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天气好不好》 第1章 排位 八月三号是个周日。 晚上九点零七分，距离第五人格排位赛刚刚过去七分钟。 林松年双眼冒火一副气急模样狠狠盯着手机屏幕上“一败涂地”四个大字，面色通红。 良久，房间里爆发出一声怒吼：“ob位都给我老老实实去死啊！！！ ” 窗外停在树上歇息的鸟被他吓飞好几只，扑棱扑棱翅膀在天上盘旋几圈，如泣如诉地鸣叫几声，似乎在控诉这家屋子的主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实则不然。 十分钟前，林松年排到了今天的最后一把排位，明天就是是这周的所有角色牌子定榜。 第五人格会根据每周角色的玩家分数排名给账号发从C到S含金量逐渐递增的牌子，是这个账号所有者实力的证明。 但由于每个角色的热度不同，爬榜需要的认知分也不同。冷门角色五六千就能轻松拿下个S，而热门角色有时候上万分也够不到一个C。 林松年最近在打守夜人的S牌，木已成林这个号从他高考结束后的那个赛季到现在已经连续五个赛季位列屠榜前三，且拿下了近乎半数的监管S牌，追击，空场，无不顶尖，一度成为求生玩家的噩梦，和监管玩家的新神。 他们都说木已成林去打职业就会是下一个落回，ivl屠皇宝座新的主人。 但号主本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林松年只想当个神秘的民间传奇，拒绝了邮件无数封战队发来的邀约。 守夜人榜卷生卷死，S牌的认知分分步步相逼，这把的输赢对于林松年来说至关重要。他守夜人的认知分目前在榜第11，和10名咬得特别死。 赢了就可以拿到守夜的历史s牌，输了只能和s牌擦肩而过，也意味着他又要在排位中坐牢一整周冲分。 巅峰的对局屠夫排车都是半小时起步，一晚上能打几把完全看游戏的脸色，有人好不容易排到一把还反向上分，这时候的怨气值可以分分钟穿进侏罗纪世界单挑一只恐龙。 在快结束的最后几分钟，林松年如愿等到了最后一把面包车。 地图军工厂，不是一个对监管者很妙的地图。 林松年ban了前锋先知佣兵，人类选择了击球机械古董气象学家。看到这四个角色和地图，他的嘴角轻微抽搐，绝望地掏出了封窗一刀金身守夜人。 这把的求生都不像是本地人，在侧门废墟绕了一百年后一挂气象学家上椅已经将近三台，更不用说场上还有一个娃娃，他已经知道这把没什么赢面了。 随着破译加速的提示出现，林松年的体温也在慢慢升高。此时被娃娃摸好血的古董和击球同时出现在了气象的身侧。 两个超雄在ob，打又打不到，赶又赶不走，即使是金身也无能为力。 林松年无数次地贴近气象又被左右护法拦住，而击球还一边陪跑一边做着嘲讽动作。 求生在局内做动作嘲讽就和监管鞭尸放血一样是极具侮辱性的行为，比输了对局还要让人气愤。 他在这双重侮辱下绝望地咆哮“加强金身啊王姨！！！ ” 三方僵持不下，机子的进度却在不断地上涨。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他的上挂妃转身朝着抖动的密码机走去。 对局进行到这一步，强如林松年也无力回天，在最后的四人拉扯下机子还是通电了。他心如死灰地追着眼前的击球，看着他一边跑一边做动作嘲讽，挂上他时已经来不及去管门了。 怒火在林松年的心中熊熊燃烧，他一边长按普攻旋转屏幕一边在在心中咒骂“超雄我鞭死你！！！ ” 近在咫尺的S牌随着排位时间的结束也离他远去，被暴揍一整局的林松年将所有愤怒全都发泄在这个做动作嘲讽的击球身上。 最后在退出结算界面前他恶狠狠地盯着击球的id：零落心事。 “此恨绵绵无绝期！” 林松年的长枪并没有被大雨磨钝，他把之前的失败归结为运气不好遇到了两个超雄。 他继续为守夜人的S牌冲锋了一周，这次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如愿地将牌子收入了囊中，他把这来路坎坷的S牌挂在了主页展示页面，每次打开都提醒着他这屈辱的过去。 大一的暑假没有实习，生活优渥的林松年也没必要出去打工，他不爱出门社交，每天两眼一睁的事情就是打开第五。 吃午饭的时候打排位，看比赛的时候吃午饭，打排位的时候看比赛，排位比赛结束吃晚饭，他的作息逐渐变成了第五人格的形状。 打排位时他就在空调房底下抱着西瓜边啃边刷视频或者看番等监管的车，有时候也会帮宋明昭顶号打几把求生。 宋明昭是林松年的高中同学，在高中二人因第五人格结下深厚的友谊。 他的天赋点没有点在学习上，进了高中之后发现自己听不懂，就和父母大吵了三百回合辍学去当主播。 当上主播的契机是最开始他和林松年双排的时候经常打出一些超神超鬼的操作，菜了秀了他都喜欢剪点小视频发到网上去，没想到有很多人喜欢看，更着更着粉丝越来越多，他也萌生出了弃文从五的想法。 宋明昭说，人生不过三万天，想干那就一个字，干。 干到现在他已经成功跻身小象tv百万主播的一员。 宋明昭在直播的时候喜欢玩屠夫。 而巅峰屠皇的痛就是等一辆车的时间长到都可以开好几把求生，有些做直播的屠夫玩家为了直播效果会选择在等车的时候用另一个号开求生排位。 有时候运气不好会在求生对局进行时排到车，这时候就得找一个靠谱的代打顶号防止排位挂机。 林松年就是他靠谱的代打。 刚结束一把四抓对局林松年心情十分欢快，美滋滋地拿着遥控刚想按下继续播放键就接到了宋明昭的电话。 “沙包遗产机，小房地窖，小说家二挂。”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挂了。 林松年：“。”养条狗都知道摇尾巴呢？ 从主页面登陆顶了他的号后发现宋明昭丢给他的是一把三人残局，监管记录员场上一人半血剩两个修了半台的机子，目前局面看不出来到底怎么赢。 林松年根据场上队友发的信号用他的大脑快速分析了一下局势，如果另外两个队友各自能完成好自己的任务开门战前不给监管大节奏就还有平的机会。 操作的对决，心理的博弈，还有生死一线的挣扎与翻盘，这是林松年觉得第五的魅力所在。 五分钟后，漫长的对局结束，三人三出，最后佣兵小搏命极限跳地窖。 打完后林松年长舒一口气，赢得艰难但酣畅淋漓，翻盘的快/感笼罩着他。 怎么自己当初打人类的时候就遇不到像这佣兵一样有意识有操作的队友呢，他想。 其实最开始玩第五林松年是玩的人类阵营，玩得也十分不赖，但天天排到一群神人队友，每次都会被气个半死。 林松年实在受不了他们，既然玩人类会被队友气死，那就玩没有队友的屠夫吧，抓小猪谁不会。 这就是屠孝子的来时路。 