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君把赤司他妹追到手》
1. 绝交
她的手指细细的、长长的。
手背上若隐若现的细腻血管,又在视觉上看起来格外纤薄脆弱。
就像蝴蝶的蝉翼,一触就碎。
可当她优雅展翅,却在水面上点起涟漪,紧接着,湖泊开始荡漾、汇聚、旋转……
“不二。”
他听见她的呼唤,从幻觉中回归了现实。
夏季的蝉虫在窗外鸣叫,微风卷起窗边的白纱,少女坐在他身旁弹着钢琴,“你要一直来我家玩钢琴。”
他眨了眨眼,“一直,是指?”
室内的音乐一停。
少女转过头,定定看着他,“一直就是一直,难道和我在一起,你是抱着有一天会绝交的想法吗?”
和她在一起……
他耳边骤然嗡鸣,仿佛蝉虫、微风、和钢琴都离他远去,只能听她说的……‘一起。’
不对,他应该冷静些。
她说的‘一起’,大概是指和他成为好朋友的意思。
只是明栖的语气,总喜欢带上这样模糊的、令人心痒痒,却又不敢深想的恶作剧。
不过,在沉默几秒后,他还是以她的聊天方式回答她,“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也会……一直开心。”
她眸光一闪,扭开头微微抿紧了唇。
怎么是这样的表情?
可他还来不及探究,就听她指尖溢出了旋律,从沉缓到欢快,再成了汹涌的激昂。
逐渐地,他听出了四手联弹的调曲,这是她隐晦的邀请。
……看来她是开心的。
不过旋律有点可怕,像是在海上酝酿一场风暴。但这是她发起的游戏,他没有不走过去的理由。
然而,或许是两人都太过肆无忌惮,脆弱的钢琴竟被敲出裂痕。
一排排黑白琴键像被恶魔唤醒的精怪,长出小手小脚朝他们群拥而上,又把他们推向扭曲的、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空间。
天旋地转的混乱中,他条件反射牵住她的手。
砰咚——砰咚——
是她在害怕吗?
不,是她的手不知何时贴在他胸口,感受到的震动。
他顾不上这反常的加速心跳,更用力握紧她。
可下一秒,她嘴角柔和的笑容消失不见,那只纤薄脆弱的手触碰了他滚烫的心脏,却将他狠狠一推:“但不二,我才不想和你成为朋友。”
他心头一空,在无限的下坠中,怔怔望着越来越模糊的她。
为什么?
他说不出话,因为黑暗化作粘稠的潮水,灌入他的口鼻,淹没他眼睛……
“嘀嘀——”
闹钟铃响,床上的不二周助猛然惊直了身体。
他起身下床拉开窗帘,仿佛慢一点,就会被那个讨厌的噩梦追上。
阳光洒上窗扉,他轻轻地望着今日的好天气深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嘴角才扬起迎接第一缕朝阳的笑容。
可愉悦还没从脸上爬到眼角,手机又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没有备注,只是一串号码。
但他知道那是谁。
他不急着点开,等慢条斯理刷牙洗脸换好衣服,才一边下楼一边看邮件,“帮我带一瓶原味酸奶,要常温的。”
没有称呼,也没有感谢,甚至还带着理所当然的命令式口吻。
不二周助,“……”
……这家伙喊谁带酸奶呢?
去年十月,他被她莫名其妙地残忍绝交后,也陷入了一段迷茫期。
他不懂明明相处得好好地,她为什么突然不理他?
甚至决绝的态度那样不留余力,既不愿和他沟通,还用竖起荆棘的目光疏远他。
他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慢慢地,也劝自己别再被她牵动情绪。
他们最开始的确是独一无二的最好朋友,可随着理解她的人越多,她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多到,不再需要他了。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并不是所有朋友在欣赏了同一段风景后,未来还会走上同一段路。
看在以前相处愉快的份上,他依然愿意祝福她自在快乐。只是,他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
可……当他终于决定把这位‘朋友’翻篇时,她却又找上门了——
“我妈妈做的蛋糕,你给我吃掉。”
“伞给你,待会我妈妈来接我。”
“马上期末考了,这是数学考试重点。”
她每次都欲言又止地走过来,和他面无表情对视后,就把那些蛋糕、雨伞、笔记……等等摁在他书桌上。
……这看起来像是别扭的道歉求和。
但由于这个人是明栖湶,他只好警惕起来。
她是想欣赏自己被她推开后,又被这点零零碎碎轻易哄好的卑微自尊心?
还是,认为他被绝交后的态度不够伤心,没有哭着向她讨要一个继续成为朋友的名额?
他不该这样揣测她,但他的确在自以为很了解她的时候,被她推开了。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她真心想道歉,不应该先说一句“对不起”吗?
当然,他才不会因为一句“对不起”就原谅她。如果让他多提一点要求,那她最好主动坦白莫名其妙和他绝交的理由……
可某人实在没有道歉的诚意。
甚至‘低声下气’送东西求和的戏码也演得没了耐心,在今年升入国二班级选座时,她又坐在他身后。
他无奈看向她。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他扭开头时,才冷哼道,“多多指教,不二同学。”
他回以淡定微笑,“多多指教,明栖同学。
于是,这位从新生入校第一天就因为太过高傲锋芒被许多人讨厌,但依然任性不在乎他人目光,至今还学不会收敛脾气的同班同学,开始没分寸感地命令他了。
不二淑子见他在楼梯上顿了足足一分钟,不由疑惑喊道,“周助?”
不二周助收回手机,望着餐厅里的妈妈和可爱的弟弟,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妈妈,裕太,早上好~”
不二裕太刚升入国中生,五官还没张开,有点婴儿肥。他看了眼老哥,低头大口喝牛奶。
成绩比不过老哥,网球打不过老哥,但至少要悄悄在身高上盖过老哥!
不二周助浑然没察觉到可爱弟弟的小情绪,还笑眯眯夸道,“裕太这么有精气神真是太好了呢~”
“咳咳咳!”不二裕太被呛到了。
不二淑子笑看着两人,给他们一人装了一份不同风味的便当,“晚上由美子姐姐回家吃饭,你们想吃点什么?”
不二裕太唰地抬头,一口气报了一连串菜名。
不二周助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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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要求,只迷之微笑着问,“妈妈,家里还有酸奶和……芥末吗?”
……
明栖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不是出于什么危险预知第六感,纯粹是疼的。
她周末刚拔了智齿,吃不好也睡不好。
可刚来学校,又听他们将小提琴当成长了蛀虫的烂木头,“吱嘎—吱嘎——”地锯过来锯过去。
智齿被拔时,嘴里也是这种刺耳尖锐夹着嗡嗡的电钻声。
她牙更疼了,拿冰袋敷脸的表情也就愈发冷淡。
演奏的社员更慌了,“啪”地一声,难听的锯木头声跟着琴弦一块被绷断。
“……”全场瞬间一片死寂。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面色冷淡的少女,颤动的身躯比筛子还能抖。
少女的长相自然跟凶神恶煞沾不上边。相反,她漂亮得像深海中孕育了千年的珍珠,皎白的肌肤光泽滢滢,清透又洁净得令人不敢靠近,唯恐玷污了她身旁的空气。
她还拥有一头罕见的银紫色长发,微卷的弧度慵懒垂及腰部,风微拂,发丝便像静寂夜空下溶溶流淌的月光。
一袭深蓝色校服的穿在她身上,连那普通质感的衣料、以及裙摆的褶线都被她衬得格外矜贵神秘。
但几乎没人敢单纯欣赏她的美貌。
因为,她拥有一双十分锐利清傲的上挑猫眼。犀利的目光将人轻轻一扫,无形的气场便有了实质压迫感,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冷剑,要砍不砍地悬在每个人头顶。
但还是赶紧给个痛快吧!
拉断琴弦的管弦社社员强忍滑跪的冲动,疯狂鞠躬道歉:“明栖副部长,对不起!这两天我一定抓紧时间训练!一定把春假期间荒废的练习全都补回来!”
明栖湶见他满头大汗、表情诚恳,也就不再多言地轻轻“嗯”了一声。
可社员却瞳孔一缩,直接吓得膝盖一软,从台上箭步滑跪在她脚边,“明栖副部长!您为什么不骂我?!您快点骂我吧!拜托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明栖湶:“……”这人是有什么抖M倾向吗?
但到底是自己的社员,满足他也不是不行。可她嘴角刚动,又扯疼了半张脸,她顿时没了好好骂的耐心,“滚吧。”
“是!”社员大松了一口气,抱着小提琴心满意足地滚了。
管弦社成员对此见怪不怪,甚至还有点羡慕。今天是随机抽查考核,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痛快挨骂总好过惶恐不安被吓死吧?
他们倒也不至于烂得像噪音,只是明栖副部长的要求十分严格。
虽然副部长因拔了牙限制毒舌的发挥,但眼神和表情是可以骂人的。而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能淡定接受她审视的强大心理素质。
不过,就在大家忐忑下一个谁出来接受审判时,明栖湶却拿起手机开小差。
她点开邮件,备注为‘...’(三个点)的家伙没有给她回复。这备注的含义就跟他的态度一样,已读不回。
她面无表情将手机丢一边,眼底逐渐溢出讽刺的自嘲。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从她气头上说了那句伤人的话后,他就没有半分余地将她踢出朋友列表。
但这没什么关系。
她可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坏蛋啊。
主动招惹还需要掂量他的态度吗?
2. 不二还是心软
距上课还有十分钟,同学们已陆陆续续回到班级,可他身后的座位迟迟没来人。
随着上课临近,不二周助看书的目光逐渐微妙。
她不应该还没忙完,管弦社无论早训还是晚训,向来都是她不离开,其他人也不敢走,可他十分钟前就看见管弦社的成员从班级门口路过了。
麻烦别人帮忙带酸奶,就是这种不紧不慢上课踩点的态度?
又或者,其实她早上的那封邮件,并不是真的让他带酸奶,纯粹只是一句毁掉他美好清晨的恶作剧试探。
可他却偏偏轻易搭理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不二周助看着抽屉里玻璃装,和普通酸奶咋一眼看不出区别的‘惊喜’酸奶,心情却越看越不美妙。
顺势反击和被牵着鼻子走,这是两回事。
不二周助将酸奶塞回抽屉,连翻两页继续看书。没关系,酸奶带去网球部,总会有人想品尝。
不过就在他平复好心情的同时,身后响起拖动椅子的窸窣声。
明栖湶倒不是故意慢吞吞,管弦社结束早训后,她还去了趟医务室,找校医替换敷脸的冰袋。
甚至为了问候这位对后桌冷漠的前桌,她还特意加快步伐赶在上课前回教室。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拂过耳畔,少女白皙的手从身后径直伸到他肩膀右侧,那一言不发、又一副‘乖乖把东西拿来’的姿态……
不二周助唇角微勾:“……”
挑衅意味这么呛,和芥末正好适配。
明栖湶在后座,自然看不见不二周助的表情。不过她猜,这要酸奶的行为多半跟那条短信的待遇一样,他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
不过无所谓,碍眼的次数多了,总会有反应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少年停顿了两秒竟真的从抽屉拿出了酸奶给她,“明栖同学,下不为例。”
明栖湶一愣,目光从奶白醇香的诱人酸奶,缓缓挪向他温和却疏离的脸。
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她就觉得不二好看得不可思议。但他的好看,却和具体形容出五官的好看不一样。
而是一种神奇的魔法,当他从阳光下走来,正午的烈日会被他劝成和煦的温度。他若碰上狂风暴雨,呼啸的飓风将心甘情愿在他指尖温软成缕缕清风。
他如果不经意看向你,即便没有微笑,也能让你在喧嚣的世界中找寻到安宁、平和的净土。
仿佛无论你是谁,只要从他身旁路过,都能得到一种宛如被天使眷顾的救赎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和生物死物都能轻易成为朋友的家伙,却偏偏主动朝她伸出手。
但他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她虽然不那么合群,却也从不需要被治愈。装着好奇心一点一点往她的世界靠近,并不会让她跟着他拥抱热闹,反而令她恨不得多一点更多一点地将他占为己有。
哼,谁要和他成为朋友这种无聊的东西。
他看起来聪明透顶,能从容处理任何状况。可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单纯得无可救药,任何暗恋他的人只要以朋友姿态靠近都会骗得他温柔微笑的大笨蛋!
不过笨也有笨的好处,至少面对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还能以德报怨,真的给她带酸奶。
明栖湶神情不自觉缓和,移开目光轻声道,“谢……”
但道谢刚说了一半,眼前的少年竟突然反悔,将酸奶收了回去!
明栖湶顾不上脸疼牙疼,气得抛下冰袋抓住他的手……她的酸奶!
不二周助被她的手冻了个激灵:“……”
她竟然拔了智齿?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毕竟脑子里正混乱地左右互搏——
‘拔了牙怎么能喝酸奶?她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在故意试探他的态度。’
‘她的脸肿得那么疼,不能再喝芥末酸奶火上浇油。’
经过一番挣扎,最后还是第二种念头占据上风,不过他脸上看不出动静,只一如既往高深莫测笑道,“明栖同学,这个不是给你的。”
这位关系并不好的明栖同学很善于面部表情管理,当然可能是因为脸疼做不出表情。
不过她那双向来睥睨冷傲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的高贵冷艳,被他一眼看到了藏不住的气急败坏。
不能干脆说话骂人的滋味,很憋屈吧。
不二周助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但他善良地忍住了。
两人在这抢来抢去,不引人注意有点难,何况还是快上课,同学们逐渐安静等老师进教室的时候。
不过由于这两人不同程度的不好惹性格,以及比性格更加复杂别扭的关系纠葛,同学们都没有出声调侃,而是非常默契地交换眼神看戏。
但身为不二周助同桌的菊丸英二看不下去了。
他是真怕两人抢来抢去,把酸奶摔了!
他早在晨训的时候就盯上了这瓶酸奶,不二刚来就神神秘秘从包里拿出酸奶摇了摇,等结束训练,他又拿出来继续摇,但就是不喝。
回教室的路上,他用非常渴望的目光暗示他:“给我喝给我喝快给我喝!”
但不二和他聊东聊西,就是不聊酸奶。那他懂了,这瓶酸奶和他没有缘分。
可缘分这不就来了嘛!
这两人吵架吵了差不多半年,好不容易能说上话没把他夹在中间,怎么能因为区区一瓶酸奶又关系恶化?
菊丸英二说上就上,他拿起吸管扎破口,两只手一边摁一个,低下头就猛猛地狂吸——呛进喉咙了!
菊丸英二只觉有什么鬼东西从喉咙冲着鼻腔、泪腺、耳膜……然后一路爆破般地顶到额头炸开。
菊丸英二满脸通红、泪水狂流地嗷叫着冲出教室,“啊啊啊啊怎么是芥末——我要死了——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喵~喵喵喵!!”
全班同学目瞪口呆,表情逐渐惊悚:“……”
明栖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都这种时候了,英二竟然还有心情……喵~?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她连忙松开邪恶会咬人酸奶,拿起冰袋保护差点被他残害的脸蛋。哼,果然是个笨蛋,都差点让她狠狠遭殃了,临门一脚却还是心软了。
不二周助脸上还挂着笑容,但不是什么面善心狠的无动于衷,只是被这么多人看着,用笑容掩饰五味杂陈罢了。
他条件反射看向明栖湶,少女已经垂下眼,那只冻得冷白的手又开始机械敷脸。
……她的脸小小的。
不二周助的目光挪向她脸上很显眼的红肿处,不知怎地忽然道,“英二太夸张了……我只放了一点点。”
明栖湶纤长的睫毛微颤,“嗯。”
周围反应过来的同学们,就觉得有点生气:“……”
不二你向明栖解释什么?!
受害者是可爱的英二啊!他都哭得现出原型喵喵叫了!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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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丸英二上课铃响前回到了班上,没更倒霉地撞上老师的枪口。
不过一大早虽然惨惨的,但同学们对他十分关爱,他一回来就发现抽屉里多了许多零食。
灿烂的笑容重新回到菊丸英二脸上,他决定暂时先不跟不二、小湶酱这两个间接害他喝掉芥末酸奶的家伙计较。
但还真是无聊呢,第一节课就是讨厌的英语课。
他泄气地趴在课桌上,余光偷偷关注旁边的两人。
其实,他对这两位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明明是三个人友谊,他却被排挤在外。
他和不二从开学第一天就很投缘,加上又都是网球部的成员,理所当然关系很好。
而小湶酱……他挺看不惯她那副天生漫不经心又瞧不起人的高傲脸,虽然漂亮得显眼,但很难心生亲近。
如果要举例,大概是她的橡皮擦掉在地上,你帮她捡起来,虽然会得到她一句谢谢,但她没表情的脸上却写满了‘能帮我捡橡皮擦是你的荣幸,能得我一句感谢就立刻给我跪下感恩戴德吧!’之类的。
他刚开始还真的挺讨厌她的,因为捡橡皮擦的受害者就是他本人呜呜呜~!
