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诡眼混上了金饭碗?》 第1章 子母魈(一) 漆黑的石穴正中有个三阶圆台,一个人影正襟危坐在石阶上。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织金锦衣,苍老的脸上依旧能看出往日的风采。 他左脚半跏跌坐,右脚微曲踏着台阶,右手拿着份竹简靠在曲起的右膝上,双眼微闭,好像在等什么人来。 一声鹰啸,击破静谧。 “交给他了?” 老人凤眼微抬,询问着来人。 “是。” 来人回得干脆利落,看着眼前人这般枯槁的模样,他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悲伤,鲜衣怒马少年时仿佛还在昨日。 自己是妖族,寿命绵长,可他不一样,他是人类,他的一辈子对于自己来说还是太短了。 虽不忍但最终还是开了口:“要走了吗?” 老人好像听出了来人的不舍,笑着点头,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的那一天,那日的自己也如他这般。 她就那样站在城墙的女墙上,乌发青衫,珍珠点翠。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这一去定然是要同那东西同归于尽,但是他却没有办法阻止,他看着她,悲伤地说不出话。 风猎猎作响,把人扯得像一只风筝,好像随时都会飞走。 眼波流转间,她仿佛看懂了自己的心思。。。。。。 画面在此刻疯狂重叠。 他学着她的语气笑着开口:“如果死亡是别离,那就等待重逢。无论千年万年,在时间的长河里我们总能再遇。” ———————————— 大乾的冬日格外的寒冷,山风打在脸上,刺拉拉地疼。东君左手搭在眉前远望,只见太阳斜隐在群山之后,苍劲的树枝裁剪着最后的余晖。 “咕咕咕,咕咕咕”,夜宵的鸣叫渐起,昭示着夜幕的降临。 那城里的汪老板就是个无赖,这么大笔账,一欠就欠了五年,讨了好几次都借各种理由不还。欠账未清,年景又不好,而家里祖母只知道充架子,父亲又是个没注意的,母亲小事精明但一遇到大事又成了没头苍蝇,和父亲也没什么两样,再这么下去她们家别说祖宅了,祖坟怕是都要保不住了吧。 东君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拢了拢不怎么保暖的粗麻毛褐,这欠账没收回来,住脚店又得花钱,只能连夜赶路了。 日头下得飞快,转眼天便全黑了。冬日的山林格外得静谧,落叶被东君踩得簌簌作响,像是什么东西在窃窃私语,听得人毛毛的。 周遭异常安静,就好像这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这声音虽然轻,但在空旷的山林间反而显得异常清晰。 东君心下一惊,什么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诡异的声音在山林间回响,仔细听的话,会发现有点像骨头与骨头之间摩擦碰撞后发出来的那种酸涩的尖锐声。 嘎吱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东君的心狂跳不止,她的后背已经因为紧张冒出了些薄汗,她甚至觉得背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并且有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准备着把自己吞没。 恐怖的思绪如野草般疯长蔓延。 不行,与其让想像扩大恐惧,不如直面恐惧。 东君边说服自己边深吸一口气,猛然回头,已然准备好接受强烈的冲击。 “。。。。。。” 只见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天上,除了树丫子的剪影和满地枯黄的落叶,身后空无一物。 嗯? 疑惑间,山风略过脖颈,东君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莫不是她太过紧张,出现了错觉? 早知道就不省这个钱了,要不还是找个地方过夜吧。 她正想着,回身一抬头。 近在咫尺的是一张斑驳的脸,暗青的皮肤爬满了黑红的血丝,一双铺满黑色瞳孔的眼睛隐在散落的黑发后面,正空洞洞地盯着自己,随即眼睛里的那一抹黑色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东君脑子嗡得一声,汗毛瞬间炸起,鸡皮爬满全身,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撒腿就跑。 这是撞邪了啊!!! 夜越来越黑,随着极速地奔跑,山风在耳朵两边叫嚣,两旁张牙舞爪的树影迅速后退。 口中哈出的热气给世界罩上了一层不真实的薄纱。寒风大口大口灌入,烧得东君的肺火辣辣地难受。 跑着跑着,前头渐渐亮起了光点,接着是树林两侧,星星点点,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光点发着幽幽的蓝色,渐渐绽放,像一朵朵盛开在暗夜里的莲花。 是磷火!!! 东君在山间狂奔,突然山路一转分叉出两条小路,树影绰约间,分叉口出现了个黑影, 不对,不是一个,而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高挑,轮廓清晰,小的矮瘦,模糊一片。 原来是子母魈! 东君暗叫不好。 子母魈,顾名思义就是惨死的一对母子,因死前心怀怨恨或是死后掩埋之地特殊而成形。成形后一般都结伴出现,从不远离,戾气奇大,凶得很,尤其是子魈,由于年纪小没接受过教化,更加难缠。 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子母魈一般都是牵手的像,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大一小两者之间却隔着一段距离,并未牵手。 山初说过什么来着,打邪用什么来着。 五雷什么剑,剑什么雷? 东君在慌乱之下,急得思绪乱飞。 正焦灼着,突然脑中电光一闪。 想起来了,是五雷却邪剑! 东君心下一喜,正要打诀取炁,突然母魈头一歪,就眨眼的功夫,已然出现在眼前,和她面门对着面门。 母魈漆黑的眼珠直愣愣地望着东君,嘴巴慢慢张开,两侧的颚骨随着动作嘎吱作响,干巴的脸皮簌簌掉落,整张脸好像随时都会坍塌。 在这强烈的视觉冲击之下,东君浑身一颤差点昏过去。 然而,母魈好像并没有要咬她的意思,而是机械地开合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个漏了风的葫芦。接着,唰得一下,只见她的右手垂直抬起,像一根木棍,毫无关节弯曲,直指东君胸口。 东君大骇,这是要挖心呐! 说时迟那时快,以东君为原点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而光源正是挂在东君脖颈间的鲛珠。 透过鲛珠发出的光,东君瞬间看清了母魈周遭的炁,红色的! 修士们一般通过邪祟之炁的颜色来判定邪祟的能力等级,次第由上到下依次为:红,橙,蓝,青,黑白。 等级越高,戾气越重,面目形状越清晰,攻击性越强;等级越低,戾气越淡,面目形状越模糊,攻击性越弱,有的甚至都不能成形,只是一团炁。 其中只有红,橙等级的邪祟能说人语。 这一只显然是等级最高的红,那么刚刚她是想说话?可是为何又不成人声呢?莫不是生前就是个哑巴?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东君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瞬间被暴涨的金光吞噬。接着,周遭的景物随着强光在刹那间皱缩成原点。转瞬间,又如摊开一张被团成团的画纸般一下子铺开。 月光携着风吹林叶声破开静谧,瞬间涌回,整个天地正如安睡的婴孩般呼吸着。 此刻,天空翻起了鱼肚白,远处烛火几点,不一会儿便升起了炊烟,这是早起的人家开始做早饭了。 