胜利结算画面，林松年心情舒畅地给所有人点了个赞包括监管者。 他还留意了一下佣兵的名字，万一以后玩监管再碰上肯定不会首追他。 佣兵id赫然显示着：零落心事 林松年：“……” 你告诉我是谁？？？ 一周前那个屈辱的夜晚从记忆深处苏醒，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军工厂…击球手… 目光如炬，林松年若是镭射眼现在手机应该有两个窟窿，他的手不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刚刚的畅快心情荡然无存，熟悉的屈辱和怒意爬上他的脊背。 靠！第五的点赞凭什么不能取消。 他回想起半分钟前夸佣兵的话简直恶心得想吐。 退出去结算画面后，这人居然还给他发了条赛后。 “园丁很会玩。” 林松年盯着这句话眯起眼睛，胸膛起伏。 忽然，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前几天刷到的视频。 那名网友被队友赛后嘲讽后用小号加了那人，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半年成功骗心，在那人表白那天，他终于和他坦白，自己就是当年那个被赛后嘲讽的队友。 素质不详，但精神可嘉。 林松年当时给这条视频的点评如是。 但是如果放到现在的情境…林松年脑海中浮现一个邪恶的想法。 在道德和尊严间来回挣扎了片刻，林松年点开“零落心事”的主页，点击了添加好友。 【幸运小昭】申请添加您为好友：你的佣兵好厉害呀，可以一起排位嘛，缺固排ing＞＜！！！ 喜欢做动作嘲讽是吧，你爹来教你如何好好做人。 就在林松年一边幻想着自己骗得人孝子真心再狠狠甩开对方的复仇戏码时，微信弹窗跳出来一条消息。 林松年点开消息提示。 【慢走不宋】：联赛那边跟我有个合作，帮你要到了张总决赛内场票，去不去？ 第2章 亚军 林松年的主队ERA很争气地打进了总决赛，但不巧的是今天对抗的是TL，两支队伍因为主屠落回的转会成了死对头。 更不巧的是，林松年的偶像就是那个主屠。 今天的比赛，注定腥风血雨。 林松年到比赛场馆的时候，H市正在下着暴雨。 下车时候路边驶过的车溅起水花打湿他的裤脚，湿湿的布料随走动的步伐不时贴在他的小腿上，带来一阵黏腻的不适感。他有些幽怨地抬头看了看这个阴雨连绵的天，几片云遮住上空，整个天际灰蒙蒙的，像刷上了一层灰色油漆，呼吸都困难。 林松年嘴里发出一声轻啧，迅速撑起雨伞，白皙的手握着伞柄快步向场馆走去。 收伞踏进场馆，身上那股黏糊劲终于消失了，场馆内冷空调带来的清爽的风渐渐吹走了刚刚的闷湿，吹干了他发梢淋上的几滴雨水。听着内场里面传来激昂的音乐，鼓点声催促着肾上腺素的飙升，林松年烦躁的心情也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第一次来到线下的略微躁动又期待的情绪。 此时距离ivl夏季赛总决赛开赛还有一小时，场馆内已经散落了很多人，周边购买处排起长队，他没有着急去找自己的座位，而是选择悠闲地在场馆内乱晃。 途中频频被路人侧目。 原因无他，顶着一头张扬的红棕发色，外加他优越的外表和身型，很难不引人注目。 此外，他的票是宋明昭给他的内部票，进场会在胸前挂一个牌子方便坐扶梯下楼时保安放行，导致许多人误以为他是官方请的哪个网红来给赛事涨热度，纷纷凑上前和他要集邮照片。 素人林松年很有礼貌地一一婉拒，表面上笑呵呵地否认解释，内心其实在轻嗤。 呵，就草台班子这抠门样，还舍得请网红？ 找几个工作人员cos狂欢之椅蹦跶两下得了。 他在馆内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就乘坐了扶梯去内场的座位等待开赛。 下午四点整，大屏的倒计时归零，两队的选手在慷慨激昂的主持声中上台。 落回的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笑容，自信又儒雅地和镜头挥了挥手。 从左到右依次扫过，到主持口中喊出“私语”时，场馆内爆发出一阵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尖叫声。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场馆的大屏幕中，头发微微遮住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着忽明忽灭的光，薄唇轻抿勾出一个随性的笑，在引得粉丝又一阵尖叫声中终于朝镜头挥挥手。 ivl流传这样一句话：私语一笑，众生倾倒。 他的身高比身边的队友高出了一大截，身型修长，即使穿着ERA那套丑绝人寰的红黑色队服也依旧落得一副干净利落的姿态。 偶有圈外人会误入这个频道，震惊质问，他真的不是走错场地了吗，这放隔壁选秀节目即使唱跳俱废也能被投出道的程度，第五人格还要耽误他多少年！！！ 林松年对他印象深刻，却不单单是靠他的帅脸。 私语，本名叫任时予，联赛顶尖救人位，创造过许多次ivl历史上逆境翻盘的名场面，在这个救人位如同路边杂草一样无人问津的游戏里，人们提及ivl的明星人类选手却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第五人格却是一个非常需要运气去为实力添砖加瓦的游戏，百万救人位，却总在看似最有希望的一个赛季中棋差一着，与冠军失之交臂。 如今已经是他登场第五年。 竞圈总能看见这样一句话，再幸运一点吧。 这句话铺开来说应该是， 再多点运气吧，其实你实力不差的。 开幕结束后便将话筒交还给解说席，画面切到选手的座位。 第五人格联赛的总决赛是采用BO5大小分赛制，每场比赛分别由每个队伍的屠夫和求生组成上下两个半场。 大比分就是一整局这个队伍屠夫和玩家的累积得分高者胜，小比分则看每局的小分累积。 bo1上半，TL主场优势选择了里奥的回忆，ERA选择让自家求生者先上场。开局Pace精准排人排到了sleep的冒险家，击倒时场上仅仅一台半的密码机，但靠着两个搏命还是把机子拖得七七八八，可惜在开门战被Pace逮到机会打中了没带大心脏的教授，ERA求生屁滚尿流跑了一个。 下半落回抗压，近似的选点和角色，他至少需要三抓才能扳回上半场的比分。 ivl的选边也很至关重要，后上场的一方往往要做好为队友兜底的准备。 队友先手为自己创造了优势，那么下半场的压力会减小很多，但如果队友被三或被四，就要顶着更多的压力去完成下半场的比赛。 