但都是同班同学,相处后发现,她的目中无人不是故作冷酷傲慢,而是对兴趣之外的人和事不在乎,所以她懒得看,懒得管,懒得有多余的情绪……可如果激怒了她,她脾气很大,骂人很难听也是真的。
不过他偶尔也觉得她可爱,毕竟她可是一个被他喊一声‘小湶酱,喵~’,就会肉麻嫌弃得表情僵硬,甚至躲了他一周的有趣玩具诶!
……算了,他堂堂交友小天才,就勉为其难和她成为朋友吧。
可一直以来,却有一件事始终令他很介意。
虽然三个人互相都是好朋友,但不管是他和小湶酱上课传纸条,还是他和不二分享开心的事,另一个人总能顺其自然融进来。
只是,一旦小湶酱和不二两人凑一起,就会形成一个无形而强大的磁场,无论他怎么挤,都会被慢慢推出来。
直到现在,即便他们因为他不知道的事闹了很大的矛盾,可那种感觉不降反增。仿佛他们就算吵架,也是他无法介入的默契。
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快点和好吧。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三个人一起出去玩过了。
不二和明栖两人并不知道英二的惆怅。
不二周助正在偷偷开小差,他拿着手机上网搜索:“拔了智齿可以喝酸奶吗?”
问题下面很快加载出回答,‘拔智齿后可以喝酸奶,但注意是常温的哦,避免过冷,另外不要用吸管,建议直接用小勺舀着喝,或缓慢小口吞咽。’
半分钟后……
明栖湶书桌上出现了一瓶原味酸奶和透明的小勺子。
上课看课外书的明栖湶敷着脸‘啧’了一声:“……”
还来?
她眯着眼慢慢拿起酸奶,360度全方位检查了一圈。这跟早上那瓶没有商标没有生产日期的假酸奶不一样,应该是从便利店买的。
又过几分钟。
不二周助的肩膀被戳了一下,紧接着,一架小小的纸飞机从身后轻飘飘落在他桌面上。
纸飞机的尾翼上还碍眼地写着,“哼~~”
不二周助:“……”
‘嘶啦’一声清脆,纸飞机被他用力撕碎。
目睹一切的菊丸英二扬了扬眉,“哼~~哼~~”
3. 找学生会要钱
“会长,在哪里?”
正在擦玻璃的学生会小成员手一抖,哆哆嗦嗦看向堆积文件后,一双镜片反着寒光的眼睛。
手冢国光下午刚放学就按会长指示来了学生会。
原以为会长有什么重点交代,结果却只是找人转告他,“手冢,这几份文件先拜托你批阅,我有紧急事务处理,大概十分钟后回来。”
手冢国光扫了眼堆积几座山的文件,扶了下眼镜开始批阅。
然后十分钟过去,会长没回来。二十分钟过去了,会长没回来。直到几堆文件差不多被他批完了,会长还没回来。
小成员差点被副会长散出来的寒气冻成冰人,他牙齿颤颤开口,“在……在第一洽谈室和管弦社部长、风纪部部长谈判。”
谈判。
这三人,凑一起,谈判。
第一洽谈室的门被礼节性敲了三下后瞬间被推开。
里面的三人正在打牌,其中输得最难看脸上贴满白条的人是管弦社部长榎本夏寻,手臂上系着风纪袖章,却没有纪律性将脚翘在桌子上的是风纪部部长,还有一位……受了惊吓眼中失去高光的家伙是学生会学长,浅川青木。
三位手里的牌吓得满天飞,最快反应过来的是风纪部部长,“既然风纪部的事已经谈妥了,那我就先走了。”
手冢国光静静看着他。
风纪部部长瑟缩低下头,退回去重新坐好。
其他两位不约而同坐直身体,学生会会长没什么说服力地弱弱解释,“其实……其实我们的确在商量重要的事。”
见手冢国光不信,他撇了眼一旁输得看不清脸的管弦社部长,果断甩锅,“是他,是他三番四次耍赖!从开学到现在才两个星期,可他前前后后找我申请了四次社团经费,还一次比一次狮子大开口!”
钱当然不能是他一伸手要就乱给,“所以我才决定今天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但他输得差点喊我爸爸都还在纠缠!手冢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那种把工作撇下给学弟干的无良前辈!”
“……”手冢国光又看向管弦社部长,大概出于榎本学长随便认父的走投无路,他还愿意和他讲道理,“榎本学长,社团的经费管理,学校有严格的明文规章制度。”
学校的制度,榎本夏寻当然是翻烂了也没找到能钻的漏洞,不然也不至于在学生会这里撒泼打滚。
他一把扯掉脸上的白纸条,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不拿钱回去,我没法跟家里的明栖副部长交差啊。”
听到这个名字,两位学长的表情都有点别扭。明栖就明栖,有必须加什么‘家里的’前缀炫耀吗?
榎本夏寻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反正他对于身为明栖的部长这件事,还是非常骄傲暗爽的。
不过既然有求于人,一味耍无赖也不行。
正好学生会两个话事人都在场,他转变策略,打起了感情牌,“明栖去年刚加入管弦社闹出的大动静,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不少,但恐怕听到的没有一句好话。”
在场三人都沉默下来,那段时间明栖湶这三个字几乎跟所有难听的谩骂捆绑在了一起。
几个人都没有打断他,榎本夏寻也就接着往下说,“明栖那时候面临的困难,大概只有不二和那几位和她并肩作战过的同伴能切身体会。”
青学的管弦社从创社以来,就是一潭死水。
也不是没有斗志昂扬的前辈想带着大家闯,可闯了几回头破血流,也就躺平了。
甚至躺平的风气一届传承一届,也就越发支撑不起来。
但他们也不能完全躺平,如果一点生机也没有,管弦社早晚面临解散。
所以管弦社每年也组织着参加比赛,虽然从来没有突围都道府县预选赛闯进关东,但看起来像正儿八经在拼搏。
可每一届新生被学长学姐骗进来,却都是坐冷板凳的待遇。
即便他们认真练习,兢兢业业不缺席每一场社团训练,却都无法从前辈手中争取一个上台演出的资格。
前辈其实并没有比他们厉害多少,但他们有非常正当的理由,“今年是我们的舞台,等明年你们成了前辈,就轮到你们上台啦。”
低年级成员虽然愤懑不平,但没用,毕竟学长学姐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在没有激情的社团中熬成老人,要么尽早转社去声乐社或吹奏部。
总之,大多人都妥协了。
但就这么一个四面漏风的破烂管弦社,竟从天而降了一位小提琴圈大神级别的人物!
由于管弦社大多人都是混日子,所以当一年级的明栖湶上台自我介绍时,大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觉这位长了一双清傲上挑猫眼,看人犀利很有压迫感(仿佛在骂他们是垃圾)的表情,很令人不爽。
虽然社团是前辈轮流制,但不少人心中还是涌起了危机感,企图通过明里暗里的针对,狠狠挫伤她的锐气。
同级生倒是不讨厌她,但也不敢主动靠近她。
于是,明栖湶被管弦社全体孤立了。
当然,她本人认为,是她在孤立管弦社全员。
他人的冷眼与背地的坏话不影响她按时参加训练,没人带她,她就自己找部长要每日的训练安排。
部长让她练基本功,她说早上在家练过了。
部长让她练入门级的小提琴曲,她说部长不要小看她。
部长气得一噎,怀疑她是来找茬的,便说,“那你就挑一首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去练习!”
她面部表情看了部长一眼,低下头沉默了。
这把部长看不好意思了,他一个大人怎么能直接拿帕格尼尼欺负小女孩呢。
帕格尼尼可是音乐史上,以高难度技巧革新传统浪漫古典乐的魔鬼小提琴大师。
可他还没开口安慰,方才还沉默的一年级新生竟架起小提琴,瞬间拉出了一首旋律流动感极强,又夹着快速音阶、跳弓,左手拨弦等高难度技巧的奔腾乐章。
部长错愕瞪大眼,仿佛被眼前的怪物用音乐掠夺了呼吸。
待她停下,不知何时摔在地上的他嘶哑喃喃道:“这……这是《无穷动》……”
这首曲子几乎是小提琴速度与耐力的代名词,是一首知名度相当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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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技曲子。
就如它的名字一样,音符如瀑布倾泻奔腾,在那一重一重顶着呼吸的节奏中,刀刃般精准的严谨技巧更是与乐章严丝合缝。
虽然这是个扶不起的社团,但能当上部长也不算草包。可也正因知道这首曲子的难度,才在听懂她毫无瑕疵的一段演奏后不敢把她当成人。
难道她,也和帕格尼尼一样,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把灵魂献给了小提琴?
大概是的,因为她脸上褪去置身事外的淡漠,罕见露出了讥讽夹带恶意的微笑,“部长,你还不算无可救药。”
她顺手扯过部长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来谈谈管弦社。”
这听起来,根本不是她用实力证明自己,而是她愿意给部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部长恍恍惚惚,终于想起刚看到明栖湶这个名字时,为什么觉得有点熟悉:“你……你怎么会加入青学管弦社?!”
明栖湶,这个名字他怎么能忘了?
如果天才也分等级,那她的小提琴造诣绝对屡次突破众人对‘天才’的想象,何况她还是压在绝大多数‘天才’之上的恶魔。
她三岁刚一登台,就以超乎常人的水准震惊全国。
此后这颗耀眼得近乎锋芒的新星,又以狂风席卷般的气势将各大小提琴比赛的冠军收入囊中,直到五年级10岁击败青少年组十八岁冠军后,她在国内已战无敌手。
可赛后的一年里,她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有人说,她闯向了世界。只不过就如一颗陨石砸入太平洋,没有泛起一丁点水花。
还有人说,极端的天才像那昙花一现,短短几年的辉煌几乎透支了她未来的所有激情,她大概累了,又或者沦为了普通人。
但无论是那种说法,明栖湶的名字都绝无可能和青学管弦社沾边。
如果说青学网球部是全国强校如云里面排名靠前的强校,那青学管弦社甚至连一朵陪衬的云都称不上。
部长的大脑彻底宕机,嘴巴长了半天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可明栖湶没有想和他解疑答惑的意思,只简明扼要道,“我要东京都预算赛第二轮比赛、首席小提琴的位置。”
部长:“……”
他沉默良久,却并没有答应她。
实际上,他虽然震惊,可却并不欣喜。
平庸的团队里出了一位天才,这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一个人的光芒碾压所有人,这还是管弦乐的团队战吗?
何况,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得过且过,不求上进,只安于现状。他们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大志向,但每个人的机会公平的。
三年社团生涯,总能轮到他们上台演出不是吗?
……这只是一个社团而已,又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比赛,何必这样认真呢?
音乐,随便玩玩不就好了。他并不想将和谐、稳定的管弦社推入动荡不安的境地。
可望着少女言出必行的锐利目光,他却颤抖着声音,如同被她胁迫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这不是我一个说了算,你要让大家信服你。”
4. 中二少女有点燃
明栖湶从部长那刚出来,就对三年级的首席小提琴手发起了挑战。
三年级首席小提琴手本能地害怕她,开口就拒绝了。
但这位学妹实在不会尊重人,三言两语便把学姐激得跳脚,“好!我应战,如果输了就把首席小提琴的位置给你。但如果你输了,就退出管弦社!”
两人比了,还是学姐比较擅长的曲子。
但三年级学姐没有悬念地惨败。
可她很不甘心,哭着向部长恳求,“部长!这是我等了两年才等到的机会,怎么能因为这场无聊的比赛把位置让出去。我为这首曲子付出了那么多,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一旁的明栖湶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口安慰道,“输给我不丢人的,学姐~”
当然的‘善良’没有招来理解,而是差点被前辈们的冷眼刀子捅穿。
众人纷纷阴阳怪气谴责她,“学妹何必这么较真,不过是正常探讨而已。”
““就是嘛,就算能力出众,首先也要要学会尊重前辈吧!”
“比赛关头临时更换首席小提琴还是太冒险,我们不能保证一定配合得好。”
“……”
明栖湶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眼皮都懒得抬,“比赛开始之前就约定过愿赌服输,就算你们人多势众,也别想着把黑的说成白。”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勾唇笑看表情精彩纷呈的前辈们,本就上挑的眼角愈发凌傲不近人情,“其实,我不太懂前辈们为什么敢威胁我,是凭借你们烂得如出一辙的本领吗?”
“!”轰地一声,管弦社瞬间炸开了锅。
眼见社员们面色狰狞恨不得撕了她,旁观已久的部长终于一锤定音道,“明栖湶担任本次曲目首席小提琴,另比赛的所有安排全权交由明栖湶负责。”
管弦社再次爆炸!
什么……部长不仅剥夺了水谷娅的首席小提琴身份,竟然还给明栖湶放权!
“部长!”
管弦社部长意味深长看着明栖湶:“明栖,如果这次比赛输了,你就自行退离社团。”
这样锐利的人,要么带领社团走向新的高度,要么就……独立从这样的泥潭中抽出身去吧。
明栖湶一愣,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是,没问题。”
明栖湶一接手,就把管弦社早已搭建而成的排兵布阵烧毁。
管你有没有资历与经验,只要在她评估不那么匹配的人都会被更合适的人顶替。即便管弦社成员怨声四起,但也奈何不来她的铁血洗刷。
原本平静如水的管弦社被投入了一颗杀伤力极大的导弹,其余威还震荡到了校园每一角。
单论是非结论,她的决策没有问题,可处事手腕太过残酷。即便是强者上位,也不该轻易否定学长学姐们两年来的努力与付出。
被集火攻击的明栖湶没把这些指指点点放在眼里,甚至有人上门劝她别树敌太多时,她还能点评一句,“前辈们别的本事没有,抱团的能力倒是一流。”
她没有阴阳怪气,只是陈述事实。
被替换掉的社团成员看不惯她,也趋于学长学姐们的威压,每天来参加集训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整个训练室只有她一个人。
他们就是要让她难堪,可即便前辈们做到这种程度,也没等来她的低头。
她甚至还做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胆决定,竟然重新改变曲谱!
从30几个人的团队,直接浓缩成了七个人。
一把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一架钢琴,一个圆管、萨克斯,还有个凑数的口琴。
就连最重要的指挥手,还是她从网球部急忙拉来的一年级新生——不二周助。
所有都在想,她疯了吗?!
显而易见,她就是个不正常的、把管弦社搞得乌烟瘴气的疯子!
可在京东都预算第二轮晋级赛上,青学管弦社竟凭借七人的奇怪团队从垫底晋升第六!
要知道,历来京东都大赛都是管弦比赛的重灾区,其出线困难程度不亚于全国大赛初赛。
当然,最重要的是,第六名正好是晋级关东的最后一个名额!
而在青学之下,有赢了社团编制高达50余人的六明驹管弦队,还有去年位列关东第五名……许多叫得上名字的强校!
台上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被她挖出来的队友不可置信,直到裁判反复告诉他们分数和名次,他们才如释重负一般哇地抱头大哭。
台下原本想看笑话的前辈们也想哇一声大哭。
可他们没有为此骄傲感动的资格。
后来,当初的学长学姐们全都灰溜溜地向她低头道歉,恳求她再给一次机会。
明栖湶却没什么额外反应,只是给他们每人一张训练表,“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后看各自的训练情况给机会。”
于是,为了不被后来者比下去,咸鱼惯了的前辈们抓紧时间追赶过往遗漏的功课。而受到鼓舞的新生们尝到了公平与胜利的滋味,则更卖力地训练。
虽然青学管弦社并没有走多远,止步在了关东初赛。可社员们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与展望。
而在一年的竞争追赶中,青学管弦社从一滩烂泥凝聚成了一支潜力股。
只是,在众人全票通过明栖湶担任下一届部长时,她却拒绝了。
她这人当然学不会谦虚与礼让,甚至原因有点伤人,“我推荐榎本学长担任部长,他干脏活累活比较顺手。”
榎本夏寻:“……”
……明栖这学妹。
哪哪都好,就是说话真的很难听。
但这段回忆把他自己给说热血了,他猛地拍桌,眼中迸发出无比灼烈的光芒,“既然我是管弦社部长,那我必须在社团琐碎又关键的事务上,为她排除一切妨碍她率领大家冲击全国的障碍!”