倚靠在竹牌坊下的打更人,望了望天,哈了口气,搓着手爬上石墩掀起灯罩子,吹灭照了一夜的烛火。随后,夹起梆子和锣,拢了拢外褐,缩着脖子回家了,天是越来越冷了。 这是到了青阳镇的镇口?可明明还有两三天的脚程呢。 算了,先回家再说吧,东君又累又饿,实在是没力气纠结了。 她到家门口时,看到父亲正一块块下着店铺的门板。 男人穿着那件老旧的兔毛毛褐,头发渐白,一看到东君赶忙笑着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帮忙拿行李。其实就一个小包裹,轻得很,因为里面并没什么东西。 “怎么样,要回来了么。” 看着父亲殷切的眼神,东君无奈地摇了摇头。 男人闻言脸色变得凝重了些,低头不语,半晌叹了口气,道:“先这样吧,早饭已经做好了,赶紧进去洗洗先。” 东君跟着父亲进了屋,他们家是前铺后宅。铺面不大,大概两个开间,左边是柜台,右边陈列着一些布料的样子。 东君吃完饭,便来到铺面里看店,父亲嘱咐了几句就出去了。 冬日清晨寒冷,没什么客户,东君趴在柜台前百无聊赖,再加上一夜没睡,便昏昏然打起了瞌睡。 “咚咚咚,咚咚咚。”哪里在敲鼓? “咚咚咚,咚咚咚。”不对,是在敲自己身下的这张桌子。 东君迷蒙地睁开眼,一张圆润的脸赫然挤在眼前;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乍一看这张脸有一种留白过多的错觉。 啊,原来是白坯坊的廖老板啊。 “哎哎,醒醒。” 廖老板左手踹在狐裘右袖里,右手那根肥硕的食指曲起,正用指背敲着东君身下的柜台桌面。 “你们家的货款什么时候结啊。” 东君没有说话,默默地将柜台底下的收银抽屉一拉。 哗啦,零星的几枚铜板在空荡荡的抽屉里划出了几道尴尬的弧线。 东君抬头,露出一脸你看不是我不给,是实在给不起了啊的哭相。 廖老板心下了然,也不为难她,转头巡视起右间挂着的样布。 “记得和你家大人说啊,不能再拖着了,早点结清,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看着廖老板圆滚滚离去的身影,上好的狐裘在白雪的映衬下发着油光。 哎,真是一文钱难倒了英雄汉。 “山初说的对,无财不养道啊。” 玄界法则:邪祟之炁可辨能力等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子母魈(一) 第2章 子母魈(二) “哎,不能进,马上开戏了,老板们正准备呢。”一个头梳童子髻,身着布衣的清俊小倌拦在门前。 山初挠了挠鼻子,拱着手,嘿嘿笑道:“这位小哥,麻烦和你家老班主说一声,就说琅琊山氏有事求见。” 奥,琅琊山氏。 但那又如何,我们家班主,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可见可不见的! 小倌不急着通报,反倒是对着山初上下打量起来。只见他虽一道人摸样,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子午髻歪斜,头发蓬糟,不过一身素衣倒是干净。 山初就这么供着腰,让他打量,渐渐有点撑不住了。 看好了没啊,腰。。。腰酸呐。。。 正僵持着,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朗笑。 “就说今日有贵客来,我倒是谁,原来是山家小子。” 小倌一听,一改嚣张神情,赶忙回身向院中人拱手作揖,心虚道:“老班主。” 山初越过小倌,向院中望去,只见来人腰间缠一白蛇,穿着朴素,双眼晶亮,神色内敛,虽白眉白发,但皮肤紧致。他就这么闲定自若地站在院子中央,如鹤如松。 都说龙祠堂班主碧眼方瞳是仙人,今日这么一看果真如此。 老班主向一旁的小官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山初赶忙上前,拱手作揖,以显礼数。 老班主点头以示回礼:“山家小子何由来此啊?” “我带一小友来了一段缘。” “哦?” 只见山初从怀里掏出一枚珠子,大概半个鸡蛋大小,油润通透,周遭蒙着一层华光,仔细瞧看似有潮水在珠内翻涌。 老班主凑近细瞧,咂摸道:“不是凡物啊。为何不走幽冥?” 山初看着手里的珠子,眼里带着悲戚:“我这小友元神残缺,若是走幽冥,轮回井业力一洗,胎身三魂七魄不一定能全。遂请本家小妹求得太上法旨,借你龙祠堂戏班一用,还请先生相助。” 老班主见他一改顽态言词恳切,便上前抬手,翻掌朝下虚悬在珠子上空,腰间白蛇顺势盘上悬着的手臂,蛇头昂起,蛇口张开,里面竟凌空悬着一只蟠龙衔珠八角金印。一声龙啸,蟠龙居然活了起来戏起了宝珠。几乎是同时,金印发出一阵金光,通天彻地。 班主随即左手掐诀,口念神章。 咒起神现。 清风忽起,衣袂翻飞。只见有一炁光凝结在老班主的下丹田,接着过中丹田到上丹田,最后从百会穴冲出,在炁光中一枚元胎迎风而长,瞬息万变。 随后一尊金像成形在光中,长须长眉,头戴莲花冠,身着锦华袍,神情肃穆。 在老班主阖眼的瞬间,珠子主人的旧事如连环画般涌现。 风声,雨声,潮水声;人们的哭喊声,还有万千鬼神的嘶吼声;只见青衫蹁跹,身碎魂散,雨停潮退,万物归宁。 洞庭水色净无波,黎岛青山流光色。 若问仙家好风景,云波摇送蓬莱舟。 原是尘外天仙子,生死一掷道消终。 一切前因皆悉,可敬可叹。 “原是如此,难怪,难怪。小鱼儿至纯至善,老夫便替你走这一遭。” 老班主收回手,头顶法相瞬间化光消散,白蛇复又缠回腰间休眠。他整了整衣冠,朗声道:“今风,上装开戏!” 话必,从厢房内走出一位清俊雅秀的少年,年岁虽不大,但已成风采。 厢门半开,屋内上了一半装的怜人们瞬间炸了锅。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老班主要亲自上?” “这是来了哪位大佛?” “刚听小广寒说,好像是什么琅琊山家。” “嘘,小声点。” 今风上前伏了伏:“师父,还是唱今日水牌上的那出?” 老班主凛然道:“改戏,唱《青鳞纪》。” ———————————— 今日的晚饭依旧是那几样,没有什么花头。 东君咬着筷子抬眼看了看闷头干饭的父母,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把店关了吧,赚不了什么钱,还欠一屁股债。” 东君看了看母亲,母亲只低头吃饭不说话,又转头看父亲。 父亲夹了筷咸白菜放到碗里:“不开店,吃什么?” 吃什么?打鱼,上山砍柴,能换钱的都行,总不能这么干耗着吧:“我们一家人做工去,总比入不敷出强啊。” 父亲还没说话,只听主位的祖母啪一下放下筷子,厉声道:“东家的布料铺是祖传的,以前在青阳镇可是出了名的。你现在跑去做工,不怕被镇里人嚼舌头啊,你这叫背祖忘宗!” 这还需要别人嚼舌头吗,败了就是败了啊,东君刚要起身反击,桌下衣角被旁边的堂姐死命地拽住,疯狂示意她别说了。 “哼,不吃了,云婷咱回房!”云婷起身,扶着倔强的老太太颤巍巍地出了堂屋,走之前还不忘回头拼命用眼神示意东君少说点。 祖母走了之后,父亲也起身回房了。 东君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不服,东母看了她一眼,叹道:“我说东君啊,也该懂事了,昨日云婷的婚事定了,马上就要出嫁了,这段日子你就安生点吧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东君更炸了,到底谁不懂事啊,依她看这家里从上到下就没一个懂事的。 突然意识到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嗯?订婚?这么快!哪家?” 东母努了努嘴:“还有哪家,村西头那家呗。” 她记得那家人,那家儿子经营着一个杂货铺倒卖一些货物,呆愣愣的,家里母亲倒是活络,就是有点刻薄。 东君瞬间开始惆怅起来,原来日子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 东母瞥了眼东君道:“你也收收心。”说罢就起身回屋了。 东君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望着床顶发了会儿呆,不行,还是得去争取一下,这坐吃山空的总不是个事,便随手拿了件毛褐披上摸出了房间。 