来要和她拼桌。下午还想着装作没看见就好了，可是现在来看这种无视并不能阻止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呢，毫无征兆的，就这样突然的出现了。就像提出分手时一样，总是让人猝不及防，难道我是应该被玩弄的人吗？ 纪清依看着面色不改，仍然一副随性地对她上扬嘴角的闻玙川十分不满，可是不满之外更多的是无力感。 好不容易下班了，却还是不能放松，还要应对这样的麻烦事，纪清依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都是成年人，要是因为已经过去的感情上的事情对骂也太不体面，所以还是继续保持安静吧。纪清依沉默着收回视线，继续吃着剩下的菜。 菜的味道没有改变，可是她却吃得有些难受。既然已经不好吃了，那她就应该马上离开，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走。 纪清依突然有些憎恨对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仍然笑得好看，她也得装成那样，以免显得她还对往事念念不忘。 可是纪清依实在笑不出来，于是她只能努力地在和对方对视时不主动移开视线，她尽量表现出自然，可是看到闻玙川轻笑起来，心脏又像被拽紧往下时，她发现自己只是在做蠢事。 ……明明最讨厌麻烦的事，可是现在又自己选择了更麻烦的做法。 纪清依咬下一块肉片时，一瞬间恍惚了一下，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不是应该马上离开吗，冷静下来，就像下午一样，不要陷在这种让人难堪的情绪里面。 可是她又不是断情绝爱的人，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心情，所以那种突然间生出的要赢过对方的想法牵制着她的行动，让她不能起身离开。 过去快一年了，怎么还是会因为对方生出平常少有的情绪，太糟了，纪清依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可悲，可是要是表露出这种情绪的话一定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所以她只是继续安静地吃着，用牙齿撕咬下肉片，淡漠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像这样装聋作哑，保持长久的沉默不是好办法，纪清依盯着汤里的食物想。 可是她想要继续较劲下去的话，她只能这么做。因为她不觉得自己现在混乱的大脑能让她说出理智的话。《 》 3、顺路 气氛非常糟糕。 四周都是嘈杂的交谈声，可是她们之间却冰冷得像凝固了一般。 这不是重逢的好时机，闻玙川看着埋头吃着，完全不给她眼神的纪清依无奈地想。可是闻玙川现在只能这么做，顾及不上这些。 反正她也不是想要和对方重归于好，她只要纪清依记得她，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只要对她有不寻常的感情就足够了。所谓有情人，不论是爱还是恨都可以算作有情对吧？ 不过，虽说如此，但可以的话闻玙川还是希望纪清依没那么讨厌她。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种气氛，闻玙川想着，不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她一瞬间有些后悔，现在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也许她应该再等一等。可是现在已经无法倒回进店以前，所以她别无他法，只能认真地斟酌着词句。 “好吃吗？” 斟酌再三，只说出这么一句。 纪清依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女人，她不想接这种没话找话的无聊话题，仍旧选择保持沉默。 这样的话，对方也就没话可说了吧，纪清依想。 ……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沉默，如果她们还在恋爱的话，闻玙川一定要控诉对方冷暴力自己，但鉴于她们一年前就分了手，并且还是她自己提的分手，并且还是用极度莫名其妙的理由分的手，所以她无话可说。纪清依没有出口成脏地骂她一顿已经很有素质了。 闻玙川还没想好更自然一点的说辞，纪清依就突然起了身，她吃完了。 纪清依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陌生人，闻玙川想，这点和原本预想的情况一样，可是……闻玙川开始后悔当时演的太过抽象，导致她现在完全编不出合理的故事，想不到让对方能原谅自己的方法。 “天已经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闻玙川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开了口。 上扬的唇角不会随意崩塌，纪清依看见对方平常的的笑脸却只觉得更加难受。 “不用了。” 纪清依语气冷漠地说。 说完她又觉得太过生硬，显得自己好像生气一样。她应该表现得更加客气一点，这样才像在自然地面对陌生人，比如句尾加上一句谢谢，可是这两个字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大概还是因为她实在不想对这人讲礼貌。 生硬的态度导致她看起来就像还对前女友耿耿于怀，虽然事实如此，可是纪清依不希望对方这样认为。 纪清依想到这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的表现实在太糟了，作为重逢的前任，如果说她们之间是一场比赛的话，她已经输了，至少她装不出对方那样漫不经心的笑脸。 啧，看着太欠了。纪清依又看了一眼对方，接着移开了视线。 “只到街口。” “不用。” 听到对方直白地重复了一遍拒绝的话，闻玙川没再应答。她张了张口，但没有出声，到嘴边的话语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一起流进喉道，淹没其中。 纪清依看见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咬着下唇，直到有些疼痛才回过神来。 她又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纪清依不是没有想象过会和闻玙川重逢，但想象和现实完全就是天壤之别，一切都让人始料未及。 在幻想中，她应该是更加自然随意的态度，衣着光鲜，对往事毫不在意，她可以一边和对方调笑，然后再在话语里夹带几句嘲弄。这是纪清依以为自己能做到的，更加成熟，更加豁达，无所谓当然也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 可是现实却截然不同。所幸她一向会装，装个清清冷冷的样子不在话下，不至于让自己表现得更加狼狈。 她不能心疼对方，纪清依看着闻玙川低垂下眼睛，露出少有的情绪想到。她们又没关系，她没必要照顾对方。 纪清依没再管桌对面的人，直接转身出了门。 __ 天黑以后感觉更冷了点。 下过雨，湿冷像魔法攻击一样穿透骨髓，侵入体内。 雨水积成一个个小水潭，在地面上倒映着城市的灯光，四周都变成镜像的世界，反射着明亮的光线看得人有些眼花。 纪清依裹紧大衣向前走着，只觉得身上冷，心里也冷。她看了眼跟在旁边的人有些无语，对方刚点的菜才端上来，一口也没吃就跟着她出了门。 可是纪清依又管不了对方，闻玙川非要这么不识趣地跟着她，她也做不了什么，总不能和人打一架。 不对，这是跟踪尾随吧？按理说被前任纠缠的话可以报警吧，纪清依突然想到。她正在纠结着现在有没有用这个理由威胁对方的必要，突然间听见对方轻声说了一句。 “小心。” 纪清依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被一瞬间靠近的亮光晃了眼，还没看清就突然被拉到闻玙川身前，旁边一辆车疾行而过，溅起的水花落在了纪清依原本走的路线上。 …… 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如果被水溅到身上确实也会很难受。 这样一来，纪清依好像就很难指责对方了，至少暂时她不能直接开口赶人，毕竟闻玙川刚刚才帮了她。可恶，这辆车为什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纪清依瞪着远去的汽车。 手腕还被抓着，纪清依晃了晃手，对方就自觉地松开了。 收回对汽车的怒意，再次转身看向闻玙川时，对方仍然是那样笑着，嘴角上扬，弯着墨色的眼睛看纪清依。 太欠了，这人。 啧。纪清依发出不满的一声。更加糟糕的是，紧接着她就听见了对方的轻笑声，在她听来，这就像是在戏弄她。 “到路口了，别送了。” 到了十字路口，纪清依想起闻玙川刚才的话突然开了口。 “好，不送了。” 闻玙川没再纠缠，纪清依暗自松了口气。 “你往哪走？我走那边。” 闻玙川随口问了一句，然后指了指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是去马路对面。 真是不巧，纪清依也走这边。 …… 今天果然是撞邪了吧，这么晦气。 纪清依面无表情，虽然她也很想发疯地大喊大叫以表自己的不满，但想了想又觉得那也太累了，想想就喉咙痛，还是安静点吧，只要学会自我欺骗假装无事发生就好。 嗯，没关系的，再顺一段路而已，又不是住在一起，哈哈。纪清依安慰了自己几句，突然觉得自己好命苦。 她现在能对这倒霉生活唯一能做的反抗就是冷着脸，一声不响。不是故意装高冷，纯是累的说不出话。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在安静得诡异的气氛中站在斑马线前面等着红灯变绿。 “你也走这边吗？好巧。” 不巧一点都不巧。 纪清依看见闻玙川上扬的嘴角就没来由地恼火，不过她还是忍耐着，坚持一言不发。 “你住得远吗？” 闻玙川又开口问到。 此时，两人已经过了马路，并且一起默契地拐了个弯，再往前几百米就要走到纪清依住的小区门口了。 …… 这人真的是在跟踪自己吧？ 纪清依没有回应对方，而是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有些忍无可忍了。 纪清依转过身面对着闻玙川，对方比她高点，她只有抬起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她直视着那双太过熟悉，以至于对上那一刻她会忍不住感到有些悲哀的眼睛，开了口。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纪清依竭力压抑着情绪，面上严肃地说。 “我没有在跟着你呀。” 闻玙川轻笑着说，她语气轻快，又像怕面前的人不满一样，最后加上了讨好的语气词。 “那你为什么走到这里？” “因为我就住在前面。” 纪清依听到对方的话愣了几秒，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你也住在前面吗？” “……” 纪清依选择了沉默，她只能在心里想着，前面小区也不止一个，不应该这么倒霉吧。而且就算是同个小区也没事，总不可能同一栋楼，同一层吧……但是好像隔壁的租客确实刚搬走。 ……不不不，不可能真的倒霉成这样，要是真这么巧的话，她真的得找个时间去烧下高香去去晦气了。 纪清依停止了胡思乱想，又开始继续往前走，闻玙川也继续跟在后面。 纪清依不想理会闻玙川，可是对方总是试图与她搭话，吵吵闹闹，一点清静都没有。明明她一句话都不回应，可对方还是乐此不疲。 冷暴力没有用吗……她明明记得以前只要她冷落闻玙川一点，对方就会马上冲上来半开玩笑半装委屈地控诉她，搞得她心里好笑，但又会在不知不觉间更加纵容对方。 啧，怎么又想起以前。 纪清依反应过来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又忍不住发出不耐的声响，打断了自己的记忆。 她刚回过神来，还没看清前面，只觉得路突然变黑了，脚步随着惯性继续向前，结果却撞上了东西。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闻玙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纪清依身前。她听见纪清依不满的声音，不自觉地就挡住了对方往前走的路，可怜的话语就这样轻巧地从齿间流了出来。 对方靠得太近，远处的灯光都被挡住了，纪清依抬起头只能在一片黑暗中看见闻玙川漆黑但带着点亮光的瞳孔。 嘴上说着装委屈的话，可是嘴角还是浅浅地笑着，随意的样子。 这只是无聊地开句玩笑而已，不是认真的，纪清依感觉对方在这么说，她又觉得自己被玩弄了。 这样能够随意地说出超越关系的暧昧话语是她想要做到的，可是事到如今，她想要给出自然的回应都很难成功，她仍然只有被人玩弄的份。 纪清依感觉鼻尖酸了一下，她又感到难受，像是分手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可笑的感觉。 “是啊，”纪清依眨了两下有些发热的眼睛，直到眼睛的温度恢复正常，她才敢再次直视对方，她一字一句地说，“所以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啊。” 这绝对不是纪清依想要的，她一直希望自己能表现得云淡风轻，好让对方完全察觉不到她还对往事耿耿于怀，可是她一瞬间不能容忍对方的游刃有余，所以就这样直接说出了口。 太狼狈了，她心里有些难过地想，完全就是一副还很在意对方的样子。 “抱歉……” 闻玙川听到纪清依的话，张了张口，最后只说出一句抱歉，剩下的话语尽数吞咽了回去，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诚恳地看着对方。她的眼睛流露出悲伤，可是漆黑的夜色里纪清依看不清。 何况看见了也没用，她们各有各的难过要掩饰，没时间去在意对方的情绪。《 》 4、倒霉 抱歉有什么用呢？纪清依想，不过她不想继续这种气氛，再这样说下去也许会变成解释分手原因的话题，她现在对这个不感兴趣。 了解了又怎么样，纪清依不是需要依附什么才能存活的人，她应该彻底地抛弃过去，而不是时不时回想起来，沉陷在难堪的情绪里。 她只想离对方远一点而已。 于是纪清依打断了这种气氛，她绕开了闻玙川，继续往前走，闻玙川也只能缄默地跟在她旁边。 然而事实证明闻玙川不是在跟踪纪清依，只是真的就这么巧合，她们住在同一个小区。 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纪清依看见闻玙川要走进去的一刻，心脏猛得沉了一下，这样的现实是不是太让人绝望了一点，纪清依面色如土地想着，可是最后她也只能轻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倒霉的事实。 “你也住这吗？” 闻玙川看见停下脚步的纪清依有些惊讶地问到。 “……” “那一起走吧。” 闻玙川看着对方默认的样子笑着说。 “不，你先回去吧。” 纪清依沉默了一会，张口说到。她尽量平缓语气，不表现出任何情绪，企图让对方觉得她突然的停下跟对方没有关系。 她们只进了大门，还没上台阶。 刚刚一起顺路回来，纪清依没法拒绝，毕竟马路不是她家的，可是现在闻玙川都到住的地方了，总不该继续跟着她吧。 闻玙川看着垂下头看不清神色的纪清依，她没有动，只是站在对方身前，继续待在这就是单方面的纠缠对方。 让人厌恶。闻玙川这么想着自己的行为。她看得出来纪清依有些不对，虽然对方糟糕的情绪就是因她而起，可是她也不能就这样回去。 笼罩在身上的黑影没有消失，纪清依低下头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她突然有一丝恼火，明明是闻玙川提的分手，应该对方躲她才对，为什么现在却是自己不敢抬头。 她想着，自己应该像以前幻想的那样，抬起头，露出轻佻的笑容，调笑着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显示出她的无所谓。 可是现在再装这种样子有用吗。纪清依低头太久了，甚至觉得颈椎有点酸，她悲哀地想着自己已经表现得太过懦弱，如果现在再突然转换态度，要是装得不好那岂不是更加难看。 还是算了。纪清依无奈地想着，她懒得做这种费力的事，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要……去便利店，”纪清依迟缓地说着，视线偏转向了旁边，“你回去吧。” 又一次直白地赶人走，这样还不走也太不识趣了，可惜闻玙川一向不是什么识趣的人。 “那我在这等你。” 闻玙川弯着眼睛说。于是，纪清依又听到对方的轻笑声，一如既往地讨厌。 纪清依又拐了出去，走到小区旁边的便利店里。 她没什么想买的，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想离开对方。或许她应该强硬一点，这样才能赶走闻玙川，可是她就是因为不想显示出自己因为和对方重逢变得不同寻常，所以才忍耐对方到现在。 要撕破脸吗……好像只有这样闻玙川才不能继续自然地跟着自己。纪清依站在货架前，她累了，精神有些涣散，视线扫过各种饮料，可是脑子里在还在想和闻玙川有关的问题。 纪清依突然有点想抽烟。 她很少抽烟，只有工作压力太大的时候才会偶尔抽上一根。现在她痛苦烦闷的心情竟然已经比及了工作，想到这纪清依又忍不住啧了一声。她不耐地再次扫过饮料架，最后拿着一瓶柠檬茶去结了账。 __ 纪清依没有进小区。 闻玙川就站在大门内的台阶前，她不想进去，不想看见对方。 虽然这样的行为很莫名其妙也很蠢，可是纪清依还是选择蹲在路边吹着冷风，看着马路上一个个水坑倒映出的光亮，掏出了打火机和刚放进兜里的烟。 捏破了草莓爆珠，果汁香精味弥漫在空气里，点着火，这种化学的甜蜜素就和有些呛人的烟草味混杂在了一起。 纪清依其实不太会抽烟，她吸进去的烟雾是不过肺的，最后又从嘴里吐出来。 烟圈层层堆叠在一起，融合又被风吹散，这烟味不大，到最后只能闻到爆珠的果汁香精味。 纪清依被笼罩在白色的烟雾中，烟很快散开又很快再次聚起，轻轻地吸气又吐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是在无聊地消耗自己的生命，还是在用烟草镇静。 闻玙川在台阶下等着，却迟迟等不来人，黑色马丁靴重重地敲了第一阶台阶三下，她终于忍不住走出去找人。 还没走到便利店，就远远地看见一个缩小的黑色的背影被缭绕的白烟包裹。 “纪清依。” 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后面传来。纪清依没有回头，声音有点远，还隔着风声，她听见了，虽然很不清晰，可是不用去想也知道声音的来源。她又有些感慨，自己明明是在发呆，思绪早就混乱，可是只是听见这样一句的轻语，就能马上回过神来，而且还觉得十分熟悉。 “纪清依。” 声音变近了，闻玙川已经走到了她背后。纪清依听见对方马丁靴的声音，她甚至能想象到那双黑色的靴子是如何敲击地面。 “你改抽草莓味了。” 闻玙川停了下来，她站在纪清依旁边，闻到风里的果汁香精味说到。 黑色的阴影又笼罩在身上，纪清依看着马路上反光的水坑觉得更加刺眼。 闻玙川俯身看她，黑色的长发垂下，纪清依抬头的时候眼睛被发丝扫过，她闭了下眼，躲开了对方的长发，再次睁眼时对上了那双又弯起来的墨色眼睛。 “你可以先回去。” 纪清依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冷淡地张了张口，赶人的话语顺着白色烟雾吐出。 “然后你就在这吹冷风？” 闻玙川也蹲了下来，路灯昏暗看不清晰，可是对比一下也能看出对方脸色比自己苍白。纪清依里面穿的是衬衫，外面套一件单薄的大衣根本挡不住这样带湿冷的空气，何况还有一阵阵的风。 听见对方的话后纪清依突然哆嗦了一下，冷风一吹，她就克制不住生理反应，这下连反驳对方的话都不行。 “但是这跟你没关系。” 最后纪清依这样开口说。 不容辩驳的一句事实，纪清依总算让闻玙川闭了嘴。可是这句话的指向性太过明显，马上就会让人联想到她们曾经有过的恋爱关系，虽然彼此本来就心知肚明，可是明面上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比较好。 但纪清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本来想说些更撕破脸皮的话，但挣扎了会，又把那些话吞了回去，她还是不想显得自己太在意了，在意已经过去一年的事。 “会生病，发烧会很难受。” 闻玙川又往前靠了一点点，风是从她的方向吹来的，她挡住了，可是四处蔓延的冷空气还是坚持不懈地攻击着纪清依，纪清依又哆嗦了一下。 纪清依听完怀疑闻玙川在故意提起过去的事，可是生病发烧这又是一件太过平常的事，纪清依不能肯定对方是在指向她们的曾经。 自己真是太奇怪了。纪清依想了一会回过神来以后再次打断自己的想法，对方也许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自己却会不由自主地顺着这点线索开始回忆过去。 “也是。” 纪清依总算不再反驳，这样吹冷风确实有发烧的风险，发烧的感觉也的确很难受，她轻轻回了一句后就站起身来。 “回去吧。” 闻玙川也站了起来，黑影再次笼罩纪清依，刚刚站起来时感受到的冷风又被挡了一部分。 纪清依没有回话，只是捡起地上的柠檬茶自顾自地走进了小区，她不想要这人给她挡风，她不想要依赖对方，不想要依靠任何，哪怕只是这样的小事。 人类不应该是群居动物。纪清依想，虽然身处这样的社会里与人交涉是不可避免的事，可是她不喜欢跟人交流。 融入社会就需要遵守自己以外的人制定的准则，毕竟每个人都是个体，总有各自的差异，稍有不慎就会产生冲突。产生冲突就会带来麻烦，她不喜欢自找麻烦，所以她应该远离不必要的交际，避免和工作以外的人交流过多。 比如闻玙川，这个一出现就会让她情绪起伏，明显正在给她制造麻烦的人。 “你应该回家了。” 纪清依走到单元楼下面听到仍然跟在身后的脚步声终于结束了有些急促的步伐，她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闻玙川说。 “我正在回家啊。” 纪清依瞳孔一瞬间缩小，她有些不可置信，一个人真的会倒霉到这种地步吗。她咬着下唇，脸色难看得装不出平常样子。 “我住在这，刚搬来。” 闻玙川笑着又开了口，她好像没看见纪清依的表情，只是随意地指了指在两人面前的单元楼。 “……这样啊。” 纪清依沉默了一会，最后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接着转身走进了楼里。 纪清依感到很不安，闻玙川说她刚搬来……这让她忍不住想起来刚搬走的邻居。按理说不应该巧合成这样，可是闻玙川和她住在一个小区还住在一栋楼，这一路的巧合让她没了信心。 是不是真的被什么晦气的东西缠上了……纪清依看到闻玙川没按电梯按钮，只是看了眼亮着的按钮回头对她扬起嘴角以后，面色如土地想到。《 》 5、头晕 “看来，我们又做了邻居。” 走出电梯，闻玙川走到租的房门口看见纪清依走向隔壁时说。 “……” 纪清依一时无语。 这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可是闻玙川却毫不在意，她甚至怀疑对方乐在其中，因为她又听见了轻笑声。 不过这人本来也一天到晚都在笑就是了……纪清依这样想着，停止对对方的揣测。 随便吧，和她无关。 “这里的阳台好像也是连着的，只不过中间的间隙更大一点……” 闻玙川掏出钥匙开门的同时还在絮絮叨叨，纪清依则因为手抖了两下，没有及时把钥匙插进孔里，这让她不能快速进到屋内，而只能被迫在这里听着闻玙川喋喋不休的话语。 这次，纪清依觉得自己没有多想的概率比较大，闻玙川好像真的是在故意提起过去的事。因为闻玙川说了“也”，如果这不是指对方过去一年里住的房子也是这样，那就只能是指她们恋爱时住的房子了。 纪清依终于把钥匙捅了进去，但没有马上转动。她转头看着隔壁的租客，也就是一出现就让她情绪变得不同寻常，烦躁不安的前女友。 “幸好隔得比较开。” 纪清依故意加重语气说了一句，堵住了闻玙川接下来的话。 隔得远点，阳台上的人也就不好隔着中间的间隙交谈，可以避免重现以前经常出现的场景。不过其实分手以后，纪清依也变得不怎么喜欢跑去阳台吹风了，这样的场景本来就很难再现。 纪清依只是终于忍不住呛了对方一句而已，作为今天所有巧合构成的倒霉事件的小小反击。 “……是吗。” 闻玙川上扬着嘴角低声应了一句，她靠在门框上看着已经转身转动钥匙的纪清依没再开口，只是在对方进门时又轻笑着最后说了一句。 “早点睡，晚安。” 谁需要你的晚安啊。 纪清依进到屋里一下把门关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最后还是没忍住，表现出了气恼的心情啊，纪清依有些懊恼地想着。不过仔细想起来从今天下午开始她就一直破绽百出。 明明在她的想象中，和闻玙川重逢的时候，她应该是成熟又云淡风轻的样子，纪清依感到有些挫败，今天真是演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惨剧。对闻玙川来说，可能是看了一出喜剧吧，纪清依想到这心里又烦躁起来，她现在不用在闻玙川面前装冷漠了，于是生气地把包砸到桌上，结果却又神经质地被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 砸完东西，就只剩下无力感，明天还要带这个包，纪清依只能又把包重新整理好。 真是太累了，也许这一切都只是累晕的幻觉，也许明天一起来隔壁的新邻居就会消失，就像一年前突如其来地从她们的恋爱关系了消失一样。 纪清依祈祷着，虽然她知道祈祷无用。 唉。纪清依又叹了口气，坐了一会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确实应该早点睡觉了，她想。 __ 纪清依起床的时候头有些晕，喉咙也疼。她没在意，只是把这归结为睡眠不足和昨晚睡前没忍住喝了冰柠檬茶的原因。 洗漱的时候，纪清依习以为常地看着镜子里自己发黑的眼眶和苍白的脸，心里无奈地想着，只要她还在工作这脸色估计就不会有一天好看的。 热好的牛奶，加上一个面包，这就是全部的早餐。 纪清依其实已经感觉到饿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犯恶心，虽然她确实早就吃腻了这东西，但是也还没到看见就反胃的程度，可她的确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逼迫自己吃着面包，太干了，很难吞下去，堵着喉道，就着牛奶才能艰难咽下。 纪清依不喜欢牛奶和面包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分开来味道还算正常，可在口腔中混杂一起后，就只能感觉到古怪的味道和恶心黏糊的口感攻击着精神，纪清依吃着吃着忍不住干呕了一下，但她还是努力地咽了下去，她不能不吃东西，不然，要是走着走着晕在路上的话，那也太丢人现眼了。 连吃早餐都这么痛苦，上班的生活就是如此可怜。纪清依面露痛苦地想着。 吃完她很快出了门，刚好碰上公交车，很快就到达公司，开启了牛马的一天。 坐到工位上的时候，纪清依感觉头脑晕得比在家更厉害了，昏昏沉沉的，就像被重石压着一样。 祸不单行，她每天坐在电脑前，本来颈椎就不太好，现在头脑昏沉抬不起头，后颈附近没过多久就痛了起来。 纪清依真要怀疑自己撞邪了，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没接到新的任务，暂时可以摸一下鱼，不过也还是得坐在这，也就免不了继续保持这样糟糕的坐姿，让身体的疼痛加剧。 纪清依面对着电子屏幕，处理完了一些工作上的琐事。她一直头晕脑胀，只能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明天就是休息日了，坚持完今天就好。 她就这样忍受着身体的痛苦到了中午。 “清依。” 纪清依迷迷糊糊地撑在桌上时突然听见有人叫她，一下清醒过来。 偏头看了眼声音的来源，是沈希照，上周刚入职的新人。 对方短中长度的头发让发丝落在肩膀上微微卷曲着翘起，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给发丝渡上金色。 出太阳了啊……好刺眼，纪清依眼睫颤了颤又把眼睛闭上，再睁开时看见沈希照的脸放大了，因为对方弯下腰凑近着看她。 “清依，中午一起吃……你不舒服吗？” 沈希照看见纪清依的脸色后突然改变了话题，神情关切地问。 纪清依虽然不喜欢别人叫她太亲密，不过也没有让对方更改称呼，毕竟不熟装熟的陌生人都是这样的，她只能适应。 不过……她总觉得沈希照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对方普通地向她搭话，她却感到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 “……没有，只是有点累而已。” 纪清依勉强地扯了下嘴角，表示自己无碍。 她不怎么关注自己工作以外的事，对方实习的时候她也和对方没有什么交流。她自认为和沈希照完全不熟悉，对方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一样，让她完全搞不清楚对方的意图，这可能是她感到奇怪的原因之一。 这个星期对方已经是第二次来邀请她一起吃午饭了。 有个吃饭的同伴也是不错的事，但纪清依独来独往惯了，而且她又不喜欢和人交流。两个人才能进行的互动对她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她还是觉得一个人的单独行动更加自如。 纪清依打算拒绝对方，该怎么说呢……上次拒绝是因为自己点了外卖，可是今天没有点…… 不能太生硬，纪清依看着沈希照开朗地笑起来邀请她的样子想。 “嗯……你先去吧，我想等一下……我还不饿。” 纪清依礼貌地笑着看面前的人，希望对方能放弃和自己一起行动。 空气沉寂了两秒。 纪清依心里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她的拒绝不满，但她看见沈希照的笑脸毫无变化，嘴角仍然是漂亮的弧度。 “没关系，我也不太饿，等你一起吧。” 沈希照张了张口，不看气氛的话从嘴里吐出。 这人也这么不识相，最近都是怎么回事。 纪清依收敛了笑意，她面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无力，现在更是无奈得像具无法言语的尸体。 纪清依看着对方恰到好处的笑容，更有些奇怪，这样看起来很会交际的人应该和其他人更容易玩得来，可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执着于和搭话。她每次和对方不小心对视的时候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怪异感，说不清楚，就像对方是盯上了她一样。 好吧，别想太多了，应该只是自己太久不和别人玩所以才不适应吧。也没必要和新人关系闹僵，吃顿饭又没什么，也许可以点个什么双人套餐之类的还有优惠…… 纪清依这样想着，又坐了一会就叫沈希照一起下楼。她其实刚才就已经饿了，虽然还是没什么胃口，不过确实得吃点东西。 “清依，想吃什么？” 沈希照在电梯里问。 “……我想喝粥。” 纪清依一直在发呆，听到对方的问题大脑才运作了一下，过了会迟缓地回应到。 “嗯……附近有间店的粥还不错，在前面拐角的地方，叫什么……” 沈希照在思考店名，纪清依听着对方的介绍，无聊地想着附近什么时候有好喝的粥卖，她从来不知道，之前喝过的都又稀又没味的。 这种无聊的思考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停止了，因为纪清依看见了马路对面站的熟悉人影。 闻玙川？ 纪清依脑子一片混乱，只有对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疑惑。 走出电梯门的时候，她突然感觉恍惚了一下，是晕眩感。这绝对不是什么遇见前女友的生理反应，闻玙川带来的心理阴影还不至于让她有糟糕的躯体反应。 不会发烧了吧？ 纪清依一瞬间产生了这个想法，上一次发烧的晕眩感折磨得她痛苦至极，她对那种晕眩十分熟悉，所以刚刚只是出现了一小下她也忍不住怀疑。 她本来觉得头疼只是没睡好的原因，头脑昏沉得越来越严重时，她也只觉得自己是得了重感冒，想着等回到家后喝点感冒冲剂也就差不多了。 真的不至于发烧吧…… 纪清依装作捋头发，摸了摸额头，没感觉出什么，直到手碰到其他皮肤，她才发现她摸不出来是因为她掌心也是烫的。 …… 什么叫一语成谶，闻玙川昨天根本不是在关心自己，而是在咒自己吧。 现在这个可恶的人就在前面，她过个马路就能碰到。 “清依，清依？” 沈希照看见愣在原地的纪清依叫了对方两声。 “啊，嗯，走吧。” 纪清依回过神来，含糊地应了两下，向前走去。 她们走出了写字楼，纪清依尽量不看向马路对面，但凭借余光也能发现对面的人在向这边走来。 “就在前面拐角。” 沈希照说完，纪清依就加快了脚步，沈希照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有点饿了。” 快速地进到店里后，纪清依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突然解释到。 “那快点单吧。” 沈希照笑着说。 纪清依应了几声，点完单坐到座位上时才冷静了下来，她突然又觉得自己根本没必要躲对方，搞得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纪清依叹了口气。 “你脸有些红。” 沈希照手撑着脸，歪着头看纪清依，勾着着嘴角说。 纪清依听到这个问题抬起头和对方对视了一眼，对方笑着，可是她又感到到十分怪异，只能移开视线。 “……是吗，刚刚太急了可能……” 纪清依感觉脸确实更热了。该不会更严重了吧，不要啊，希望只是错觉，纪清依祈祷着。她不想再经历一个人在家头晕目眩，觉得饿想吃东西，但又什么都吃不下还想吐，胃袋空空，最后只能吐出胃酸的痛苦。 “为什么这么急，是看见什么人了吗？” 沈希照笑意不变，仍然露着好看的表情，可是说出的话语却不像那张脸一样美好。 “是因为突然饿了……” 纪清依没太在意沈希照有些古怪的语气，还是按照刚才的说辞敷衍对方。但沈希照听完马上就指了指纪清依后面，意示那里有什么东西。 纪清依吞了吞口水，回头看去。 她看见闻玙川站在玻璃窗户外面，看着她们。《 》 6、回去吧 注意到纪清依的视线，闻玙川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又转变成了平时慵懒的样子。 她微微眯起眼笑着看玻璃窗户里面的人。 纪清依看见闻玙川张了张口。 纪清依。 对方念着她的名字。 无所谓，心里逼迫着自己不要在意，纪清依转回身去。 躲避开了闻玙川，又得面对沈希照，平心而论，这两人都挺难搞的。纪清依看着对面嘴角又挂上漂亮弧度的后辈，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认识的人？” “嗯。” 纪清依头有些晕，她撑在桌上随意地应了一声。沈希照会顺势问出和闻玙川相关的问题也正常，毕竟她刚才有些刻意的躲避昭示了她们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过，虽然理解对方的好奇心，但纪清依不想多说，她打算采取冷漠回应的方式，让对方放弃这个话题。 沈希照总算没再问，只是开始说这里的面好吃，下次也可以一起过来。 纪清依面上应着对方，心里又忍不住想起玻璃外面的人，应该已经走了吧……纪清依没有回头看，怕沈希照问她是不是想看刚才那个人还在不在。 纪清依用手撑着头，刚刚急着过来，现在更饿了，头疼又变严重，晕眩的感觉甚至让她看得有些模糊，她看着对面的人张口又闭上，忽然觉得周围变得嘈杂，话语也有些听不清晰。她又感到一直微妙的怪异感，可是却不知从何而来。 纪清依微微抬了抬头，视线离开沈希照的开合的嘴唇，向上。 沈希照也在看着纪清依，她笑得很好看，那应该是一种很爽朗的笑容，清晰的目光久久得停留在纪清依眼睛上。 她们在对视，纪清依突然感到一阵耳鸣，恍惚地看着对方的笑脸，总觉得大脑十分混乱。 这种古怪的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纪清依很快回过神来，对着沈希照抱歉地笑了笑，说自己只是有点太累了，刚刚发了会呆。沈希照也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表示可以理解。 幸好这时候粥和面都端了上来，她们不用再继续这种无聊的对话。 纪清依点的皮蛋瘦肉粥，很烫，她沿着边缘喝也还是喝得很慢。看见沈希照吃完了汤面，纪清依说对方可以先回去，但沈希照要等她，她就没再开口，只是埋头喝粥。 热食流过喉道，填进胃里，纪清依总算感觉舒服了一点点，可是头晕和发热还是没有解决，喉咙虽然被粥润过，但很快又重新变得干涩，仍然有些疼。 要不下午请假吧。纪清依迷迷糊糊地想着，她不想再熬下去了，好痛苦。 “不舒服吗？” 沈希照又问了一句。 虽然很感谢对方的关心，不过纪清依还是不想说自己的情况，她不想麻烦对方，说与不说都没区别。 “只是有点晕而已，应该没事，回去吧。” 纪清依又扯着嘴角笑了笑，刚好也喝完了粥，干脆提出回去，阻断对方的话题。 她说没事，沈希照也很难再问下去，于是没再开口，只是起身和她一起走出店门。 __ 纪清依远远地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写字楼门口。 闻玙川低着头，黑发垂在身前，挡住了脸，纪清依看不见她的表情，只看见她提着杯奶茶站在那，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在等你？” 沈希照注意到楼下的人问。 “……可能。” 虽然纪清依相信闻玙川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当众让她丢脸的事，不过对方出现在这，守在她和同事一起回去的路上这也够让人不安了。 “需要帮忙吗？” 沈希照看得出纪清依不想见对方。 “不用了，你待会先回去吧。” 纪清依头疼地说，这种莫名其妙又接二连三的麻烦事真是让她有点心力交瘁，更别说她还头晕着。不过，不管怎么说，和闻玙川的事当然只能由她自己一个人解决。 “也可以绕过她跑上去。” 沈希照开玩笑的说，纪清依怀疑对方是故意在提起她刚才逃跑的样子。 “不……不用了。” 纪清依轻轻地叹了口气，对沈希照的调侃也没做什么情绪。她只是想着，好累，跑不动了，就这样平常地走过去吧，如果闻玙川出声拦她，她就先发制人地反问对方一句为什么出现在这。 这次总不可能回答顺路吧，纪清依想着闻玙川这次应该找不到借口了。 她们继续向前走去。 “纪清依。” 闻玙川抬起头叫她的名字。 “你先回去吧。” 纪清依只听见一声就又对沈希照开了口。 沈希照看了会她，又看了正在往这边走的女人一眼，应了声好，面上仍然挂着好看的笑容走进了写字楼。 人刚一走开，闻玙川就靠了过来。 “你不舒服，请假吧。” 纪清依刚打算开口，就听见闻玙川这么说。出乎意料的话，纪清依一时顿住。 “跟你没关系。” 纪清依下意识反驳。 她大概是烧得晕了，所以今天才在对方面前做出一系列轻易显示出自己情绪的事。又是落荒而逃又是呛对方。纪清依说完咬了咬下唇，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就像刚才有些后悔直接跑开一样。 “可是会很难受。” 闻玙川看着纪清依不正常泛红的脸忍不住皱了皱眉。她还记得之前纪清依发烧的时候一直很痛苦，就连退烧后也还是头晕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天天抱着她哼唧，吃也吃不下，都是她一口一口喂最后才勉强吃了几口，现在这样毫不在意，到时候又吐得难受怎么办？ 纪清依看着对方担忧的脸色一时噤了声，闻玙川靠得越来越近，她不知道为什么也忘了躲开。她早就熟悉了对方的靠近，哪怕分开一年也不会因为和对方距离缩小产生应激反应。 突然的晕眩感又让她一阵恍惚，外面就是刺眼的太阳，纪清依却好像回到了熟悉的雨雾里，闻玙川靠近她，而她也顺其自然地接受这种亲密。 “我们回去吧。” 轻语顺着空气传入耳中，纪清依眼睫颤了颤回过神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 纪清依终于问出来一开始就打算问的话。 “买奶茶。” 闻玙川直回身体，笑着晃了晃手上的茉莉奶绿。 “这么远走过来……有这么爱喝吗？” “……省点外卖的配送费，就当散步。” 闻玙川说完还叹了口气，一副生活所迫的可怜样子。 …… 这么穷就别来我隔壁住啊。纪清依在心里不满地想，要找个房屋条件差不多又便宜的地方也不难吧，反正闻玙川又不用通勤上班，住偏点也没事。 闻玙川看到面前的人无语的表情，想笑，但还是努力压下了嘴角，免得对方一气之下，真的带着病跑回去上班。 纪清依看到闻玙川偏移了会视线，再转回来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来由地又恼火起来。本来头就晕，身上也不舒服，应付完奇怪的后辈，还要应付闻玙川这种麻烦，每天都这么倒霉真的是合理的吗？都怪闻玙川昨天说的话，咒了她。纪清依不满地想着，又垂下视线。 “回去吧？” 闻玙川又小心翼翼地问到，纪清依低了点头，头发的阴影挡住了她的情绪，于是闻玙川又俯身抬眼去看她。 又是这样冷漠的眼神。闻玙川有些悲观地想自己之前真是做得太绝了，到现在为止，她能感觉到纪清依的情绪，可是却不够热烈，也许纪清依真的在经历过感情的起落以后就要释怀了，变成她原本应该成为的无情无爱的人。 本应如此，可是……闻玙川闭着眼深吸了口气，不应该是现在，她想。 __ 纪清依想自己真是太会装了，就像在职场上装出得体的笑脸一样，她装冷漠也是一样的高超。 昨天是因为太过突然了，刚刚也是一样，所以她落荒而逃，做出可笑的举动。 可是现在她做好了准备，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闻玙川，无声的视线，故意不避开对方的目光。也许是大脑太过混乱的原因，她想要战胜对方的心情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强烈，所有的理智都在用来对抗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但又能避免陷入其中，也就胜利了。 