手冢国光镜片下瞳孔亮得惊人,“……”
他有被燃到。
风纪部部长啧啧摇头不停,难怪了,当初在管弦社只知道睡觉找他打牌的榎本突然洗心革面,变得积极靠谱了起来。
但相较其他两人,学生会会长浅川青木却相当冷静。
他挠了挠下巴,“可……可这也不是你理直气壮找我伸手多要钱的理由呐。”
手冢国光看向他,清冷却稍显稚嫩的脸上带了点谴责。
浅川青木心中哼了他一声,少年,你还是太单纯了,这些三年级的部长一个比一个滑头,跟他们打交道,得把心眼提在嗓子眼里!
果不其然,下一秒榎本夏寻就说,“我知道学校拨款的经费有限,所以我们自力更生。”
他嘴角邪魅一勾,又继续道,“管弦社已筹备录制CD作品进行售卖,希望学生会多多支持。”
手冢国光对励志的榎本学长彻底改观,但浅川青木却气得一下子跳起来,“你不打学校经费的主意,你这是直接把手伸进我们学生会的口袋!”
要不是看在明栖的面子上,他是真想骂他。
一个去年才闯进关东大赛的社团还好意思录制CD售卖!他们能有几首听得过耳的作品?
录出来又能有几个人买?就算有人友情帮忙,可最后的大头还不是要他们学生会强买强卖!
人不要脸,果真天下无敌,榎本夏寻微笑着朝众人行绅士礼,“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代表全体管弦社感谢学生会、风纪部……网球部支持!”
见者有份,公平极了。
浅川会长差点被气吐血,“谁答应你了?!给我滚!”
风纪部部长也很懵,他就过来打个牌,怎么还要他掏钱?
何况一直输的不是榎本这儿子吗?!
他愤愤道,“榎本你别太过分!我们风纪部也是归属学生会,你要找就找浅川会长!”
浅川会长一脚踹过去,“你也给我滚!”
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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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滚了。
浅川会长看向若有所思的手冢国光,揉了揉太阳穴道,“手冢,你先去管弦社查一查他们的费用支出明细,我要看看他们天天找我要钱,拨了那么多钱都花哪去了!”
手冢国光立即起身,“是,会长。”
*
管弦社今天下午没有训练任务,主要是迎新社员,以及根据老社员上一年的表现和早训的突击考核进行综合评估,确定各声部乐器组的队长。
当然,队长任选如有异议,成员可以当面发起挑战,同时鼓励大胆的一年级成员踊跃参与。
弦乐组队长由明栖副部直接兼任,她的地位无可撼动。
但其他木管、铜管、打击乐声部的队长就成了活靶子,不是他们没实力不能服众,纯粹是社员爱玩爱凑热闹,顺便在新生面前表现表现。
明栖湶虽然也在人堆里撑着排面当大佬摆件,但脑子已经飘了有一阵。
她等着榎本学长从学生会讨经费回来呢。
她想换掉这堆破烂乐器很久了。
去年在关东大赛上输了之后,她就向当时的部长提议过谎言乐器。
但他委婉地拒绝了,说接下来没有比赛,这些快要淘汰的乐器正好用做训练,就算磨损也不心疼。而且这些人的技术还没跟上来,不能侮辱了好乐器。
明栖湶认为有点道理,于是就等了等……等啊等……等到部长换届了,都没给她把乐器换了。
她不懂他顾虑什么,换乐器明明去乐器城走一趟就能办妥。算了,她不跟那个懒惰的家伙多费口舌。
不过这些破铜烂铁已经坚持不住下一场比赛了。
所以等榎本学长一上任,管弦社刚开张,明栖湶就天天在他耳边念叨,“部长换乐器部长换乐器部长换乐器部长换乐器部长换乐器……”
部长被她烦得天天做噩梦,梦见一堆油光瞠亮的昂贵乐器追着他跑,“部长带我走部长带我走部长带我走……”
长久维持一个姿势有点累,明栖湶往后一靠,舒服~但全场瞬间安静了。
台上拿着口琴的花岗未来局促看着她,原本只是怯怯地眼泪汪汪,可一开口说话,泪水就唰唰地委屈掉下来,“我……我吹错了吗?”
明栖湶:“……”
又是这个泪失禁体质的爱哭包。但人家木管组打架,你一个吹口琴的混进去干什么?
算了,她爱玩就玩吧,她敷着脸解释道,“我腰酸。”
“噗呲~!”身后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然后一个传染一个,陆陆续续笑开了。不过都是单纯的一年级。
二三年级的社员也懒得提醒他们,明栖副部长这人其实挺极端的,认为没必要认真的时候,你在她面前蹦迪她都懒得看你。
可一旦碰上了正经事,比如集体训练和各种考核时,几乎所有人的举动都她眼里安了放大镜。
手势不到位挨骂,力度不到位挨骂,要是错音漏音了,那就赶紧摆出‘诚惶诚恐我一定洗心革面彻夜不眠也要把它记得滚瓜烂熟’的态度认错吧!
像花岗这种明知明栖副部长在走神,却还要吸引她注意的,无非是觉得自己表现超级棒,想被她夸夸夸!
大概是没得到满意的回应,花岗未来还在哭唧唧,“不……一定是我吹得不够好才让你腰酸……呜呜呜~”
够了够了,少女你戏过了。
但明栖副部长对爱哭包很纵容,竟真的开口道:“好吧,未来今天的表现很……”
“砰——!”管弦训练室大门被突然撞开。
消失许久也无人在意的榎本部长忽然冲进来,严肃道:“全体成员!紧急通知——学生会手冢副会长马上抵达我社!”
“我知道他是你们敬重爱戴的青学第一偶像!所以请你们赶紧发挥出百分百的花痴天赋,对他抛媚眼放电求签名或者扑上去抱他都可以!反正先把他拖住,我和你们副部长有要事商量!”
5. 全员抽象风(捉虫)
第一个响应部长号召的是花岗未来。
但她下台不稳,不小心狠狠碾在部长脚上,然后没等部长疼得嗷出声,又用力跺了他一脚赶快跑:“手冢君!!!”
有了这么生动的示范,少女们有样学样,“啊啊啊啊——!手冢君!!!”
管弦社男生听着她们夸张又真情实感的尖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跺跺脚,也掐着嗓子也跑出去,“手冢君~手冢君~人家超级喜欢你哟~~”
一年级新生目瞪口呆,他们……这是……进了一个什么奇怪的社团?!
“……”手冢国光刚踏上走廊,就见一群男生女生步伐妖娆地朝他狂奔而来。
他镜片下的目光凝固,条件反射撤回一只脚。
下一秒,他又劝自己往前踏一只脚。他有不能后退的理由。
他眼镜一推,球场上初现雏形的手冢领域在此刻得到延伸,周围瞬间环绕起令人不敢近身的凛冽气流。
……但终究是大意了!
这里是管弦社,是从上到下都活在自己世界的管弦社:“哇啊啊啊啊——!冷脸的手冢君也超级超级帅气呢~!”
“喜欢喜欢,超喜欢~手冢君~手冢君~”男生的尖叫声更为扭曲……手冢国光身上立马浮起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场面越诡异,正常人就越明显,他一眼就见到榎本学长在人群后方,带着一抹流动的月光(是个人)鬼鬼祟祟。
手冢国光锐利眯眼。
明栖湶被榎本部长带进了隔壁的活动办公室密谈。
也不算密,两扇窗开着,门也大大地敞开着。
“明栖,我长话短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统一口径,管弦社这周将制作CD售卖筹集经费。”
啊?
不是去学生会申请经费吗?怎么回来就变成他们要卖CD了?
见明栖眼神传达‘话太短,没懂’的疑惑,榎本夏寻连忙左遥右看,确定现场没有第三人后,才将今天去学生会讨钱的一系列无奈举动告诉她。
“学校的社团经费不能为我们破例,我只好想其他办法找学生会抢……寻求赞助了。”
不知怎地,话音一落,窗外飘进一股凉飕飕的寒气。
但估计是心虚产生的错觉,不过他刚缓解好不安,就见明栖欲言又止,“部长你……“
榎本夏寻顿时被看她得觉得自己心很脏,“这只是权宜之计……”
“你真是机智呢。”
“……”
他观察明栖的表情,发现没有阴阳怪气,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能和明栖统一思想真是太好了,接下来就是应付学生会。
不过天气有点怪,今天也不下雨啊,怎么有源源不断冷气从窗外飘进来?
榎本夏寻搓了搓胳膊,走过去关窗,“我待会让他们放手冢学弟进来查账,他如果问起你售卖CD的安排,先敷衍过去,晚点我们再内部把这事落实。”
“学长,您打算怎么敷衍我?”
没有半点预兆,窗外忽然冒出半个身子,手冢学弟那张水嫩却严谨的脸,就那么平静又极有杀伤力地注视着他。
他他他……!
榎本夏寻表情石化。手冢学弟居然也会听墙角?!
但有些人的气质果然是天生,往那一站,就占据了令人不敢占便宜的道德至高点。
不过没关系,他为他匹配讨人厌赛道的最强对手,所以扭头就把明栖湶推过去,“你想要的答案,明栖都有。”
“?!”明栖湶头上多了好大一口锅。
榎本夏寻从抽屉里翻出账目表,摆出来后干脆跑路。
“……”明栖湶看向窗外的手冢国光,淡定寒暄,“手冢副会长来多久了?”
这决定她从那句话开始编。
铁面无私副会长,“从统一口径开始。”
明栖湶:“……”
他居然听完了全程?
算了,没救了,不救了。
她果断放弃找补,拿冰袋一边敷脸,一边避开伤口慢慢说,“手冢君,其实我也才知道管弦社一直不换新乐器,是因为经费问题。部长从来没告诉过我社团经费不够,更没想到学校的经费只给一点点。”
比起部长突发奇想当奸商卖CD赚经费,她其实更惊讶社团缺钱的事。
上一届部长一直遮遮掩掩,大概是觉得难为情,所以不跟她说。这一届的榎本部长不告诉她,估计是不想她为音乐之外的事费心。
但在她看来,跟钱沾边的事,真的不算事,还没有考虑每天上课看什么课外书令她为难。
可这么大一个学校,怎么小小管弦社买一点点乐器的经费都申请得这么困难?
手冢国光看了她一眼。
他听懂了明栖在说学生会小气。
不过他没必要在这上面多作解释。
一直隔窗不适合谈严肃的内容,手冢国光撑着窗台翻进去,“浅川会长知道管弦社的难处,在合理的需求范围内,学生会愿意以学生会的名义为管弦社出资购买乐器。”
明栖湶手里冰袋差点惊掉,“……”
她看着翻窗进来还能无缝衔接谈正事的手冢国光,只觉这人正得有点邪门。人家翻窗入室是强盗,他翻进来像是警察抓犯人。
……但也没错,她和部长刚刚,也是在坑蒙欺诈的犯罪边沿了。
可他……好歹也骂他们几句阴险吧,怎么发现半只脚掉坑后,还若无其事直接说我就是来帮你的呢。
说起来手冢还是他们网球部的小支柱,噢,不对,大和学长毕业之后,他就从小支柱晋升为支柱了。
但这不太妙,没了大和学长的老奸巨猾站台,网球部就只剩下一群正义笨蛋了。
明栖湶有点替他们担心,便叹了一口气,“手冢,你不要这么单纯。”
“?!”
手冢国光反应了一秒,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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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这位因为脸疼舍不得冰袋离手而显得孩子气的家伙。
……她在叹什么老谋深算的气?
明栖湶是不想欺负三好学生,可如果一口拒绝,又显得部长频繁去学生会争取经费的努力很愚蠢。
她一边把账目交给他检查,一边说,“手冢君,这是管弦社超预算惹出的麻烦,既然部长有售卖CD的计划,那我们自己先试一试。”
凭这句话,她看起来的确比部长靠谱许多。
可当手冢国光走流程翻开账目第一页,却见第一行写着:“绿茶、麦茶、抹茶、菊花茶”,费用支出0元——学生会赞助。
第二行,“五叶松植株、绿萝盆栽、多肉植物、2套茶具”——茶道社赞助。
“3箱A4打印纸,4个文件夹、若干笔记本”——网球部赞助。
“……”
手冢国光目光停顿了几秒,才继续往下。
“超级大冰箱一台——明栖赞助(是参加《冰淇淋吃吃吃挑战赛》,连吃一个下午才拿下的一等奖奖品哦,一起来鼓掌!)”
“……”手冢国光合上了账目。
片刻,他说,“明栖,如果只是为了凑集经费,CD作品的录制不必精益求精。管弦乐都大赛第一轮预选赛是下个月初,距现在仅剩半个月,时间较为紧迫。你们更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比赛训练上。”
“另外,CD的售卖与训练如果无法同时兼顾,可以随时交给学生会。”
明栖湶一愣,惊奇手冢能说出‘不必精益求精’。
不过她明白他的意思,虽然管弦社有自力更生的骨气,但现在不是谈艺术创作的时候,还是要以比赛训练为主。
CD的录制不需要太费心思雕琢,学生会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一定会为管弦社负责到底。
“是,副会长!”
这一声副会长喊得情真意切,比说他单纯好听。
手冢国光扶了下眼镜,“好,那就先走了,有问题随时联系。”
他习惯性走正门,可想起那一声声荡漾的‘手冢君~’,又毫不犹豫扭头从窗台上翻了出去。
明栖湶眼前一花:“……”
诶~!刚刚闪过去了什么?
她条件反射扭过头,窗外却没了手冢国光的踪影。
……真不愧是网球部的支柱。
不过明栖湶的心情也不轻松,录制的CD就算不是精品,那也不能随便找来凑数。
但在这个紧要节点非要拿一首出来,那就只有……她的指尖从陈旧的橱柜边缘,一直划到中间擦拭得最干净的抽柜前,又从里面拿出一张录像带。
这是去年晋级关东大赛,八个人的现场逆袭录像作品。
只是……这并不是独属于管弦社的作品。
她小心翼翼拂去光盘上看不见的尘埃,仿佛在触摸一段尘封而珍贵的回忆。
不二天才,独一无二的指挥手,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6. 就他笑得最大声
管弦社售卖CD筹集经费一事,不出半小时,就从学生会传遍学校每个角落。
听着校友们的讨论,刚从管弦社出来的成员一头雾水。
管弦社售卖CD,他们怎么没听说过?
但下一秒听说了。
一位肩上戴着风纪袖章的小部员见到他们几人,冲上来就拿着喇叭大喊,“你出一日元我给一日元,买一张小小CD,就能帮助穷鬼管弦社冲击全国大赛!”
风纪小部员喊得声情并茂,但这群人不给面子,既不上前询问,也不表示惊讶,而是一言难尽地盯着他。仿佛很不认同他的口号。
风纪小部员哼了他们一声,拿着喇叭继续喊,“管弦社虽然是穷鬼,但录制CD必属精品,前辈们买到就赚到!不好不花钱!学生会绝不勉强!”
管弦社一群人被喇叭声刺得耳朵疼:“……”
有人实在受不了,上前堵住他的喇叭,怒道,“能不能不要再强调管弦社是穷鬼了!”
他们可以受这种委屈,但他们的明栖副部长怎么能跟穷字沾边!
风纪小部员并不打算和他争论,部长说了,只要他把消息传达到位就行,不然每个人表达不满他都要解释,这多影响工作效率。
他可是个有目标的人,必须早日做出成绩,才能尽快把部长拉下马。
他见另一边网球部走出一堆人,丢下这群人就举起喇叭冲过去,继续喊,“你出一日元我给一日元,买一张小小CD,就能帮助穷鬼管弦社冲击全国大赛!”
买CD,穷鬼管弦社?!
乾贞治翻开笔记本,刷刷书写的动作既表达了对八卦的渴望,也暗藏了信息滞后的气愤。
可恶!他竟不是消息最灵通的!
大石秀一郎连忙问旁边的菊丸英二,“英二,明栖跟你说过管弦社卖CD吗?”