今夜特别的宁静,月光照在积了雪的中庭里,亮得晃眼。 父母的屋子果然还亮着灯,东君正要上前敲门,灯唰得就灭了。这就要睡了?那明天再说吧。 东君刚一转身,便听到房内响起了夫妻俩的夜话声。 “哎,云婷的婚事是定了,可东君咋办呢。这镇上谁不知道东君是小官人,这突然变大姑娘,谁家愿意啊。”是母亲的声音。 “早知道就不听那个疯道人的话了,什么女当男养,这叫什么事啊。” “哎呀,你当时刚生完,昏在里面,没亲眼见到那情景,可真是骇人呐。那鬼哭狼嚎的,乌云浓得都要压到咱家房顶上了,我现在想起来都害怕。你看这鸡皮都起来了。” “那你说怎么办,这总是不成婚,时间久了,街坊领居是会闲话的。” “你也别急,我往远点的镇上打听打听,什么身家背景,相貌行当都不重要,只要人老实就行。” 说话声突然停止,里面的人好像翻了个身,随后又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实在不行,只要能成就行。先睡觉,就这样,明儿还早起呢。”似乎是母亲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父亲打断了。 房内彻底无话,呼吸声渐渐均匀,不一会儿便换成了呼噜声。 温和,平静,没有多少情绪,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就像物品一样给你定性归置。 东君突然觉得好没意思,走到中庭,拂去石台板子上的落雪,转身坐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月亮愣愣地出神。 你说这月亮一百年前是这样,一百年后也是这样;那我呢?一百年前是怎样?一百年后又是怎样? 想来想去,东君得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非常荒缪的结论:这狗屁倒灶的人生,大概就是从一抔土变成了另一抔土吧。 东君悻悻然回房,路过云婷的屋子,发现灯还亮着,便不自觉得走了过去。 大概是堂姐的双亲早亡的缘故,祖母和父母都待她极好。 “咚咚咚。” “请进。” 东君小心地将门开了个缝,朝内望了望,然后跟做贼似得溜了进去。 云婷正在烛光下秀着她的鸳鸯枕帕,抬头见东君这幅样子觉得好笑,努了努嘴示意她坐下。 东君坐下之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便拿起箩筐里的绣线不自觉得搅了起来。 云婷手上绣着花,眼睛看了东君一眼又一眼,实在忍不住了:“哎,别搅了,再搅我叫你出去了啊,都不能用了。”说着就要去夺东君手里的线。 东君不躲,反而反手拉住云婷的手,嗫喏着:“大大,你喜欢他吗?” 云婷一愣,心下了然,笑道:“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那你真的要嫁?” 云婷点了点头。 东君急了:“可是我听说他家母不好惹,还有。。。”,东君还要说便被云婷打断了。 “东君!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的命我认了,日子嘛怎么过不是过。” 东君不死心:“大大,要不别成婚了,咱俩出去自己做活养活自己。” 又来了,云婷不觉有点头疼:“东君呐,人都是要成婚的,向来如此。我若不婚,难道和你一样去追求那个虚无缥缈的仙道吗?” 东君闻言,低头沉默,半天没有言语。 云婷突然觉得有些后悔,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但是如果能点醒她也是好的,仙道太过虚无,哪是我们小老百姓想的。 东君迷茫得回到房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就好像一只巨兽,一不小心就会被它吃干抹净。 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得做点什么。 于是她宽了衣,躺回床上,等待梦境降临。 自记事以来,她总能梦到一个人,他说他叫山初,初见便是道人摸样,总是在梦里为她讲经演法。但是什么时候梦到他,能不能梦到他,她都不具备主动权,只能随缘。 她本来是要拜他为师的,但是山初执意不肯,说什么她的师父另有其人。 今晚,东君想碰碰运气,许久没有梦见他了,实在是有太多话想和他说了。 三界逸闻:龙祠堂有秘法可“以戏渡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子母魈(二) 第3章 子母魈(三) 龙祠堂的戏楼是一个由主楼和四面围廊组成的院子。 三面观的戏台从主楼正面探出,台下两侧边门直通主楼后院,众堂倌由此出入后厨;中庭露天,排放着几张八仙桌,现已坐满了散客;四周两层木制围廊,用梨花隔断隔开作为雅间,外侧设有美人靠。此刻,正有几位美人倚在那儿,在随风起伏的纱帐间执扇耳语。 山初被安排在西侧二楼雅间视野较好的位置,正正好能看到舞台全貌。 戏已开场。 堂鼓隆隆,似是狂风,板鼓急急,恰似暴雨。 满场的情绪已然被调动到了高峰。 拿着白绸的龙套们便在这样的氛围中从出将入相处鱼贯而出,围着舞台交错而行;白绸在他们手中如有生命般上下翻飞,一派凶涛骇浪。 “咿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锣点趁机加入,情绪再攀高峰。 只见一赤一青两位武旦从两侧翻身出场,如两股旋风隐在白浪之中。两人在舞台中央汇合,赤手相搏,手腕对手腕,锵锵两下,随即换位。 锣鼓声陡然升高,又急又密。随着鼓点,两人作为上把,配合着周围的下把龙套们,在翻飞的白绸间连续翻身抛接刀枪。 好一出打出手。 “锵锵锵锵”,锣鼓作势,打斗迎来**。 左侧赤衣接住抛来的红缨抢,以腰为轴,高速点翻身出枪;右侧青衣见势,立即背花论刀,以作抵挡。 赤衣倾身一个回枪下压,青衣左腿在前,右腿在后,身子一矮,举刀相抵。 锵锵锵!鼓息锣止,两旦就此定位亮相。 “好!” 台下掌声雷动,叫好一片。 原来赤衣即是班主。在今风的巧手下,老班主一改先前的仙风道骨,已是一副果敢坚毅的武旦模样。 山初心里连连惊叹,“你师父这身板怕是还能再活个千八百年呐。” 话虽然是对今风说的,但眼睛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戏台。 今风放下茶杯,并没有接他的话头,反而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道:“以戏渡魂向来只有一次机会。你怎么确定今日缘主就在现场?” 山初闻言眼尾微挑,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今风,又转眼撇向中庭:“诺,不是已经在了么。” 天色开始昏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还夹杂着些许青涩的青草味。云翳低垂,沉甸甸地压着,叫人的呼吸都变得粘腻起来。 中庭第二排中轴位穿着靛青绣衣的两位妇人正看得入神,其中一个腰后垫着软枕,左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看着已是足月。 戏台上白绸翻飞,如激涌的潮水。 青衣武旦用力掀开压制着自己的红缨枪,起身收刀,剑指朝赤衣一点,面带痛惜之情,念白道:“九娘,此法若成,百尸千骸,缘法万千,千年修行毁与一念,万劫不复。水色望九娘再三思之~”。 红衣九娘被大力掀开,踉跄着后退两步,无力摇头,带着哭腔唱白道:“吾与徐郎本花前月下结鸾俦,实指望夫妻恩爱同偕老。” 随即情绪急转直下,带着怒意:“可恨那尊者非与我作对,定要徐郎落发把家出。我恨,我怨,我不服,我定要寻着他,仔细问个清楚~”唱调陡然升高,直击灵魂。 青衣水色跟着上前两步,抬起的手复又收回,哀痛道:“姊姊!那徐志远负心恩情薄,怕早已头脑混混,不知东西。你为他结庐开馆,帮他名扬十方,前世恩缘足已了。你早有琼宫简录之资,何故再执之,念之?” 九娘急急后退,摆手道:“情之一字堪毒,放下?难难难!” 