所以很多时候选手会因为抗压过于紧张而发挥不出自己正常的水平。 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落回破釜沉舟地还了一个四抓。 林松年怔怔地看着台上摘耳机离场的落回，和多年前在手机里看到的那场比赛画面重叠。 初中深陷第五人格不可自拔的他在某一天晚上排位等车时，百无聊赖地点开赛事直播入口，解说正在说什么“必四局”“四抓才能拖入加赛”，林松年定睛一看画面显示的那场地图是圣心医院。 作为一个合格的屠夫玩家，他怀着“这勾八地图到底怎么赢”的好奇心看完了这场比赛。 于是一手红夫人医院四杀震惊四座，林松年燃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耳膜像是在被鼓棒敲击一般发出咚咚咚的鼓点声，正值青春的十四岁少年在剧烈的心跳中牢牢记住了落回这个id。 从此他在屏幕前守着ivl一年又一年，四载夏秋晃过。 场间休息后来到bo2，这场双方都打得十分保守谨慎，没有给对面任何机会地持平了两个半场。 目前ERA暂时领先一个大分。 但就在林松年以为ERA今天状态奇佳，冠军奖杯就在不远的前方时，人队连着两个bo被三抓，而落回也只是保住了两个平局。 现在不光小比分被TL反超，大分也成了1:2。 林松年只觉牙有点痒，身侧的拳头攥了攥。 第四个bo，比赛来到赛点。 如果TL能直接赢下这场，那么就直接终结了比赛。 舞台中间的银色奖杯静静伫立在那，等待着这场比赛的胜者捧起整个属于他们战队的金色夏天。 打到这一天，没有人会甘心与它擦肩而过。 待到双方队伍上场的时候，两边的应援区发了疯一样地呐喊，拼命挥动旗帜为自家的队伍鼓舞士气。 电子竞技，拼的是血性，战的是意志，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服输。 bo5的选图权依旧在TL手里，他们选择了唐人街，而ERA选择让监管者先上场。 落回保平，那ERA的求生方就得至少三跑了。 pace选择了邦邦，求生选择了入殓古董野人昆心理。开局追击Alice的入殓师，移形击倒二挂机子还剩一台半，此时除非将入殓死保下来否则三人开门战几乎不可能有三跑面。 所以ivl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很多时候在有着平面和三出面的局却因为必三必四局而被多抓。 而这样的局面往往都占了大多数。 到古董商和野人赶来ob相继倒地时，林松年已经看不下去了。 太悲壮了。 这样的局面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座位起身，身后ERA的粉丝早已泣不成声，却依旧有那么几个粉丝边哭边喊着：“ERA加油！！！” 林松年不爱掉眼泪，但此刻竟也有些鼻酸。 往门口走的时候他听见背后的音响传来解说齐声的高喊着“恭喜TL获得ivl夏季赛总冠军！”随后就是TL粉丝的呐喊庆祝和主持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也能想象到人队的四个人是怎样低着头从场上下去的。 在属于别人的金雨和欢呼声中，咽下落败的苦涩。 出去之后林松年没有着急上楼离开，而是直奔卫生间，五场比赛中途一次厕所都没去，看比赛的时候因为过于紧张和兴奋导致他完全忽略了别的感觉，结束后才感受到汹涌的尿意。 上完厕所后他边低头和宋明昭发消息边出门。 【木已成林】：输了/大哭//大哭/ 【慢走不宋】：/拥抱//拥抱/ 【木已成林】：“战犯啊！四个战犯！！！玩得像是在挑衅我一样，看得我真想上去把他们手机抢过来替他们打。” 【慢走不宋】：代打判负。/拥抱//拥抱/ 【木已成林】：。 似乎是觉得打字已然无法宣泄他的愤怒，林松年框框敲击键盘后又哒哒哒地删掉，切换成语音输入，把手机放到嘴边：“我真想拿着手雷跑到他们俱乐部和他们同归于尽，反正他们打得也不顾我们粉丝的死活。” “我就说ID叫Sleep准会出事吧，要睡只睡总决赛；还有那个私语，我真的不想多说什么，救人救得就是路边一条……” “砰！” 很沉闷厚实的一声。 林松年低着头一个劲输出的脑袋一下子撞在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发出响声。 第3章 贴脸开大 这结实的一下打断了他的施法，林松年身体被撞得向后晃了两下，一只温暖有力的手骤然握住了他的手臂稳定住他的重心。 “不好意思我没看路！！！”他火速道歉，连连给对方鞠了好几个躬才抬头看清来人。 微微遮住眼睛的头发和羡煞旁人的五官，不是私语还能是谁？ 此刻私语的手还未松开他的手臂，温暖的手心传来的实感渐渐被放大，一瞬间林松年大脑宕机了一会儿。 前几秒自己嘴里蹦出来的话的记忆排山倒海向自己翻涌而来，裹挟着一/大堆优美的词汇。 林松年一瞬间只觉脚趾抠地，不该鞠躬的，他应该趴在地上磕几个。 哪有这样贴脸开大的，他欲哭无泪。 “你…没事吧？”任时予在他眼前挥挥手拉回了林松年的注意力，林松年以为他要挥拳揍自己，紧张地闭了闭眼。 想象中的拳头没有落在自己脸上，面前的人轻轻松开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林松年提心吊胆地睁开眼。 任时予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此时身后忽然又响起一阵错乱的脚步声，林松年的视线不由地被身后的来人吸引去。 走在中间的女生啜泣着，边上围着两个男生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她，嘴笨的两个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话，那女生反而哭得更凶了。 刚刚手机里在骂的“四个战犯”就这样一个个登场，林松年想钻进地缝，或者底牌切传直接传送走。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用怎样的措辞才能解释刚刚的贴脸开大时，耳边又响起任时予低沉好听的声音 ：“你是ERA的粉丝？” 林松年顺着任时予的视线看向自己右手握着的东西，赫然是ERA的横幅。 