菊丸英二眉毛扭了扭,看向不二周助,“小湶酱怎么没跟我们说这么重要的事?”
不二周助:“……”她没有任何事都跟他们交代的义务。
但他也觉得有点太突然,便看向旁边的手冢国光。
唯一知情的手冢国光:“……”
她本人也是突然才知道。
他抚眼镜,一副尽在掌握但有原则的沉默,“啊。”
见他这漏不出一个字,不二周助扭头就拽上好奇看来看去的裕太,和英二、大石、河村还有乾贞治凑一起窃窃私语。
一分钟后,也不知道聊什么,总之一个个都捏着下巴恍然大悟地点头。
不二裕太没太听懂,但他瞄了眼旁边环着胸独自高冷的手冢国光,认为自己远远没他的气场,于是也合群地捏着下巴点头。
最后,乾贞治推眼镜,满意合上笔记本,“管弦社录制的CD作品,是去年晋级关东大赛那首作品的概率为93.7%!”
现在距都大赛第一轮预赛仅剩半个月左右,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筹备新作品,只能从过往的作品里面挑。
而给每个人都留下过深刻印象的,也就只有去年八人以垫底出场顺序,力挑数支强队,将在座所有评委观众从席位上惊起,最后还成功逆风翻盘的乐曲——《八重奏·破晓》。
得出结论后,众人又齐刷刷看向不二周助,“不二,你觉得呢?”
不二周助仿佛没读懂他们眼中热切的八卦,像个局外人一样微笑点头,“这的确是比较应急的策略。”
风纪小部员见这波前辈很上道,满意地又去物色新的潜力顾客。
天边的斜阳从树梢伸展而出,一位漂亮得不敢触碰的少女从不远处走来,每一步都在踏光而行。
风纪小部员怔得脸颊一红,可当眼神往她有点肿的脸仔细看去时,却又一下子被她不锐而利的目光震得绯红褪色。
但不能怕,身为一个想顶替部长上位的野心家,一定要努力完成手上的每一件任务。
这位学姐一看就是有钱人,说不定出手就能帮管弦社摆脱穷鬼的羞辱称号!
他清了清嗓子,这下没用喇叭,两腿一抬窜过去就洪亮开口,“学姐学姐~你出十万我给一元,买一百张小小CD……就能呜呜呜呜~~~!”
反应过来的管弦社成员眼疾手快,七手八脚把风级部小社员抓住抱住又捂嘴。
“唔唔唔!”风纪小部员疯狂挣扎。可恶!太可恶了!居然敢在大白天公然绑架风纪部成员!
他要把这群家伙一个个全都记住,向部长告状,向会长告状!
哦,对了,手冢副会长就在这里!
他眼汪汪透过七八个学长围堵的夹缝中找手冢国光,“唔唔唔!”副会长救我救我救救我!
“……”副会长四个眼睛都没看见。
接下来还有更可怕的事,他听见这群捂着他的人用有点颤抖的声音对那位‘我很有钱’气质的学姐道,“明栖副部长,别听这小子恶意诋毁我们管弦社,我们先带他下去交流交流。”
什、什么?!
明栖副部长?!
她就是管弦社的明栖副部长?!可传闻不是说她很冷酷凶残手段狠辣吗?为什么她长得这么……漂亮得自带滤镜!
明栖湶抬手示意他们把人松开,目光也落向风纪小部员身上,盯着他看了一秒、两秒……
风纪小部员虽然被解救,可却动都不敢懂。
他心里委屈极了。他明明是在帮管弦社,说他们穷鬼也没说错,虽然有点难听,但这是装可怜拉同情的策略嘛!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一群乌鸦慢吞吞从头顶飞过后,眼前的气质学姐拿冰袋按了按脸,朝他开口,“喇叭学弟,你气息浑厚,胸腔饱满,要不要加入管弦社吹喇叭?”
众人:“???”
事情怎么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意识到明栖没有恶意后,风纪小部员在四面八方混着匪夷所思、浓烈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高高昂起头,他展示出自己最中气十足的声音,“我不要,管弦社穷!”
“……”全场霎时一静,不知多少人被惊掉了下巴。
但有人的下巴肯定还没掉,他还能愉悦地发出清脆的轻笑。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看向笑的家伙。
不二裕太尴尬得脸都红了:“……”
不是他笑的,是他替自家老哥尴尬。
这种氛围怎么看都不适合笑吧,可就算觉得好玩,老哥不能无声地微笑吗?拜托,这笑得也太幸灾乐祸啦!
幸灾乐祸本人不二周助淡定看天,“今天夕阳真是不错呢,裕太~”
裕太头低低地,虽然难为情,但不能让老哥的话掉地上,“……啊,夕阳的确像个太阳。”
不二周助的笑声更清脆好听了。
管弦社成员真不想看这样兄弟友爱的一幕,他们现在都要酸成柠檬精了!
不能再让这小子再待副部长眼皮子底下,这小子会分走他们为数不多的宠爱,“明栖副部长,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今天辛苦了,我们现在就请他喝茶吃蛋糕!”
说着,几人也顾不上向副部长求证卖CD的事,七手八脚就把风纪小部员举起来抬走。
他们语气凶,行为也……像是恨不得把人挖坑活埋,但的确是带人去正经的甜品店喝果茶吃蛋糕。
不过管弦社部员虽没多问,可网球部的菊丸英二和乾贞治却带着不同程度的谴责看向她,‘你不太够朋友呢,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我们,也不提前吱一声。’
明栖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甚至对于卖CD凑经费这事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也只能摊摊手,“反正情况是这样。”
菊丸英二哼了一声,拉着大石和河村隆,“我们也去吃蛋糕!”
乾贞治也有这个打算,他想从风纪小部员那多探听点细节,但知道最多内情的人还得是手冢,“手冢,我有点担心管弦社那群家伙对风纪部小学弟下狠手。”
被管弦社冲击过的手冢国光深以为然点头,决定跟着乾贞治一块去。
乾贞治又看向不二裕太。
不二裕太很礼貌回话:“乾学长,今天姐姐回家吃饭,我和老哥就不去吃蛋糕了。”
乾贞治看了眼不二周助和明栖湶,给不二裕太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才走掉。
不二裕太虽然被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只是按照他老哥的社交达人属性,路过的狗他都能笑眯眯蹲下来聊两句吃了没,怎么明栖学姐这种一看就神秘有故事的人物……老哥居然很安静!
完了!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这两人一定是认识的,不然为什么都不说话,也不给对方眼神,却还能默契地保持同路而行!
但他们想怎么走都没关系,可为什么把他夹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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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青学是粉色的,校道两侧的樱花树仿佛望不到尽头,风轻轻一拂,整个校园便在花海荡漾的摇曳中染满花香。
但不二裕太却在唯美的画面中抓狂,他看了眼自家老哥,老哥微笑着目视前方的天空,仿佛还在欣赏:‘夕阳像个太阳’。
他又偷偷用余光瞄身旁的明栖学姐,她也目视前方的天空,却一边敷着脸,一边神情略带嘲讽:‘呵,今天的夕阳也不没有很像太阳。’
“……”不二裕太汗流浃背,他其实是可以跟着乾学长他们一起去吃蛋糕的!
他现在有点进退两难,既不能慢下脚步也不能走得太快,否则一旦闹出点小动静,两人的目光肯定同时锁定在他身上。
不二裕太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地盯着校大门。
近了,马上就要走出校门了,他马上就能从这种奇怪的氛围中解脱了!
100步、50步、10步、3步、2步、1步……可当他一脚踏出校大门准备如释重负,明栖学姐却后脚就跟着他们拐向了同一边!
不二裕太大懵,就那么睁大着眼睛,很无助地盯着她看。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眼神,明栖转过头来,缓缓朝他弯起眉眼。
不二裕太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仿佛见到了一只高贵女王猫,明明骄矜目中无人,却偏要露出亲近的表情。但这不是什么‘对你另眼看待’的友好,反而是‘我要干点坏事’的狡黠。
可这也就算了,他觉得可怕的是,当明栖学姐释放出‘我可以和你友好相处’气息后,那些第一眼被她外表惊艳,却又被气场压住的感官瞬间就被激活了。
……明栖学姐全身都很白,夕阳笼罩着她,却无法将她染成暖色,反而白得更加干净剔透,她长得很漂亮,戴着珍珠发卡的头发也特别地漂亮……
光是被明栖学姐微笑注视,他就僵硬不知道眼神往哪里看。
可明栖学姐还主动和他说话,“不二住哪里?”
虽然旁边还有一位不二,但不二裕太知道这是在问他,他有点结巴,“我……我们住在樱町街。”
“噢~”明栖学姐听起来很高兴,“真巧呢~我也是和不二住同一个街区。”
“是……是吗?”
明栖学姐点点头,“说起来,不二和你旁边那位同学都姓不二,可一直喊你不二的话,恐怕会让你旁边那位误会我在称呼他。”
说着,她突然温柔凑近,“那就叫你名字吧,你觉得呢,裕太~”
啊啊啊啊啊啊啊——!
裕太脸颊爆红,如躲避洪水猛兽一般飞窜了出去。
望着他一溜烟不见的慌乱背影,明栖湶笑得眼睛差点眯成一条缝。
单纯率真的不二,还真是可爱呢。
只不过除了跑掉的不二,现场还有另一位不好相处的不二,而他恰好见不得她太开心,“明栖,裕太不是你能戏弄的人。”
明栖湶眸光微闪,只觉拔了牙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疼。
她几乎不用看他,就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
她在他心里早就是个坏蛋了,她还能指望他看坏蛋的眼神有多留情。
但坏蛋,是不能心虚逃避的。
她微扬眉头,还是对上了他凛冽的冰蓝眼眸。
嗯……还是值得看的,他生气的时候,眼神很漂亮。
像……像人类历经长途跋涉抵达雪峰顶峭,太阳恰好破开云层照在一汪清澈温和的湖泊上,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守护神。
他睁开神圣的眼睛,包容地注视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纯净的雪和冷峻的山。
但同样,他也在一寸一寸地审视人类,警告入侵的异类不允许冒犯他守护的大地。
而她,就是他正在发出警告的异类。
明栖湶莫名笑了一声。
她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那你可要保护好裕太呢,我每次只有和一位不二开玩笑的力气,周助君~”
“嘭!”
少女上了车。
可不知何时依附在她发间的花瓣却被关门的气流挤出来,又被风推过来,踢过去,最后飘在了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面无表情接住花瓣,但花瓣即便落在掌心也不安分,还在跃跃欲试地垫着脚尖跳舞。
他盯着看了两秒,伸手将它送入了风中。
7. 哥哥赤司
“嘭!”出租车门被大力一关。
车内的司机抖了三抖。
他心中腹诽,现在青春期的少女真难懂。少女刚上车的时候还很高贵冷傲,一副我情绪特别稳定的气质脸。
可不知怎么回事,少女越来越不耐烦,不是揉着脸‘嘶嘶’地疼,就是把窗开最大,整个头伸出去吹风。
司机一路上都开得忐忑,怕自己车技太烂被少女顾客嫌弃,直到他听见少女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裕太不是你能戏弄的人~哼~!”
司机:“……”
好的,他放心了,不是车技问题,是被人气着的少女自己越想越气。
路程不算太远,十五分钟左右到达目的地。
樱町街的道路两侧栽满了樱花树,车从樱树大道下驶过,像在粉色的梦幻隧道中穿梭。
而这片地段因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优美的环境,很受知识分子的青睐与喜爱。
听说鼎鼎大名的大律师明栖十守就居住在樱町街。
这位明栖大律师可是位不得了的人物,他精通刑事辩护,是介于正义与黑暗的灰色辩官。罪有应得的凶手在他嘴下无法利用金钱与通天的权势逃脱制裁,而被迫无奈走上歧途的犯罪却能从他这里寻到一线生机。
而除了他高尚的品格与无一败绩的胜诉率令他备受敬重之外,他联手几位高级合作人创立的——‘咲守法律事务所’,更是在这十几年间,在刑事、民事、跨国商务案件等多项领域占尽了风头。
不过最令人喜闻热聊的,还是事务所的‘咲守’二字。
普遍的理解大多都是“咲”象征“正义之花绽放”,“守”寓意“守护绽放的过程”。这二字就是明栖大律师及其事务所贯彻的崇高理想。
但除此之外,因明栖大律师的夫人名为花奈,‘咲守’二字,便也被赋予了许多爱情的浪漫色彩。
……
明栖湶在樱花路尽头的一家便利店旁下了车。
她猛地深吸了几口气,才把烦躁咽回肚子里。
便利店姐姐一见她,便笑着朝她挥手。
明栖湶点头回应,眼里却没有半点亮光地指了指还有点微肿的脸。
她是便利店的超级大顾客,几乎每次路过都会进门买冰淇淋。店里一旦有什么新品推出,便利店姐姐都第一时间热情呼唤她来尝试。
可她现在拔了牙,吃不了!
便利店姐姐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然后无情挥手让她走。
“……”一句安慰都没有吗?
哼,无情的便利店!明栖湶踹飞地上的碎石,气呼呼地揉着脸扭头回家。
她和不二的确住在同一片住宅街,但两家离得不近,大约同路走到便利店后的第三个分叉口,不二家往北走,她们家往南。
两家的距离步行需要十多分钟。
不过这片住宅区的太太们经常交流走动,而她们对明栖家的花奈都有很高的评价。
但最多的评价不是惊叹她温婉典雅的名门贵族气质,也不是赞赏她能将普通食材做成高级料理。
而是佩服她,“花奈啊,真是了不起,性格这么柔软的你,居然能压制住事业有成的大律师丈夫,以及脾气比丈夫更不好惹的女儿。”
花奈是所有邻居太太公认的脾气好。
在明栖一家没搬来之前,北区那位贤惠温和的不二家太太原本是头号温柔太太,但花奈一来,淑子和她走一起,都能被她弱到可以被蚂蚁踩死的气场衬得像一颗坚韧的树。
花奈就像花瓣一样,还是那种在花梗上摇摇欲坠,连风都胆战心惊地、不敢轻易掠过惊扰的花瓣。
但怎么会这样呢?
幸福的人,不应该这么没有力量?
明明花奈每次说起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脸上都挂着幸福又很知足的微笑啊。
太太们搞不懂,但或许,正因为妈妈太过易碎惹人保护,她的女儿才事事拔尖不服输,甚至连爸爸因为工作太忙不按时回家吃妈妈做的饭,都会被她催回来之后不给好脸色的逆天性格。
“妈妈,我回来了~”明栖湶推开雕花铁艺大门,飞奔着往家里跑。
但进门后第一个迎接她的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而是一张锋利昳丽的天生贵族脸。
而比那张脸更锋利的是那双压迫感十足,像血一样极为正统的赤红之瞳。
明栖湶被看得心虚,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哥哥,你怎么来……”
没等她说完,赤司征十郎已经严肃着脸丢开她手里的冰敷袋,又上前抬她下巴,“听说拔了智齿,我看看伤口。”
明栖湶不想给,她都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睡前偷吃糖果忘了刷牙,第二天被哥哥捏着下巴检查有没有蛀牙一样狼狈。
她挥开哥哥的手,“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医生说过两天就消炎能好了。”
但她哥不听,压下她的手,坚持自己亲眼确认。
没办法,这妹妹就没长过‘听话’的骨头,小时候爱吃糖果,稍微长大点爱吃冰淇淋,要不是姑姑的眼泪好用,她能把冰淇淋当饭吃。
她嘴里那颗智齿刚检查出来的时候,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要注意少吃点甜的冷的。
当着他的面,她特别乖地点头,结果一转身想吃就随便吃。
更可笑的是,她竟背着他们参加什么‘冰淇淋吃吃吃’挑战比赛,给学校社团赢回了一台冰箱,冰箱里面全塞满她爱吃的零食甜品冰淇淋。
结果吃着吃着,智齿周边开始发炎,医生建议尽快拔掉。
明栖湶说服不了哥哥,被拉到灯光下,郁闷地“啊”开嘴给他检查。
但那不断瞄他的眼神,全是说不清的委屈。
她觉得她哥变了,前两年明明还很温柔,虽然也老喜欢对她说教,可只要她眉头一皱有点不开心,他就无奈揉太阳穴不再训她。
可现在人长得越来越高,褪去稚嫩轮廓的下颚线锐利成了大人的模样,他也顺便硬了心肠,一点也纵容她。
赤司征十郎知道她要脸,故意看得又慢又仔细,让她多张一下嘴,也算是对她贪吃的变相惩罚。
还没看好吗?