不要继续无所谓的样子好吗，我讨厌这点。纪清依在心里控诉对方，然后自己又觉得可笑，明明她就是喜欢对方的自由随意，可是到了最后又忍不住憎恨起来。 被冷漠地注视着，闻玙川只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于是，纪清依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对方不再那么游刃有余的样子。 脑子真的烧坏了吧，忍不住有点开心的时候，纪清依突然恍惚了一下想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过了会，她终于移开目光，看着阴影外的阳光，有点刺眼，光圈又让她一阵晕眩。 “纪清依，回去吧。” 闻玙川又低声地开了一次口，像是恳求，她总是轻轻地念着纪清依的名字，声音是清晰的，可纪清依却觉得模糊，轻柔的语气就像来自于回忆里。 纪清依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终于不再挣扎，只说要上去拿包，但闻玙川一定要跟着她。 “万一晕在路上呢？” “不会。” “万一被什么人绊住呢？” 闻玙川听到她的反驳又笑着开了口。 纪清依怀疑她在暗指沈希照，想呛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但看到闻玙川故意低垂着眼的样子又没有开口。《 》 7、按时吃药 纪清依进去拿上东西就走了，走得很快，沈希照没来及凑上去说句话，只是在听到有人进门的响动时抬了抬头，看见了提着包出去的纪清依，还有玻璃外面的人影。 闻玙川站在玻璃外看着里面，视线从纪清依身上移开时才注意到靠里边的工位上站着个人。 是刚刚在纪清依身边的人。 对方也看向她，勾起嘴角牵动面部肌肉，漂亮的脸露出得体的笑容。无可挑剔……可是又有些奇怪。闻玙川凝视着沈希照，但没再细想，因为她听见了纪清依的声音。 “你看什么？” 纪清依走出了门，看见闻玙川还停在原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看见在里面原本被电脑挡住的沈希照站了起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啊，忘了跟她打招呼了……纪清依这样想着也抬起手招了一下。 再见。 纪清依张开口无声地回了一句。 “我走了。” 纪清依疲惫地说完没再停留，回去在平台上请假就好了，没必要拖着无力的身体在这里等。 闻玙川看着纪清依应付地朝里面打了个招呼，转过身只扔下一句就径直离开眼眸暗了暗。 对谁都一样冷漠，应该感到安心还是难过呢？出于个人，她喜欢纪清依和别人划清界线，可是……闻玙川沉默地站在原地，侧身看着快到电梯的背影，她现在不知道该作什么感想，最后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几步跟了上去。 “那是你朋友？” 闻玙川拦下快关上的电梯，忽视掉纪清依的凝视，语气轻松地问到。 “嗯。” 纪清依无力地靠在扶杆上应了一句，闻玙川站在她前面，她只能从镜子里看见对方的表情。 闻玙川是笑着开的口，纪清依又看见对方无所谓的，肆意张扬的样子。 这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作为一个不冷场的万能话题，并不代表闻玙川对她的人际关系有什么兴趣，纪清依这样想着，她突然不想再看镜子里的对方，于是垂下了头。 “关系很好吗？” “嗯。” 纪清依没了力气，不想多说，只发出了一个沉闷的音节，闻玙川也没再开口。 果然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纪清依想。 要带她回去只能解释为这人心地善良吧……可她为什么又要跟对方走呢，明明可以先拒绝，然后再自己离开。 虽然也不一定有用……可是，她根本没有尝试做出强硬的拒绝不是吗？ 混乱的思维让她头痛欲裂，纪清依终于放弃了思考，这也避免了思绪走向她不愿意承认的方向。 电梯下行，失重过后才重新变得平稳，向下坠去的感觉让她又是一瞬间的眩晕。 纪清依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平视前方，没再看见镜子里的人，只觉得被黑影笼罩着。 再抬了抬眼，她又对上了闻玙川漆黑的瞳孔，她有时候真怀疑那是人类会有的眼睛吗，为什么一旦注视着，只要不严加防备，就很容易陷入其中。 “送你去医院吧。” “我记得家里还有布洛芬……” 纪清依抬眼看着闻玙川，迟缓地开口。 “只吃这个？” 闻玙川俯下身去，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我上次只吃这个就好了。” 纪清依靠在扶杆上，一直维持着抬头的姿势脖子有些酸，于是她一边低下了头，一边反驳地说。 无力的声音太轻了，闻玙川却觉得有些沉重。上次？她不在的时间里，纪清依总是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闻玙川又后悔起来之前做的事，如果她没有和纪清依分手，她们现在也不至于到这地步。可是，当时的她也想不到后来的事…… 电梯门开了。 纪清依重新站直身体的一刻，低血糖突然发作，她眼前的景象渐渐地消失，只剩下一片雪花闪烁，耳鸣又让她什么都听不见，好像陷入了感官系统消失的世界。这很容易让人不安，但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靠着原本的记忆也能向前走去。 情况不算太严重，她还不至于直接晕过去，只要先走到电梯外面，然后再在原地站定一会，或者靠在什么上面，等再过一阵，闪烁的雪花消失，声音重新变得清晰时，她就会好起来。 “纪清依。” 纪清依又听见闻玙川叫她，念着她的全名。声音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浸着水过来，可她还是听出对方十分着急的语气，只可惜她眼前是花的，看不见闻玙川的表情。 她突然感受到了外力的支撑，虽然她还有力气站着，但大脑无力地挣扎了一会后，身体的惰性还是让她顺从地靠到对方身上。 不管是环绕的气息还是肢体的触碰，彼此都太过熟悉了，身体自然而然地贴近，生理上也不会有任何排斥。 过了一小会，身体机能渐渐地恢复，纪清依的意识也变得清晰。就像所有俗套的剧情一样，她发现自己靠在了闻玙川怀里。 应该感到尴尬难堪吗，可是为什么却觉得很舒服，也很温暖。 纪清依看着外面金色的太阳，刺眼的光圈让她不禁闭上了眼睛，这样的天气，她还觉得不够暖和，从而贪恋对方的怀抱，果然是烧坏了脑子吧，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纪清依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拍了拍闻玙川的手臂，对方就笑着放开了她，她又能站稳了，只是头还晕着。纪清依本来也没那么脆弱，可是她还是无意识地接受了闻玙川的帮助。 “谢谢。” “这么客套。” “那我收回。” “不用了，这样至少也还有句谢谢。” “你还想要其他的？” “想送你去医院。” “……” 莫名其妙的对话，亏她们能理解彼此的意思。 纪清依有些好笑但又有些可悲，怎么能熟悉成这样呢？她只是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闻玙川就笑着俯身下来，纪清依也就不用再仰着头，只用平视对方。 “走吧。” 闻玙川看着纪清依的眼睛说。 走吧。 这样温柔的轻语，又像低声的恳求，纪清依要怎么拒绝。她以前就总被这人吃得死死的，现在都分手了，还是忍不住一次次顺应了对方想法。 糟糕至极，纪清依悲哀地看着那双垂下去的黑色眼睛，这人还是那么会装，可她明明知道是装的，一瞬间还是想答应。 反正，去医院也是为我好不是吗？纪清依说服了自己，虽然她不能解释闻玙川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实际上是她也不敢去解释。 __ 从医院回去的时候，纪清依已经累得在出租车上睡着了，这也不算坏事，至少她不用再去后悔没有和闻玙川彻底划清界线，还是产生了联系。 闻玙川把她抱上楼的时她才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纪清依恍惚地还以为是在做梦。 这是超现实事件吗，被前女友抱回家的诡异程度是和见鬼一个级别的吧。纪清依愣愣地看着闻玙川，被对方的长发扫了两下，脸上感觉到一层细密的痒才回过神来。好像头疼得更厉害了，她混乱地想着，过了一会反应迟钝地要出声时，发现已经到了家门口。 “醒了？” 什么废话，不然我是在梦游吗？纪清依看着闻玙川笑着微微眯起的眼睛无语地想。她被放到地上，眼前又黑了一下，晃悠了一会才站稳。 “你应该叫醒我的。” 纪清依张口发现声音更嘶哑了。自从某一场病毒过后，她每一次发烧都会伴随着喉咙痛，她也习惯了，没有多惊讶。 “吃完药，喝点蜂蜜水吧。” 闻玙川没有理会纪清依的话，而是没头没尾地突然开口。 “不要。” “喝一点。” “我没有。” “我有。” 这是什么幼稚的对话，纪清依懒得再说，只想快点回家。 “药钱待会转给你，还有车费……” 纪清依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拿闻玙川手上的袋子。 “你会按时吃药吗？” 闻玙川把药收了回去，纪清依拿了个空。她晕得厉害，过了会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又向前去抢，闻玙川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皮肤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时，她听见闻玙川质疑她。 “我会……” 纪清依有点心虚，就她休息日里混乱的作息来看，她还真不能保证按时吃。不过她现在还发着烧，不舒服的身体会提醒她吃药的，所以应该没有问题吧。最重要的是，这是她的事，按不按时又怎么样。 “给我，反正这跟你……” 纪清依没听见对方回应，又开了口，话还没说完就被截住。 “怎么说我也花了这么多时间陪你去医院看病，你又要说这不关我的事吗？” “……” 纪清依一时被噎住，她直觉对方的逻辑有问题，可是混沌的大脑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总之，现在还是先吃药吧。” 纪清依还没出声，就听见闻玙川自顾自地结束了争辩，掏出的钥匙直接开了房门，拉着还没想好如何反驳的她进了屋子。 要抛下对方手上的药跑出去吗，好像也没有这种必要吧，闻玙川又不会做什么。纪清依心情有些复杂，她觉得很古怪，可是这些事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她好像也没有特别强烈的反抗意愿。 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纪清依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困惑地想。沉重的脑袋不自觉地靠上椅背，她又有些困了，但还是想要努力地强打起精神。 可是身体感受不到任何危险，她听到闻玙川煮水的声音，听见冰箱被打开又被关上，她看了眼在厨房的背影，恍惚得好像回到了过去，熟悉的感觉侵蚀着身体，安全感一点一点浸透她。 只过了一小会，纪清依就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 8、体温 纪清依醒了过来。 眼皮挣扎了会才撑开一点，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就先听到一声轻笑，大概是在笑她又睡着了吧。 眼睛终于彻底睁开了，她直直地看着前方，眼睛又被闻玙川俯身落下的黑发扫过，羽睫颤了一下才再次抬眼。 对视的频率实在太高了，纪清依忍不住在心里抱怨。 她又对上了那双黑色的眼睛。 更加浪漫的说法是像看见了幽灵般的黑夜，或是吸引人的漩涡，纪清依觉得要被勾住了，要陷进去，就像是陷入一片无法逃脱的沼泽，或者是一片永无边界的深渊。 纪清依看着对方笑，看着对方又露出轻佻随意，她喜欢又有些憎恨的笑容。 闻玙川又靠近了一点，指节扫过纪清依的脸颊，把零碎的发丝捋到一旁，又把手覆在纪清依额头上，她的掌心是热的，但对比起纪清依的体温来说还是太凉，纪清依瑟缩了一下。 好近。只是试一下体温有必要靠这么近吗？纪清依感受着额头上的凉意怔了怔，看着面前已经因为距离过短没法聚焦而变得模糊的面孔思绪混乱地想到。 可是她没有开口，也没有行动上的拒绝。她把这归为自己生病了，所以脑子不能快速反应的原因，实际上，这好像只是因为她不排斥对方的靠近而已。 身体习惯了这样的肢体接触，甚至还把这当成不舒服时的安慰剂。 纪清依喜欢对方轻柔的触碰，这点不可否认。很可悲的事实，可是这次纪清依还没来得及难过就被安心的感觉填满，她一时忘记了她们现存的关系已经不再适合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好烫。 闻玙川微微皱了下眉，仅仅只是一下，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看到纪清依睁大了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她，看起来十分清澈，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起来吃药。” 闻玙川用指节轻轻地敲了一下纪清依额头，然后开口打破了寂静。 纪清依终于回过神来，瞳孔重新聚焦看着身前的人影，太过暧昧的氛围已经被打破，可是微妙的感觉却没有消散。 闻玙川看纪清依还愣着，又用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想确认一下有没有被烧傻，被纪清依抬起手来拍了两下才笑着停止了犯贱。 “要我喂你？” 闻玙川没等纪清依出声就又接了一句。说完也没给纪清依拒绝的机会，就直接从桌上拿起来了水和药。 “不用。” 纪清依总算从喉咙里生硬地挤出两个音节，她挣扎着离开了舒服的椅背，坐直了一点伸手去拿对方手里的药。 “慢慢吃吧，一下不能咽完会很苦。” 闻玙川又突然开口，阻止了纪清依嫌麻烦打算几粒一起吞的做法。好吧，纪清依回想起来药停留在嘴里，因为在深处不能马上吞下，可是又能感受的苦味的情况。最后还是按着闻玙川说的做了。 “嗯，真厉害，都吃完了。” 闻玙川突如其来地夸赞了一句。 “……你在恶心我吗。” 纪清依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无语地说。 “嗯？不喜欢夸奖吗？” 闻玙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 “只是不喜欢你说的任何话而已。” 纪清依呛了对方一句，也许是睡懵了或是脑子确实烧坏了的原因，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算在对方面前保持冷漠的形象这件事。 “是吗……” 可以预见的是，闻玙川又会低垂下眼睛，装出可怜的样子，但纪清依没有预想到的是，对方又俯下身凑近她，她又被阴影笼罩起来。 太近了，纪清依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吐息，心里觉得不妙，可是她又不想承认这种不安来源于她因为对方离得太近而突然变剧烈的心跳，所以只把原因归结为自己病得更加严重。 “你一定要讨厌我吗？” 纪清依已经退后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时闻玙川才可怜兮兮地开了口。 靠在沙发靠背上，原本是舒适的姿势，可惜前面有张离得很近的人脸，纪清依只能僵硬得偏头躲开，免得碰到。 “你不能反思一下自己吗？” 这又不是我的问题，纪清依想。她会讨厌对方不是理所应当吗？也不看看她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那我会好好反思，不要讨厌我。” 低语从耳边清晰地传来，伴随着呼吸声，纪清依突然觉得生出来密密麻麻的痒，她一时无言，分不清自己这是喜欢还是厌恶，只感觉陷入了混乱。 说这样的话究竟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想解决，只要体会暧昧的愉悦就好了吗？纪清依迷糊地思考着对方的意图。 她突然又直视起前方，转头的时候脸颊擦过闻玙川带着凉意的嘴唇，面前的人脸模糊不清，但她还是知道对方在笑。 “我不讨厌你的话，你就不会再打扰我吗？” 这是比厌恶更加冷漠的话，闻玙川终于后退了点，脖颈上被发丝扫过的痒消失了，眼前也不再是一片阴影，纪清依得以重新看清对方。 没人说话，空气又沉寂了一会。 “蜂蜜水呢？我喝完就要回去了。” 纪清依过了一会开口。她觉得自己这么说没有问题，本来就是闻玙川做得不好，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看对方的表情，所以最后只是对着闻玙川冲锋衣摆上的抽绳开了口。 “嗯，泡好了。” 闻玙川语气还是一样地轻松，转身又端出一杯水。纪清依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太过自以为是，还觉得对方会难过。她接过蜂蜜水，喝完了，甜度刚好。 再聊些什么也不合适。纪清依去拿桌上的药，起身打算离开。 “你不会按时吃药。每次都是。” 闻玙川突然又提起来之前不知道怎么就结束了的话题。 “那你想怎么样？” 这是嘲笑她照顾不好自己吗？还是有其他意思？纪清依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再次提起这件事。 “我会按时叫你。” 闻玙川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好像她照顾纪清依是理所应当的事，她也并不考虑对方拒绝她的可能性。 “没有这种必要，我自己会吃。” 纪清依马上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她又不是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吃个药而已，哪有让前女友来提醒的。 “但是你有时候连烧水都嫌麻烦，一直拖着，最后就会错过吃药的时间。” “虽然早点吃晚点吃最后也是大差不差，不过还是按时吃好得比较快。” “一直头疼会很难受。” “所以，还是我提醒你吧。” 闻玙川最后这样说，又绕回了最开始的提议。 “……” 很难反驳对方，因为纪清依确实对吃药这种事很不重视，说白了只要最后能好起来不就行了吗，她这样想着就懒得挂心了，这也就导致她经常错过最合理的吃药的时间。 可是这到底跟对方有什么关系啊，难道是觉得她一个人生病很可怜，所以同情心泛滥吗？ “你很喜欢伺候人吗？”纪清依忍不住发问，“还是说没钱了，打算兼职做保姆想拿我练手？” “你要是付钱给我，我也不介意。” “……不要，没有闲钱付你。” “那我可以不收钱啊。” “这么廉价。” “嗯……也不能这么说，交易内容不一定非得是金钱嘛。” 闻玙川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又上扬起来，比起平时漫不经心的笑，纪清依莫名地察觉到一点危险的意思。 说得这么暧昧，不知道还以为两人是有什么特殊关系呢，可是，实际上两人并没有前任以外的关系不是吗？ 别说这么模棱两可的话，纪清依本来想这么回应对方。不过想到她们之前的对话好像也正常不到哪里去，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反正就算她说了闻玙川也不会听，这人就是这么欠。纪清依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副随意的样子靠在了玄关口等她过去的闻玙川想。 “随便你。” 纪清依甩下一句话，走到隔壁开门。 “那就是同意了？” “没有。” “嗯，就是同意的意思对吧。” “……” 纪清依懒得跟听不懂人话的人多说，干脆保持沉默。 “那我得联系你对吧？” 闻玙川又走近了点说。 “是吗？” “嗯，我得联系你才能提醒你。” 纪清依莫名其妙觉得好笑，拐那么一大圈就为了联系方式啊。之前的联系方式呢……哦，好像全部都拉黑了。 “你直接打以前的电话吧。” 纪清依说。 “如果打不通的话，我就只能一直敲门了。” “这算制造噪音吧，小心被投诉。” “那没办法，万一你出事呢，毕竟生病了又是一个人住。” 这是威胁吧，纪清依在心里抱怨到。 “……号码没变，别打电话，微信发信息给我就行。” 纪清依叹了口气，最后妥协地说。 “可是你拉黑我了。” 纪清依听见闻玙川很可怜的语气，想象到了对方委屈的样子。 “我会解除的。” 纪清依抬头看了眼对方，发现对方只是语气在装而已，她又看见了对方上扬的嘴角。 啧。 纪清依发出了不满声响。 她马上开了门，进去后又快速地关上，其实她也不必这么着急，闻玙川总不可能强行入内，但她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不想再听对方说话，看对方的笑脸。