他目光闪躲，嘴唇张了张，半天吐出两个像蚊子声一样的音节：“我不…” 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林松年抬起手看见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 一瞬间他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司机师傅真是救他大命！ “我打的车到了我先走了…额…ERA加油！”他一边指着来电一边转身离开。 只留给任时予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任时予默默地盯着他的背影在原地停滞了几秒，直到身侧有人拿肩膀撞了一下他的。 “这人谁啊，你认识？”许裴踱步到任时予身边，用下巴示意林松年刚刚离开的方向。 “不认识，大概是黑粉吧，不知道怎么混到内场来了。”任时予用随意的口吻说道。 他收回视线回到队伍，手指不经意碾了碾尚未消散的对方肌肤的触感，有一瞬间的恍惚，脑海中回响起他用那张明艳好看的脸吐/出一句句气急败坏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路边一条。 其实也没说错。 他轻叹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两声，视线恢复清明，跟着大家快步离开场馆。 *** 【四头猪昨晚是不是熬了个通宵就是为了今天在赛场上一睡方休？一整场比赛下来没看见有一个醒着的。】 【666是宋朝穿越来的五位古风小生吗，这么能送】 【你们是恨落回吗要这样阴他？】 【11021，很美哦二进制人队，明年要去哪个学校的计算机专业报道呀】 【你们打假赛收的钱可以给落回分点吗？】 【不懂就问这是总决赛吗？点进来我还以为是隔壁下饭杯】 【不是不能接受你们输，是你们人队今天输得太难看了】 超话里的骂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官博底下也被冲了几千条。 有些粉丝骂的话不堪入目，打完后经理钱晋就让他们最近都少刷超话，必要可以把微博交给他来打理。 回到俱乐部已经是夜里，几个人上楼回到房间收拾要回家的行李，落回一进门就和经理教练进了训练室谈话，大厅里只剩下任时予一个人躺在沙发上。 休赛期没有训练，选手大多数会选择回家。任时予算是个例外，从外省到g市打比赛的这五年里他几乎没有回过家，那个早已支离破碎的家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 他本打算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但这两天毫无例外地，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他从台上黯然离场的情景。 和前几年无数个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画面重合在一起，像梦魇一般缠绕着他。 第五次，第五次和冠军失之交臂。 任时予今年21，从16岁起就开始在ivl打职业，前后流离过无数个队伍，却始终无法触碰到那个奖杯。 杂念在脑海中侵占着他的意识，任时予认命地睁开眼睛，打开了第五人格，登上好几天没上线的账号。 说起来这个号其实是他表弟的账号，在过去和家里人闹翻的这些年，他和所有人近乎没有任何交流和联络，除了这个还在上高中的表弟。 小时候就爱黏着任时予，看任时予玩第五人格非要自己也注册了个账号，后来任时予去打职业，青春期憋不住少男心事的小男生和整个班炫耀了个遍自己有个电竞选手表哥，还大张旗鼓地煽动半个班玩上了第五人格，最后当然是以罪魁祸首挨学校好一顿批评教育。 和家人的糟心事任时予没有罪及这个表弟，这就导致他越发猖獗。 表弟快要高考了，他父母严令禁止他碰一切电子设备。最后他死缠烂打任时予三天，让任时予暂时代为管理他的账号，托孤一样泪眼汪汪地求任时予帮他打上人榜。 任时予被他烦得不行，一时心软答应了。 此时排位的时间显然已经过去了，他却也没有兴致去打匹配。 看着归宿界面他发了会儿愣，他本无意上线打游戏，打开第五人格只是他的惯性/行为。 来都来了，那就清一下红点吧。 像这种榜前的号经常会有人来加好友骚扰，任时予一般只是简单翻一翻申请列表，没什么特别的留言就不去理会。 但他发现好友申请里有一个有点眼熟的id，停下来多留意了一下。 【幸运小昭】申请添加您为好友：哥哥你的佣兵好厉害呀，可以一起排位嘛，缺固排ing＞＜！！！ 任时予努力回忆了一下这个ID到底眼熟在哪，视线往下移： 根据系统提示「同一局中扮演园丁」，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 前几天的午间排位双排早上给他发消息说有拍摄任务中午咕了他，临时找不到新双排，任时予单排一中午连跪打得道心破碎。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排了末班车。 记录员的对局开门战已经飞了一个，后面更加是难以运营，但意外的是这把两个队友都特别聪明，三个人仿佛有共脑一般思路和配合如鱼得水，最后在他们的配合下盘活了局面，佣兵跳地窖三人三出。 这把游戏的胜利冲淡了他前面输了一中午的烦闷情绪，退出结算画面他忍不住赛后夸了句园丁好秀才下线。 没想到这个园丁竟主动来加他并邀请他双排。 可惜他不缺双排。 他的手悬在屏幕的叉叉上，就快要落下的时候突然停顿。 任时予忽然想到马上就要到来的休赛期。 休赛期间队伍内没有训练，选手回家很少有人会继续守着电脑蹲在直播间打排位。而任时予则是为数不多的在冲分第一线的。 到时候再去找一个双排估计比登天还难。 回想起自己那天单排的噩梦经历，他还是没忍心拒绝到手的双排，同意了对方的好友申请。 晚上十点，ERA一众人收拾完陆陆续续从房间出来，下楼进了会议室开会，任时予也终于把自己从沙发里拔了出来。 今天的会议室比以往安静，平日周眠和许裴喜欢互相拌嘴，陈暮雨就在一旁煽风点火。但今天一个两个也都低着头，沉默着。 见状教练墨鱼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这个赛季大家都辛苦了。” “没拿下冠军很遗憾，但能走到亚军这一步，也是我们大家努力了一个赛季的结果。“” “不管怎么样，比赛都结束了。大家休赛期好好休息，争取下个赛季再把这次的遗憾弥补回来。” “还有一件事，”墨鱼话音一转，“下个赛季应该会再签一个屠夫进来，刚刚和落回挑了几个备选人，收假后安排些时间试训。” 