随即转身,不忍再看:“吾心意已定,汝莫要多言,快快离去,你我姊妹之缘,来世再续~” 唱调婉转哀戚,功力十足,山初听后,不禁啧啧道:“你们把故事改成这样,当事人知道吗?” 今风正是贪嘴的年纪,拿起一枚梅子放进嘴里,待咽下后才不紧不慢道:“佳人为报恩情以身相许,本该琴瑟和鸣岁月静好,奈何恶人从中作梗,历经种种最终花好月圆,人们就爱看这些。” 山初一阵无语,看着少年老成的今风,遂起了调戏的心思,正要开口,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闷雷,似有一只巨兽正躲在云层背后低吼。 一滴酝酿了许久的的雨滴砸下,就像是拉开了舞台的序幕,接着便是倾盆而下的哗然。 “哎呦,怎么下雨了?” “快快快,躲雨,躲雨。” 散客们用衣袖遮着头正准备四下散去。 “哎呦,嫂子,我。。。我好像要生了。”大肚的靛衣妇人一脸惊恐,一手撑着椅子一手抚着肚子,大口喘着气。 “啊?!” 另一位靛衣妇人大惊失色,楞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喊着过路的散客忙帮。 “我家弟媳要生了,求求各位帮帮忙,帮帮忙。” 中庭顿时一阵慌乱。 不知是哪位神仙打翻了墨盂,天上的乌云浓得可怕。山初一脸凝重地盯着乌云背后。 好大的妖仙之气! 靛衣妇人在好心散客的帮助下,被簇拥着抬了出去。当他们出门的那一刻,天上的浓云像是活了一般,翻滚着尾随而去。 山初见状暗叫不好,立刻起身,手撑栏杆,一个翻身跃下,紧跟其后。 ———————————— 眼前是一片漆黑,只得东君身上有一束光,这是入梦的前兆。 东君摸索着向前,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接着就像一点白颜料坠入墨水,光带着画面晕染开来,然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完全被景色容纳。 等东君的眼睛适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竹林。月色正好,这里的风清新舒适,吹在脸上带着一丝温柔的凉爽。 面前是一个用竹子搭建的四尺来高的台基,前端留有一个八尺左右宽的平台,摆着一个茶几和几个蒲垫;台基靠后处建着一个三开间的竹屋,大门敞开着,屋内没有点灯。 这是山初的住所,东君一阵欣喜急奔进屋,看来今天运气不错。 屋子不大,正堂墙上贴着“天地君亲师”几字,笔触苍劲有力;一张供桌,三杯清水,香炉里的三支清香正吐着青烟,地上是三个摆放整齐的蒲团。左间是一张简陋的竹塌,右间摆着一张书桌和几个书架,两侧皆由素帷帐隔开。 山初显然不在,东君随便捡了个蒲团坐下,抱着腿等他回来。 风吹林叶,沙沙作响。 东君正迷瞪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怎么?找我有事?” 东君心下一喜,遂抬头。 一个嘴叼竹叶枝的少年正抱着手倚在门口,清亮的桃花眼衬着眉间一点鲜红,子午髻歪斜蓬松,一身素衣倒是整洁干净。 “山初!” “嗯。”山初懒懒地应了声,踢踏着走到东君傍席地而卧,将双手枕在头后头,翘起了二郎腿。 由于有太多话想说了,这一下子竟然不知从哪一件说起。 东君想了想便把昨日遇到鬼打墙的事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通,山初听后摇着头坐起身,痛心疾首:“我教了你那么多收邪的本事,你就一个没用上?!” 东君瞬间心虚,赶忙狡辩:“那冲击力,我魂都飞了,哪还想得了那么多。” 山初无奈叹气:“行吧,至少还知道跑,算你命大,子母魈向来难缠,不过这对的情况我目前也没什么头绪。” 山初说着撇了眼东君,见她半天不吱声,便试探地问道:“就这些?” 他见她依旧看着脚尖不答话,就作势起身要走:“那行,今日就到这儿吧。” 东君见状赶忙拉他坐下:“别,有事儿,有事儿。” 月光斜斜地打进来,把堂屋照亮了一半,山初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愈加显得棱角分明。 东君恳求道:“带我一起修道吧,好不好?” “理由。”山初回得简单利落。 东君仔细地想了想,道:“我自幼习性清淡,希志神仙;且在梦里已经跟着你修习了十数载,自觉道心坚定。” 山初闻言,少有的认真道:“凡心未死道心不生。你自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从未有机会拥有过什么又谈何放下呢?我还是那句话欲修仙道先全人道,你人道未全,所以机缘未到!” “那何为全人道呢?” “你猜?” 怎么又是这一句,从小到大只山初就只会用这话搪塞她。 东君嗫嚅了几下,终究是没答上话。山初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一刻,也许是怕气氛尴尬,只听东君没来由地嗫喏了一句:“我堂姐订婚了,就村西头的那家。” 山初楞了一下,一半身子隐在阴影中,神情不明地说道:“凡人在世向来没有多少选择,何况是女子。” 听到这里东君突然有点火大,这是什么话。虽然咱不是师徒但也胜似师徒了吧,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好歹摆个为父的态度出来吧。 东君左手啪一下拍在蒲团上,怒道:“我不,我就是要自己说了算。”说着伸出右手,在山初眼前将五指依次握紧,仿佛真的抓住了什么。 月亮终于升到了最高处,又圆又大,照得整个堂屋一片通明。 山初被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山风吹起鬓发,他的双眼亮得吓人,衬得眉间一点越加鲜红:“哦?那你准备怎么做?” 此刻的东君好像被镶上了一层银边,闪闪发亮。 她不想自己的人生在别人的几句话里就这么被决定了。修道她是不可能放弃的,但同时她也不想就这么坐以待毙,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自己摸索去。 “我这次进城听说有个叫鬼面司的衙门要重开。我准备去试试,保不齐还能混口饭吃。嗳,你知道。。。” 东君正转身,眼前突然一黑,像是受到了什么的干扰,画面戛然而止。她慌乱地叫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山初的回应。 很快,她就开始昏迷。 突然,在一片混沌之中,她恍惚听见有人在唱歌,像是来自远古的谶言。 那歌唱道: 潜进红尘孽海,阅尽春色人间。 拂了身前雪,唯见, 日月照当空,清风还自在。 第4章 子母魈(四) 大雨倾盆而下,街道上一片静谧,只剩雨水拍打青石板的声音。 天上乌云如一锅烧沸了的浓汤,从四面八方翻滚着涌来,积聚在一个院落上空。 院门前两个纸皮灯笼泛着微光,在雨雾中朦胧地摇曳着。灯笼上墨写的东府二字在昏黄灯光的晕染下显得愈加漆黑。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内院里响起,如一把利剑穿透厚重的雨幕。 产房内,林青芝双腿曲起,仰躺在床上,两侧鬓发被汗水浸透,黏在她早已失了血色的脸上,双手指节泛白,死死攥着床单,腹部以下传来阵阵剧痛,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活生生地撕开了。 看着血水一盆盆地从屋内端出来,东盛柏急得在廊下团团转。 一小厮冲到廊下,浑身是水,慌张道:“二爷,不好了,张啊婆回家探亲了。” 东盛柏闻言心理咯噔一声,小村镇人少,全村上下就这一个稳婆,这可真是要命了啊。 小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要不去邻村请?” 东盛柏看了看黑压压的天,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搓着手在房门外来回踱步,这个鬼天气,若是去邻村请,请不请得来是一回事,这一来一回估摸着也得一天时光,青芝不一定撑得住啊。