《 》 9、温度计 纪清依点开微信，从黑名单里把闻玙川移除后就没再看手机，直接困得倒头就睡。 睡得也不舒服，她一直昏昏沉沉，睡得却很浅，睡着睡着又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发起冷来，越睡越难受。 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帘没有拉开，屋里一片黑暗。 纪清依头晕目眩地醒来后第一反应是好饿，胃袋已经空了还反酸上来，她咽了咽口水，只感受到喉咙里苦涩的酸味，舔了舔嘴唇才吃到一点点甜。 纪清依突然很想喝蜂蜜水。 这样的想法只要出现就很难忽略掉，因为在出现的一那瞬间，生出的渴望就已经裹挟了整个大脑，吃不到是不会罢休的。 蜂蜜……纪清依迷迷糊糊地想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意识过剩，竟然一瞬间觉得闻玙川拿出的蜂蜜是特地给她准备的。 还是先起床吧。纪清依摇了摇头，企图挥去所有让自己头脑混乱的想法。 坐起来一瞬间，她又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明明穿了外套可还是有点冷。也是，只吃了一次药而已，怎么可能这么快好呢？纪清依无奈地叹了口气，晕眩让她很难受，她讨厌这种天旋地转飘忽不定的感觉，晕得她有点想吐。 用手摸了摸额头想看看有没有好一点，但她本来就觉得全身都热得厉害，所以也摸不出什么感觉。 温度计…… 纪清依下了床，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厅在装药的袋子里翻找，她记得好像在这里面。 啊，没有。 纪清依又突然想起来闻玙川当时把药和温度计一起拿出来放到了桌上，说一会要给她测体温，但是闻玙川进厨房以后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她们又进行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对话，也没再想起来要测体温的事。 纪清依终于想到应该打开手机看看，于是又晃悠着回到房间里，拿起手机，一点开就看见了闻玙川铺满屏幕的信息。 「睡着了？」 「温度计落在这了，待会过来测一下，看有没有好点。」 「晚上想吃什么？」 「还没醒？」 后面发的也差不多都是一样的话。纪清依点开聊天框，看着对方的问题不过脑子地输入玉米排骨汤，过了会又觉得自己回复这个干嘛，就又删掉了。 「我待会去拿下温度计。」 纪清依最后只回复了一句话，刚回复完就马上收到了对方消息。 「现在过来。」 __ 纪清依头也没梳，顶着睡得凌乱的头发就去了隔壁，事到如今她也懒得再去在意什么外在形象。 “给我。” 闻玙川刚打开门，纪清依就伸出右手意示对方把温度计给她。 “先进来吧。” 闻玙川笑着说。 纪清依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又听见闻玙川这么说，马上翻脸就要转身回去，但还没等她退后一步，原本讨要东西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反正都伸手了，总要接点东西对吧，接住的是手也没什么差别。 纪清依被人突然抓进去，踉跄了两下才重新站稳，预料之中地撞进了对方怀里，纪清依终于抬起头怒视着对方，这下真是忍无可忍了，纪清依想质问对方一句，你想干什么。 “请你吃晚饭，反正你肯定也不煮。” 纪清依刚想骂一句就被对方的话堵住，但再一想，就算闻玙川是为她好又怎么样，难道她还要感谢用这种强行的方法让她来吃晚饭的人吗？ “不用，给我温度计。” 纪清依直截了当地说。 “只是吃个饭嘛。” “不要。” “刚好做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那又怎么样。” “真的吗？有玉米排骨汤哦。” “……是吗。” 纪清依本来想转身出门，听到对方的话迟疑了一会问到，故意的吧，特地做她喜欢的炖汤。嘴里好苦，她又舔了舔嘴唇，想喝点清甜的东西。 “是哦。” 纪清依又听见了闻玙川低笑的声音，她没有抬头也能想象出对方嘴角上扬，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样子。 就为了一口汤就屈服于对方会不会太丢脸了，纪清依咬了咬唇想到，可是真的好久没喝过好喝的炖汤了…… “不用……” 纪清依挣扎了一会，还是想走，但忍不住瞥了一眼厨房，她隐隐约约地闻到了香味。 是玉米排骨炖汤……纪清依咽着口水穿过苦涩的喉道，她已经想象到了香甜的味道。 “要吃完饭才能吃药对吧，你不是答应我按时吃药吗，如果现在再点外卖的话吃药时间就太晚了。” 闻玙川看着纪清依瞄向厨房的眼神又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为了不让对方生气，她马上又给纪清依留下来吃饭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纪清依听到她这么说，又舔了舔嘴唇，蜂蜜水的味道已经没了，一点甜味都没有。 “好吧。” 纪清依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反正免费吃餐饭，自己又不亏。 “等一会就可以吃了。” 闻玙川说完指了指沙发前的台几，温度计就在上面。 闻玙川又进了厨房，纪清依拿起温度计伸进衣服里面，她本来就是要来测体温的，不过现在还顺便捡了一餐饭吃，还是对方请求她留下的。 她突然又感觉到安心的舒适，厨房的门没关，炖汤的香味已经飘到了客厅里。她怀疑闻玙川故意的，就是想让她移不开脚步。 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是想要复合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暧昧呢……纪清依虽然对闻玙川很熟悉，也自认为了解对方很多事，诸如喜好啊，习惯啊之类的。可是这件事她实在看不懂对方，就像她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对方突然提出分手的原因。 也许她应该直接开口问，可那就意味着她们要把所有事说清楚，都已经分开一年了，再去纠结过去的事会不会太累了。而且，纪清依并没有复合的打算，至少暂时绝对没有。 既然没有复合的打算，那说不说清楚都无所谓吧，何必费力气去探究往事，自找麻烦呢？ 纪清依靠在沙发背上，被温暖和舒适包裹，发冷的感觉没那么严重了，她闻着香味，想象着炖汤的清甜在味蕾中绽放，除去生理上还是有些头晕和饥饿外，其实还是挺舒服的。这种安心的氛围让她一时放松下来，不想再去思考她们之间复杂的关系性，只觉得维持安逸的现状也不是不能接受。 __ 纪清依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转着温度计，水银条太细了，她眯着眼去看才能看清。 温度没变，还是38.6度。她放下温度计后想了想又拿起来认真地看了一遍，确实没有看错，连小数点后面的数字都毫无变化。 纪清依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这是可以预见的，可她晕得难受，而且又冷又热的，还是希望能快点退烧。 “好点了吗？” 闻玙川把汤和菜端到饭桌上后，走过来问了一句。 “没有。” 纪清依有气无力地瘫着，病的，饿的都有，一时泄气让她在闻玙川面前连装都懒得装，实话脱口而出。 “先吃饭，吃完饭再吃药就会好了。” 闻玙川说完又走近了点。 纪清依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被暖黄色的灯光晃了眼。哄小孩一样的话从上方传来，她有些不满，觉得对方把她当成了脆弱又幼稚的小孩，可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还真是无从辩驳，只能自嘲地笑了一声。 “纪清依，我只想要你快点好起来。” 闻玙川听见那一点细微的笑声后说。她觉得纪清依又在胡思乱想了，生病的时候对方总是很容易产生消极的想法。 “反正没那么快。” 纪清依轻声说着，坐了起来，她刚要起身，突然又被按了回去，额头又触碰到了熟悉的凉意。 闻玙川又用手试了下纪清依的温度，她皱了皱眉，体温的确没什么变化，想要退烧还是有点困难。 “先吃饭吧，喝点热汤也比较舒服。” 闻玙川把手收回去，看着纪清依的眼睛安抚地说。 生病的时候被前女友照顾还被哄着吃饭是什么体验，如果有人这么问她的话，纪清依大概要纠结一会才能描述出这种感觉。 有些奇怪。 这是因为她们没有亲密关系却又做着有些亲密的事情。 可是不讨厌。 这是纪清依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来源于内心的真实想法。 “嗯。” 纪清依应了一声，有些微弱反而显得柔和，没有那么冰冷。 __ 热汤进入口中，苦涩的味道消散，终于尝到了甜味。 纪清依只有喝汤有胃口，可是毕竟是人就会饿，她也不能不吃饭。她只能一点一点小口地吃着，牙齿碾磨着米饭，直到彻底地嚼烂了才能吞下去，一口要吃好久，如果是平时上班吃那么慢的话，大概要赶不上了。 这样悠闲又缓慢的时间，如果不是独自一人的话，就只有和闻玙川待在一起才会有了。纪清依忽然有些恍惚起来，闻玙川就坐在她身边，她们吃着一餐饭，这样熟悉的场景在记忆里是很平常的，可是现实中却因为已经十分久远而显得特殊。 “好吃吗？” “嗯。” 如果是还在过去的话，她一定会毫不吝啬的给出最高赞扬。 可是现在已经是现在了。 纪清依突然感到有些沉闷，这是不同于头脑昏沉的另一种感受，而是心脏的闷。 “闻玙川。” 纪清依突然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她只是一瞬间想要叫对方，不知不觉地就出了声，可是开了口又后悔了，她原本想说什么，但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不够清晰，她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该说，所以闭上了嘴。 闻玙川看向了纪清依，但是对方的话没有下文。她等待了一会，纪清依还是没开口，只是保持着缄默。 “纪清依，我在这里。” 纪清依没有回应。 “我会一直都……” 闻玙川又笑着开了口。 “你煮的汤很好喝。” 纪清依突然说出了一句的确是事实但显然不符合气氛的话，这话没头没尾，听得出来只是一句刻意用来拦截对方继续说下去的话而已。 “我吃完了。” 她突然没来由地心虚，偏移了视线才说。 “那吃药吧。” 闻玙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被堵回去的话咽回了喉咙，过了一会说。《 》 10、留下吧 纪清依本来应该拿上温度计回去家里吃药，可最后又在闻玙川的劝说下把药拿了过来。理由是水已经煮好了，纪清依回去家里还要临时煮多麻烦。 只是煮个水当然算不上麻烦，可闻玙川游说功力了得，纪清依又实在是怕麻烦的懒人，最后还是想着反正只是吃个药而已，还能省点水费……虽然也没有多少，但总之她又不会亏。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又一次顺了闻玙川的意，纪清依甚至自己都有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故意的，所谓的理由是不是也都是自己主动靠近对方借口。 纪清依吃完药又测了一次体温。 “38.6。” 闻玙川在灯光下去看水银线，说出这个结果。这么短的时间，当然还是没有退烧。 纪清依听到闻玙川说的数字叹了口气，晕眩让她头脑昏沉，她又瘫在了闻玙川买的沙发上，好舒服，柔软的表层，塌陷进去就像沉入一团棉花，触感和气味都像以前一样温暖。 以前，她又想起了以前。 纪清依仰头看着模糊的光圈恍惚了一下，她突然有些耳鸣，眼前变成模糊的景象，她又陷入了回忆里。 那次纪清依也是发了烧，虽然她们是邻居，但闻玙川要窜门照顾她的话还是太麻烦，于是，她干脆住进了闻玙川的屋子，和对方睡在一起。 纪清依好得很快，只烧了一晚，第二天就退了烧，但她身上还是不太舒服，头疼的感觉也没有完全消失，于是闻玙川又以此为理由，让她留下。 生病成为了一个契机，在那之后，即使纪清依已经完全恢复了，她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闻玙川租的房子里，一起吃饭睡觉，几乎算是同居。 纪清依那时候刚刚出来工作，赚的钱不多，还想着要不退租好了，和闻玙川合租还能省点钱。 可她还没提出这个想法就接到了闻玙川要去其他地方工作的消息，她们也就不得不分开一段时间，谈起痛苦的异地恋。 闻玙川走了，纪清依还是继续住在那个狭窄阴暗的出租屋里，直到后来工资待遇变好了些，她才从那里搬走。 再后来…… 过去的记忆像是拍上礁石的浪花，破碎翻腾的白色水波层出不穷，顺着时间延续下去。 纪清依的回忆到达那场大雨时，才停了下来。 她克制着自己别再去想，可是浸满雨水的窒息感还是灌满了身体，那时候是夏天，她不冷，可是，现在不一样。 明明雨水只存在记忆里，可她在刚才的一瞬间却好像在现实中进入了雨雾。 纪清依突然感觉身体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吗？” 闻玙川注意到纪清依的动作，脸色有些凝重地问了一声。 “啊，有点……” 纪清依听到闻玙川的话才从莫名的情绪中脱离，回过神来愣愣地应着。 她看着闻玙川把温度计收好，暖黄色的灯光勾勒着她的轮廓，笑起来会微微眯起的眼睛，上扬的嘴角，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 但只是好像而已。 闻玙川看了过来，纪清依又对上那双黑色的眼睛。 她突然感觉心脏被猛地拽了一下，但也只能若无其事一般移开了视线。 “我拿个毯子给你。” “不用了。” 虽然纪清依拒绝了对方，不过一如往常一般，闻玙川并不听她的话，而是拿出了一块毛茸茸的毯子盖在她身上。 虽然应该再次拒绝，然后再快速地离开这里……不过纪清依摸到柔软的绒毛后，还是没忍住多揉了几下。 “你今天别洗澡了，不过可以擦一下身，如果你有力气……或者不介意我帮你的话。” 闻玙川没什么表情，故作严肃地说着，直到最后才又笑了笑。 “……不需要。” 纪清依沉默了会。 这不是在犹豫而是在思考反击对方的话，只可惜大脑运转缓慢，没想出结果，最后还是普通地冷漠拒绝了，没有任何攻击性。 “这样吗……省点力气不是更好吗？” 闻玙川笑着接近纪清依，这又迫使纪清依向后退去。 “不需要。” 纪清依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是过去的话……也许还能答应，但如果是对方已经成为前女友的现在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闻玙川听到她的拒绝无辜地看着她，就在纪清依以为对方又要装可怜的时候，闻玙川随手抓起了毯子边缘，蹭着纪清依的脸，最后在被纪清依打到之前又笑着退了回去。 被毛绒绒的的毯子揉着脸颊，纪清依就算想生气也气不出来，只觉得有些好笑。但她还是想打对方两下，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对方反应迅速地躲开。 “我回去了。” 纪清依语气冷漠地说，但泛红的脸让她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闻玙川没再压着纪清依，纪清依终于能重新坐直。她站起来刚想走，可是坐久了腿有些软，再加上一阵眩晕，本来就无力的身体差点没站稳。 说是差点，那当然就是可以站稳的，但闻玙川还没等她站稳就马上搂住了她，而且毫无顾忌地把她往怀里带。 “要不，你还是留下来吧。” 闻玙川低声说。 纪清依听到闻玙川的话愣了一下，接着又听见对方低笑了一声。 纪清依不满地抬起头看闻玙川，对方也低下头看她。发丝在脸上落下一层阴影，黑色的眼睛看起来更加让人捉摸不透。纪清依突然感到有些恐惧，心跳也越来越沉重，不安的感觉让她想要逃脱，但闻玙川还是搂着她，没有主动放开的意思。 “不行。” 纪清依加重了语气，她有些着急挣脱，没有控制好表情，睁大的眼睛甚至可以说是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闻玙川看着对方凶狠的表情，只能压着嘴角避免自己笑出来，让对方更加生气。不过，她还是很干脆地松开了，本来也只是怕对方摔跤而已。 “留下来吧。” 闻玙川虽然还算听话地松了手，可是嘴上还是在说不讨喜的话，纪清依又瞪了对方一眼。 “为什么？” 这次又有什么理由吗？她现在可是把温度计拿上了，饭也吃了，药也吃了，已经没有什么借口能让她继续在这里停留。 “你站都站不稳一个人要怎么办呢？” “坐久了突然起来，一下没站稳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你也没有力气，我搂得不紧你也挣脱不了。” “我在家又不需要挣脱什么。” “而且……” “随便你怎么说。” 纪清依留下这一句，就往玄关走去，这次闻玙川没再拦她。 “以前不也是留下来吗？这样更方便照顾你。” 纪清依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又听见对方开了口。 闻玙川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提起过去，连暗示都不是，而是直白地说出了“以前”。 纪清依一时沉默了，她还以为她们现在之所以会产生这样莫名的交流和接触完全是因为两个人都在回避过去，怎么现在看来只有她一个人在纠结这件事。闻玙川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不回避又不解释的话，那她究竟把自己当什么。 “以前就只是以前而已。” 纪清依低着头说，她没再停留，直接走出了门。 “纪清依。” 闻玙川跟到了门口。 纪清依确实如自己所想一般冷漠地头也没回，可走了两步她还是不得不停下了，因为她要用钥匙开门。 “……你要小心，别又着凉了。” 闻玙川只是这么说。她想抓住对方，但还是把手放下了，最后只是说了一句寻常的关心。 她又后悔起来，继续下去原本的氛围不也挺好的吗，她不应该故意提起过去来试探纪清依，毕竟现在会有这样的结局也可以想象。 纪清依听完她的话觉得更加难受，看也不想再看她一眼，只想快点回到屋里。 __ 闻玙川站在门边上，纪清依站在门前。 没人开口说话，这样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氛围就这样持续了一分多钟。 纪清依怀疑自己真的撞了邪，因为她在上衣、裤子，所有她能找的袋子里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枚现在可以让她逃脱这种尴尬场景的救命钥匙。 确认了身上的口袋里确实什么都没装以后，纪清依脸上又挂上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和她苍白虚弱的脸色简直是相得益彰，如果现在是万圣节的话，她大概不需要化妆也能加入盛大的典礼进行狂欢吧。 “没带钥匙？” 看面前的人上上下下地在所有空落落的袋子里翻了快两分钟时，闻玙川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 纪清依只剩沉默。 她本来还祈祷着钥匙其实是落在了闻玙川屋里，但她突然回忆起来拿药的场景，于是更加生无可恋地发现自己是在拿完药以后，顺手把钥匙放下的，现在钥匙应该还在屋里的柜子上。 “这么晚也叫不来开锁的人吧。” “……” 纪清依不想说话。 “看来还是留在我这住一晚先，其他明天再说。” 闻玙川又慵懒地靠在了门框上，微眯着眼笑着看纪清依。 太欠了。纪清依看着对方的样子已经在心里骂了一百遍。 “我去住酒店。” “你也没拿身份证吧。” “……我露宿街头算了。” “是吗，那我这里可以马上改名成街头。” “……” 纪清依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头还是晕得厉害，发冷的感觉倒是一时消失了，可能是因为红温了吧。 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别跟闻玙川对着干了，实在没力气说话，纪清依叹了口气，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心里无力地想着自己可能真得找个地方烧烧高香了，一个正常人能倒霉成这样吗？ 纪清依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因为她更加难受了，如果不快点找个地方坐下，她真觉得自己会马上晕过去。 于是她又在闻玙川弯着眼睛的注视下，重新走进了客厅里。 刚刚丢下一句“以前就只是以前而已。”这样冷漠的划清界线的话，接下来又不得不借宿在对方家里。 面对这样尴尬的事实，纪清依表面上面无表情，好像只是无语，实际上脑子里已经在想着能不能现在去找个地方跳了。 啊，通往阳台的门被关住了。 纪清依看了阳台方向一眼想，看来马上冲过去进行一项跳跃运动是不可能实现了。她现在真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烧坏了，不然怎么会连钥匙都忘了拿。 