明栖湶原本还心虚的眼神已经不满地变成瞪了。
赤司征十郎忍着笑放开她的下巴,又揉揉她的脑袋,“伤口恢复后,一周内只能吃三个冰淇淋。如果不听话,我就把你调来帝光。”
前面的叮嘱正儿八经,但后半句警告就是纯粹吓唬小孩。
赤司、迹部、千代日本三大财阀中,赤司位列首位。但这并非按照单一的财力排资论辈,而是屹立在百年世家门楣之上的荣誉与权威。
如果说迹部家的华丽奢靡,尽显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那赤司一族则是另一种极端的内敛肃穆。
他们从不在媒体前张扬风光,可无论是政界、商界、又或者体育学术乃至各行各业,只要冠上‘赤司’的姓氏,无论是本家的尊贵血统,还是旁枝的依附家族,都必须要在每个领域做到极致。
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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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那位说话总是轻言细语、仿佛能被蚂蚁欺负的妈妈,却是这一任赤司家主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这似乎是对强势的赤司一族最大的讽刺,也是最无力最弱小也最无可奈何的反抗。
她并不知道妈妈的童年是什么样子,但看着哥哥每天上紧发条的生活,也不难猜出妈妈的过去有多么扭曲窒息。
不过妈妈反抗的似乎只有‘赤司’二字,她对舅舅征臣和哥哥征十郎,从来不吝啬关爱与问候。
舅妈诗织还在世时,舅舅和爸爸虽然互看不顺眼,但两人家的来往很密切,她跟哥哥从小一块长大,从幼儿园到小学都在同一个学校,既是兄妹,也是同年龄段的唯一朋友。
后来舅妈在哥哥五年级的时候病逝,哥哥连悲伤都来不及消化,就被得了失心疯的舅舅安排一系列喘不上气的继承人培养任务。
妈妈也因为舅妈的离世生了一场重病,爸爸怕妈妈郁郁寡欢,就提议搬家换个环境,看了几处地方后,定在了樱花著名的樱町街。
这里距离赤司府邸不算很远,但妈妈不喜欢赤司家越来越压抑的氛围,几乎只有舅舅哥哥生日和新年才过去一趟。
不过明栖湶没有因为搬家懒得走,她经常往赤司府邸跑,只要哥哥不是上家族经营的课程,她都会在旁边跟着听。
等哥哥终于挤出半小时休息时间去打篮球,她也像个黏人精一样,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哥哥沉默又孤独地运球和投篮……然后她,就被使唤着跑腿去捡球!
舅妈和哥哥小时候也教过她打篮球,但她很懒,每次抱着球跑两步就摔倒不肯站起来,甚至接下来三天都不找他玩。
哥哥很无奈,放弃了教她打篮球的念头。不过有时候投进一个角度很刁钻的球,哥哥脸上也会难得露出孩子气的表情,用眼神暗示她夸两句。
她故意面无表情鼓掌,然后被哥哥敲脑袋。
哥哥怕她无聊,也经常照顾她,带她骑马陪她练小提琴。
舅妈去世后,她一直希望哥哥能够痛哭一场,就算是赤司家的继承人,他也有当小孩的资格,哪怕只是说一句很思念妈妈。
但哥哥很用力地收起悲伤的表情,即便脸上还挂着舅妈在世时的微笑,可他的精神状态却在向越来越没有笑容的舅舅靠拢。
她一度很担心他,怕很少发脾气的哥哥,有一天把自己憋坏了。
不过,令人惊喜的是,哥哥在加入帝光篮球社后,遇到了能在球场上交托后背的队友。
当哥哥投入一个不错的篮球,终于不用回头寻找她的目光,也能得到许多夸奖。
而他那擅长,却一个人很少能发挥出来的传球控场,也有一位又一位厉害的队友成功接住、投篮、得分。
望着哥哥脸上释放的笑容,她吃掉手里的冰棍,看着‘再来一根’的幸运中奖,对哥哥说,“哥哥,我马上小学毕业了,我决定……”
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家伙像几堵墙一样围着她,热热闹闹地商量起在哪家冰淇淋店庆祝她正式成为学妹。
可她却在哥哥期待的含笑目光中,硬着头皮说,“不跟着你了,妈妈说青学的樱花很漂亮,我打算去看一看。”
而这一看,就不回头了。
然后她被哥哥冷战了三个月。
直到听说她在青学被学长学姐们孤立,哥哥才气息发冷地来拍她脑袋,有点生气但更担心她,“在帝光没有人敢冒犯你。”
她笑了笑,说,“但哥哥,那太没有挑战性了,不是吗?”
8. 不二发来邮件
明栖花奈和家政山葵阿姨从厨房出来,见明栖湶和赤司征十郎两人还在玄关。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明栖湶伸手拨开她哥放在脑袋上的手。
可她哥却非要放,甚至还故意戏弄似的,拿她圆润的脑袋当篮球拍了两拍。
于是一个要拍,一个不让碰,闹着闹着,明栖湶进家这么久还没换上鞋。
花奈莞尔笑道,“小征,带妹妹洗手过来吃饭,今天吃汤豆腐。”
明栖湶一见妈妈,两眼一亮踹开鞋就跑进家。
她也不顾妈妈手上端着菜,扑过去就抱住妈妈蹭来蹭去,嘴巴不说话,眼睛却在告状。
山葵阿姨连忙放下汤豆腐,接过夫人手里的菜,“湶小姐有点太胡来哦。”
明栖家佣人很少,几乎只有大清扫才会请园丁和保洁。甚至家里很多家务活都是花奈太太亲力亲为,山葵阿姨多数只是从旁协助,或者陪太太说话。
不过她在明栖家干了很多年,几乎是看着湶小姐长大的。
花奈太太和十守先生对湶小姐都很纵容,一个舍不得训她,一个训不过她。于是在湶小姐的行为不那么合适时,她会忍不住提醒一句。
但她也只是带点玩笑话的调侃,可就连这种程度,都收到了赤司少爷的严厉警告。
……倒是忘了还有赤司少爷,他们可是最讲究上下秩序与规矩的顶级贵族。
山葵阿姨连忙低下头,做出不敢直视主人家的恭敬姿态。
但下一秒又令她吃了一惊。
这位哥哥对妹妹的宠爱也不遑多让,那样尊贵的少爷,竟一边冷脸盯着妹妹乱飞的鞋,一边俯下身将它摆好放整齐。
山葵阿姨嘴角抽了抽,却只敢在心里偷笑。也就只有这样一家人,才会养出湶小姐这样骄傲的孩子。
明栖花奈从不觉得女儿的行为过分,她只会觉得她可爱。骄傲嚣张的时候可爱,认真专注的时候可爱,就连任性发脾气的时候也超级可爱。
当然最可爱的,还是在她怀里撒娇的样子。
明栖花奈少女时期养过一只高贵优雅的波斯猫,它也总是一副被宠坏的模样趴在她腿上,不准佣人碰它,只吃她喂的东西,只允许她给它护理毛发。
只不过……那只猫,那只她养了十年的猫,在小湶出生前一天,死掉了。
她那时在医院,甚至没有好好地和她道别。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猫的预感。
小湶很快查出先天对猫毛过敏。
刚从医院回家那天,还差点因为家里的猫毛没有彻底清理干净而休克。
她以后再也养不了猫了。
不过没关系,她对自己说,她有血脉相连的女儿,她养她一个就好了。
明栖花奈牵着女儿去洗手,替小征辩解,“你哥哥今天是特意为了你过来的,原本家里买了金枪鱼,但哥哥说你拔牙吃不了,他也陪着你不吃。”
明栖湶回头看她哥。
她哥因为她乱踹鞋高冷不看她。
明栖湶也就懒得管他,“那就全都让山葵阿姨带回家。”
她拔了牙不能吃,妈妈也不会吃,哥哥都陪着她不吃了,那她爸爸吃不吃更不重要了。
“山葵阿姨吃不了那么多啦。”
“那剩下的呢?”对于爱吃的东西,不管能不能吃,她都挺关注去向的。
……
剩下的,都在不二家的餐桌上。
除了远在美国的爸爸,三个孩子整整齐齐地和妈妈一起做饭前仪式,“我们开动了~”
今天的菜系很丰盛,大多都是妈妈和由美子姐姐的拿手菜。不过最亮闪人眼的,还是那道蓝鳍金枪鱼刺身。
四月份的金枪鱼价格本就昂贵,何况还是野生个体较大的巨型鱼。而其中的大腹脂肪最丰厚,又恰好是市面上竞争最激烈的顶级食材。
不二淑子感恩馈赠,“金枪鱼是花奈阿姨送过来的,你们要记得感谢花奈阿姨和小湶哦~”
“咳咳咳!”
不二周助才吃第一口就被呛了,大概是芥末沾多了。
由美子赶紧给他递水,“我记得小湶很爱吃这个。”
不二淑子忍俊不禁,笑道:“小湶刚拔了智齿,不能吃刺身。”
不二裕太一直知道妈妈和南区的花奈阿姨关系很好,两人不仅经常一起研究料理和甜点,还会互相分享新菜品。
他还知道花奈阿姨家里有个女儿,叫‘izumi’。 但具体是哪个字他不清楚,只知道也在青学读书,而且和哥哥关系很好。
记得去年的时候,几乎每次妈妈姐姐在餐桌上提起‘izumi’姐姐,哥哥都会笑着接话,好几次还是他起的头。
但今年,哥哥却很少提到''izumi''姐姐,甚至就连拔牙不能吃刺身的好笑事,哥哥都没反应。
等等……拔牙?!
还有老哥这种怪怪的感觉,怎么有点令他后背发麻的似曾相识呢?
“‘izumi’姐姐姓什么,具体是哪个字?”
“阿啦~”
由美子的眼神瞬间玩味了起来,“周助难道没有跟可爱的裕太,说过你的后桌明栖大美女~吗?”
谁?!
明……明栖……是他认识的那个明栖?那个喊他裕太的明栖?!
不二裕太忽然醍醐灌顶,说起来明栖学姐的全名就是明栖湶,‘湶’字虽然是生僻字,但她的假名就是‘izumi’的读音啊!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明明是哥哥的后桌,怎么表现得和哥哥一点也不熟!
这两人果然是有大大的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满脸通红狂咳嗽。
不二由美子目光掠过两位弟弟,笑得明媚而戏谑,“一起被呛到不太妙呢,需不需要饭后给两位可爱的弟弟占卜一下运势?”
不二周助对姐姐笑了笑,埋头继续吃刺身。大概是因为被芥末呛到,导致他有点报复性地一片接一片。
不二裕太把头压得低低的,干脆装听不见。
两人都对姐姐的塔罗牌占卜表达了无声的抗议,毕竟姐姐每次都占卜得特别精准。
由美子为此感到遗憾,“周助裕太,如果遇到想不明白的事,随时可以来找姐姐哟~”
不二周助吃完饭就上楼回了房间。
他本想看个电影,但坐着不太舒服。可能是刺身和芥末吃多了,一时还没消化。
其实今天不该吃这么多金枪鱼的,毕竟就算他一个人吃完,她也未必知道……知道?
不二周助眸光微妙一闪,慢慢翻开了手机。
那串号码发来的邮件一点进去就能看见——‘帮我带一瓶原味酸奶,要常温的。’
不回复未免有点失礼。
他嘴角微勾着打字。
“叮——”明栖湶收到了备注为‘...’的邮件。
但她没第一时间查收,她现在忙着送哥哥。
赤司征十郎今晚没空留下来休息,他还要赶回家上课。
哥哥特意为了她跑一趟,明栖湶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很感动。所以吃了饭就冲上楼,翻箱倒柜找礼物送给哥哥。
翻了半天,着出了一本看到已经翘边的书。
赤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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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十郎望着她舍不得的小表情,忍不住笑道,“不送的话,哥哥就走了哦?”
明栖湶打结的眉头一松,把书塞给哥哥,“哥哥,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赤司征十郎被逗笑,他好奇低头看封面——《如何温和地让父亲闭嘴,顶嘴的艺术》……嗯?
这还是英文版,想来这种类型的书在日本不可能发售,可能全球都没几本,说不定已经滞销绝版了:“……”
这下轮到赤司征十郎的眉头打结了,他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你每天都在看这些书?”
难怪周围的邻居,都知道大律师姑父在外百战百胜,在家天天却说不过十几岁的女儿。
“对啊,我全都记住了,现在要求你每天都看。”免得天天被失心疯的舅舅压迫!
明栖湶有点闷闷不乐,一边拿脑袋撞他,一边学着妈妈的长辈口吻,“总之,小征,你不可以让自己太辛苦。”
小征?
赤司征十郎挑着眉伸手顶住她的脑袋,“尊重兄长的礼仪还需要我再教一遍吗?”
“哼~”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只关注这个!
赤司征十郎也就不说她了,他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妹妹,顺着她哼哼唧唧的小脾气,温和叮嘱道,“这几天除了忌吃食,也一定要注意休息,休息好才能更快恢复。另外,如果在学校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明栖湶乖乖点头,抱了哥哥两下就松开,她不能再耽误哥哥的时间了。毕竟不管他多晚回去,每天的课程都要学完。
和哥哥道别后,明栖湶又跟妈妈窝在沙发上,和她分享今天在学校的事。
妈妈只笑着听,等时间差不多了,她让明栖湶不用陪她,上楼忙完早点休息。
明栖湶今晚还没忙完,她得重新听一遍去年晋级关东大赛的那首八人曲。
《八重奏·破晓》——是不二提议,他们一起确定的名字。
原本她打算放学的时候和不二商量刻录CD的事,可那家伙……哼,只知道气她。
不过正说着某人,就见手机里弹出某人发来的邮件,还是一个小时前的?
正在上楼的她连忙停下脚步,点开邮件——
“明栖同学,一瓶酸奶回赠这么多金枪鱼,真是太客气了呢~妈妈把金枪鱼都做成了刺身,入口甘甜即化,沾上芥末的口感回味无穷……真的非常好吃,我们把它全都吃完了喔,一片不剩。”
第二条是,“啊,抱歉,忘记你不能吃。”
不二周助的手机在沉默了一小时后,终于有动静了,邮件一条接一条叮叮响。
“???”先是三个问号。
“………………………………”然后很长的一串省略号。
“呵!”
“哼。”
“切~”
嗯……不二周助微笑着放下手机,吃撑的胃终于能稳定地运转消化。
但莫名地,他却没有想象中开心。
不过才短短一天,他就被她气了一次、二次……可他才不是这种容易生气的人。
那家伙的存在感太强了,情绪稍微被她捏两下,就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些怎么也忘不掉的回忆。
管弦社要录制CD售卖了啊,如果是去年那首《八重奏·破晓》,明栖她一定会重新录刻一版和他没有关系的作品吧……
因为,目前保存完好的录像带只有他们在晋级赛上演奏的版本。
可在明栖对音乐解读的定义中,现场演奏的版本并不是值得流传的好作品。
*
他第一次见到明栖,就对她印象深刻。
9. 初见就盯着看
樱花蓝天白云下摇曳成粉色童话,四月的樱町街美得令人不忍高声喧哗。
但不文明的人,污染环境从不分场合。
“真是烦死了!那群女人每天就跟疯狗一样追着我跑,也不看看自己有多穷酸。”
“真不亏是山本少爷,每天中午都有吃不完的便当,好羡慕啊~”
“切!那些令人倒胃口的爱心……”
“pong!”
突然袭来的网球精准打击,瞬间掐断了名为‘山本少爷’的噪音。
‘山本少爷’捂着后脑勺吃痛转过身,“谁?!”
身后无人回应,只有两颗嫩绿的网球在地上蹦蹦跳。
‘山本少爷’帅气倒是称不上,但他魁梧高大的身材往那一站,就吓得街道上不少学生往后退。
‘山本少爷’脸色一沉,冷冷盯向唯一一个站着没动还在的笑眯眯小少年,“是你吧,背网球袋的小子?”
不二周助没什么反应,温柔的眼里只有地上那两颗乖巧滚回来的网球。
被无视的‘山本少爷’大怒,大步上前,“你小子……”
“山本学长,方便请教一个问题吗?”