随即又转念一想,都这节骨眼了,也没其他办法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正要点头,傍边的东家老太太拐杖一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等人来了我孙子人都没了,我去!” 老太太心想自己生了两儿一女也算是经验丰富了,便拐杖一甩,掀起帘子进了产房。 院子前的屋顶上,山初半跪着,皱着眉头看着天,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 眼前翻滚的云层,仿佛有无数只手搅在一起,朝着产房的屋顶欲探未探。 浓云压得越来越低,好像伸手就能够着。这无形的威压压得山初喘不过气,他的膝盖被青瓦硌得生疼,汗水混着雨水流满了全身。 看到老太太进屋的那一刻,山初啧了一声,真是无知无畏,难产和顺产能一样吗,还好有你小爷在这儿。 山初右手翻掌捏诀,在左掌心虚书符讳,低低的神咒从开合的嘴中涌出:“天护身,地护身,十二元辰护汝身;年护身,月护身,金甲层层护满身;日护身,时护身,急催胎儿离母身。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毕,山初周身金光大盛,灵台电光一闪,心内雷鼓一动,山初知道咒成了,立刻翻掌打出,一道炁光如离弦之箭飞入产房。房内瞬间绽放出氤氲炁光,但周遭的浓云依旧毫无退却之意。 山初见状神情越来越严肃,背直直得紧绷着,虽是催生符但好歹是祖师符讳,这些浓云见着符法都不退,果然不是普通妖邪。 “呜哇。”房内一声婴儿的啼哭,似是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天上的浓云像是瞬间解除了禁令,全部往产房内蹿。 几乎同时,山初如鸟似弓,飞身而下冲入房内。 就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山初,此刻见到房内情景也不免心中一颤。 虽是下午,但天色昏暗,没有亮灯的房内鬼影重重,尖锐的呼嚎声震得人头昏脑涨,几股黑气旋转着聚集在床前,旋涡中心悬浮卷着的正是刚出生的婴儿,林青芝疼晕在了床上,东家老太太举着一双血手和另一位靛衣妇人惊恐得挤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太上台星,借吾一炁。化剑驱邪,护身保命!” 山初剑指朝眉间一点,又反手朝黑气一指,神炁化剑,一道寒光带着闪电破风而出朝黑气中心打去。 寒光一碰到旋涡便瞬间炸开,蓝白的电光随着雷鼓声穿透墨团,几股黑气逃命般退去,山初飞身上前单手接住下落的婴儿。 还没等山初缓过来,背后就转来一股强大的威压,使他难以动弹。 山初慢慢回身,脸上虽云淡风轻,但其实全身的力气都使在了双腿之上,以免不慎跪下去。 刚刚退去的那几股黑气并没有完全散掉,余留的电光还在黑气间游走。它们就像几条水蛇,重新在山初面前旋转汇聚 旋转聚拢,旋转聚拢。。。 中间的漩涡好像在吸收他全部的精神力,旋转着旋转着旋涡中心突然睁开一只巨大的眼睛,它在看到山初的瞬间好像是看到了猎物一般,神光一闪,瞳孔瞬间收缩。 黄金竖瞳,是蛇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阵天旋地转,山初觉得自己仿佛掉落在了一个深潭里。 还没等他站稳,恍惚间有一个长满银色鳞片的巨物在他眼前扫过,鼻中瞬间盈满腥咸之气。随即,一阵气旋又起,只见有一修长的身影从气旋中显现。 少年的身形随着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金冠红缨,青肤白发,面如冠玉,玉带银甲。 妖邪竟是一副仙人之姿? 待气旋完全退去,山初这才看清。眼前这少年乃人身龙尾,双脚龙爪未蜕,原来不是蛇是蛟! 蛟得龙精,自带仙根,怪不得不怕祖师符讳。 少年上前一步,向山初作了一揖:“吾乃临潮关九龙池蛟宫太子无夷。真人,有礼了。” 有名有姓还有礼,这就不能乱来了,山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以示回礼,随即拿腔道:“即是蛟宫太子为何在此作祸?” 无夷脸红了红,难为情地笑了:“真人误会了,小龙今日是来接亲的。” 山初心下一惊,为难道:“太子糊涂,依据女青鬼律,淫人男女者可是大罪。何况这。。。这还是个娃娃呢。” 无夷连忙摆手,解释道:“真人有所不知,吾与此婴前世有约,今日乃是应约而来。真人放心,蛟宫会先将此婴养大的。” 修仙破身可是大忌。 山初暗骂一声,我说水色啊水色,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在玄界双方一旦下了约定,那就是玉皇大帝来了都不能毁约的啊。 山初心里急得团团转,但面色依旧不改,突然心头电光一闪,有了。 即然是结亲,那必然得是一男一女。 山初偷偷将自己的炁凝聚在掌上,手掌在怀中婴儿胸口一盖,往无夷面前一推,一脸为难,道:“恐怕要让太子再等等了。你瞧,这世他得的是个男身啊。” 无夷顺势往前一瞧,脸色一变,只见此婴周身阳气颇盛,确实是个男身。他一时不敢相信,随即用神识又探了探,精纯的阳气甚至有些晃眼,之前明明觉察到的是女身啊,这怎么,怎么成男身了。 “这这这。。。” 无夷这这这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终于是放弃了,只得向山初作揖,无奈中又带着点恳切,道:“是小龙无礼了,还望真人莫要怪罪。” 说罢旋涡又起,无夷龙尾一摆,转身离去,几股黑气紧跟其后。 又是一阵眩晕,水光氤氲过后,等山初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床前。 东盛柏只记得大风忽起,所有的黑雾都往屋内冲,自己正要进屋查看,便一个踉跄被一股气流掀翻在地,这股气流压力颇大,压着他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乌云密布中,他只觉寒光一闪,眼前似有一片白色的衣袂一晃而过,接着室内传来一声雷鸣,然后周遭瞬间安静下来了,黑雾渐渐散去,身上突然一轻,就能起来了。 等到东盛柏颤巍巍地带着人冲入房内时,看到的是昏暗的屋内站着一个道人模样的青年,他单手抱着一个婴儿;自己的老母亲和大嫂瑟缩在墙角神情恍惚,而媳妇林青芝则还昏死在床上。 “这。这怎么回事儿?你。你。你是谁?” 话音刚落,缩在墙角的东家老太仿佛触电了一般,突然冲过来抢山初怀里的婴儿,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妖孩,这是个妖孩。柏儿快,快叫人来把她溺毙,溺毙!” 山初赶忙一个转身护住怀中婴孩:“老太太此言差矣,此孩非妖啊。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呢。” 东家老太受到了惊吓,似是有些疯癫,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大哭道:“妖孩,妖孩啊!妖孩还我嫡孙,还我嫡孙呐!” 本就没什么主见的东盛柏见状头疼不已,口里一个劲地念叨:“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啊。” 山初赶忙上前安抚并示意东盛柏将闲杂人等遣散:“东老爷,在下乃是游道山初,有些话还需私下说。” 东盛柏无法,只得先遣退了外人。 山初看人都出去了,便接着道:“我今日路过此地,观天象知有异端,特前来相助。东老爷听我一句劝,此子非妖,只是体质特殊所以引来了异像,父女之缘得来非易,望老爷好好珍惜。”说着将手里婴儿推入了东盛柏怀里。 东盛柏手里抱着婴儿,但心里还有余悸:“道长,那这孩子,之后。。。之后还会引来其他东西不?” 东家老太还坐在地上哇哇哭着,山初不觉有点心烦,隧用剑指往老太灵台一点,稳住其心神,老太太终于是安静下来了。 “贫道有个办法,女当男养。” 言出法随,只要不改口,那么蛟宫那边就不会发现。 “女当男养?”东盛柏觉得不可思议。 “对,女当男养,且此禁制绝不能对外人道也,一旦破法就无法挽回了。