算了，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总之还是先好好休息吧。于是纪清依又瘫回了舒服沙发上，陷进棉花般的柔软里，只要她无视掉在一旁笑她的闻玙川，那今晚大概还是能愉快度过的。 大概。《 》 11、晚安 纪清依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仰头看着光圈更加头晕目眩，干脆闭上了眼睛。 虽然她安慰着自己，在前女友家借宿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努力让自己适应现在的情况，但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最近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虽然所有事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些巧合是人为，可还是忍不住产生了怪异的感觉。 只能解释为倒霉吗…… 陷入黑暗中，纪清依迷迷糊糊地想着，思绪混乱，不可避免地又思索起和闻玙川有关的事。 “纪清依，你去吧。” 突然听见说话声，纪清依清醒过来。 纪清依睁开眼有些呆愣地看着从浴室出来，身上氤氲着热气，衣领被水沾湿贴在胸口的闻玙川，她意识到自己该去洗澡了。 这时纪清依才后知后觉地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该穿什么。 “我……” “穿我的衣服。” 纪清依没问完就听见闻玙川的回答。 虽然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可纪清依看着凑过来的人面色还是忍不住又难看起来，这也实在太奇怪了…… “嗯……不愿意也可以不穿。” 闻玙川笑着看纪清依为难的样子，然后又故作认真地给了对方另一种选择。 “……” 纪清依沉默了一会。 “怎么说？” “我可以不换吗？” “当然不行，你要睡的床被子都是干净的。” “我不睡床。” “那你躺地上吧，等着明天又发高烧。” “……” 这样的争辩当然是无意义的，但纪清依和这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不过脑子，什么幼稚的话都说得出来。 “内衣裤有新的。” “……好吧。” 纪清依最后表情勉强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她也没那么排斥对方穿过的衣服，只是觉得接受太快可能会让对方爽到，所以挣扎了一会。 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穿一下衣服而已。纪清依发现自己的接受底线越来越低，已经从勉强住一间屋里，变成了勉强穿对方的衣服，再这样下去的话…… 算了，纪清依有些摆烂地想。 随便吧，随便。 反正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划清关系这件事做好，现在再去纠结这些，除了让自己难受以外也就没有其他作用。 __ 浴室没有通风，闻玙川洗完留下的水汽蒸腾，升起白雾。 这样没那么冷，纪清依感受到湿润的热气想。她用热毛巾擦完身，怕着凉会烧得更严重，又快速地穿上了闻玙川的衣服。 衣服比她平时穿的宽大一点，毕竟对方比她高。穿的时候太急了，什么想法都没有，现在摸着贴在身上的布料，却突然产生了莫名的感觉。 只是普通的t恤和裤子，除了被对方穿过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正是这点才让她觉得有些微妙…… 曾经贴在对方身上的衣物，现在又一点一点染上自己的体温，太亲密，太暧昧，可是她在内心找不到一点排斥，甚至还有些喜欢被对方的气息环绕的感觉。纪清依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为不得已地要穿对方衣服的自己，还是为心脏仍然会因为对方而跳动得不同寻常的自己。 衣服宽点不影响什么，可是长裤自然垂下会拖地，纪清依出去的时候只能提着裤子。 “洗完了？” 这又是什么废话，纪清依看着注视着她的人无语地想。 “嗯。” 虽然是废话，但纪清依还是给了回应。 闻玙川对她冷漠又沉闷的音节没什么不满，反而看着她笑出声。 “裤子太长了？” 这是嘲笑吧？ 听到闻玙川欠打的话，纪清依提着裤子的手僵住了一秒，就要骂出声的时候，闻玙川又马上开了口。 “你睡这里。” 闻玙川笑着指了指客房。 话题被转移了，纪清依的脏话只能吞回了喉咙。她本来想在其他方面找个机会呛闻玙川纪几句，可是她很快就没了反击的心思。 床已经铺好了，纪清依看见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埋怨起对方，浅绿色的被子花色和她一年前睡的一样，她真搞不懂闻玙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床吧，别着凉。” 闻玙川把被子掀开，纪清依刚坐上去就被她用被子包裹起来。 对方身上还氤氲着水汽，被双手环过的时候纪清依贴到了对方胸前，垂下的黑发扫过她脖颈，带得皮肤有些痒。她不在意这点细微的触感，但还是怔了怔，因为过近的距离让她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气息，和衣物上清新的味道不同，是茶花香的沐浴露味，是她喜欢的味道。 闻玙川后退一步，看着面前被围得严严实实，像裹成一个粽子的纪清依很满意。 “发什么呆？” 纪清依因为闻玙川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时发懵，呆愣着不说话，闻玙川只能好笑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开口问到。 “……没有。” 纪清依移开了视线。 如果实话实说地告诉闻玙川自己一直在盯着她的领口，而且还被空气中的茶花香带回了记忆中的话，那她之前为显示自己不在意对方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彻底功亏一篑了。 虽然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不说也没好到哪去。 “好吧。” 闻玙川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不坦诚是纪清依的坏习惯，可是以她们现在的关系来说，她确实也没资格要求对方坦诚。 “嗯……” 纪清依不知道该说什么，狭小的空间变得寂静。声音消失了，其他感官好像更加灵敏，纪清依越发觉得空气里全是茶花香，觉得自己也被香气染上了。 她又开始怀疑这些都是闻玙川故意的，所有巧合，倒霉事件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人。 晕眩感又卷土重来，纪清依觉得大脑更加混沌，她没来由的心虚起来。她不够坦诚，也不够坦荡，她不想看见对方的脸，特别是眼睛，所以只能盯着地面。 “早点睡吧。” 闻玙川说。 纪清依听到对方的话躺到了床上，可是视角变成天花板时，她又觉得别扭，想要坐起来，让对方先出去。 “被子裹好点。” 闻玙川把纪清依压着躺回去，不让对方坐起来，她又掖了掖被子，把纪清依裹成一团。 “知道了，你出去吧。” 纪清依没反抗成功，过了会才说话。这个姿势太不适合发声，音色哑着，语气又太轻，听起来虚弱可怜。 对方的动作太过温柔，可硬要说是在照顾病人也合情合理，纪清依想要拒绝可又总是来不及开口，她憋得难受，但又不能责骂对方。 糟糕的体验，身上也是，心里也是，纪清依想着自己绝对不要再发烧。 “晚安。” 闻玙川笑着说。 “嗯。” 纪清依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就没有晚安吗？” 纪清依以为闻玙川要离开的时候，对方突然可怜兮兮地说。 闻玙川站在床边俯身看着纪清依，纪清依一睁眼就能看见对方漆黑的眼睛弯起来盯着自己。 又是只有语气在装，脸上还是那副笑着欠打的样子。纪清依不满地想。 “没有。” “为什么？” “就是没有。” “这不公平。” “我又没说要你说晚安。” “可是我想要啊，就只是晚安而已。” 闻玙川说，脸上一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连句晚安都不肯说的无辜样子。 这么无聊的事倒底有什么好吵的，纪清依无奈地想自己真是一靠近这人就智商下降，没救了。 只要说了对方就能消停吧，纪清依最后抱着这个想法还是决定开口。 “……晚安。” 纪清依故意语气随意地说。 闻玙川倒不在意这点，她笑了笑又把被子压严实了点，然后帮纪清依把灯关了，出门前又最后温柔地说了一句。 “晚安，纪清依。” 这次闻玙川没再要她回应，而是把门关上了，空间变得黑暗，只剩门隙里透出的一点点光。 晚安……就算说了也不一定睡得好，干嘛非要这一句。 纪清依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心里抱怨着闻玙川的无聊，但心里又莫名地感到满足。被子干燥温暖而且柔软，闻玙川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发冷的感觉都消减了一半。毛绒绒的毯子闻玙川也拿了进来，就放在枕头边上。纪清依很喜欢毯子的触感，所以努力地从裹好的被子里伸出手，又抓着毯子带回去。 除去这里是闻玙川住的地方外，作为睡觉的环境来说的确很不错。纪清依脸颊蹭了蹭毯子，渐渐地在舒适的环境中睡着了。 __ 纪清依醒得时间比她预想的早，她以为会睡到中午，结果八点就醒了。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赖床，可是想到这是闻玙川的地盘，她一下清醒过来。 虽然也算不上神清气爽，不过晕眩的感觉消退了一半，身上发冷的感觉也彻底消失了。 纪清依摸了摸额头，好像没那么热了，但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因为手和额头一个温度所以她才不觉得热。 测体温，纪清依想着，这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 她刚打开房间门要出去，就撞在了闻玙川身上，闻玙川刚抬起要敲门的手都还没有落下。 该说是太巧还是……算了，纪清依懒得管对方，只想着去拿体温计。 “退烧了？这么活跃。” 闻玙川也不管纪清依，只是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接着不由分说地就把手贴在了对方额头上。 “还有点低烧。” “是吗？” “嗯。” “我再测一下。” 闻玙川没再拦她，走到客厅的的茶几旁拿起温度计递给纪清依。最后测出来的结果的确如闻玙川所说，还是有低烧。 纪清依又瘫在了沙发上，没有完全退烧，头也还是有些晕，这让她仍然有些难受。 “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啦。” 闻玙川又用哄小孩的语气对纪清依说话，在纪清依看来，对方的笑脸只写着嘲弄二字。她不想搭理对方，选择了去洗漱。闻玙川就马上给她拿出了新的洗漱用品。 “准备这么齐全。” 纪清依语气平淡地说，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实际上她心里已经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东西是给她准备的还是说有其他人会到来，又或者真的只是闻玙川未雨绸缪，提前给未来可能借宿在此的人准备的。 “是啊。” 闻玙川笑了笑，随口答应着去看纪清依的表情，对方好像并不在意。既然不在意，那她也没必要再说什么，闻玙川也就回到了厨房继续做早餐。 不否认，什么意思……纪清依面色平常，心里却忍不住想着这事。一会觉得自己想得太多，管这些干嘛，可是再过一会脑子又忍不住思考起对方的意思来。 不管是思考跟对方有关的事，还是和胡乱游走的思绪斗争着，拒绝思考关于对方的事，本质上都是思绪被对方所侵占的结果。 意识到闻玙川一直在自己脑子里徘徊以后，纪清依头脑越发混沌起来，洗漱完后她又变得神色恹恹，走到客厅里无力地瘫在了沙发上。《 》 12、喝水 吃完早餐和药，纪清依叫了个开锁的师傅过来。再等一段时间纪清依就能回去了，但现在她还得继续待在这里，看着闻玙川的笑脸。 “看电影？” “随便你。” 纪清依趴在沙发边的扶手上，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祈祷着开锁的人来快点。 趴着看了会手机眼睛疼，纪清依终于放下了，转而看着前方。 通往阳台的门开了条缝，白色的窗帘被风吹着，反复飘起又落下，纪清依看着变换的光影想，要是闻玙川不烦她的话待在这会很舒服吧。 窗帘又飞起来，阳光下的白纱透明一般，像巨浪一样起伏。过亮的光照让人恍惚，纪清依迷迷糊糊地感觉这是一场梦境，她满足趴在舒适的沙发上，视野范围却突然暗了下来。 闻玙川站在沙发旁边，挡住了外面的光线。逆光让纪清依只能看见闻玙川的剪影，剪影周围镀上一片白光，看起来更加虚幻，就像是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幻觉。 闻玙川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她慢慢地蹲下，和纪清依的距离也在一点点缩短。 纪清依盖着毯子，毛绒绒的布料延伸到了闻玙川手上。纪清依趴在扶手上蹭着柔软的布料，看着接近的人，也没有生出后退的想法，停滞的思维让她无法思考，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有一搭没一搭敲在毯子上的指节计算着对方还要几秒才会碰到她。 “在看什么？” 就在纪清依以为闻玙川要亲上去的时候，对方突然停住了，虚幻的剪影变成现实，发出声响。 “嗯？啊，没有。” 纪清依回过神来，马上坐直，远离了对方。 “头还晕吗？” 闻玙川又把手贴在对方额头，轻微的凉意顺着指节传递到纪清依的皮肤。 这个动作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们都知道体温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改变。可是闻玙川还是这么做了，不像是为了看她还有没有发热，而像是单纯为了触碰她。 “……一点。” 纪清依乖乖回答，她又没有拒绝对方，而是选择接受了这样无意义的接触。 “冷吗？” “不会。” “胃不舒服吗？” “没有。” “那……” “怎么了？” 纪清依终于忍不住问对方，她刚开口脸颊就被捏了一下，眼睛不舒服地眯起来，再次睁开变成瞪着对方的样子。 “那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 闻玙川盯着纪清依没有血色的嘴唇说。 “……可能是心累吧。” 纪清依视线从黑色的眼睛移开。 “待在这不舒服吗？” 显然不是环境的问题，但闻玙川还是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看着对方。 “可能不是这里的问题。” “嗯……那是什么呢？” “可能是撞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是吗？” “比如说我最近确实发生了一连串的倒霉事。” “那真是太惨了。” 闻玙川同情地说。 “这一切是从前天下午开始的。” 纪清依说着瞄了对方一眼。 “是吗，这是为什么呢？” “我也想问这是为什么？” 纪清依又直视起闻玙川的眼睛，亏对方还能一副无辜的样子面对她，明明全都是对方的问题。 对视了一会，闻玙川原本低垂的眼睛又微微眯起，弯着，嘴角也上扬起来。 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装不清楚，纪清依只能又瞪了对方一眼以示不满，不过这当然没有任何攻击性就是了。 “你是说从前天下午开始发生的所有事都很倒霉吗？” 闻玙川又看着对方好笑地问到。 所有事？范围太过宽广了，正确的限定词应该是，和闻玙川相关的所有事都很倒霉。纪清依想。 “也不是所有吧，”纪清依瞪着对面的人，“不过，吹吹冷风就发烧了确实倒霉。” “这的确太惨了。” “说起来，我是为什么会吹冷风呢？” 纪清依看着对方不为所动的样子继续问到。 “这点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呢？” 闻玙川笑着看纪清依。 “……” 当然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所以才会跑去路边吹冷风，纪清依愤愤地想着。但谁知道这样也躲不过对方，最后两人还是一起走回了公寓。 纪清依叹了口气没再说，这么显而易见的原因，对方要是想不出来，那脑子基本可以拿去捐献了。 阴阳对方这么多，但对方只要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就等于都白说了，就像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不过，这种感觉虽然不好受，但软绵绵的，摸起来也不会太糟。纪清依思绪混乱地想着，又摸了摸毛茸茸的毯子，心情也变好了点。 她不想再搭理对方，干脆保持着沉默又趴了回去。空气又变得安静，不过也没什么不舒服的，纪清依现在已经适应了彼此之间相顾无言。 “我回去了。” 十分钟后，纪清依看了眼手机说，她收到了开锁师傅的信息，说已经到了。 闻玙川没再说话，纪清依还以为对方不会再阻拦她，但闻玙川从来不是那么识相的人，她没有干脆地放人离开的意思，而是又笑着跟着纪清依出了门。 __ 纪清依付完钱本来打算马上进门，可是门前还站着一个完全不看她脸色的人，她只能又转过头凝视着对方。 赶人的意图非常明显，可是对方表情无辜非要装作不懂，纪清依也就没了办法。硬来是行不通的，她又打不过对方。 “你也该回去了。” “请你吃了几餐饭，连杯水都不请我喝吗？” 漆黑的眼睛盯着纪清依，又垂下来，一副可怜的样子。 天天都这么会装，装也不看看对象的吗，和她一个已经没有恋爱关系的前女友装什么，她又不会心疼对方。纪清依无语地看着面前的人。 “我可以付钱给你啊。” “那也太疏远了吧。” 我们难道不就是这么疏远的关系吗？纪清依想这么说，但还没开口就被对方堵了话。 “或者你也请我吃饭。” 什么强买强卖，纪清依一时无语，可是对方请她吃饭这是事实，而且她吃得很满足也是事实，所以很难直接拒绝。 “那我还是请你喝水吧。” 纪清依沉默了会，选择了更简单的招待方式。 闻玙川也完全不觉得吃亏，嘴角上扬地接受对方的选择，接着就直接进了纪清依的屋子，好像她也是这里的主人。 “你随便坐。” 纪清依看了眼冰冷的木凳对闻玙川说。 刚住进来的时候她也想着要不要换上舒服的坐垫，但后来她发现自己几乎只待在房间，不怎么坐在客厅，也就嫌麻烦懒得去买了，反正她也没什么朋友，不需要接待客人。 纪清依租这间房子的时候绝对想不到闻玙川会成为她搬进来后的第一个客人，毕竟那时候的她根本想不到她还会再遇见闻玙川，而且又成了邻居。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纪清依已经无力吐槽这个过分巧合的事件。她怀疑过闻玙川是故意住来她隔壁，可是没有证据，对方否认的话，只会显得她太过自以为是，所以她不打算提起这个话题。 纪清依按下煮水的按钮，回到客厅时，发现人不见了，只有阳台的门开着。 之前好像忘了关门……纪清依想着走了出去，闻玙川听见她的声音回过头来，后背靠着栏杆。 没装防盗网，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虽然说都是高楼也没什么景色就是了。 “这里能看见我的阳台。” 闻玙川指了指旁边，两个阳台中间大概隔了一米半多点的距离，不算远，但相比之前她们住的地方来说还是太远了。 纪清依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以前暧昧的时候两人在阳台上聊天。 隔着中间半米多的距离，她倾身出去向对方借火，火星从对方的烟烧到她的烟上，黑夜里只能看见两个红色的光点。 那个时候纪清依还在抽薄荷爆珠，清新的味道在空气里传播着，闻玙川叼着烟给她点完，笑着说真好闻。 现在已经不存在这种可能了，纪清依看着两个阳台间的间隙想。如果她们倾身出去点火的话，烟还没碰到，人可能就掉下去了。对纪清依来说，这是不错的事，至少能避免重复以前的场景。 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用。 纪清依看着站在自己屋里的闻玙川叹了口气，对方根本不屑于隔着间隙的交流，而是直接闯进了她家，虽然说也是她默许的…… 总之就是这些所有的改变对于闻玙川都算不上阻拦，她只在乎自己想不想来，想来的话就舔着脸来了。 好讨厌。纪清依又在心里埋怨起对方，可是仔细一想又发现对方态度并不强硬，事情最后会发生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拒绝。每次都不知不觉就默许了对方，这算是共犯吗…… “所以呢？” 