一阵微风卷起漫天樱花,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润又有穿透力的少女音,悦耳的音质像是一串晶莹珍珠落在钢琴上叩响了音符。
他一怔,叫的山本家伙和跟班也齐齐回过头。
少女从粉色花瓣走来,那头罕见的银紫色长发像是把月光披在了她身上。可她的眼神明明疏冷孤高,嘴角却挂起了邀请人交流的似笑非笑。
山本瞬间变脸,他朝少女扬起自以为最迷人的笑容,“当然可以了,学妹~”
这奇怪的拉长音腔调听得不二周助皱起眉头。
少女穿着青学的校服,为什么要喊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学校的家伙为学长。
但出于本能地,他上前往中间一站,打算隔开少女和那家伙。
可少女却抬手把他往旁边一推,更快地站在了他身前:“……”
银紫色的发丝交织着发带一起拂过他的脸颊,有点……好闻。
等等……他这是被保护了吗?
他凌乱地看向少女,目光却被那双手带走了注意力。
少女的手指又细又长,尤其是长了厚茧的大拇指和小拇指,甚至比黄金比例的手型还要优越稀缺。
记得小学学钢琴的时候,音乐老师就曾拿着一位杰出音乐家的手型和大家分享过,‘谁拥有这样的一双手,那他(她)一定是被上帝挑选了几百年,才派下来的音乐神使。’
大概是识别出她不同一般的‘天才’身份,他一时间忘了挪开眼,目光竟跟着她的手轻轻挽起耳边的碎发,看见了皎白莹润却……逐渐泛粉的小耳朵。
莫名地,他也有点局促。
可他刚收回视线,却听少女用带笑的语气对讨人厌的家伙道,“山本学长穿着这么帅的衣服……”
不二周助:“……”
他唰地看向少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山本学长抬头挺胸整理领带,恨不得把最帅的一面展现给少女看。
见目的达到,少女也懒得装,让他体会什么叫高高捧起,然后用力践踏,“可为什么却遮不住学长的狗头狗嘴和狗叫?”
什么?狗……狗?!
‘山本’和跟班都懵得彻底,两人定定看向少女,似乎不相信如此优雅高贵的少女会说出这样难听粗劣的话。
片刻,反应过来的‘山本’脸色涨红,恼羞成怒高声道,“你这个女……”
“看来我弄错了,小狗那么可爱,乖巧的汪汪叫哪有你的声音难听。”少女迎面抬步上前,没有任何温度的神情仿佛解开了上挑猫眼的封印,眼里的蔑视与锋芒亮得惊人,“那就滚开吧,垃圾。”
虽然少女身材纤细,可魁梧高大的家伙却条件反射后退了一步。
这一幕对周围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不二周助睁着眼,眨了两眨:“……”
淑女……骂人垃圾吗?
唔……意外地动听呢。
荣获新绰号的‘垃圾’踩稳后脚跟,脸色又黑又红,可望着少女根本不怕甚至还在继续往前走的强势,他却逐渐冷静了下来。
樱町街虽然是个和睦温馨的社区,但这里的确藏着不少有背景的大人物。
少女的嚣张看起来完全不是普通打抱不平的热血,如果没有生下来就横着走的资本,她怎么敢这么狂妄地挑衅一个体格比她高大很多男生!
‘山本’垃圾忍了又忍,最后也只是不甘给自己挽尊,“哼!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等调查清楚她的背景再找上门也不迟!
说完,他还侧开身,给少女让出了一条路。
然后招来了少女更讥讽的冷笑。
见‘山本’垃圾拳头捏得泛白,不二周助慢条斯理捡起地上的网球,并拍了拍网球上的灰尘,“有点弄脏了。”
‘山本’忍无可忍,抬起拳头恨不得把所有憋屈全算在这小子头上,可这小子却对前面的少女很亲昵地喊,“等等我啦~”
败类咬咬牙,又把气吞了回去。
看,欺软怕硬就是这样。
可少女并没有等他,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先走了。
……少女未免有点冷漠。
不过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
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和她还是同一个班的学生。
他走到教室的时候,见她一个人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强大的气场竟让她周围的座位都空空荡荡。
他走了过去,“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看书的她抬起头,嗯……这个角度看她的眼睛,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她眼睛眨了一下,看起来很意外又见到了他,不过表情却有点不自然,“我早上……有没有推疼你?”
不二周助忍俊不禁,他直接在她前面落坐,笑着说,“难道不应该和我说,合作愉快吗?”
少女也笑了。
然后,他知道了少女的名字——明栖湶。
这个名字和她的人一样,像深海珍珠的皎洁光泽里藏着冷光,也像清冽的泉水在月色下潺潺流淌。
……
但明栖,总是在推翻他对她的认知。
她上课很认真,可课本下面却总藏着课外书。
不是什么正经的文学名著,是《格林□□之白雪公主毒死皇后》、《断头女巫统治世界》、《雷劈乳鸽的一百种吃法》、《杀人犯是一只会爬树的猪》……什么奇奇怪怪的题材都有,也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收集来的书。
他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用一本正经的高深表情看这些奇怪的书?
明栖说,“我在找创作灵感。”
不二周助:“……”
所以,在她很拽很沉浸地演奏小提琴曲时,脑子里出现的画面是……雷劈乳鸽?
音乐家的世界,果然不同凡响。
但莫名地,他却有点窃喜,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明栖孤高的外表下,藏着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她的确比大多数人冷漠,只不过却不是看不起他人。
只是她认为,她就是一眼看上去不好接触的类型,所以没必要为了显得合群,而特意掩饰自己的本性去建立无效友谊。
说这句话时的她,语气冷静得不像一位十二岁的女孩。但或许,这种不断向内挖掘的专注,才是造就‘音乐天才’精神境界的特有天赋。
可他好奇的是,“那你为什么和我成为朋友?”
她愣了愣,然后整个人趴在书后面,小声说,“你别管,反正是你的荣幸。”
不二周助:“……”
真是个直白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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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不漏的狡猾家伙。
然而5月初,她却在管弦社引发了一连串轰轰烈烈的争执。
具体情况总结起来,大该是她通过比赛赢了学姐,拿到了参赛资格。但学姐却不服气,不仅耍赖还人多势众地威胁她。虽然吵得不可开交,但管弦社部长还算公正,让她参赛并负责表演曲目的所有安排。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
可为什么那么多人指责她,说她冷酷可恨,说她是个势才傲物不通人性的恶魔。
甚至还有人写批判她的文章,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上。
那些怀恨在心的人痛骂她,那些看热闹的人不分是非对错,只因看不惯她的骄傲嚣张,所以趁着她现在被人踩着快倒霉,就顺势再推一把让她跌下来。
他挤入人群,扯下那堆令人恶心的废纸,逐一扫过每一张脸,“各位前辈,集火攻击一个人并不会显得你们的道德水准有多高尚,只会让各位看起来像一群没有思考能力的乌合之众。”
这么杀人不见血的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骂得发懵,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
境界有点高,他们再跟一点就燃的炸弹一样骂,岂不是更显得他们没脑子。
可管弦社的闹剧并没有因此而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都大赛的第二轮晋级赛近在眼前,可参赛比赛的选手却接二连三弃训,30几人的训练室慢慢地越来越空旷,最后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她。
他知道她这几天的心情不好,连有趣的杂书都不看了,整天拿着一支笔,在草稿纸上画圈圈,大大小小的,毫无章法。
他转过身对她说,“明栖,如果你打算诅咒那些人倒霉,我是赞同的。”
她一直绷着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不过也跟着流露出几分迷茫,“不二,其实在开学之前,我就来过青学,去过管弦社。他们在里面训练,我在窗外偷听了很久,最后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什么结论?”
她想了想,皱起了眉头找措辞形容,“就是……人怎么可以一遍遍演奏难听的曲子,却始终没有进步呢?”
不二周助默了片刻,才问她,“这些话你跟那些前辈说过吗?”
“当然没有。”明栖湶摇头,“我只说他们现在真的很烂。”
“……”损人程度更暴击了。
不过他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所以,你是想帮他们进步,未来变得更好,对吗?”
她不承认自己是这种纯粹善良的人,尤其是还在这种被所有人指责是‘大反派’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太无聊了。”
“胜利对我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我没体会过输的滋味,所以不了解为了进步而竭尽全力却还是失败的痛苦。但这,一定比我总是胜利的体验更精彩。”
她很少会说这么多话,他没有打断她。
她继续说道,“我也并不是为了体验输掉的感受,才随便加入一个没有章法的社团。”
“而是听见他们自暴自弃地说,‘我没有天赋,怎么可能把这首曲子拉好’,‘还是算了吧,反正上台的机会也轮不上我’,他们有无数个理由劝自己放弃,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努力地演奏了一遍又一遍。”
她笑了,和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眸对视,一字一句说,“我想,他们很渴望胜利,只是被自己的能力困住,羞于承认自己的野心。”
“而我,要带着这群天赋普通的家伙们,感受一次充满乐趣的胜利。”
不二周助怔怔望着她:“……”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竟能把狂妄嚣张至极的话,说得这样动听热血。
可她接下来要怎么做,管弦社已经没有人愿意听她安排了。
难道,她要软化自己的态度向那些前辈们解释,感化他们回来配合吗?
但那些人……真的值得吗?
10. 不二翘训被抓
网球部大和部长这学期多了一个新乐趣。
他每天都在墨镜下睁大眼,观察跟在大部队后面跑步的小不点们。
严谨坚定脸的手冢小不点表情不错,不愧是他看上的下一届支柱。
脑袋圆得像鸡蛋的大石小不点不错,看起来就智商很高。
脸上贴着创口贴爱卖萌的菊丸小不点,跳得真高啊~但跑步还蹦蹦跳跳,看来训练力度还不够。
不过这两位一静一动,组成双打或许有惊喜的化学反应。
还有眼镜总是阴森反光的小不点,不知道他又在偷偷收集什么资料和八卦。
老实巴交的河村小不点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他果然适合专攻力量型网球。
不过……
大石部长摸了摸下巴,是不是少了一位小不点?
他又点了一次人头,发现那位笑眯眯深藏不露的小不点果然不在队伍里!
不二周助翘掉训练来找明栖时,她正鬼鬼祟祟蹲在训练室的窗户下。
他慢慢凑过去,悄悄问,“你在干嘛?”
明栖湶一惊,吓得头发立起了呆毛。
她瞪了他一眼以示不满,随后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在干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室内喊道,“嗯哼,怎么有音乐?”
不二周助这才想起来,里面的确隐隐传来稀稀拉拉的音乐声。
可随着她的话音一落,里面的人瞬间受到惊吓,有人差点惊呼却捂住嘴,紧接着步伐混乱地躲起来,或者跑出去。
明栖湶无奈摊手,“这就是我的目的。”
不二周助:“……”
她在这里偷偷躲半天,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把人吓跑?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我帮你把人抓回来,现在跑去正门,正好堵住他们。”
她想了想,完善补充,“那我就守在这里,免得他们返回来跳窗逃跑。”
可两人周全的计划并没有执行。
因为就在下一秒,不二周助被大和部长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天才小不点,抓到你了~”
两人被身后突然冒出的人吓得一怔激灵。
“啊啊啊啊啊——!”
别误会,尖叫的不是他们,而是躲在管弦社里面的惊弓之鸟们。
明栖湶一愣,担心他们跑太快拦不住,立马撑着窗台就想翻进去,“都给我站住,不许跑!”
里面的人站住了,可明栖湶有点矮,没成功翻进去。
她有点尴尬,又撑着蹦了两下,还是没蹦上去,“……”
大和部长看不下去,他松开不二周助,直接双手举起明栖湶,然而优雅地放在窗台上。
这画面即冲击又诡异。
但明栖湶心理素质超棒,她顺势在窗台上翘了个二郎腿,“继续,都来展示一下各自训练的部分。”
被抓包的几个看看明栖,又面面相觑地挤出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一位是萨克斯,名为小谷野千穂。
不过一开口,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差点没把大家送走。
可明栖湶还没说什么,小谷野千穂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呜~~~你不要骂我,我就是太紧张了,我正常实力不是这样的!呜呜呜~~”
明栖湶:“……”
她挪了挪身子,窗台坐着不舒服,“我从来没有骂过你啊。”
野千穂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半信半疑看她,见她虽然表情冷淡,却没有面对学长学姐们的凌厉。
她安心地下来,却依然心有余悸,“可你对学长学姐们就很严格,错一个音都会把他们骂得抬不起头。”
旁边几人见她没有发火的症状,也大着胆子附和地点了点头。
明栖无奈解释,“那是因为他们态度不好,和能力没关系。”
一年级的社员们怔了怔,似乎从这句话中认识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明栖湶。
方才还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谷野千穂逐渐大起了胆子,“明栖,你知道吗?那些学长学姐很喜欢在我们一年级面前炫耀和指使我们,可现在被你骂得灰头土脸,别提有多解气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啊,我们做什么事都要看前辈们的脸色,如果他们厉害也就算了,但偏偏实力一般,还喜欢对我们指手画脚。”
“还让我跑腿,我真的不想再给学长买可乐了!”
“……”
小谷野千穂牵住一个头发厚厚盖着脸,看起来内向又怯弱女孩说,“小花特别喜欢口琴,她能用口琴吹奏出很厉害的曲子,可很多前辈却说她没用是个废物,我也想尊重他们,但这样的前辈根本不值得尊重!”
那时的花岗未来还不一个有心机的爱哭包。被这么多人盯着,尤其是明栖,她一点也不敢抬头,正不安地捏紧手里唯一的口琴。
“还有还有!”
小谷野千穂很为坐在钢琴前的石垣城本抱不平,“石垣他小学的时候也拿过钢琴冠军,可他已经不争不抢,打定主意在管弦社混社团学分了,但不良学长们却还是特别针对他,怕他超过自己!”
石垣城本清咳了一下,“小谷野同学……混学分的事不用说出来。”
小谷野千穂已经停不下来了,她要把前辈们的过分行为统统向明栖湶告状。
明栖湶原以为社团的前辈们只是安于现状,因为没有竞争,所以才态度懒散,不思进取。
可没想到,在这不怎么样的小小社团居然还存在社团霸凌。
她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又听小谷野说:“其实……明栖,我们都很佩服你,也很信服你,只不过总觉得你看不上我们。但是……”
“但是!如果可以为自己争取的话,我们也想证明自己,想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他们没有明栖湶的勇气与能力,面对前辈们的打压只能咬碎了牙混着血往肚子里咽。可明栖湶却敢挑战前辈们的权威。
只是,她身上所承担的压力与冷眼也远胜过他们遭遇过的不平,可她又比每个人都更强大更坚定。
所以,哪怕他们力量渺小,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支持她。
明栖湶怔住,她望着那几张稚嫩却认真的脸庞,只觉心底漫上一股很奇妙的温暖和力量……
这就是哥哥在篮球社释放笑容时的心情吗?
她抵唇轻咳,颔首:“好,我知道了。”
“?!”不是,他们吐露了这么一大串心声,她就一句简单的知道了?
几人的表情都有点沮丧。
但这时的夕阳照了进来,明栖湶那双眼眸被印得熠熠生辉,她认真记住他们每一张脸,说:“既然大家做好了觉悟,那就跟我一起迎接即将来临的恶战吧!”
众人神色纷纷一惊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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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是!”
一旁的大和部长若有所思,他的目光从管弦社的小不点们,落到了不二周助身上。
不二周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一种,类似于看到一本书中非常精彩桥段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明栖湶。
……这眼神,这小子估计回到网球部也心不在焉的。
大和部长摸了摸下巴。
下一秒,他举起手足无措的不二周助,将他放到了明栖湶旁边的窗台上,“那我就把网球部的小不点,借给你们用一用。”
两人猛地扭头看向大和部长,但不二周助在震惊,明栖湶却在皱眉头。
过了几秒,她才犹犹豫豫道,“虽然不二会弹钢琴……但现在不缺人了。”
大和部长惊掉下巴,不是吧少女,我忍痛把网球部的小天才借给你,你居然还不要。
我们网球部的小天才可是会伤心的!
不二小天才牵了牵嘴角,“恭喜你啊,明栖。”
说着,他扭头就准备跳窗跟大和部长回去挨罚。
“不是那个意思!”
明栖湶只是话还没说完,见他要走,急得很用力拉住他,“不二,你来当我的指挥手!不管你有没有基础,我都会认真教你。你也一定很快就能学会,对吗?”
“……”对啊,他很快就能学会。不二周助在窗台上停顿了许久,才扭过头对她笑,“明栖,你放心教我。”
望着夕阳下,坐在窗台上对望的少年少女,大和部长摸摸下巴,有点牙酸怎么回事?