东老爷,此子非但不是妖,将来或许还是你们东家的贵人呢。” 东盛柏一听有点被说动了,他们算是老来得子,好不容易才要上一个,虽是女孩,但也算是半子了吧:“那道长给孩子留个名吧,讨个吉利。” 都说出家人起的名可以辟邪。 山初想了想:“东君,字鲛奴,怎么样?” “好好好,就叫东君。”东盛柏看了看怀中的婴孩,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山初从怀里拿出一枚珠子塞到小东君怀里,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道:“喏,给你的,可以巩固神魂,小东君咱们有缘再见。” 东盛柏见这珠子油润通透很是喜欢,问道:“道长这是什么?” 山初正欲走,摆了摆手,随意道:“护身符,就叫鲛珠吧。” 三界铁律:《女青鬼律》 注:出自《天师道》,本是一篇道家经典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子母魈(四) 第5章 子母魈(五) 东君趁夜溜出了门,出门前在柜台留了封信,这样父亲早起下门板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年关刚过再加上天气寒冷,东君一连走了几日都没遇到什么人,得在入夜之前到下一个镇子,她可不想再赶夜路了。 她正想着,就看到路边叮铃叮铃得来了一辆牛车。 赶车的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老汉驾着车,老婆子坐在一旁,后面拉着的板车上放着一些年货。 东君上前交涉了一下,夫妻俩很是和气,同意捎她一路。 老婆子看她长得文静清秀,不觉心生欢喜,问道:“小官人多大了?” 东君回:“年十七。” 老婆子又问:“这是准备去哪?” 东君回:“上都庆安。” 老婆子问:“那可是个好地方啊,投亲去?” 东君回:“做工去。” 老婆子点点头表示赞赏:“那可不容易啊。” 东君点点头,没有再接话,这对老夫妻也不再管她。 一静下来困意就如猛兽般袭来,东君迷迷瞪瞪地听着两夫妻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常。 牛车在晃晃悠悠中突然停了下来,就听到老汉“咦?”了一声。 “这地儿刚刚是不是走过了?” “没有吧,继续往前走走看。”是老婆子的声音。 接着又是一阵晃悠,过了一炷香后又是一停,老汉语气肯定地说:“嘶,我没记错,又是刚刚那个地方。” 老婆子开始慌了:“这。莫不是遇到了。。。” “嘘,别瞎说。”老汉没等老伴说完就急着打断了她。 东君正想着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这一瞥,昏沉的脑子就像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瞬间就清醒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用一种诡异的姿势蹲在牛背上。一双青色的手撑在两腿中间,手上的皮肤干巴皱缩,指甲青黑细长,这已经不能说是手了,简直是一双乌骨鸡的爪子。她长长的黑发后面露出的是那张斑驳的脸,她身子前倾歪着头,正认真地研究着二老,脸近得几乎都要贴上他们了。而老伴俩依旧自顾低头说着话,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在东君看到她的同时,那邪祟也抬头看向了她,漆黑的眼珠子顺势咕噜噜地转了一圈。 东君倒吸一口凉气,她感受到全身的毛发都在起立。 这世上邪祟作祟的原因看似有很多,但总结下来也左不过是“戏耍”,“寻仇”和“无差别攻击”这三类。 东君吃不准面前这家伙到底是哪种,但肯定不是寻仇。因为寻仇者执念最重,一般情况下很难转移他们的视线。 这邪物收肯定是要收的,但是不能在这里收,万一鬼东西发狂她不仅救不了人反而还会连累到二老。 东君想了想,尝试着往后动了一下,她想看看是否能吸引到这家伙。 幸运的是这邪祟顺着她的动作也向前倾了倾,甚至大有要补过来的架势。 看来比起二老这邪物好像对自己更感兴趣,那就好办了。 东君赶紧逼自己冷静下来,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四周。 如果继续往前就会到一个岔路口,按原计划她会在那里下车,然后往前走一段路就上官道了。现在牛车两边都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左侧灌木间隐约露出一条小径,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老伴俩本来还在嘀咕着说话,突然感到后面的板车一顿又一轻,转头看到的是那个小官人远去的背影,瘦瘦小小的。他背对着他们正往旁边林子深处跑,还边跑边挥手道:“谢谢二老,我到站了。二老别怕,继续按原路走,咱们就此别过。” 这条林间小路看着窄,实则路面平整,很好走。 东君在前面跑,那邪祟在后面追,路面积了一层薄雪被东君踩得沙沙作响,很是有节奏感。 东君一边跑,一边抬起右手变诀为剑指,朝眉心一点取三光真炁:“太上台星,借吾一炁;化剑驱邪,护身保命!” 指尖雷炁随着咒章汇聚,东君只觉灵台电光一闪,心内雷鼓一动,她知道咒成了,便反手朝背后邪祟的方向一指,青白的电光凝聚成一柄光剑,随着一声雷响,如游龙般朝邪祟打去。 或许是刚刚没仔细瞧,这一回头东君才发现,不远处邪祟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孩的虚影。 原来又是先前那个子母魈。 母魈看着来剑,眼珠一转,借着树干,侧身躬身起跳,将将避开。电剑打到了树干上,那颗树顷刻间裂开,如被雷劈了一般,焦黑一片。 东君暗骂一声,准备再次捏诀。 这时,周遭突然开始起雾,眨眼间便淹没了前路,东君只觉眼前一花,子母魈就不见了踪影。 形势非常不妙,东君被浓雾逼停,只得小心得往前探。突然,前面炸开一点蓝色的火光,接着两点,三点,越来越多,就像是夜间的野兽纷纷睁开了眼睛。 又是磷火! 雾气越来越浓,一眼望去只剩朦胧的树冠和星星点点的磷光。 东君再次起诀,指间泛起青白的电光。虽手里捏着诀,但周遭的可见度越来越低,若是他们夹击,对于不擅长近身战的东君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法师就是这样,虽有雷霆之威,但所有的术法都需要时间。 突然,浓雾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东君的心瞬间慢了一拍。 这时候,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一阵铃铛声。随着铃声一起响起的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清清脆脆的。 “法师莫怕,我是本方土地,跟着铃音走。” 东君听山初说过,山神土地一般是一方得道精灵,受阳间香火供养,护佑一方生灵,小的类似村长,大点的就是县令。 东君感觉到这声音随着铃铛声围着自己转了一圈,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跑了出去。 铃铛声中途停了一下好像是在等她,东君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铃铛声便又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好像很是欢快。 浓雾渐渐远去,视野开始变得清晰,两侧的景物也开始变换,由原来的阔叶林木慢慢过度成竹木,看来石猴真的没有追上来。 东君的脚步跟着铃铛的节奏一起慢了下来,那个少年声再次响起:“我就送法师到这里了,再往前几步就可以出去了。” 说罢少年随即顿了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道:“能否劳烦法师帮忙找个人?” 