话音一落，几个人都抬头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似乎有点不解他们的想法。 “落神你难道要转会吗？”陈暮雨问。 “进来当替补还是首发？”周眠道。 两个很关键的问题同时抛了出来。 落回来ERA前和TL的事情闹得联赛人尽皆知，很多选手都对战队签双屠变得敏感了起来。 墨鱼的神色似乎有点犹豫，他看了一眼落回，摇摇头叹了口气。 “落回不走。放心吧，我也看不上TL的做派，签新人是落回自己提出来的。” 一旁落回点头，接话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来个人替我分点压力挺不错的。” “你们打算下个赛季打双屠体系了？”好奇宝宝周眠继续开口，“咱们俱乐部也是终于有钱养两个屠夫了啊！” 他的关注点向来都很奇妙。 任时予本来不想说话，即使他也总觉得他们在隐瞒些什么，但既然选择不和他们说那肯定也有他们的理由。 不过看到边上经理钱晋的脸色马上就要挂不住了，他开口强行转移了个话题：“备选名单都有谁？” “青训里挑了两个，还有一个是榜前的屠皇，叫木已成林。”墨鱼立马道，边说边翻这几个人的主页。 “木已成林？？？他连社交平台的账号都没有怎么联系？”陈暮雨惊讶道。 这名字在座几个都不陌生，一是因为木已成林在这几个赛季一直在屠榜前几没掉过，二是他不仅屠夫玩得顶尖，同时他的角色池深不可测。 有的屠皇用他一两个绝活登上山顶，但木已成林的身后是数不胜数的屠夫，在顶峰睥睨着众生。 每次在不同角色的对局结算退出来，都能惊悚地看到相同的id大剌剌地躺在那“怎么又是木已成林？？？你到底有几个绝活？？？” 在这个短视频急速发展的时代，宛若天才一般的木已成林明明只要随便发点对局视频，开个直播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但社交平台上却从来没人出来认领过这个id。 “感觉不像是个差钱的主。看他的主页就知道是个氪金大佬，说不定人家也看不上打职业赚的这几个钱。”许裴啧啧感叹。 听到这里钱晋实在是坐不住了，哪有选手当着经理的面调侃工资低的：“行了行了，不管怎么说，人和钱都是我和墨鱼负责的事情，你们几个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这话一出，逗得会议室里的人都没忍住笑了。 “那就这样吧，明天你们还要赶飞机高铁，就不多聊了。休赛期好好休息，收假的时候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备战秋季赛啊。” 墨鱼遣散了众人。 第4章 木已成林 林松年打完排位后和宋明昭约了饭。 下线后他套了件白t牛仔裤就出门了，夏天他的常服除了白t就是牛仔裤，在家直接套大裤衩。 这身装扮换在别人身上也许会看上去土里土气的，但林松年的脸实在能看，即使是不加修饰的发型配上这样的衣着在他身上也能透着一股青春校园电视剧里清爽男大的气息。 虽然他本人的确是， 第五的排位时间很不凑巧地都在饭点。林松年和宋明昭两个人又都是分奴，其中一个还是全职主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电脑桌前，平日里能约出来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 落座后宋明昭看见他已然不见了那头张扬的红棕色头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棕发，笑着打趣道：“不当精神小伙了？” 林松年不客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比赛输了我还嚣张个嘚。” 当初染红色是他在拿到宋明昭的票后头脑一热染了ERA的应援色。 自从输了比赛后他每天早上醒来看着镜子里的头发宛如在挑衅他一般，越看越不爽。 于是一怒之下又跑去理发店把发色染成了棕色。 “说吧，特地叫你爹出来吃饭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说完林松年不忘往嘴里塞了口菜。 “前两天有个职业队的教练联系我认不认识你。” 宋明昭简单直白地直入主题。 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林松年立马摇了摇头“我才不打职业，那几个破工资还没我往里面充得多。” 宋明昭：“……你不猜一下哪个队伍吗？” 看着对方一脸神秘高深莫测的表情，林松年貌似想到了什么，拿筷子夹菜的手一顿，如临大敌：“你别告诉我是ERA，那我更不可能去了，我去和落回抢首发？我疯了？” “你先别急，当然不会让你的宝贝偶像下首发，不然我早就替你冲锋了。”宋明昭连忙打住他，“对面目前和我的沟通就是问我认不认识你，落回希望俱乐部再招一名替补屠夫。” 林松年一愣：“这是落回的想法？” 宋明昭道：“对啊，人是这么和我说的。别的我没细问，我晚些把他们教练微信推给你，你自己聊吧。” 林松年这下没再拒绝。 和偶像同队打比赛的机会实在是诱-人，他不是故意要当私生的，只是…哎讲不通，和他的角色海说去吧。 对面教练通过验证很快，到家之后两人算是比较正式地交流了一番。 【木已成林】：你好，我是木已成林。 【固执的鱼】：我是ERA的教练墨鱼。之前看过你很多对局录像，你的打法和风格很适合职业赛场，不知道你是否有兴趣来我们ERA试训。 【木已成林】：替补？不是替补就不去。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把对方弄沉默了好久。 【固执的鱼】：是的，是替补。不过薪资待遇方面不会比首发亏待很多。 但林松年想知道的不是薪资问题，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发出去了。 【木已成林】：我可以问问为什么ERA要招屠夫替补吗？你们队现在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人队吗？ 墨鱼这次更久没说话，聊天界面一直在昵称和“对方正在输入”中来回切换，林松年甚至刷完牙才看到回复。 【固执的鱼】：这是我们和落回讨论后的结果，一是希望有多一个人替他抗压，二是以备不时之需。至于人队…下个赛季我们会加练磨合。 看出来对面的回答得很为难，林松年也不再说什么话压力他。 