但话又说回来,天才小不点也不能荒废了网球部的训练,他得自己找时间加练加训,不然他可是会揍人的。
*
不二周助很难不被明栖激起好奇心。
他很想知道明栖要如何带领他们迎接即将来临的恶战?
毕竟管弦社目前困境一目了然,十分地缺人。
一支原本参赛编制为30人的队伍,愿意配合的只有七位成员,其中有一位还是擅长口琴的花岗未来。可口琴并没有被编入这首曲目,而她短时间也无法学会其他乐器。
所以,最终能派上场演奏的只有六个人。
“她下一步安排是什么?!”
管弦社的那六位成员跑来网球部找他,心急如焚地问。
管弦社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他们虽努力按照各自的声部去练习,可音道单调没质感,加上比赛时间还剩短短十天,几人越练习越没信心。
但他们慌的不只是比赛接近,而是明栖什么指示都没有,还两天没来上课。
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不二应该知道明栖的下一步动作。
可说起这个,不二的心情也有点复杂。他同样什么不都知道。明栖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他去她家找她,花奈阿姨说她一直关着门在练琴房。还让他别担心,她以前下定决心练好一首很难的曲目时,也是这样废寝忘食高度专注。
他不是担心她。
他只是觉得她有点不负责……其他人也就算了,他可是她用力抓着手亲自邀请过来的指挥,怎么对他也要保持神秘。
哪怕一句消息,都不能回复吗?
他心中虽如此幽怨,但脸上依然在微笑着安抚他们,“别担心,她肯定有重要的考量和安排。”
又过一日,一潭死水的管弦社突然沸腾了起来。
11. 独享
但管弦社的沸腾,并不是因为明栖。是那些高年级前辈见明栖这两天不在,又慢慢回来了。
可他们不是来帮忙,也不是来训练,而是来冷嘲热讽的。
每个人话里话外都是两种意思,明栖为什么还不向他们低头,比赛临近她还跑去了哪里,她就是这样负责比赛的?!
这些一年级的家伙想干什么,趁机顶替他们的位置,这些叛徒可真敢想!
有了明栖撑腰的一年级成员不再像以往那样受气,“你们这些家伙根本不配当前辈!”
也有学长学姐看不惯,帮忙开口说了几句,但却连带被迁怒着一块骂,骂来骂去又互相揭短,场面吵得一度不可开交。
不过耳边却响起唰唰唰的写字声,以及兴奋的碎碎念,“原来如此……不可思议……”
“乾……现在稍微收敛一点会比较好。”
他无奈看过去,不愧是乾,管弦社的前辈在吵架揭短暴露糗事,他却在争分夺秒收集资料。
乾旁边还站着英二,正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掌。
跟过来的大石很想把两人拽走,“训练时间,英二、乾你们现在马上跟我回去。”
但他没拽动,看起来有点泄气,“管弦社部长为什么不出来主持局面。”
一位看戏的学长端着茶走过来:“管弦社部长是个没用且没作为的废物,他能主持什么公道?而且如果他说话有用的话,还轮得到这些家伙说不来训练就不来训练?”
也有点道理,“但你这么说管弦社部长也太过分了。”
大石觉得这已经到了背后说人坏话的程度了。
学长笑了笑,慈爱地摸了摸他圆润的脑袋,“不过分啊,这叫人有自知之明,我就是管弦社的废物部长嘿嘿,惊喜吧?”
除了不二,三人满脸无语,“……”
大石反应过来说,“学长,难道让他们就这么吵下去?”
这位废物部长心态很好,“他们没吵够就继续吵嘛,自己关起门来吵,好过出去丢人啦。管弦社早就成为青学的笑话了,但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已经习惯天天被校长请去办公室喝茶了。”
“对了,你们要喝茶吗?”
不二也无语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对明栖的怨气那么重。正因为这位部长如此躺平松弛,才把认真的明栖架在火上烤。
他瞥了眼不作为的管弦社部长,准备翻上窗台,制止这场躁动。
可这时,训练室的走廊外却传来一声,“明栖来了!”
这句话仿佛带着什么魔力,一传十十传百,她的人还没出现,混乱就瞬间被平息。
霎那间的安静,似乎连乐谱被风轻轻翻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有的人用看救世主的目光迎接她。
但更多人却用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惧怕她。
一阵清凉的风从门口吹至窗边,是她进来了。少女头上戴着精致的水晶蝴蝶发卡,眼底却泛着青色。
他望着那些把头压得很低的人,不懂他们为什么怕她?
她既不是一脚就能踩扁他们的巨人,也没有长出恶魔的獠牙与爪子。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熬夜也会有黑眼圈,甚至还比他们更纤细的女孩子啊。
不过在她面前,这些人的确没有抬头的资格。
他们没有她的认真、勇敢,更没有她认定一件事就势必拿下的觉悟。
当然,不具备这些也没什么,软弱与退缩是人之常情,可他们凭什么还为此沾沾自喜,逼着她宽恕并继续纵容他们的不求上进?
明栖,不要给他们机会。
明栖的确没有给他们机会,她的态度很简单,“念到名字的留下,其他闲杂人等都滚。”
全场的氛围瞬间沸腾,可不管怎么沸腾,却都像被一块厚重的冰层死死封住。
见到那些人脸上精彩的表情,他却莫名有点想笑,她真的很喜欢喊人滚。
花奈阿姨那么温柔,绝不会教她说这种话,十守叔叔是律师,也不会把‘滚’这个词挂在嘴边。
那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在他思绪乱飘的间隙,明栖留下了那天傍晚的六个人,一个也没有少,当然也没有多。
那些不被选择的人,脸上在生气,心里却藏着不想承认的委屈,“明栖你疯了!七个人能比什么赛!算什么管弦乐!你就是个疯子!你绝对会后悔的!”
“都大赛最低人数限制是五个人,七人加一个指挥手的参赛配置是符合参赛规则的。”
喝完一杯茶的废物部长不知什么时候从窗边站到了门口,“行啦,她不要你们就老实滚。反正明栖如果比赛输了,她也答应离开社团。这要说起来还是你们赚了,毕竟就算让你们上场,也晋级不了关东大赛。现在输了还有人背锅……”
这话虽然阴阳怪气了点,但安抚人心的功效很强,可明栖听得脸都皱了,“部长你也滚,我们才不会输。”
废物部长:“……好吧,其他人都跟我一块滚。”
真是……绝了。
不二见英二、乾、大石被这颠倒的秩序惊呆,微笑着轰人,“我跟大和部长请过假了,但你们三位……是等着被抓回去挨罚吗?”
三人一惊,整整齐齐扭头跑了。
不二淡定从窗台翻进去,顺手把窗关紧。以防有什么闲杂人等又来偷听墙角。
……
“明栖,该不会真的就我们几个吧?”
被留下来六个人虽然感动,但表情都很忐忑。
明栖的表情柔和下来,“嗯,算上我和指挥手,一共只有八个人。”
“不过放心,这不是为了赌气和较劲,而是这首曲子我找不到再多添加一个人、一种乐器的位置了。”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份全新的曲谱,分发给每个人。
几人接过曲谱,原本还不安困惑的表情在翻阅过后,统一变成了惊叹与震撼。
这就是天才中的天才的实力吗?
不二拿着手中沉甸甸的乐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首等同于原创的曲子。
它的出色不仅限于旋律如电影跌宕起伏,技术与乐器高度融合。而是……这分明就是为他们几个量身打造的剧本。
这不仅将每个人擅长的地方发挥到至极,又很灵巧地避开缺点,甚至每个章节和声部的衔接处,都像一个个悬浮在异空间的无数齿轮,当音乐奏响,齿轮咬合,碎片的空间瞬间便五彩缤纷地推着世界向前。
“你们各自对应的章节段落,以及需要注意的重音和关键点我都标注了出来。这个曲子对你们现在来说虽然还有点难,但我们还有十天时间,大家一定能做到。”
没有人听清她在说什么,几人还陷在“我何德何能”的震颤中——他们居然有资格演奏这样精彩的音乐,还是为自己、为身为普通人的自己特意编写的音乐。
“明栖,你是人吗?”
有人替他们问出了心声……只是这句话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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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怪怪的?
几人看过去,发现说奇怪话的居然是不二……他睁开了眼。
原来那双总是笑眯眯的弯月下,藏着一双很漂亮很纯粹剔透的冰蓝色宝石。
他的确需要睁开眼睛,才能仔细看一看明栖。
他想错了,这位看起来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女,才不是一位普通的女孩。
她……她的脖子忽然咯吱咯吱地动了起来!
紧接着‘咔嚓’一声,她扭曲地歪着头,像是断了脖子,脸上还浮出阴森森冷笑,“竟然被你发现了,没错,我就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断头女巫!”
“……………………”
“噗嗤~!”
……几人惊骇地看看被鬼上身的明栖,又摸不着头脑地看看哈哈笑得停不下来的不二。
他才不要告诉别人他在笑什么。
《断头女巫统治世界》,是明栖只分享给他一个人看的书。
不过他的笑声很快被一道哭声覆盖。
连他整个人都被飞扑过来的身影,从明栖身边被弹开,“呜呜呜呜~~明栖,我以为你会放弃我……或者要求我学其他乐器……呜呜哇哇哇呜呜呜~~没想到我居然可以带着口琴上台参赛,还是那么重要的段落,明栖呜呜呜呜谢谢你~~”
明栖被大哭的少女抱得很紧,要不是预感到危险脖子及时正位,不然她真要成了断头女巫。
他对这位少女有点印象,她叫花岗未来,但他从没听她说过话,也没见过她的长相。
她的头发总是遮住半张脸,每次都拿着口琴怯怯地跟在几个人后面。喜欢藏在阴影中的她很容易被忽视,又或者她习惯了自己不配被看见。
可她现在正在嚎啕大哭,抱着被那么多前辈害怕敬畏的明栖释放地大哭。
明栖……知道自己把人拽进了阳光里吗?
她不知道,她还在嫌弃,“那个……花岗同学,你的眼泪滴到我脖子上了……”
她可真是……糟糕,他又想笑了。
他也就笑了,但没有人觉得他笑得不对,甚至反射弧很长的那几位队友也跟着一起笑了。
花岗未来被大家笑得脸红,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她打量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人带着恶意。
她抽抽鼻子,过了好几分才抬起有光的眼睛说,“明栖,我做得到!”
明栖正在接他的手巾,擦掉脖子上的眼泪。
可她用完了也没有递给看着她,并且脸上全是泪痕的花岗同学……而是直接揣进外套里。
由于她的冷漠太理所当然,竟也没人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
但她自己似乎有点心虚,所以清了清嗓子,企图说点好听的话把小动作盖过去,“我的确是冲着胜利去的,可如果参与的大家不能从中体会自己想要的乐趣,那这场胜利除了掌声,也就仅此而已。”
“你们也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什么前辈、什么社团、什么荣耀,如果能激发自己的潜力,那就背负这些去一雪前耻。如果觉得这些太沉重,那就都丢掉吧,享受进步与演奏的快乐,本就不需要太多理由。”
事情可以很复杂,但只要你把它想得简单,也许能够没有负担地往前奔跑吧。
但如果前方没有目标,也激发不了斗志。
所以他们纷纷在心里,对她立誓——
明栖,我们帮你赢!
比起为了社团、又或为证明自己而战,为明栖而战,不是更酷吗?
12. 上课戳戳
管弦社几人拿到曲谱后,就进入了争分夺秒的倒计时训练之中。
一些前辈听说曲子大改后,还特意在校园里假装偶遇打探消息。不过几人正处于高度专注状态,根本没时间搭理那些不知是敌是友的前辈。
曲子虽是根据每人的特点改编,可技术难度都在各人的舒适区之外。
毕竟是30人改编成7人的音乐,因此每一位上场的成员都必需表现出极强的音乐张力,才能在气势上填补人数的空缺。
他们的实力水准都没逃过明栖的法眼,基础薄弱的成员有必须攻克的难题,而其中相对最好的钢琴手石垣可就头大了。
原本他只是辅助和声,上场混一混就行,可现在却成了整首曲子的框架,怎么起调、变奏、递进高潮,都由他从头贯穿到尾。
不过几人的技术难度凑起来都没有明栖一个人狠。
她承担最高难度的高潮段落,也是整首曲子情感渲染度最浓烈的部分。曲谱上她演奏的章节随手一翻,都是能将人惊出鸡皮疙瘩的反人类魔法。
但他们也就只有几秒钟的震惊时间。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比一天紧迫,每天不练熟一个段落,他们甚至不敢安心睡觉。不过就算睡着了,梦里除了背曲谱,依然是练习练习还是练习。
明栖这几天比他们还忙,但不是训练自己的部分。而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提供专业指导意见。
管弦社的几位对她的全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不二觉得她不是全能,她只是提前比他们走得快一点,以防他们无助的时候找不到解决方法。
可她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浓了,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
然而即便到了这种程度,她连中午一小时不到的午休时间,都是一边吃饭一边塞着耳机听不同乐器的音乐,甚至连手上都拿着对应乐器的书籍。
不二盯着她看了几分钟。
她没察觉,两只眼睛一颗心全放在音乐上。
不二无声叹了一口气,上手摘掉她的耳机,“明栖,你要成为第一个倒下的人吗?”
她恍恍惚惚抬起头,过了两秒,目光才在他脸上聚焦。
“……”他把她手里的书替换成饭团,“先吃点东西。”
她眨了下眼,然后低头小口咬饭团……可刚吃了两口,就捏着饭团睡着了。
他:“……”
她头上今天戴了眼睛镶着蓝宝石的小飞鸟发卡,小鸟虽眼神灵动有神采,但也只能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望着她眼底的青色,又叹了一口气,睡吧……伟大的鸟妈妈。
明栖对管弦社那几位,似乎把他们当成刚破壳而出的幼鸟,将每个知识点都细致入微地,送到他们张嘴就能咬都上的位置。
电话还二十四小时开机,几乎随叫随到,如果每个音乐老师都像她这样,恐怕音乐老师也是个高危职业。
但敬业到忘我的她,对他却不是这样。
在第一天花半小时教会他所有基础指挥手势后,之后每天都从家里带几张音乐剧的视频DVD给他,让他自己看,自己悟,自己总结。
“……”如果不是她除了看书和看他们训练时的眼神比较清亮犀利,其他时候都在神游,他真想问她一句——‘这就是你承诺过的认真教吗?’
不过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不公平’,这几天总是‘天才君、天才君、天才君’地喊他。
她偷懒地认为,只要嘴上喊得好听,就能弥补行为上的冷落。
好吧……看在她听起来是夸赞的份上,他姑且享受独自顿悟的过程,这的确要比被人往脑子里灌输细致而形成定论的知识更有趣。
他望着她沉沉的睡脸,轻轻拿走她手里捏的饭团。唔……等上课再偷偷给她东西吃。
明栖睡了一中午,在课堂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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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一会喂牛奶,一会喂巧克力小蛋糕地吃了小半节课。
不过精气神稍微恢复点之后,她依然没有认真上课。
而是折了一架纸飞机飞到他桌面上传纸条。
飞机的尾翼写了一行字,“天才君~周末带上这几天的所有CD带来我家~”
不二周助盯着那句邀约,微微愣了一下。
去她家。
不过……她是怎么做到让纸飞机精准降落的?
他好奇地研究了起来。
然而这一细看,竟发现纸的背面还藏了内容。
他花了两秒记住这架漂亮纸飞机的结构,然后没有负担地展平成纸,可上面的内容,却差点让他课堂上笑出声。
纸上画着一个Q版的小小的他,但‘他’正挤眉弄眼地吐舌头做鬼脸,旁边的气泡框上还配了一段很嚣张的文字,“俺是天才不二君喲!略略略~”
由于画得太过传神,他竟没有一点被诋毁形象的气,甚至越看越可……等等!
难道这家伙每次喊他‘天才君’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样子,都是这个嚣张吐舌头的鬼脸表情包?