东君寻着声音回顾了一周,依旧没有看到任何身影,少年叹了一声,解释道:“法师不必找了,我法力低下,不得成形。” 东君想了想,问道:“什么人?” 少年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兴奋道:“叫陈阿鱼,是附近村子里的一个女孩子,十三岁。” 随即又担忧道:“之前一直是她在祭拜我,自从她被父母送去上都慈恩斋做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我很担心她。但我又不能离开太远,所以想请法师帮我去看看。” 东君想起山初说过不要轻易答应鬼神的事。因为点了头,就是定下了契约,生生世世都得遵守,很是麻烦。 她想了想,既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摇头拒绝,只是对着空气作了个揖以示道谢,算是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等她作完揖,铃声又叮铃了几声便再也听不见了。 东君估摸着他已经走了,就依着指示往前走,没走几步就看到路边堆着一个石头祠,周边杂草丛生,但是石龛前还算干净,显然是有人打理过。 石龛里摆着一块模糊不清的石像,石像前放着半块已经干化发霉的饼,烟火已冷。 这就是那位少年土地的神祠吧。 依赖规则存在,就会受规则约束。没了香火就等于是没了法力,也就不得成形。 东君看了一眼,没有停留继续向前,忽觉脚下一阻,一个踉跄便往前栽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由于条件反射用手去缓冲,向前的冲力再加上全身的重力,东君感到土石子路上的碎石都被硌进了掌心,火辣辣地疼。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禅香味,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东君愣了愣,眼光顺着红润的手掌向上,这人穿着一件未染色的苎麻僧衣,再往上就是纤白的脖子,挂着一串黄玛瑙佛珠,然后就是一片清风月朗,好漂亮的小和尚。 这人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年纪虽小却带着点仙人之姿。点着戒疤的头型非常圆润,肤色均匀不染凡尘,五官立体,线条流畅,晶亮的眼睛含着笑意。 东君不自觉得咽了口口水,鬼使神差得就伸出了手。 小和尚一手握住东君,另一只手扶着她起身。东君只觉得对方嘴巴在动,但根本没听清具体内容,很少见长得这么圆满的人。 小和尚很有耐心,见东君不理他又凑近问了一遍:“施主可还好?” 东君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一直盯着他看有点无礼,不觉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小和尚以为东君摔晕了还没缓过来,便帮东君清理起手掌上的碎石来:“小僧法名玄真。施主是怎么来的这里?是不是也遇到了鬼打墙?” 东君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他也遇到子母魈了:“你也?” 玄真依旧小心地清理着碎石,点了点头,道:“前面有个破庙,我在那里歇脚,施主要不要一起?” 东君突然意识到让一个僧人帮自己处理手掌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便赶忙抽回手自己清理:“叫我东君就好。” 玄真站在一旁,看她将碎石清理得差不多了,就弯腰捡起堆在一旁的树杈子,然后领着东君往破庙走。 这庙隐在竹林间,只有一开间大,墙面斑驳,门窗早已腐烂,屋顶还算完好。匾额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不知道原先供奉的是什么神祇。 天色渐暗,庙里传来些许火光。 东君进了殿才知道这庙里还容纳了另一批人。 他们一共五人,聚在大殿的左侧,清一色穿着蓝色道袍,年纪有大有小,为首的是个清瘦的中年人,篝火就是他们点的。 玄真领着东君到右侧坐下,堆放好柴火后又去隔壁借了点火,然后从包里拿出了干粮递给东君。 荧荧火光驱散了寒冷,身子开始暖和起来,东君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听另一头说话。 原来近年来贵族内兴起了一股修玄之风,世家大族都在重金聘请修士。这群人就是被上都城内贵族请来的。 突然,对面那个领头的朝东君点了下头表示打招呼:“嘿,对面新来的小老弟,你不会也是鬼打墙来的吧?” 东君诧异,朝玄真看了一眼,玄真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真是稀奇了,这一屋子不会都是被那鬼东西送来的吧:“那玩意儿把我们搞来这儿干嘛?” 一个操着关东口音的胖道人抢白道:“鬼知道。” 东君又问:“诸君对那东西可有什么头绪?” 领头道人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清楚,那东西诡异得很。” 胖道人接着道:“嗐,甭管想干嘛,今晚要是没事,明早一早咱就走。”说完就抱着手躺下了。 东君和玄真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玄真也是这么打算的。 僧人戒律严格,过午不食,玄真安顿好东君之后就一直在那边静坐。东君看对面都安静下来了,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休息,但是不太敢深眠。 那就静观其变吧。 第6章 子母魈(六) “东君,醒醒。” 东君是被玄真摇醒的,昨夜除了山风有点嚣张外并没发生什么诡事,天快亮了,她实在熬不住了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篝火已熄,左侧那群道人早就走了,玄真将包裹系在背上对她道:“我要去上都,你去哪里?” 东君睡眼朦胧地起身,道:“我也去上都。” 玄真顺手帮东君拍掉粘在衣服上的干草,道:“那走吧,一起。” 两人出了竹林就上了官道,官道修得非常平整,大概能过两辆车。两人走了一会儿,路过一个茶棚,玄真建议停下来休息会儿喝口茶。 东君想了想要了一壶茶,数了三文钱给小二。 “两位可以拼个桌吗,你们看这茶棚都坐满了。” 东君抬头,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丝讨好的笑,他哈着气搓手,粗糙干裂的双手上长着红紫的冻疮,两眉中间有一根深邃的悬针纹,但面容和蔼。 玄真点头同意,东君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男子道了谢,点了一碗茶,从一个打了补丁的钱袋中抠出了一文钱递给小二。 中年男子喝了茶,身子一暖就打开了话匣子:“二位从哪里来啊?” 玄真很有礼貌地回道:“红叶村那个方向来的。” 中年男子一惊,一脸关切,道:“二位没遇到劫匪吧?” 东君纳闷道:“劫匪?” 中年男子一拍大腿:“对啊。昨日那个方向的官道闹匪呢。天杀的也是胆大,离都城这么近的道也敢来劫。” 玄真放下茶杯,道:“我们昨日没赶路,在竹林的破庙里歇了一宿。” 中年男子喝了口茶,心有余悸:“二位好运道啊。我家住红叶村,平日里以打渔为业,近年来收成不好,只好偶尔砍点柴去城里卖。” 说着指了指栓在棚外的驴车,东君顺着往外看去,驴车上果然堆满了柴火。 “今早得知劫匪走了我才敢出门来。”说着又喝了一口。 东君心里开始嘀咕,如果没有子母魈拦路,按照正常计划走的话,那么她就会在岔路口下牛车然后拐上官道,算算时间刚好能碰到那群劫匪。 那庙里的其他人呢,也是这样吗?如果这么算的话,他们还得谢谢那子母魈呢。 这会是巧合吗? 想到此,东君抬头看了一眼玄真,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但碍于有外人在场,两人都没再说话。 