【木已成林】：了解了，你定时间，到时候给我地址。 和墨鱼商议好时间后对话就此结束，林松年并没有从他口中得知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知道他马上就要去ERA试训了。 成功的话他就将成为落回的队友，一想到这个，林松年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 周一林松年照着墨鱼给他发的地址打了一辆去俱乐部，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一一略过，他有一丝恍惚。 直到从出租车上下车看见俱乐部的大门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他才有一些实感。 到俱乐部已经是中午排位结束，此时选手在训练室和直播间的观众说拜拜下播。他一开门，房里的人都齐刷刷抬起头看向门口的动静。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林松年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当他看见落回也在这群人中，和大家一起看他的时候，自诩脸皮厚的林松年也是小脸微微一红，手不自在地搓着衣角，结结巴巴地打招呼：“落神好，我…我来试训。” 角落不知道谁扑哧笑出了声，说了句：“得，一屋子人就看见我们落神了。” 于是脸更红了。 然而落回没有搭理那人的话，对他温和地笑笑：“进来坐会儿吧，收拾完我们就开始。” 偶像温和的嗓音如春风般抚过林松年的大脑，他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很快，玻璃破碎让他条件反射般地清醒了，打起精神进入对局，在偶像面前一定不能掉链子。 林松年那个下午和ERA人队打了五把，相当于一场bo5。 打完林松年发自内心感慨职业选手的强度真的不是人能打的。 排位的时候林松年还可以打信息差或者在四个人里找小猪，运气好的时候他一局能碰到不止一头小猪。 但职业四黑0信息差和全员高水平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保守一点说，至少这四人今天都是醒着的。 ERA的战术以求稳居多，林松年和他们的五把对局很难从他们身上找到大节奏，只有偶尔几把靠着细水长流的消耗才能三抓或者四抓。 果然职业就是和普通玩家有壁，他感叹。 排位里可以碰见很多绝活人类，但这里是职业，每个人都是榜前顶尖的玩家。 打完林松年整个人的脑子像过载一样，出门的时候脚步虚浮差点撞在俱乐部大门上，幸好身侧有人经过一把将他扶住，才不至于像碰瓷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心。” 低沉的嗓音从他耳边响起，林松年觉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耳熟。 但此刻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的林松年想不出到底在哪听到过。 他抬眼望向扶住他的男人，碎发微微遮住好看的眼睛，往下是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 是任时予。 从以前看比赛到今天的对局，林松年对他的印象都是“稳”。救人稳，牵制稳，很少会在赛场上看见他给监管送节奏的时候，更有甚者会在第二波牵制断监管一波节奏给队友找到平面或赢面。 任时予还扶着他的手臂，生怕他一松手林松年就要倒下去。 林松年缓过神就感到一丝尴尬，退了一步挠挠头对他说了声谢：“我没事，大概有点低血糖，缓一下就好了。” 对方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一起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可以缓解一下空气中弥漫的尴尬。 直到打车的司机来了电话解救了林松年，他连忙出门，和俱乐部的众人挥挥手上车。 比开学更早到来的是林松年的试训结果。 从管理层到教练到选手一路绿灯通过，当晚林松年就捧着手机冲到爸妈的房间“爸，妈，我有个伟大的决定，我要去打职业了！” 林父林母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这个儿子从小喜欢玩游戏他们是知道的，年轻人嘛，爱玩游戏很正常，出于对儿子的溺爱他们从来没有对林松年做过多的干预。 他也一直按部就班地读书考大学，到现在上了一年大学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蹦出来说他要去打职业，他俩很难不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遇到骗子了。 在林松年的一番沟通后他们虽然同意他休学去打比赛，但要求去的时候由他俩亲自送他。 于是就出现了林松年家的司机不停从车上运吃的喝的进门，教练经理在俱乐部门口面面相觑，在屋子里面的选手被外面的大阵仗吓了一跳纷纷探出脑袋好奇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林父林母俨然一副领导视察般在俱乐部晃悠了一圈，互相对视放心地点点头，最后和墨鱼钱晋郑重地握了握手，仿佛是要嫁儿子一般正式。 “爸，妈…我都说了不是骗子…”林松年被父母制造的这么大阵仗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跟在他们边上小声嘀咕。 “好啦好啦，我知道不是骗子了。你在这要和队友们好好相处哦，缺什么和妈妈说，想吃什么也可以叫阿姨做了给你送过来。” 邓女士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和林松年说话，一旁的陈暮雨捧着脸小声道：“妈妈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儿啊！” 周眠也凑上来：“加我一个” 当东西都搬的差不多时，出去拍摄的任时予和落回正好回来。 两个大帅哥往门口一站很难不引起注意，一众人的目光都像门口汇聚。 墨鱼和他们介绍：“这是我们队的另外两个选手，任时予和…” “你是落回吧！”