纪清依越想越觉得自己太纵容对方，事情才会逐渐发展成这样，心里又生出不满语气又有些呛人。 “这样你出来的话，我就能看见你了。” “我不出来。” “晾衣服得出来吧。” “你为什么要看我。” “碰见了就会看。” “那最好不要碰见。” 纪清依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在和对方进行幼稚的对话。 每次和这人交流自己都像智商下降了一样，为了一点无聊小事费力气去争辩。意识到这点以后，纪清依对对方无语，对自己也无语了，她不想再搭理让自己变蠢的罪魁祸首，转身进了屋里。 闻玙川只是笑着看闻玙川，反正对方所有的表现在她看来都是可爱的。 “水开了，你快喝。” 听到水壶上的按钮跳起的声音后，纪清依马上对闻玙川说。 没有招待过客人，也没有想过要招待客人，纪清依翻遍家里连个能给对方用的杯子都没有，最后只能拿出一个她用来吃泡面的碗给对方装水。 “刚煮好就让我喝啊。” “嗯嗯，快喝。” “会烫死的。” “没关系吧。” 纪清依面无表情地说，希望对方能马上离开自己屋子的急切心情摆在脸上。 稍微学一下看人脸色吧，不对，应该是学一下在看懂对方脸色后，为对方脸色能好看些去做点事吧，比如说现在马上喝完水，然后快速滚出去之类的。 纪清依看着闻玙川真诚地在心里祈祷。《 》 13、做饭 闻玙川捧着泡面碗，里面装了半碗开水，没这么快冷，还冒着热气。 纪清依看着面前为难的人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又善解人意地给对方宽限了几分钟。 …… 这是什么限时喝热水比赛吗？先不说这种比赛是否存在，就算存在闻玙川又为什么要比。她把碗放回桌上，笑着说还是等水凉一点再喝，纪清依看着对方故意拖时间要留下，但又找不到马上把人赶出去的理由。 “你还有什么事吗？” 又等了几分钟，纪清依忍不住开口问。 “没有就不能闲聊吗？” “不能。” “为什么？” “你这么闲吗？” “最近确实无事可做。” “去工作啊……不是连配送费都付不起了？” 纪清依终于找到了可以攻击对方的地方，故意拖着古怪的尾音问到。 “嗯……虽然不富裕，不过还可以撑一段时间，暂时没找到工作。” 闻玙川并没有在意纪清依古怪的语气，只是笑着说出现在的情况。 “诶？那之前的工作……” 纪清依本来还很得意，以为会看见对方难看的表情，没想到会听到自己的回答，愣了一下。她以为对方只是说笑装穷而已，没想到对方是真的失业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无业游民吗？ “之前去热带雨林拍摄的时候摔断了腿，以后就不太想再去冒险了。” 闻玙川看了眼窗外好像是在回忆的样子，过了一会又突然解释起来。 “啊，很严重吗？” 纪清依脱口而出。 “养了几个星期，现在已经没事了。” 闻玙川看着面前露出一点担心神色的人，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压着嘴角。 “这样啊……” 纪清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记得闻玙川说过最喜欢的就是去各种地方拍摄不同的风景，越是险峻的地方，她越觉得有趣，现在因为受伤的原因放弃了这点……对方心里会难受吗？纪清依不想在这件事上打击对方，也就没再像刚才那样阴阳怪气。 “当时非常疼。” 闻玙川靠近纪清依，微微倾身，笼罩着对方，纪清依感受到视野变暗，抬起头，对上了闻玙川的眼睛，对方委屈地看着她说。 “诶……” “摔下去的时候，这里被刺穿了。” 闻玙川又指了指腿上，垂着眼，又表现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那现在也要好好注意啊。” 纪清依听到对方这么说，想象到对方受伤的场景又有些心软，她不太会安慰人，只是声音变得柔和了些，没再那么冷漠。 闻玙川看到对方担忧的样子，嘴角压不住，又满足地笑起来，而且马上得寸进尺。 “现在已经没事了，就算要做什么激烈点的运动也没问题。” 闻玙川一贯的作风就是不识相，对方语气好点，她就语气暧昧得又开始了。 “那就好……嗯？” “怎么了，要一起吗？” “一起……什么？” 纪清依的语气又变得冰冷起来，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她十分怀疑对方说话的用意。 果然不能对这人说什么好话，纪清依想。 “我是说……我们找个时间去爬山吧，之前说好的但一直没去过。” 话题转换得太快，纪清依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会她才想起来闻玙川在说什么。 她们的确说过要一起去爬山，这也不算什么特别郑重的约定，只是纪清依有天刷到云雾缭绕的视频，突发奇想得来了一句想去爬山，闻玙川马上就应下了，说等两人有时间就去。 但闻玙川很快就忙了起来，经常跑去其他地区拍摄，纪清依又只有周末有空，重合的休息时间不多，走得太远嫌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再后来闻玙川直接搬去了其他城市，两人更是连面都没见过，这个约定也就被纪清依遗忘在了脑后，现在闻玙川竟然又提了起来，她有些惊讶。 这是恋爱时的约定，可是她们已经分手了，这样的约定还有什么意义呢？ 纪清依看着对方，没有回应。 如果说闻玙川刚才胡扯那么多，然后故意说出受伤的事就为了让自己心疼，然后顺势引出一起爬山的话题的话，那纪清依真的想马上让对方滚门外。 “已经快到中午了。” 纪清依看了眼手机，其实才十点多，但她还是这么说了。这么明显地提醒对方自己在赶人，应该看得懂吧。 “嗯，是吗？” 闻玙川也看了眼手机，应了一声但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她对纪清依的提醒视而不见，纪清依只能无语地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 “快喝完你的水，你该回去了。” 纪清依敲了敲桌子，很不耐烦的样子。 “嗯。” 闻玙川应答着，拿起碗喝了一口。 纪清依以为对方终于听话了，松了口气，她已经做好回床上躺着的准备，打算等对方打道回府后，就马上冲进房间。 然而闻玙川又突然地开了口。 “快中午了，也该做饭了吧。” “……是啊。” 纪清依不知道闻玙川又想说什么，不过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只要回绝就好了。纪清依这么打算着。 “你不会做饭的吧。” “我会点外卖。” “生病还吃外卖。” “那又怎么样？” “不如和我一起吃。” “那还不如我自己做饭。” “你有食材吗？我看看冰箱。” 闻玙川说着就要走去厨房。 “……” 当然没有，但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纪清依真想大叫一声，但这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所以她只是在原地沉默了一会。 “你想说跟我无关吗？” 闻玙川走了两步就倒了回来，笑着看纪清依。 “难道我们有关系吗？” 纪清依本来自己都把话憋了回去，可是闻玙川又自己走回来开了口，她当然忍无可忍，直接反问回去。 “我们现在确实也没什么关系。” 闻玙川思考了一会说。 “以后也不会有。” 纪清依瞪着对方。 闻玙川忍不住笑出声。 “可是我现在说的不是我们的关系啊，我只是想监督你好好吃药而已，吃药之前当然也得好好吃饭啦。” “……”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指我们的关系？纪清依一时失语，她意识到自己的确在思维上跳跃了，直接从吃饭与对方无关这件事延伸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上。 …… 这样脱口而出，显得她好像很在意这点一样。太糟了，这种对方平a一下，自己就把大招全交了的感觉。 “我下楼下买菜，你也快回去吧。” 纪清依沉默了一会，直接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内容主旨倒是没有变化，还是赶对方出门。 “我陪你去。” 闻玙川漫不经心地笑着，又跟着对方一起出门。 纪清依看着甩不掉的人心里只剩无语，但是闻玙川以她也要去买菜为由，跟着纪清依下楼，这又不是她私人的领地，她总不能拒绝对方走进电梯。 __ 买完菜回去的时候，纪清依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对方的纠缠，但闻玙川的脸皮比她想得还要厚，她在用钥匙开门的时候，这人没有回去隔壁，而是又跟在了她后面。 “你该回家了。” 纪清依忍不住转头对闻玙川说。 “我要监督你按时吃药呀。” “根本不需要你监督。” “可是今天早上就是我提醒你，你才想起来的。” “……我现在记得了。” 毫无反驳的余地，纪清依只能闷闷地说。 “你身体不舒服，做饭也太累了。” “……所以呢？” 纪清依等着对方的下文，想听听对方又要为了进她屋里，说什么借口。 “所以，我帮你做饭啊。” “你怎么这么喜欢当免费劳动力。” 纪清依无奈地说。 “最近想要努力评上热心助人的良好市民称号，听说有奖金。” “……” 纪清依听着对方胡扯又瞪了对方一眼。 “反正你又不亏。” 闻玙川被瞪了一眼也毫不在意，说到底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讨人嫌的自觉，总是不管不顾地凑近纪清依。 就像现在她又俯身靠近，眼睛弯起来，嘴角也上扬着，这张肆意张扬的笑脸和记忆里如出一辙，但在现在的纪清依看来，对方只有欠打的份。 不亏啊……纪清依面无表情地看着凑近的笑脸，心里想着对方的话。 好像的确不亏。反正都已经在闻玙川家里住过一晚了，纪清依也不怕再和对方共处一室，她只是不想看见闻玙川所以才一直把人往门外赶，但如果闻玙川要给她做饭的话……纪清依舔了舔唇，对方的厨艺确实不错，免费的午餐啊…… “那，好吧。” 纪清依装模作样地勉强答应，实际上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有人帮忙做饭还要一副不满意的样子，纪清依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了，但想到本来就是对方主动的，又不是她强迫对方，反而是对方强迫她，她也就没再在意。 闻玙川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热心市民，除了纪清依的身体健康外，其他的，诸如态度之类的东西，她都没所谓。 闻玙川跟着纪清依进了门，就像她是屋子的主人一样，熟练地走到厨房开始做饭。 纪清依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又觉得有些怪异，想着要不要去帮下忙，好歹这里是她租的房子。但她跟闻玙川说完以后，对方只让她出去好好坐着，于是她也就心安理得干脆坐享其成。 客厅里连个坐垫都没有，纪清依不想坐冰冷的凳子，干脆回了房间。虽然不困，但她还是马上躺上了床，温暖的被窝就是天堂，纪清依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慰藉就来自这个小窝。 跟对方吵了一上午，连头疼都忘了，现在一个人安静下来晕眩才再次袭来。纪清依把头闷进被子里，试图用缺氧让感知能力下降的方法来驱散头脑的不舒服。 然而她还没有成功就听见了敲门声。 “纪清依。” 她听见闻玙川隔着门叫她，但她懒得下床，直接让对方开了门。 “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吗？” 闻玙川蹲下，靠在她床边，纪清依刚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就对上了装作无辜的眼睛。《 》 14、情绪 ……？ 外面是有什么洪水猛兽吗？一个人待在外面又怎么样？ 纪清依坐了起来，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但还是没办法做出友善的表情。 “你是小孩吗？一定要人陪？” 本来打算看在对方做饭的份上语气好点，但出口就成了呛人。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纪清依想，任谁听到对方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都会感到无语吧。 “但陪伴属于人类的正常需求，和大人还是小孩没有关系。” 闻玙川可怜地说道。 纪清依看着这人认真胡扯的样子有些想笑，但她忍住了，脸上还是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该怎么反驳呢……纪清依思考着。 “可是，你是人类吗？你……” 过了一小会，纪清依终于开了口。 她这次终于友善地笑出来，只不过友善的只有笑脸而已，话语仍然阴阳怪气，而且攻击力显著提升。 “……我去做饭。” 闻玙川打断起来纪清依还没说完的话，虽然对方可能只是单纯想骂她，但骂完也不能保证这个话题不会继续下去……现在就解释的话也过太麻烦，而且实话实说也只会被当成精神病，闻玙川这样想着，没有再继续逗对方的话题，而是有些心虚地站起来，选择了更加正确的做法。 纪清依看着对方走出门的背影终于笑出了声。你不是神仙吗？她还没问出这句，对方就走了，这种时候总算识相起来了啊，纪清依感慨着。 总算看对方吃瘪一次，纪清依满意地又钻进了被窝，心情愉悦起来，头晕的感觉都少了一点。 __ 闻玙川说吃饭了，纪清依就出了房门。 刚从房间里出去就闻到了香味，她很久没自己下厨了，每天都是速食或者冷食，现在在这间平常的屋子里闻到不平常香味，她突然感到有些微妙。 “过来吃吧。” 闻玙川对纪清依说，俨然一副房子主人的样子。 纪清依懒得再呛对方，识时务者为俊杰，是时候该吃饭了。 菜都是家常菜，虽然普通，但是新鲜菜味道比预制菜好得多，纪清依这两天感觉胃都被净化了一样，舒服很多。 喝了点番茄鸡蛋汤，酸酸甜甜的，开了胃，总算能好好吃饭。纪清依对这顿午饭很满意，但她还是吝啬着夸奖，只有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 闻玙川注意到纪清依表情的变化，故意盯着不坦诚的对方。 “好喝？” “难喝。” “那别喝了。” “凭什么？” “这是我买的番茄。” “鸡蛋是我买的啊，大不了我待会付你菜钱和人工费。” “哦……付钱也要喝，这还觉得难喝吗？” “……随你怎么说。” 怎么老是说不过对方，纪清依用筷子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碗，刚刚好不容易才堵了对方嘴一次，现在又被对方扳回了一城。 闻玙川不知道纪清依心里的暗自较量，但能看出纪清依的不满，也许她应该马上哄对方，可她看着对方生气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两声，后果当然是得到了对方更加凶神恶煞的表情，不过在她看来只有可爱就是了。 这样挺好的。闻玙川笑着看纪清依想，对方的表情比刚重逢的时候丰富多了，虽然说好像大多都是负面的情绪……不过只要有心情变化就是好的，会讨厌人的人总不可能断情绝爱吧。 只要还有情感纪清依就没那么快回去……就能继续留在这里。 这些事对于暂时认知里只有人类社会而且只觉得自己是普通人类的纪清依来说太超现实了，就算说了对方也不会信。除非能找回记忆，可是没有达成回去的条件就想不起来，在纪清依面前展示神力也是行不通的，因为这样会被发现……完全无解，闻玙川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待在纪清依身边，努力避免纪清依失去情感，好让对方能停在人间更久些。 虽然很荒谬，但的确就是这么回事。闻玙川是神仙，纪清依也是。 而纪清依现在是人的原因是，她在渡情劫，只有彻底放弃与情有关的执念，内心归于平静才能重回天界。 这种话说出来纪清依只会觉得她该去看脑科了，闻玙川叹了口气。 …… 总之现在还是避免聊起分手原因吧，闻玙川无奈地想，毕竟她还没有编出能让对方理解的合理解释。 “吃完了。” 纪清依把碗放下看着闻玙川，按理说吃完饭这人也该走了，她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留下的理由。 “等会记得吃药。” “我当然记得。” 纪清依视线从对方身上收回，虽然有些心虚，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地回应对方。 “嗯，你记得就好。” 闻玙川没跟纪清依呛，反而一副很善解人意样子应和着她，又是哄小孩的语气，这反而更让人不爽。 “怎么了？” 闻玙川问。 算了，如果这也要吵起来的话，那自己也真的太幼稚了。纪清依这样想着，虽然还是觉得对方欠打，但又不想去做费力的麻烦事。 “没事。” 纪清依轻轻叹了口气应完，拿着玻璃杯去倒水，喝药。 “你不是说没有杯子吗？” 闻玙川盯着纪清依手上的玻璃杯。 “我是说没有给你用的。” “分这么清吗？” “不然呢？” 纪清依听到对方的发言，困惑地看着对方。 “没事。” 什么没事啊……纪清依看着对方说也不说下去，脸上又一副落寞的样子心里生出一点不满。 对方装多了，她就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呢。 “感觉好点了吗？” 闻玙川突然转折了话题。 “刚吃完药哪有那么快好。” “还很难受？” “那也没有。” “看看有没有退烧。” 闻玙川说完又直接试了试纪清依的体温，纪清依也没躲，反正只是手在额头上贴一下，她懒得挣扎。 “应该好了。” “确定吗？我还有点头晕。” 纪清依说着又拿体温计测了下，结果确实是已经退烧了。怎么感觉得这么准，纪清依有些疑惑。 “你看，我说得对吧。” “……谁知道你是不是猜的。” 纪清依沉默了会说。其实她以前就发现了，虽然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但的确有些时候会巧合得有些奇怪，闻玙川说话做事总像早有预料一样……比如说，在她发烧的那天中午，闻玙川出现在了公司楼下。 …… 该说是缘分还是倒霉的巧合呢？纪清依总是能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时候遇见对方，然后两人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联系。 算了，再想下去又怎么样，就算真的有缘分，现在也应该被斩断了，纪清依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应该离闻玙川远点，她实在不喜欢也不想成为和前任纠缠不清的人。 “你该回去了。” 纪清依又一次直白地下了逐客令。这次闻玙川的确找不到借口留下了，离晚上还太久，她总不能说留下来给对方做晚饭。 “好吧，你要好好休息。” 闻玙川没再拒绝对方的提议，只是又叮嘱了纪清依一句。 不需要你关心。纪清依想这么说，可是这两天她已经接受了太多对方的关心，现在再来拒绝实在奇怪。于是她又把话吞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最后在把人送到门口的时候别扭地说了句谢谢。 闻玙川在门外看着她，眼睛又微微眯了起来，黑色的眼睛像是漩涡一样，看着看着，渐渐就会迷失其中，想要放任自己顺从。纪清依不想看那双眼睛，照旧移开了视线，不知不觉地盯上对方的嘴唇，但这就更加糟糕，因为她看见对方嘴角又上扬起来。 “我走了，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闻玙川笑着，突然语气温柔地说。 只是一墙之隔的邻居而已，却故意说得好像永远不能再见一样，纪清依怔了怔马上明白对方只是故意胡言乱语想让她舍不得而已。 “你不在，我当然会很好。” 纪清依说完就马上把门关上了。 安静下来以后，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古怪。为什么会生气呢，单纯因为闻玙川无聊的作弄……还是说她不喜欢这种预示着离别的话。 …… 不应该啊，她们本来就迟早会分开，就像之前一样。以前还算是有恋爱关系支撑着，现在又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离别只会来得更加猝不及防，也许哪天她一起床就会发现，对方已经从隔壁搬走了。 既然能想象到这种结局，就不应该投入什么，或者抱有期待。 纪清依这样劝告着自己，但还是有些莫名地失落，她对自己的情绪越发不能理解也不能掌控，她只知道这些比平常激烈太多的情绪都是闻玙川带来的。 从对方出现的那一刻起，她死水一样麻木无聊的生活才变得有一丝生动。虽然她不觉得这是好事……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总是被闻玙川牵引着情绪。 头好晕，纪清依突然又难受起来，于是又跑回床上躺下。刚刚觉得温暖的被窝，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可是现在却觉得不如刚才舒服。 情绪不能改变客观存在，可是却能改变主观的感知。