喝完茶,东君和玄真起身刚走了几步,中年男子就追了上来:“二位留步,若是不嫌弃的话我稍你们一程。” 东君瞅了眼男子身后的驴车,点头道:“那便有劳了。” 这驴子黑色的毛发顺滑油亮,辔头上簪着红缨,颈下挂着鸾铃,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地响,很是俏皮,想来是有被主人好好对待。 等车开始走了,东君才开口道:“你说那子母魈是怎么回事,故意帮我们绕开劫匪的吗?” 玄真盘坐着,道:“什么子母魈?” 东君疑惑:“那鬼打墙啊!”,转念一想又道:“你们没见着?” 玄真道:“没啊。” 东君这才意识到,从遇到玄真到那群道人,大家都只说遇到了鬼打墙,但从未提起过子母魈的事,是自己先入为主了。也就是说就只有她一个人遇到了。 不对。 不是只有她遇到了,而是只有她看到了。因为她生怀诡眼,能见到一些不可见之物。 山初说过也有修士可通过后天习得此神通,只是能者寥寥。当然世间也不乏开眼之术,但终究是秘术,普通修士又岂可得。 东君看玄真不再有话,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柴堆上正准备闭目养神。 玄真却突然道:“万物皆有时,时机一到,因果自现。” 东君看他依旧闭眼端坐着,好像是在开解她,又像是在自语。 几人就在叮铃铃的驴铃声中摇摇晃晃地进了城。 一路无话,待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东君他们与车主道了别。 由于早上没吃东西,中途又只喝了一碗茶,东君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路。玄真边拉着她走边道:“走,带你去吃面。” 果然是都城,街道两侧房屋鳞次栉比,挂满了高低错落的各色招牌,街道很宽敞,人来车往的非常热闹。 过了几条街,玄真带东君到了一个面摊前。面摊不大,搭着一个棚子,临街摆着三四张矮桌,后面是冒着热气的灶台。 东君抬头看了一眼幡子,上面写着:“杨记面摊” “杨实,杨实。”一个挎着菜篮子的矮胖大娘站在摊子前往里张望。 “诶,这儿呢。何大娘什么事?”灶台后应声直起一个壮实的身影,锅里热水沸腾,朦胧的热气让人瞧不真切他的脸。 何大娘见状掀开盖在菜篮上的白布,从里面掏出三个鸡蛋递给杨实:“喏,等你家娘子从娘家回来了和她说这鸡蛋还你们了啊。” 热气后的身影见状赶忙放下手里的柴,出来接鸡蛋,嘴上还笑答着:“诶诶,瞧你还特意来还。” “应该的,应该的。我先走了啊,屋里头等着吃饭呢。”何大娘摆了摆手,笑着走了。 杨实转身看到站着的东君和玄真,赶忙上来招呼:“二位这边坐,吃点什么?” 东君这下才看清这个面摊老板的脸。 杨实整体长得还算老实,声音听起来也忠厚,就是嘴巴有些歪斜,左眼黑色瞳孔斜在一侧,一眼看去都是眼白,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大概是这个毛病的原因,导致他不是很自信,和人沟通时眼神总是闪躲。 玄真拉着东君坐下,指了指灶台土墙上挂着的菜名牌:“他家面味道可好了,你想吃什么?” 东君看着那一块块小木牌:阳春面五文,鸡蛋面六文,臊子面十文,牛肉面十五文。。。捏了捏怀里的钱包想了想道:“阳春面吧。” 她这次出门只带了一贯钱,是自己偷偷做小工攒的,现在还剩一半,这才刚到上都,后面有的是花钱的地方,得省着点用。 杨实问道:“客官要加个蛋吗?一个一文。” 东君摇了摇头,玄真看出了她的拮据对老板道:“老板两碗阳春面,我的不要葱,他的加个蛋。” 又转头对东君道:“你请我喝了茶,我就请你吃面。”说着数了十一文递给了老板。 杨实收了钱转头就进去煮面。 东君嗫喏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出家人不能碰钱么?” 玄真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出家人也是人,怎么就不能拿钱了。” 东君语塞,谣言果然不能信! 僧人吃饭时是不能说话的,玄真很快就吃完了面,坐在那边静坐着等东君喝完最后一口汤,隐约间有一股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从容。 “在上都可有地方住?” 东君摇了摇头开始发愁,上都寸土寸金,想来租房要不少钱。 “住我们庙里吧,西门外阿弥山上的成佛寺。”玄真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需要房租,每日早上过堂时帮忙行斋就成。” 一些大型寺庙会备有特殊的禅房,给一些不富裕的考生和旅人提供方便。 东君心下一喜,点了点头。 玄真很是高兴:“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庙里带点东西。” 东君目送他离去,又想起了鬼面司的事:“老板,你听说过鬼面司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一个衙门。” 杨实在灶台前正忙着:“奥奥,那个啊,前不久好像出了个告示。”,又嘿嘿笑着道:“咱就是个小老百姓,具体是个啥咱也不懂。” “呦,小官人打听鬼面司啊。” 声音来自于隔壁桌,一个瘦小精干的中年男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生着一张枣核脸,带着个庄子巾,黄豆大小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两撇小胡子随着嘴唇的合动一翘一翘的。他傍边凳子上搁着一面幢幡,上面写着:“算无遗策” 东君一看,原来是道友啊,便一脸很感兴趣地坐了过去,用一种你接着继续说啊的眼神看着他。 中年人干咳了两声,道:“这面呐得加个蛋才好吃。” 东君了然,拿出一文钱拍在桌上:“老板,这边加个蛋。” “诶,来咯。” 中年人看着碗里黄澄澄的荷包蛋满心欢喜,搓着手道:“这个鬼面司啊是咱大乾最神秘的部门,招揽各路能人异士,由初代人皇亲手创立,司内的人都带一鬼面,继而得名。” 他小心翼翼地将荷包蛋放在一旁,先吸溜了两口面继续说道:“这表面上呢隶属于朝廷,实则啊游离于中央官制之外,直接听命于当今圣上。司内分苍龙,朱雀,白虎,玄武四部,每部七星,共二十八位,皆以星宿命名,统称鬼面二十八宿。这二十八宿啊虽有排名,但只听紫薇令,无上下之分,皆独立独行。” “紫薇令?” “奥,就是紫薇君的命令,这紫薇君呢就是鬼面司的统帅。据说紫薇君无名无姓,长年戴着面具,无人知其面貌,亦无人知其来处。” “这么神秘?” “可不是。” “他们具体是负责什么事务?” “大理寺无法处理的神秘案件都归他们管,当然也是情报机构。”这人说着又吸了两口面,然后往东君面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传说初代人皇驾崩后,鬼面司众人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该部门只能封衙。没想道居然又开张了。” “那怎么才能进?” 他吃完了面,开始啃荷包蛋了:“他们招人时会开一个榜,这个榜呢就叫做鬼榜。通过终试的前二十八人可上榜。” “怎么参加考试?” 荷包蛋也吃完了,他擦了一下嘴,摇着头道:“谁都不清楚,只知道能者可得。” 东君听完总觉哪堵得慌,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拉屎拉了一半卡住了,出不来又回不去的感觉。 “东君。” 东君应声回头,看到玄真怀里抱着小山高的包裹,手上还拎着几个,这是进货来了啊?! “你在和谁说话?” “奥,就一个算。。。”东君一回头,只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只空碗,对面空无一人。 嗯?人呢? 大乾秘闻:鬼面司紫薇君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子母魈(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