没想到邓女士开口便叫出了落回的名字，林松年想到什么，立马想打断她，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年年特别喜欢你呢，家里好多你的周边。” 邓女士一开口就语出惊人，一旁吃瓜的陈暮雨没忍住发出一声“哇哦” 周围人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周眠许裴在偷笑，墨鱼钱晋一脸震惊，剩下一个任时予脸上看不出情绪。 当众被迫在未来要一起生活的队友面前表白偶像，林松年羞愤欲死。 偏偏当事人落回此刻还用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他：“是么，那我一定多照顾照顾我的小粉丝。” 说完还没忍住笑了两声，林松年脸上的红色一整个下午几乎没有消退下来过。 如果早知道今天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打死他都不可能让爸妈来俱乐部的。 这时候缩在小角落的陈暮雨悄悄拉过许裴和任时予说小话：“你们不觉得，落回和林松年有点好磕吗，偶像和小粉丝，你们看林松年看落回的表情，太萌了！” 陈暮雨这个腐癌十级患者喜欢磕cp这件事已经是ERA俱乐部人尽皆知的事情，她磕的cp分布在各个战队，从亲密无间到恨海情天，猎奇程度可想而知。 好在俱乐部几个人嘴巴都严实，否则不敢想如果被正主知道了会不会在赛场上就直接把她砍死。 此刻许裴一副“我就知道你要磕”的表情看着她，而任时予却皱了皱眉，一脸鄙夷：“吃点好的吧你。” 陈暮雨瞪回去：“切，没品。” 周眠看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禁好奇：“说什么呢在。” “没事。”任时予撂下两个字就进了训练时，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第5章 职业 【转会期最新漏勺，ERA签了一个新屠夫，是个素人屠皇】 【为啥签屠夫啊？落回不养了吗？】 【？？？那他和落回谁上首发？】 【有种不好的预感，希望是错的】 【墨鱼至今还没有意识到他们队的问题在人队】 【求ERA开出金光教程】 【所以他和落回谁上首发？我不希望落回再被阴一次，对他好一点吧…】 ERA的超话已经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漏勺爆出来的消息，而此刻处在话题中心的林松年正一无所知地为如何处理队友关系而犯愁。 此刻林松年正站在任时予的房间门口徘徊，心里打了一万遍草稿，迟迟没有敲门。 从下午林松年的父母走后他就注意到任时予的情绪不太对，晚上训练更是有点心不在焉，连教练最后都有点看出来他的不正常，提早结束了训练遣散了大家。 林松年和他对视时总感觉他的眼神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烦躁，眉头微微蹙着。 虽然他平日里性格大大咧咧，但他对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 任时予这样看着他，难不成他讨厌自己？ 可是林松年怎么也想不出讨厌的理由，这不过是他们的第三面，况且比赛那天的初遇林松年染着一头红发与他不过短短几秒的相遇，估计那天都没记住他这个人。 两面而已，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吧？ 这个问题纠缠了他一晚上。 于是下训的时候林松年借着送见面礼为由问了和任时予关系最近的周眠。 周眠和任时予是从青训就相识的老友，虽然在来ERA之前两个人一直没能在一个队伍，但他俩的关系从青训开始就很好，这也是ivl众所周知的。 周眠看着任时予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这小子大概是今天下午看见你的家人想到他的爹妈了吧。” 林松年有点惊讶，脸上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原来任时予的父母在他很小就离婚，后来各自组成了新家庭。 任时予无法忍受两个人相互推诿流离在两个家庭之间寄人篱下的感觉，辍了学千里迢迢来到g市打职业。 在青训的那段时间，他就靠着打单子和直播赚来的钱养活自己，那两个爹妈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死活。 最后周眠的眼里出现一丝怜悯，一向吊儿郎当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要不是第五人格给了他口饭吃，他现在不知道在哪打工过着苦日子呢。” 光是想想这样的遭遇林松年都觉得喘不上气，更不用说这是任时予的亲身经历。 回到现在。 终于，在林松年暗自发了第三十次“数到三就敲门”的誓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门里迟迟没有动静，他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依旧什么都没听到。 他继续敲了几声，没有回复。 担心任时予可能出了什么事，林松年纠结了几下直接推开门。 没想到卧室里浴室的门也恰好被推开。 白花花的水汽一下子从狭小的浴室里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中间站着一个只围了条毛巾的人。 高瘦的身体却有着薄薄一层肌肉，洗完澡后白净的皮肤被蒸腾得透出一丝粉色，以及秀色可餐的脸，无疑是一幅美人出浴图。 如果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场景的话。 任时予就这样光着膀子在水汽的簇拥中缓缓迈出浴室，一边拿干毛巾搓头一边和推门而入的林松年对上视线。 两个人皆是一愣，随后林松年的脸涨得通红，猝不及防看到这样的场面，他连闭眼都来不及。 这浴室门隔音效果也太好了吧。 “你进来干什么？？？”慌乱的不止任时予一个人。 任时予一边问林松年一边着急忙慌地随便从衣柜里扯出一件t恤套在了身上，这才转过身看向他。 林松年此时已经尴尬到忘记他进门前背的所有台词，磕磕巴巴辩解：“我…我刚刚敲门了，你在…在浴室没听见，我怕出事就直接进来了，我哪知道你正好洗完澡出来啊！！！” 