纪清依沉闷地想着，记忆不可抑制地涌出。《 》 15、谢谢 纪清依睡两个多个小时，中间模模糊糊地听见消息提醒的声音，醒来了几次，但接着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越睡越困，醒来的时候还是疲惫不堪，怕晚上睡不着觉，纪清依只能挣扎着起了床。 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纪清依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上，呆愣了一会突然感觉有些奇怪，向窗外看去，发现上午还灿烂的阳光此刻已经消失殆尽。 又要下雨了吗？纪清依怔怔地想着。 过了一会她才想到应该看一下手机，刚点开又是闻玙川铺满屏幕的信息。也好吧，好歹不是工作上的事，纪清依叹了口气，有些好笑地认命一样点开了聊天框。 都是些「又睡着了吗？」「晚上想吃什么？」「好像又要下雨了。」之类的无聊话语。喋喋不休，但也没有逼她回应的意思，像是在自说自话。要是在以前，她一直不回应的话，闻玙川肯定已经装着可怜问“为什么不理我”了。 纪清依叹了口气，每次都会忍不住拿现在的闻玙川和以前的闻玙川对比，自己真是疯了。 「我晚上自己煮。」 纪清依发完这一句下了床，去用冷水洗了个脸才清醒些。 客厅通往阳台的门又忘了关，纪清依经过的时候看见外面灰青色的天，只是刚刚洗脸的一会功夫，天色就变得更暗了。 看了眼天气预报，果然再过几个小时就有小雨，明天也是差不多的天气。 好不容易的周末，就要在这样讨厌的天气里度过吗？纪清依在心里抱怨着，不像之前只是烦躁，她还有些莫名的情绪。 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事，纪清依叹了口气心想着不管了随便吧，反正她又操控不了天气，再不满也没用。 虽然是白天，可是屋里已经昏暗得看不清东西，纪清依开了灯，这个空间才重新变得明亮。黑暗消失了，但阴冷的潮湿感还是顺着空气流了进来，纪清依只好又穿上一件外套。 她去关阳台门的时候，细密的雨水已经被风吹了进来。还没走到外面就被雨水碰到了，纪清依无奈地抹去湿润的凉意。 「下雨了。」 纪清依刚打开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就又看见了闻玙川的信息。 是啊，下雨了。纪清依看着玻璃外的落在阳台上的雨水想，她还晒着两件衣服，幸好晒在有挡板的地方。 「看电影吗？」 闻玙川又发来一条消息。 下雨和电影有必然的联系吗？纪清依在输入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 关上了玻璃门，屋里和外界隔绝，她已经听不见敲在栏杆上的雨声，可是却觉得还身处雨中。下雨和电影没有必然的联系，可是会让她的思绪从现实中的雨水飘向过去。 昏暗的空间，雨水落地的声响，电影里的人低声宣诉说爱意。她们就靠在舒适的沙发上，相拥，轻吻，慢慢的，屋外的雨声就被彼此的呼吸盖过。 「不。」 纪清依从结束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时才回复对方。 「为什么？」 「不喜欢看。」 「是吗？」 「嗯。」 无意义的对话进行到这里就够了，拒绝完对方的邀请，又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六点了，纪清依打算去做晚饭，免得闻玙川又以她没有晚饭吃为借口突然让她过去，或者自己跑过来。 __ 纪清依做完饭才再次拿起手机，看着对面发的一堆没营养的话，只回了一句。 「我已经做好了。」 发完刚想放下手机，马上又看见对方的消息。 「那我可以去吃吗？」 「一人份。」 「好吧。」 闻玙川发过来一个委屈的哭泣表情，纪清依看了才不会心软，她只觉得好笑。 今晚总算可以清净了吧。纪清依满意地想着，她刚坐到餐桌上，夹起一片白菜，正要开始吃饭，下一秒就听见了敲门声。 不是说了没你的份吗？纪清依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刚想质问一句，映入眼帘的是闻玙川端着的一个冒着热气的锅。 “诶？” 纪清看着还在冒泡，翻滚着的汁水，愣了愣，小心地退后了一步。 闻玙川就顺着对方退后的这一步，走进了屋里。 “一个人吃不完，一起吧。” 浓郁的香味已经飘进了屋里，纪清依看着被深色底料浸得饱满多汁的牛肉，咽了咽口水。 这个没办法拒绝啊，纪清依舔了舔嘴唇想。 “好吧。” 纪清依语气有些勉强，但行动上直接给闻玙川让了路。 虽然这样好像有些没骨气……可是反正自己也不亏吧。纪清依没有了一开始的纠结，她已经吃了好几顿，再多一顿也没关系。她盯着炖好的牛肉，心想如果每次都是这样的话，就算被多打扰一会也没什么关系吧。 闻玙川把锅放到桌上。 加了红酒，肉已经炖得软烂，纪清依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 这样就被拿下了吗？ 怎么可能。纪清依一边把肉塞进嘴里，一边想着，她可以付钱，只是对方不愿意收，那她当然只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美食啦。只是吃顿饭而已，什么也说明不了。 说服了自己以后，纪清依吃得也更开心，她吃得不多，但每一口都很满足，这样就足够了。 纪清依吃了会才发现有些不对，闻玙川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没再絮叨些无聊的事。她抬头看对方一眼，发现对方在盯着她笑，好像看见她吃就很满意一样。 这种气氛有些奇怪吧……纪清依把目光收回，继续看着碗里的肉。不管怎么样，先吃完再说吧，纪清依最后做出这个决定，她打算先无视对方的视线，再无视这种古怪的氛围，低着头只看锅和碗，对方要做什么又怎么样呢？总而言之，先吃饭吧。 闻玙川看着埋头逃避的纪清依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刚才看到对方终于露出满足的表情，忍不住多看了会而已。 想要通过对视让情感升温是不可能的，因为纪清依会马上把视线移开，虽然移开以后她会故作镇定地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下意识的反应太过明显，闻玙川当然看得出对方不敢看她，如果是暧昧的时候她肯定要犯下贱，对方越不敢看她，她就越要逼对方看，可是现在，为了不被对方彻底避开，闻玙川只能不得已地暂时收回了视线。 “谢谢你。” 吃完饭，纪清依由衷地感谢对方。 “……” 闻玙川看着纪清依真诚地道谢，但总觉得对方更像是在向炖肉道谢。 “道谢也不好吗？” 纪清依难得看到沉默的对方奇怪地问到。 “好敷衍啊，不够真心。” 闻玙川本来想说不用谢，这么疏远，但是说出来的时候又忍不住改了口。 “……那要怎么样？” 这样还不行吗，明明昨天她一句没谢对方也不会说什么，果然和这人说话态度就是一点都不能好，不然对方只会得寸进尺。纪清依这样想着。 “嗯……至少道谢的时候，看着我，而不是盯着桌上吧。” 闻玙川轻笑着说，她又看向了对方，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点一点试探纪清依能接受到哪种程度。 纪清依对视的一秒就马上躲开，但她发现这样就正中对方下怀，因为她很快就听见了对方的笑声，所以只能又别扭地把视线移回来，看着对方。 …… 视线交汇，没有一点旖旎的感觉，只有较量。这是纪清依单方面的较量，因为对方还是那副微微眯着眼笑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只有纪清依在把这当成一场比赛。 只是过了一会她就落了下风，古怪的感觉遍布全身，甚至有点难受，她盯着对方漆黑的眼睛，像是看见一潭会吞人的深水，感受到危险。 “说谢谢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纪清依终于放弃了这场单方面的比赛，一边说着一边不自然地起身走向客厅里。 “嗯嗯，不想怎么样。” 闻玙川看着对方的背影发笑，但语气还是柔和了些，乖乖去哄人。 “……” 听到这种语气更加觉得不自然，想呛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自己闷闷地站了会。她背对着闻玙川，过了会从玻璃上看见对方收拾饭桌的倒影。 对哦，还要收拾，仔细一想中午好像也是对方洗的碗，这里好歹是自己住的地方，而且自己还白吃一顿饭，现在应该轮到自己收拾了。这样想着，纪清依收起不快又走了回去。 “我来吧。” 纪清依说。 “你去吃药。” 闻玙川拒绝了她。 “……” “又忘了？” “……没有。” 确实又忘了。纪清依吃饭前还记得，但吃完又忘了，这只是很平常的事，但又让闻玙川找到了笑她的地方。 “水也没煮吧？” “……我现在去。” 纪清依只好又去拿水壶煮水，这样收拾的工作又落到了闻玙川身上，不过闻玙川毫不在意自己多了份工作。 真把自己当热心市民了啊……纪清依按下按钮时想着，这样自己会不会欠对方太多呢？对方除了分手时提了个抽象理由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不，这种断崖式并且没有说清原因的分手本来就问题很大吧，只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而已。 …… 算了，反正我又没有逼她。纪清依叹了口气，又做出了对彼此之间产生莫名其妙的联系这件事视而不见的决定，如果每件事都要弄清楚的话也太麻烦，太累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不明不白好像也没什么坏处……不需要明确的身份，就像这样自然而然地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头还晕吗？” 纪清依吃完药听到对方问她。 “还好。” 看见你才会头晕。纪清依心里想着，这次不是故意为了埋怨对方而胡说八道，这是真的，每次看见对方都头脑晕乎，脑子好像被抽空了一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不知不觉中顺应了对方那么多，并且还不厌恶吧。 “还有一次药，你要记得吃哦。” “我会的。” “别赖床不起来。” “不会。” 虽然表面上这么肯定地回应对方，但纪清依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真的要为了吃药而早起吃早餐吗，好不容易的周末，不能睡到十二点有什么意义。 闻玙川看着对方有些心虚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只是应得好听而已，实际上心里肯定在想着等她一回去，哪里还管得着。不过她看纪清依确实好得也差不多了，也就没说什么，爱睡懒觉睡吧，最后一次晚点吃也行。 “你……还有什么事吗？” 吃的时候就迎着人进来，吃完就赶别人走是不太好，但纪清依实在想不到对方还要留下来干什么。 “没有，不过……” “不过？” “明天有空吗？出去玩？” “……没有。” 我们是可以一起约着出去玩的关系吗？纪清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虽然说她已经在对方屋里住了一晚……并且吃了对方做的几餐饭……但这都是不得已的，对吧？相比起这些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事，约出去是不是太刻意了一点。 “哦，这样……有约了？” 纪清依看着对方又垂下眼睛，惯例地装起可怜，刚想要再次冷漠地回绝打断对方的表演，又突然听见了后一句。 “问这个干什么，这很重要吗？” “有点。” “是吗？” “有约的话，你就不能和我出去了。” “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没人约我，我也不会和你出去。” “……” 无懈可击的回答，闻玙川看到纪清依为攻击到自己而微微笑起来的样子，嘴角僵了一会才恢复正常。 好吧，今晚就到此为止吧，再强硬地待下去就不礼貌了。 闻玙川又端着锅往门口走，短短的几米距离，走得一步三回头，好像两人很久不能再见一样。纪清依只好跟着她走上去，这样闻玙川才恢复了正常的走路速度，很快就到了屋门口。 就在隔壁还要人送，就算是热恋中的情侣也没那么过分吧。纪清依叹了口气，想对方真是没救了，但一想自己竟然也选择了顺着对方这么做，又心情复杂得觉得自己也是无可救药。《 》 16、小猫 夜里下起了大雨，雨水击打玻璃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屋内，纪清依听着落雨声思绪逐渐模糊，一点一点陷入梦境。 起床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是灰青色的，大概很快又会下起来吧，纪清依看着窗外想。那也没有办法，现在就是下雨的季节，雨水总是源源不断的，甚至在马路上都能汇成河流。 闻玙川非要在这种时候出现……纪清依又叹了口气，她最近叹的气实在太多了，可是这些事只让她无可奈何，很难真正地去生气，因为根本找不到是谁的过错，只能怪罪于命运。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是时候准备午饭了。本来想直接放下手机，但看着红点难受，最后还是点进了聊天框。 「想吃什么？」 看了眼时间，就发在半分钟前，现在回和秒回也没什么区别，稍等会再回复也没关系吧。于是，纪清依没有理会而是下床洗漱，收拾好才再次点开聊天框。 「已经吃完了。」 事实当然是还没有吃。 纪清依撕开泡面的包装袋，把面和调料一起放进碗里就去煮开水。 刚按下煮水的按钮，她就听见了敲门声。要不要这样啊，纪清依啧了一声，还能不能有清净了。 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一看，果然是闻玙川。 “又有什么事吗？” 纪清依还是开了门。 “不是说吃过了？” “对啊。” “那怎么有泡面味？” “你是狗吗？” “那你喜欢狗吗？” “……” 纪清依听到对方的话沉默了。 “蛋糕。” 闻玙川看对方表情无语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晃了晃手上的小蛋糕。 纪清依心情复杂地看着对方，她实在搞不懂对方这种好像把投喂她当成工作一样的奇怪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用，你自己吃吧。” “我吃过了。” “那你留着晚上吃，这么穷了，就别乱花钱了。” “……” 纪清依又把门关上了。 总算成功地把对方拒之门外一次，纪清依对自己满意了点。 虽然闻玙川没再继续敲门，但聊天的信息还是没有消停。 一连串的哭泣表情过后，又发了语音过来，可怜又委屈的语气说：“又讨厌我了吗？” 什么叫又啊，明明是一直都讨厌。纪清依在心里反驳着对方的话，可是听着语音又莫名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回应，最后回了一句。 「我要吃药了，吃不了蛋糕。」 给理由了，已经算是在哄对方了吧，纪清依想。她一点都不想做这种事，可是闻玙川确实给她做了两天饭，所以她还是这么说了。 闻玙川总算安静了，回了一句「那你要好好吃药。」以后就没再发过信息。 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纪清依忍不住猜测起来，这样被拒之门外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不过这样不是更好吗，她们本来就应该少些交流。纪清依总算得到了安静的一天，没有了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也没有消息不断的打扰。 她刚吃完药雨又下了起来，雨滴落在阳台的铁栏杆上发出吵闹的声响。她拉上了窗帘，屋里变得黑暗，看不见外面的景象。 纪清依又回了房间，现在变成了雨水击打玻璃的声音，她又拉上了窗帘再次让屋里陷入黑暗。她不想听见雨，也不想看见雨，但有风吹进来，掀开一条缝隙，黑暗的空间里就透进来一点光，也不亮，但却打破了平衡。 纪清依这才发现窗户没关好，于是她只好又站起来，走到窗台拉开了窗帘。 外面的天是灰黑色的，可还是比屋里亮，雨水从窗外飘进来，纪清依脸上又多了抹凉意。她看着外面发呆，雨水顺着玻璃流下，留下扭曲的水迹，玻璃模糊不清地倒映出她的脸。她已经清醒了，可是突然又恍惚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实际上她也不应该在想什么，今天没有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最糟糕的也只是天气而已，可是她却突然觉得有些难受。说不清楚从何而来，只有沉闷的心脏能证明这种情绪的确流经了身体。 真是莫名其妙。 纪清依把窗户拉回来，上了锁，再次把窗帘拉上。还是有零零碎碎的敲击声，但比起刚才已经安静了些。 她坐在床上，刚吃完就睡也不太好，但她什么也不想做，刷了会视频，越刷越难受，总有一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可是她什么也没失去啊，现在就是她最平常周末而已。 …… 没有信息。纪清依看了眼微信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贱，只能赶紧退出掩饰自己的期待的心情。 __ 纪清依度过了安静的一天，她想看会悬疑电影，看不进去又改成了合家欢喜剧，但每次看到一半就完全记不得前面的剧情。她根本不能投入，因为思绪早就漂走了，和久远的记忆纠缠不清。 纪清依又叹了口气，沉闷的心情演变为焦躁，现在又变成了无力。她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直到晚上她才收到闻玙川的信息。 「我有点事要离开两天。」 纪清依本来想着这人是不是又要找什么理由过来，看到文字之后感觉喉咙哽住。 有点事？不是工作上的事，还能是什么事呢？不对啊，有就有，跟我有什么关系。纪清依放弃了思考。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怕你找不到我会担心。」 「……不可能。」 「那你自己好好的，别又生病了。」 「不用你提醒。」 闻玙川没再回复。 纪清依看着自己发的话，好像太过冷漠，她有些后悔，但又觉得这样才最好。 走到阳台收昨天的衣服，忍不住看了一眼隔壁，发现已经熄了灯。 已经走了吗？这么着急的事…… 纪清依突然感觉心脏更加沉闷，但只是提醒自己别去在意，对方的事早就已经和自己无关。 __ 纪清依今天到公司的时间早了一点，在几乎每个人都踩点到的办公室里这有些不同寻常，但更不同寻常的是竟然有人来得更早。 “早上好。” “早。” 纪清依笑着跟沈希照打了个招呼，心想不愧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上班还这么有激情。 “周五怎么突然走了？” 还没到工作时间，沈希照凑过来闲聊。 “后面感觉实在是很不舒服，就请假了。” “现在好了吗？” “好了。” “那就好。” 沈希照笑着说。 纪清依也笑了笑，她以为聊天到这就该结束了，但沈希照没有回去的意思。 “我本来还想问你周末有没有空的。” “诶？” 纪清依疑惑地又抬起头看着对方。 “听说附近有个寺庙求签很灵，想去玩一下。” “啊？” 纪清依一头雾水地看着对方，眼神更加迷茫。 “一个人没意思，想问你想不想去。” “啊……这样啊，寺庙的话……不太了解。” 纪清依含糊地回应着，虽然她之前总是想着要不要去哪烧烧香去去晦气，但也仅限于想想，没打算真的去实践。 附近有名的寺庙吗……完全没有印象。 “其实出名的也不是寺庙，主要是里面有很多猫，这点挺特别的。” “啊，猫吗？这个好像确实听过。” 纪清依突然想起来之前刷到过有一座很多小猫的寺院，寺院内救助流浪猫的视频火起来以后，已经变成了打卡景点。 “你喜欢猫吗？” “……可爱的话就喜欢。” 纪清依笑着有些迟缓地回应，她总觉得很奇怪，虽然从聊天的内容来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沈希照直直地盯着她，她已经不太舒服地往后退了点，但对方又毫无分寸感地凑近一点，这让她感到有些难受。 “可爱？什么样算可爱呢？” “就是……” 纪清依突然感受到一种压迫感，甚至有些慌张。不管怎么说被比自己小的人逼到角落也太丢脸了，纪清依没顺着话说完，直接改了口。 “你凑太近了。” 纪清依说完后，沈希照总算说着抱歉退了回去。 “我觉得猫都很可爱。” 沈希照突然说了一句。 “嗯……确实呢。” 纪清依应着，心想要是太没距离感的就不够可爱。不过这点好像也不仅限于猫，而是对所有生物都适用吧…… “所以，之后要一起去玩吗？” “唔……再看看吧，不一定有时间。” 纪清依缓慢地说着，有些无奈的样子。 “嗯，那就之后再说。” 沈希照笑了笑走回了工位。 纪清依看着对方走回去的背影总感觉越发古怪，并不是因为对方像一个纠缠不清的后辈，而是……不知道，纪清依不知道这种感觉来源于何处，她只是有一种不该和对方走太近的感觉，硬要说的话，只能解释为直觉吧…… 纪清依自己也不太明白，不过很快就到了时间，她没空再去想这些自己怎么都弄不清楚的事，而是处理起了新的工作。 __ 处理完上午的工作，外卖也到了。 纪清依下楼去拿外卖的时候，看见了沈希照。对方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纪清依本来没打算靠近，但沈希照突然回头叫了她一声。 “清依。” 纪清依应了一声，走进看了眼才发现沈希照是在喂流浪猫，她有些惊讶，之前也没发现这里有流浪猫啊，虽然偶尔能看见一两只，可是这么一大群真是闻所未闻。 难道都是被沈希照吸引过来的吗，她看着拿着猫粮喂猫的沈希照想，但这也太多了吧。 纪清依还在胡乱地想着时，一只橘黄色的小猫突然走到纪清依旁边蹭了蹭她脚踝，接着就毫无危机意识地躺下，翻起白白的肚皮，好像想要人抚摸。 “它喜欢你。” 沈希照笑着说。 “诶……明明是你在喂东西给它吃。” 纪清依看着毛茸茸的小猫也没再有什么防备，连语气都变得柔软，有些惊讶地蹲下摸了摸小猫的肚子。 “对啊，真奇怪。” “是啊……” 虽然嘴上还在应着对方，实际上纪清依已经落进了毛茸茸的陷阱里，思绪已经停滞，脑子里只有真可爱真可爱。《 》 17、跟着 “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 沈希照看着在揉猫肚子的纪清依笑着说。 “是吗……” 纪清依摸着毛茸茸的小猫有些奇怪，她很少喂流浪猫，也从来没见过这只猫。 “也许你们有缘。” “缘？可能吧。” 纪清依有些好笑，这样的小事有必要解释为缘分吗？不过和小猫有缘也确实不是什么坏事，她没反驳。 又和沈希照聊了几句，纪清依就起身要回办公室，走到一半回头看了一眼，橘黄色的小猫也站了起来，对着纪清依的方向喵喵叫了几声。 这是再见的意思吗？纪清依好笑地对着小猫招了招手才走上电梯。 __ 下午又下起雨来，一直到下班的时间还没停。纪清依没来由地想到那群流浪猫，不知道它们有没有躲避的地方。 她走到楼下，把折好的伞打开。今天气温又降了，湿冷的空气穿透布料接触到皮肤，纪清依打了个寒颤。 坐车还是走路呢……纪清依正纠结着，沈希照突然出现在她旁边。 “回家了吗？” “嗯。” “开车送你回去？” “诶？那太麻烦了……” “不会啊，而且万一顺路呢？” 沈希照勾起嘴角说。 顺路……纪清依现在对这个词没什么好印象，她还是想要拒绝对方。 “要不去我家坐坐？” “啊？” 对方猝不及防的邀请让纪清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她好像明白之前的怪异感是什么了，除去对方好像目的性很强地接近她以外，对方聊天的内容十分跳跃，以及，对方的距离感太过神奇。 她感觉到沈希照快贴自己身上时无奈地想，如果对方是因为紧张或其他什么原因把控不好距离那也正常，但沈希照不可能是因为紧张，因为她脸上一直都呈现出一种完美的笑容。能做出这样的表情，却不能保持让交流对象舒服的距离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而且纪清依能看得出对方不是故意想要靠近她，而是好像根本不清楚正常距离是什么。 这个人跟人相处过吗？纪清依忍不住想。虽然这样的想法十分离奇，但她确实有这种感觉。 沈希照在一些细节的地方做得很好，比如时刻都漂亮的笑脸，比如适当的语言关怀，可是在一些更普通的方面却很不自然。 “不用了。” 纪清依僵着脸笑了笑，再次拉开距离拒绝了对方。 “……” 沈希照总算没再贴上去，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像刚才一样。 纪清依看着还在笑的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背脊发凉。但那种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就马上消失了，纪清依分不清这是是因为对方，还是气温。 “那就再见吧。” 过了一会，沈希照再次开了口。 “嗯，再见。” 感觉对方没有恶意，但还是这样直白地拒绝了对方，纪清依有些尴尬，只能尽量露出友善的表情回应着对方。 为什么每天都要应付各种麻烦事呢？看着沈希照走向停车场的身影，纪清依咬了咬下唇，最后又叹了口气，打开了雨伞。 喵。 是那只猫……纪清依听到声响，又走了几步，看见旁边的草丛里走出一只橘黄色的小猫，好像是中午摸的那只。 被雨淋湿了，毛都塌了下去，看起来很难受，那只小猫可怜地看着她叫了几声，听起来就像在呜咽。 纪清依看了两眼有些不忍心，但她没有养猫的打算，所以还是冷漠地决定无视，撑着伞继续向前走，但那只猫一直跟着。 已经走出两条街的时候纪清依回头看了眼，橘黄色的小猫还是可怜兮兮地跟在她后面，好像怕她赶走一样，看见她回头就马上躲进了草丛，但纪清依继续往前走，猫又会继续跟着。 走到单元楼下，纪清依终于忍不住回头蹲下，直视着那只小猫。 这次小猫没有躲开，而是快步走到她面前，身上的水淋了一地，一条歪歪扭扭的水迹就此诞生。小猫宝石般晶莹剔透的蓝眼睛十分可怜地看着她，纪清依看得有点心软，但她养不了猫啊，她只能养得起自己。 “你快回去。” “喵……” “……” 好吧，跟小猫说话有什么用呢？ 之前也从来没见过这只小猫，为什么对方会跟着自己走，难道真的是喜欢她吗……虽然被可爱的小猫喜欢，纪清依很开心，可是要养的话也太麻烦了…… 附近有什么流浪猫聚集的地方吗……纪清依思考了一会，没想到。外面还在下雨也不能把它赶出去吧。 什么样的人才能抵挡得住这样浑身湿漉漉的，还眨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幼小生物呢？ 纪清依抵挡不了，她深吸了口气，心想要是小猫跟着上电梯的话她就先收留一晚，等雨停了再放出去。等天气变好它就愿意回去了吧，纪清依只能这样推测着，毕竟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被猫黏过，她也不理解小猫的想法。 毛茸茸的爪子踏上电梯的那一刻，纪清依叹了口气，无奈又有些好笑地认了。 说到底也是她根本没拒绝小猫跟在身后，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她也只能暂时地对对方负责了。 __ 在外卖软件上点了猫粮和猫砂，纠结了会又在网上下单了其他必要用品。 虽然本来只打算收留一晚，不过万一自己改变了想法呢？反正也能退货，就先下单了。 小猫蹲在门口没再往前走，纪清依看过去它马上又喵呜喵呜地叫了几声，就像在对纪清依撒娇一样，但还是没有走进客厅。 是怕弄脏屋里吗？这也太懂事了，纪清依感到有些疑惑，不过想到可能是曾经有过主人的流浪猫又觉得也合理。所以是被遗弃了吗？纪清依又走到小猫面前蹲下。 小猫的四个爪子都是白色，虽然淋了水颜色有些暗，但看起来还是很可爱。它抬了抬爪子，又放下，一团圆滚滚的白色又扁了下去，贴在地上。 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纪清依认真地检查了一下小猫全身，它也乖乖地不挣扎，除了太乖了有点奇怪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啊……纪清依忍不住感慨着。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是真的要养，还是得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嗯？不对，明明本来只想收留一晚而已，怎么就变成要养了。 不行不行。纪清依在心里否认这个想法，养不了，以她怕麻烦的性格估计很快就会厌倦了，养一段时间再赶走会更糟，想要负责一点的话就应该从一开始就别让对方留下。 “就只能待一晚。” 纪清依盯着小猫水灵灵的眼睛说，虽然小猫听不懂，不过她还是故意装凶地说。 “喵喵……” 好可爱。 纪清依笑着站起来，想自己也是有病怎么还跟小猫说话，不过反正也只有她一个人，发发疯也无所谓。 纪清依不敢给小猫洗澡，只能拿吹风机小心地把它吹干了，怕着凉，又用一块小的旧毯子裹着。 看着又变得毛茸茸的小生物纪清依一边揉着它白花花的肚子，一边满意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还在拍照，纪清依突然看见了微信的消息，点开一看，又是闻玙川。 「在干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我还要报备吗？纪清依看着对方的消息不爽地想。 她本来不想回应，但又突然起了炫耀的心思，她记得闻玙川跟她提过想要养猫，只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 现在，我有猫了哦，虽然只打算收留一会，不过……纪清依想，反正总比对方要好吧。于是，纪清依发了一张小猫伸懒腰的照片过去。 「你养的猫？」 「是哦。」 「什么时候？」 「刚刚。」 「可爱。」 好敷衍的回复，可能是嫉妒了吧。纪清依满意地把手机放下，又去拿了个平时不用的盆给小猫放上猫粮。看着小猫吃东西的样子，又忍不住摸了摸猫下巴。 「能再给我看看猫吗？」 纪清依再次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闻玙川的消息。 「？」 「视频。」 这是什么拙劣的骗视频手段。 「不行。」 纪清依拒绝了对方，她看到对方显示了一会正在输入中，但等了好一会也没回复。可能编不出借口了吧，纪清依想。 「我明天晚上回去。」 又过了会，纪清依才收到对方的信息。那又怎么样？她本来想这么回复，但感觉这样的话对方可能又会装起可怜。最后还是决定冷漠地用一个字堵住对方的话。 「哦。」 纪清依没再看手机。小猫是吃饱喝足了，她也应该吃晚饭了。 之前的菜已经吃完了，回来的时候又忘了买，她现在已经懒得重新下去，所以只能又吃了泡面。 如果有人每天给她做饭就好了，纪清依想，毕竟她就是这么怕麻烦的人。 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她想起前几天的闻玙川，可是对方做这样麻烦的事总该有目的，她还不知道对方具体是为了什么。 要问清楚吗？问对方究竟是想复合还是想睡，难不成真的是善心泛滥，看她可怜？ 还是算了吧。纪清依叹了口气，问出口就意味着必须说清楚一切，包括往事。好麻烦，就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不是也很好吗？ 纪清依就以此作为借口说服了自己继续逃避着。《 》 18、聚餐 纪清依一觉睡醒，期待地看了眼窗外，发现天气仍然阴沉，还在下着雨。虽然不大，但是这样的天气，她也很难直接把小猫赶出去。 还要一段时间吗？可是天气一直不变好怎么办……还是找个能照顾流浪猫的机构送过去吧。纪清依思考着应对的方法，这时又听见了猫叫声。她关了房间门，小猫进不来，只能徘徊在门口。 “去吃早餐。” 纪清依赶着猫，收拾了一下给猫用的盆，然后倒上猫粮才开始洗漱。 出门的时候又给猫倒满了食物，换了水，这样就不会饿了吧。纪清依放心地出了门。 __ 又是一样繁琐无聊的工作。纪清依对着新的要求修改方案，痛苦地熬了一上午，到中午才总算可以休息一会。 “一起吃饭吧。” 沈希照又过来邀请她。 “嗯，好啊。” 纪清依想到对方说喜欢猫的事，也许对方知道哪里有靠谱的流浪猫收容中心。 “昨天我走的时候看见那只猫好像跟着你。” 纪清依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沈希照突然主动提起来。 “诶？你看见了？” “上车之前看到它跟在你后面，不过后来就不知道了。” “它跟着我回了家。” “是吗？” 沈希照好像有些惊讶地说。 “我养不了太久，你知道哪里能收留它吗？” “直接放出去不行吗？” “我觉得它可能以前是有主人的，适应不了流浪生活才会跟着我回去。” “的确，那只猫看起来没有其他猫这么潦草，像被打理过。” “所以才想送去收容机构，或者……找到它原本的主人。” “嗯……那真是大海捞针啊。” 纪清依听见对方的话叹了口气，所以说她才想找收容机构啊。可是她对这方面不了解，怕找到不靠谱的地方。 “这边好像没听说过……” 沈希照思考了一会说。 “这样吗……” 纪清依有些泄气，看来问对方也没用，还是得自己去找。 “不过上次说的那个寺院好像还可以收留哦。” “诶？那里有些泛滥了吧。” “但是游客多，猫肯定饿不着，而且还能享受明星待遇。” 沈希照笑着说。 “那倒是。” 那个寺院啊……虽然纪清依也想过，不过由沈希照提起总觉得很奇怪，像是被引导向那里一样……她怕对方又约她一起去玩，但沈希照没再开口。 这样擅自揣测了别人的心思，纪清依又觉得自己有些意识过剩，大概对方是真的只知道那里吧。 接下来纪清依不再提猫的事情，两人只是随意地闲谈着一起吃完了饭。 __ 到了下班的时间，纪清依本来以为可以马上回去，但突然被提醒说今天是聚餐的日子。 “清依不想去吗？” 沈希照越过其他说话的人，小声地在纪清依耳边说。 正在思考拒绝方法的纪清依毫无察觉，被突然靠近的声音吓了一跳，过了会反应过来才往旁边退了一步。 “抱歉。” 沈希照笑着说。 “没事……” 纪清依迟缓地回复。 “你不想去吗？” “也不是……还有猫在家。” 纪清依思考着这能不能作为离开的理由。 “但是晚点回去也没关系吧。” 沈希照好像很希望她能留下。 她已经拒绝了几次聚餐了，这次要不要稍微去一下呢……纪清依这样想着。 “你喜欢聚餐吗？” “凑热闹嘛。” 沈希照这么说，但纪清依觉得很不真实，她没觉得对方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反而觉得对方好像对和自己以外的人交流都没兴趣。 这倒不是纪清依自以为是，而是因为另一个同事交接工作给她时，问了一句她是不是和沈希照关系比较好。她疑惑地否认了，但对方说只看见过她和沈希照聊天。 “那还是去一下吧。” 过了会，纪清依叹了口气小声对沈希照说，因为她听见总监点了她的名，对方问她有没有空，今天又有什么不舒服吗。这是她上次没有参加的借口，这时候再用有些尴尬，于是她干笑了两声说没有没有。 可怜的打工人啊，好不容易准时下班了也不能消停。纪清依又轻轻叹了口气。 “需要帮忙吗？” 沈希照又没距离感地贴在她耳边说，勾着嘴角，一副愿意尽己所能的样子。 “不用，反正也就吃个饭，吃完就走。” 纪清依感受到了耳边的热气，她有些不适应地往办公桌方向靠时说。她已经贴在办公桌边缘，后面也没有空间，退无可退。 究竟是想做什么呢？纪清依转过头看着沈希照的脸，对方的眼睛是较浅的褐色，瞳孔直直地盯着她，还是那样笑着。漂亮的笑脸，但在纪清依看来却没有表面的美好，她总是感觉到一种怪异的违和感，好像这样完美的笑容只是伪装。 “太挤了。” 纪清依说完，沈希照才笑着往后退了点。 纪清依已经有些不耐烦，她不想每次都要提醒对方，可是这好像也不是很大的过错，没办法直接发怒。 “那就吃烤肉吧，挺近的，可以走路过去。” 纪清依突然听见有人抬高了声音说。商量好了去处，其他人开始慢慢往门口靠拢，纪清依没有动，她和沈希照留在最后面，虽然人也不算多，但她逃离了人群才觉得能够顺畅呼吸。 __ 确实不远，拐两个弯就到了，纪清依跟着其他人进了店里。 已经能闻到别桌飘来的香味，不过纪清依吃烤肉一向是吃几块就腻了，所以也没什么太大的期待。 她坐在方便离开的位置，环顾了一下四周。店内灯光昏暗，只是每桌上有一盏暖黄色的灯，不太亮，但能让食物看起来色泽更好。往里点还有个吧台，那里的灯光更加昏暗，纪清依看不清台前坐了几个人。 类似于居酒屋的设计啊……纪清依无聊地想着。现在除了等待上菜也无事可做，虽然也可以和邻座攀谈，不过纪清依看了眼右边的沈希照，还是觉得不想和对方多说什么话。 纪清依假装要看有什么信息拿起了手机，这原本只是个装模作样的借口，但她点开微信后发现还真有消息。 消息当然是来自于闻玙川，纪清依突然想起来对方说今晚要回来的事。 「你不在家吗？」 纪清依看到对方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这句。 「不在。」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你的小猫不会想你吗？早点回来。」 对哦，还有那只小猫，可是现在一时也走不开啊，纪清依无奈地想。 「在聚餐。」 闻玙川又连发了好几句早点回来，纪清依嫌烦，直接回复了对方，表示自己一时回不去。 「那我去拯救你吧。」 「？」 「不需要。」 「你需要的，在哪里。」 这人虽然平时总喜欢装可怜，但有时又会突然表现得很强势，重要的是闻玙川不管是示弱还是表现强势一面的时机都掐得很准，这点才最为糟糕。 「你来也没用。」 「你就说有人来接你了。」 「什么人来接我，我非走不可？」 前女友吗？ 纪清依打了这几个字，纠结了会又删掉了，还是不想直接地提起。 纪清依又盯了会手机，还没看见对方的回复，服务员就把菜都端了过来。虽然纪清依没拿到夹子，但在别人翻烤肉片的时候玩手机不太合适，于是她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饿了吗？” 过了一会，沈希照才跟纪清依搭话。 “有点。” “这个好像烤好了。” 沈希照夹了一块放她盘子里。 “这么快吗？你吃……” 纪清依刚还没说完，肉就到了自己盘子，好吧，这只能吃了，夹来夹去实在没必要。 “谢谢。” 纪清依这样说完咬了一口，还不错。 “好吃吗？” “挺好吃的，你烤得很好。” 腌好的肉只要煮熟别烤焦就行了，哪有难吃的，不过纪清依还是客套地回了一下。沈希照马上笑起来，又给她夹了一块。 肉片熟得很快，其他人也都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没人注意这边。 太油了，纪清依很快就吃饱了想着，果然只有前几口是最好吃的。 纪清依想跑路了，但菜还很多，而且大家都正在兴头上，这时候说回去又不太合适。 反正也没人在意，要不要偷偷溜走呢？思考着逃脱方法的时候她又看了眼手机，微信里又是闻玙川的消息。 「你希望是什么人？」 这样含糊不清，又把问题抛回来的答复的确是闻玙川的作风，纪清依想。 「你在哪里。」 接下来又是好几句重复的问题。 「你竟然还想来接我啊。」 纪清依回复了一句，有点嘲讽的意思。 「嗯，我就说你家着火了，让你回去一趟。」 闻玙川忽视了纪清依的语气，只是自顾自地胡说八道。 「那你不如直接打个电话给我好了。」 「那我现在打。」 「算了算了，太假了。再编一个。」 「那你告诉我在哪，我路上慢慢编。」 「……」 「如果接的人都到了，他们不放你走也不好吧。」 有一点道理，但不多。 不过，纪清依最后还是发了个定位过去，因为对方一直发着可怜的哭泣表情，看着烦人。 “去喝一杯吗？” 沈希照看纪清依没再动筷子，突然问到。 “嗯？” 纪清依没反应过来，关手机后疑惑地问了一声。 “那边，”沈希照指了指里面的吧台，“他们说这里的酒不错。” 是吗？纪清依没听其他人聊天，不过…… “……好。” 纪清依看了眼昏暗的吧台处，心想的确是个跑路的好地方。而且如果沈希照要去的话，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离席好，没那么尴尬。 两人站起来，笑着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说完是去喝酒以后就没人再问，她们就一起往里走去。 “你喝什么？” 沈希照问到。 “嗯……我想想。” 纪清依本来没想喝酒，但来都来了。她往后面看了一眼，聚餐的人还在侃侃而谈，应该没有注意她们。很好，喝完一杯就跑。 “这样……” 沈希照拖着尾调，纪清依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不过也没太在意。调酒师过来时，她要了杯长岛冰茶，沈希照也要了杯一样的。 “诶，你喜欢喝这个吗？” 纪清依听到对方点了和自己一样的问了句。 “没喝过，想和你喝一样的。” “……这个度数有点高哦。” 纪清依忽视对方有些刻意的话语，而是赶紧提醒对方。 “是吗……” 沈希照沉默了一会才笑着说应该没关系。 既然已经提醒过了，那就和自己无关了。纪清依没再管，等酒的时候又拿出了手机，这次倒没有消息了，纪清依上下划动了几次页面也没看见红点。 调酒师很快就拿了两杯一样的酒过来，本来想聊几句，但看到沈希照的眼神，马上就识相地离开了。 “没什么酒味。” 沈希照喝了口疑惑地说。 “这个酒是这样的，很甜，但实际度数真的有点高。” 纪清依一口气喝了半杯，才回应对方。她还在盯着聊天框，但还是没有消息。 “还有这样的酒啊……不错……” 沈希照突然笑了两声，纪清依莫名感觉到一点阴凉，她收了手机侧着身子看向对方。 “你不怎么喝酒吗？” “喝过，但很少喝，也没喝过这么新的？” “新？” 纪清依有些疑惑，哪里新了，这不就是很常见的酒吗？ “你喝醉了？” 沈希照低着头，酒已经喝了一半，纪清依看不到她的脸，怕对方喝醉了会有麻烦，所以也低下头去看对方的脸色。 还是看不到表情，纪清依只看见沈希照在杯沿舔了几口，这样的动作让她越发觉得古怪。 “别喝了。” 纪清依晃了一下沈希照的肩膀，过了一会，对方才直起身子转头看着她，接着，突然一下凑上前来，纪清依连躲都没来得及。 沈希照直直地看着纪清依，视线相撞的时候，纪清依像被定格了一样，她看着对方，一瞬间瞳孔微缩。 “纪清依。” 她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叫她。 僵硬地抬了点头，视线越过沈希照卷曲的头发，纪清依看见了站在黑影处的闻玙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