他欲哭无泪，虽然不知道两个大男人看下身子怎么了，但就是觉得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羞耻感弥漫在他心里。 “没问你这个，你来我房间做什么？”任时予平复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心情，随手指了指他的床，示意他坐下来。 “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下了训也一声不吭地回卧室，就想…就想…”不知道从哪来的羞耻感让林松年有点说不出口，几个字在嘴里滚了半天才冒出来，“就想来关心一下你。” 随后递上手里攥了很久的见面礼。 “我去问了周眠，他说你不开心可能是我爸妈今天来俱乐部让你想到了你的爸爸妈妈。抱歉我先前不知道这些，不然我就不会让他俩来俱乐部了。”林松年斟酌着字眼，“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任时予盯着面前男生好看的脸，微蹙着眉，眼睛水汪汪地盛着对他的关心和内疚，嘴巴一张一合地嘀咕着些什么，时不时能看见里面粉色的舌头。 莫名地，今天带给他一切烦闷的感觉一扫而空，他仿佛听见内心有一瓶气泡刚刚拉开罐头的清脆声响，随后不知名的情绪像气泡一样向外冒出。 白皙修长的手接过礼物，手指不小心刮蹭到了一下林松年刻手心，软软的触感。 任时予刻意压了压嘴角道：“没有不开心，我早就无所谓了。” 顿了两秒，又改口：“我不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是因为你是落回的粉丝。 后半句话任时予没有说出口，这个理由说出来不光林松年会觉得奇怪，就连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他也想不通今天没来由的情绪，这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又让他感到烦闷。 明明和林松年才是第三面，他的一举一动却可以轻飘飘牵动自己的情绪。 太奇怪了。 任时予抛开脑子里的浮想联翩，道了声谢后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幅头戴式耳机。 凭他对这个牌子的了解，这幅耳机并不便宜。 “这是大家都有的，还是只送我一人的？”任时予抬起眼，对上林松年的视线。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林松年心道。 其实林松年给俱乐部的人都准备了礼物，在他的认知中，见面礼是可以最快拉近和他人的相处距离的。本来想着下了训后直接送给大家，但任时予回卧室太快，他都没来得及递出去，借着关心他的缘由顺便将见面礼送出去。 看任时予摆弄着手里的耳机，林松年的眼中透着一丝期待，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每个人的都不一样。怎么样，喜欢吗？” 任时予将耳机放在一旁，朝他莞尔一笑：“有心了，我很喜欢。” “那就别不开心啦”林松年的眼睛弯了弯。 没来由地，任时予的呼吸滞了一下，仓皇避开他坦率的视线回答：“好…” ------------------------------------------------------ 回卧室后的林松年看着眼前陌生的床，呆楞了很久才有一些实感。 这是他来到ERA的第一天。 以前作为粉丝关注着这支队伍，现在却机缘巧合成了他们的队友。 晚上的训练让林松年又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去了解这群人，更是颠覆了他先前的一些想法。 职业果然不是这么容易的，他在内心暗叹。 洗完澡后林松年斜斜躺坐在床上，打开□□翻出“零落心事”的对话框。 【幸运小昭】：我搬进宿舍啦！ 发完又斟酌了一下，打字。 【幸运小昭】虽然很喜欢我的室友们，但是还是好想念和哥哥的双排/哭唧唧/ 他和零落心事在他进ERA前就拆排了，这是林松年主动提起的。一来马上新赛季他就要打监管，二来进了俱乐部之后就不可能再用变声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种肉麻的话。 虽然最近的生活有很多变化，但这并没有影响林松年对零落心事攻略计划的进行。 他对着守夜人发过誓终有一日要用爱感化他，让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然后再尝一尝真心被践踏的滋味。 对面回复得还挺快，看样子刚刚也在玩手机。 【加强守墓】：排位又输了？ 大哥这是重点吗？ 林松年叹息。 事事有回应，句句不称心。 虽然对方是个不解风情的直男，但林松年不可能就此放弃。他觉得这段时间的铺垫也差不多了，零落心事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积极，林松年决定祭出他的大招。 【幸运小昭】：…哥哥，人家的意思是，我喜欢和你一起排位，喜欢和你连麦，简而言之，就是…喜欢你。 零落心事这次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松年仰躺在床上手机都要举累了才收到对方的回复。 【加强守墓】：抱歉。 啊啊啊啊啊！！！ 林松年抓狂了，手机几乎快要被他捏碎，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这两个字，绝望地在内心咆哮。 那他这段时间的努力算什么！！！ 原来他既不是迟钝也不是眼瞎，只是单纯地不喜欢。 林松年心都要碎了，他耗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给零落心事当陪玩，他自己的监管号都没上，可努力了这么久却告诉他你的努力白费了。 【幸运小昭】：呜呜呜呜，拒绝得这么干脆的嘛/可怜//流泪/ 【加强守墓】：真的抱歉…以前有察觉到你对我的好感，我没说明是怕你会尴尬，那… 【加强守墓】：以后还能一起打排位吗？ 以后还能一起打排位吗？ 还能一起打排位吗？ 打排位吗？ 吗？ …… 死直男带着你的第五人格一起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