他捏着笔转了两下,把画夹近书里,又重新拿出一张白纸。
几分钟后,明栖湶收到了一幅回赠。
小小的她头发亮晶晶有星光,可她的脸却像是被吸血鬼吸干一样,眼底的黑眼圈比眼睛还大,头上顶着晕头转向的符号,并配了六个又大又蠢的点:“……”
明栖接过画,沉默地将纸用力揉成一团。
不过等到老师一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她就飞快戳戳他肩膀。
他好奇她的反应回过头,只见明栖前一秒面无表情低下头,下一秒却表演了一个超级大白眼。
头上的小飞鸟眼睛恰好反光,也跟着她一块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他笑得浑身发抖。
差点在课堂上忍出内伤。
13. 她愿意被他观察
周六一早,他按约定时间到她家门口。
她正亦步亦趋地跟着花奈阿姨,手里还抱着一捧五颜六色的花。
他轻轻按响门铃,花奈阿姨和她一起看了过来。
两张漂亮的脸在鲜花绽放的花园里十分夺人眼球,像上世纪流传下来的艺术油画。
花奈阿姨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随后低头和她说了句什么。
但她摇了摇头,捧着满怀鲜花跑过来给他开门。
她浅紫渐变白色的裙摆跑起来像花瓣,一点点绽开,然后在他面前停下。
他扬起微笑, “明栖,早上好~”
她盯着他的脸顿了两秒,在他差点怀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时,却低头从怀里的一堆鲜花中挑了一朵形状最饱满的玫瑰……旁边的小雏菊送给他,“早~”
花刚递他手上,整个人就忙碌地抱着花跑开,“不二,稍等我一下,我先把这些花放进花房里,妈妈待会插花要用。”
“没关系,我不着急。”
他们家的欧式庭院是这片住宅区面积最大的院子,他就这样一边拿着沾带露珠的小雏菊,一边看着她从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来这边。
她看起来似乎比来她们家花园里授粉的蝴蝶还要忙。
而她路过花奈阿姨的时候,还停下来蹭进花奈阿姨怀里,让阿姨给她整理头发。
可花奈阿姨刚给她整理好头发,她一跑起来又乱了。
望着气喘吁吁的她,他却忍俊不禁地想,如果她打网球……被调动得全场来回跑的画面应该很有意思,“明栖,想不想打网球?”
她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淡定道,“不了,我对太阳过敏。”
……这么巧?
“太阳过敏是刚刚确诊的吗?”
她哼了一声,“你猜。”
好难猜哦。
他跟着明栖来到她的练琴房,把她送的那束小雏菊临时借放在花瓶中。
她的练琴房采光通透,地上铺了毛绒地毯,靠外一侧是一整面半圆弧落地玻璃。一台象牙白的三角钢琴被阳光反射出盈润的金色光泽,看起来就像音符在琴键上跳舞。
墙边靠着柔软米白色的沙发,搭在边缘的毛毯慵懒垂到地上,又被杂七杂八的书压了角。
沙发旁的墙壁上镶嵌着几个橱柜,里面全珍存着她常用的小提琴。她说不同类型音乐,得需要不同材质和大小的小提琴演绎,感觉才对味。
就跟画家有许多不同类型的画笔一个道理。
不过除了这些自带古董光泽的钢琴和小提琴,最令人惊叹的还是衔接了两面墙的半圆字型书柜。
她从小到大拿下的冠军奖杯数不清,不过全都全挤在最旁边的柜架上,有的竖着塞不进,还被她横过来斜过去地乱放。
而另一大面的壁柜上,曲谱和书籍却都分门别类地整齐陈放着,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CD和唱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即有古今内外较为著名的音乐专辑,也有很多他从没听说过的小众音乐,每一个都令他萌生了想带回家细品的冲动。
但他最眼馋的还是这架音色一定非常净透优美的钢琴,“明栖,我可以弹吗?”
“当然可以啊,这房间里你感兴趣的一切都可以使用。”她说得干脆,不过眸光一顿,却又改了口,“但要看你能不能拿到这个奖励。”
她和他谈起了正事, “这几天看了不少音乐交响乐团演出,有什么独到的感悟吗?”
这是个有点麻烦的问题。
他捏着下巴仔细思考,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让她放心将他晾一边,又能顺利拿到奖励呢?
“明栖,你让我自己学习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让我了解管弦乐的编排结构与叙事节奏。”
“如果把一首音乐比作一场情景话剧,那么指挥手就是对剧本开场、冲突、高潮、结尾发号指令的场控,对吗?”
明栖露出了一个‘不愧是你’的表情,细看还有点‘不愧是我找的人’的骄傲。
她拉起一边的窗帘,打开放映机,从他看过的CD中挑了一张播放,补充更多的细节。
她的声音和前奏一同响起,“小提琴的高音明亮,大提琴的低音醇厚,单簧管的中音区最具表现力等等,这些都是乐器固定的特点。”
“更简单一点来说,大概可以把指挥手当成厨师,他们不必了解每份食材具备的营养价值,只要知道食材最基本的特点做成一道菜。而指挥的过程,就是在做菜的时候控制火候加调料。”
她暂停一个地方,后退反复让他听了三遍,“你看这里,第三章37小节的2号大提琴手低音漏拍,指挥手立即眼神暗示首席小提手降调调和。”
那是一个很细微的反应,如果不是她特意指出来,他无论看几遍,都只认为是指挥手和首席小提琴在微笑互动。
把事故演绎成故事,这就是顶级音乐家和演奏者之间出神入化的默契吗?
他想了想说,“所以……交响乐的演奏即便在有固定的曲谱下,上台后也存在不确定性。而指挥手,就是厨师,也许不是每一次的蛋包饭都是一样的味道,但要让吃的人觉得,这道菜每次都很美味。”
“对!”她坐得离他更近了,两人的肩膀差点碰上。
她没发觉,还玩起了音乐找茬的小游戏,“你看这一段,萨克斯的炫技很精彩,指挥手也十分富有激情对不对?但其实,指挥手的指挥棒都要挥到3号铜管先生的脸上了,他好过分,居然演奏的时候梦游了~”
“还有,协奏曲的这一段落旋律是不是很诡秘神奇?但你快看钢琴手的表情,他脸上急得不停冒汗,恐怕是脚踏板被卡住了~哈哈哈哈!”
“……”他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她频频幸灾乐祸的笑声,令他心底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明栖……你为什么选择让我来当指挥手?”
他并不是恐惧。而是更深刻察觉到了其中的份量。指挥手在现场演奏中扮演的角色太重要了,一般都是作曲家或经验老练的音乐家胜任。可她却把自己费心血改编的重要曲子,直接放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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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问题,却像什么禁忌一样,她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看了过来,“因为不二你,一直在观察我啊。”
他一怔,她竟然知道。
那她……她忽然凑近,和他四目相对。
那双总是被一层剔透水晶阻挡的疏离眼眸,此刻像破了冰一般从她眼底迸射出一根滚烫的利箭,毫无防备地扎在差点令他心脏停止跳动的地方,“不二,你可以好奇我,观察我,但这也是需要你付出代价的。”
“……”她语调有点冷,表情也看起来像电影中准备干坏事的大反派。
可……奇怪,为什么脸颊气鼓鼓的。
他克制地握拳抵着唇,声音却藏不住笑意,“明栖,代价该不会是因为被你彻底信任,所以即便很冒险,也必须要接受你安排的紧急任务吧?”
她的脸更鼓的,“才不是。”
……看来是了。
不过被看穿的某人生气了,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糟糕,不小心得寸进尺过头了,。他靠过去想和她说话,却发现她的脸居然……气红了?
他眨了下眼,找了一本薄薄的书给她扇风,‘别生气啦~’
“……”明栖的脸更红了。
甜起身拉开窗,风涌进来,将她银紫色的长发吹成海边柔和的轻浪,“好吧,恭喜你通过考验拿到奖励,曲谱都在柜子上,你想弹什么曲子上面都有。”
怎么是‘你’,而不是‘我们’?
“钢琴我下次再来玩,但今天还想多学习一些指挥手的应急技巧。”
明栖便又从窗边坐到他身边,“其实你不用紧张,我给你看的都是比较具有代表性的现场事故。一般情况下,管弦乐的比赛是达不到这种强度的。”
“而且我们只有七个人,一个人出错都很明显,更别说他们都是首次上台参加团体赛。所以我这次对他们的要求是,必须按曲谱演奏,并将节奏、听觉、每一个音符的肌肉记忆都训练成条件反射。”
减少尽可能多的变量,的确是保证稳定的最佳首选方法。
可明栖……是这样循规蹈矩的人吗?
他从她严苛的强调中,听出了隐隐的失落。
“明栖,你之前参加比赛演奏过的作品录像,可以给我看看吗?”
明栖一愣,不是说学习更多指挥技巧吗,怎么突然提到她自己的比赛作品。
不过她也没多问,在柜架上东翻西找,抱出一箱按时间排列好的CD比赛录像和原版的音乐黑胶专辑给他,“我的比赛作品你随便听听就好,虽然经常即兴发挥,但原版作品才是经典。”
“原版的旋律既能在技巧跨度上环环相扣,又能在情感上娓娓道来,是无论改编多少个版本、现场即兴演奏得多么调动情绪都无法超越的王道。”
他赞同点头,却对她口中简单带过的‘即兴发挥’很感兴趣。
真是矛盾的家伙,一边经常性“即兴发挥”,一边却说服他经典作品才是正道。
……明栖她,其实想做什么呢?
14. 小小坏心
她在骗他。
观察她的代价,他猜的不算错。但他对她过于温柔纯粹的解读,令她脸颊滚烫。
因为,她的确非常想对他干点坏事。
……
她很难形容不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多时候,都不太像个人。
好吧,她不是骂他。
而是他的磁场没有世俗的欲望,也没有浓烈的情绪起伏,就连底色都是善良温柔的。
可他又有点残忍,因为他欣赏路边花草的眼神和欣赏同学的恶作剧没什么区别,都只是在平等地注视他觉得有趣的风景。
他也许会忍俊不禁,也许会跟着恶作剧,但就算不凑进去掺和,其实他也无所谓。
他像两种极端,情感浓度藏在令人无法触碰的深处,可常浮现在脸上的笑点又特别低。
当然……可能是他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掺了点恶趣味成分的笑点和别人不一样。
但他又十分敏锐,仿佛在这个世界安了一双眼睛,能轻易看透人与事的本质。
他人无需言语,甚至不需要他睁开眼睛看,只是呼吸掠过,就能得知别人的心情好坏,又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
而他乐于助人的本领,又总是高明得没有痕迹。看起来只是简单地聊天,可却三两句话间直叩心扉。
看……多么可怕的能力。
他明明操纵人心的成为恶魔的本领,可却偏偏当一个热衷于“守护”,仿佛从绵绵白云上飞下来渡假的调皮天使。
她知道,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开始观察她。
他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没有黏糊恶心的打量,也没有忌惮、惶恐和敬畏。像一缕温净清爽的微风拂过,也像观察新奇事物的天然好奇。
但她却在这样干净目光下,被他扫过的地方开始悄悄发烫。
她让自己不要过多在意。
他虽享受游走于这个世界,却更像站在桥上观察行人过客的观众。而她也仅仅只是其中一位。
他的目光会放在她身上,同样也会公平地注视别人、欣赏别人。
她不会阻止他观察人类多样性的好奇心,但也不会和他太交心。
只是他太可怕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每节课都在传纸条聊天,甚至她还和他分享了很多连她哥哥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他目光像大海那样包容豁达,可行为上又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亲近少年感……真是狡猾的家伙!
而他最狡猾的,是在她被万众指责的时候替她出头,让‘不二’这个温柔平等的符号,有了分明的、偏向于她的立场。
她并不意外他的仗义。
但他不该这样做。
至少,不该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出现得那样帅气。
不过也因为他的参与,事情的性质在她心中发生了变化。他上了她这条船,那她的每一个行为举动,都将成了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对抗。
所以她不仅不能败,还要赢得漂亮,要让他的维护具有非同凡响的意义。
但这还不够,她想让他有更多的参与感。
如果天才的节奏始终从容,那就是她发起的游戏太无趣。
让他快乐很简单,请他吃一根冰棍他都能笑得没有眼睛。可请吃冰棍的愉悦……谁都可以做到。
她怎么才能激起他内心更深层次的波动呢?
而他,又真的是这样从容温和到无求无欲的人吗?
她开始寻找答案,不过没有花太久时间,很快就找到了——是手冢国光。
不二看手冢君的眼神特别专注,似乎将他每一个动作完全收入眼底后储存放慢,然后再拆解电影一样一帧帧仔细分析。
这样的眼神她无比熟悉。小时候碰上一些难度较高的曲子,她就是这样激动且狂热地一头扎进去。
天赋越高的人,在经过没有对手的无敌落寞期后,那种压抑的情绪往往会像弹簧一样绷到最底,然后在遇到对手后触底反弹。
但这……不是有胜负欲吗?
天才不管笑得多无害,骨子里依然是傲气不服输的。
虽然打网球和音乐不是一样的竞技逻辑,可在势均力敌的较量上,她凭什么不能当他的对手?给他带去濒临极限的、一边冒冷汗却一边热血沸腾的体验?
……
可她虽然想好了给他增添‘乐趣’的手段。却差点忘了,这是团队赛。
不是她和指挥手的较量,是指挥手和七个演奏者的协作。
管弦社的训练顺利,也不那么顺利。
在无数次合奏加练中,他们每个人闭着眼睛都能像螺丝刀一样把自己的声部完整地演绎出来。
可一旦她在高潮的训练部分调整节奏,就有人呆滞、慌乱、然后溃散。
她停了手,让大家先休息。这几天大家都不约而同来的很早,几乎到学校时天还没亮。
“明栖,在想什么?”
而她不过是才站了窗边呆一分钟,敏锐的家伙就像雷达一样探测到了她有心事。
但她总不能说,‘看你太悠闲从容想给你来点刺激的挑战,却因为不能破坏团队协调而郁闷吧。’
她转过头朝他笑了笑,“在想会不会有笨蛋看我在这发呆,然后来问我在干什么呀。”
他一噎,却淡淡定定反问,“难道你不是故意对他们进行临场抗压训练?”
看,几乎没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而他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新的乐趣,总是乐此不彼地戳穿她内心想法。
“只是测试而已。”她用尽量能说服他的口吻认真道,“后天就要上台比赛,我提前对他们的临场应对能力摸个底,才能更周全地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上了台,我们必须万无一失。”
他听完,也不知信没信,隔了半分钟才说,“如果按照训练的节奏照常发挥,我们一定没问题。”
她‘嗯’了一声趴倚着窗台,望着灰蒙蒙的天际等日出。
旁边又有人蹭着肩膀靠过来,是花岗通同学,“明栖,你们在看什么?”
这类似的搭话令她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也微妙地露出了‘不准区别对待’的小抗议,于是她公平地对花岗同学说,“在看有哪个笨蛋会挤过来啊。”
花岗同学这几天的变化很大,不仅剪短刘海露出了软萌的娃娃脸,还跟着小谷野学了吵架。除此之外,她还喜欢练完一曲就追着她要夸奖,一下子没夸到位,就委屈掉眼泪。
那她只好满足她,可夸多了,就给了她一种‘我很好相处’的信号,也就变得粘人了。
“我才不笨~”她顺势开始要奖励,“明栖,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明栖,过来一点,你们看起来有点挤哦。”他大概没听见花岗问她,只顾着贴心地往旁边挪了挪。
但她怀疑他是故意的,她一边挪一边回头看花岗同学……她脸上果然对不二带有怨气,不过一对上她视线,又开始委屈巴巴。
咦,这两人……有点暗暗较劲是怎么回事?
但笨蛋游戏就像多米诺牌,大提琴手浅丘桐见三人神神秘秘地,笑嘻嘻跑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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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岗没好气地说,“在钓好奇凑过来的笨蛋啦!”
“啊?!”
这一声惊呼又把其他笨蛋引过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八个人全都整整齐齐地挤在小小的窗台前,大眼瞪小眼——
“所以我们到底在干嘛?!”
被挤到最边上的不二忍俊不禁,他不和他们抢位置,干脆站到了她身后,轻快的声音带着独有的促狭,“那就要问明栖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们又齐刷刷地看向她。
他站得不算近,但微弱的呼吸不经意扫过她的耳尖,依然令她有点发烫:“都大赛第二轮自由赛的主办方昨天来信说,由于我们参赛的曲目改编程度大,且原创内容占比较高,让我们将作品重新命名,不过需要标注改编自哪一首交响乐曲。”
“哈?!!”见几人震得眼眶出逃,又惊又喜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明栖淡淡补充,“不过截止提交时间是今天上午9点。”
几人瞬间炸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说?!”
这可是重新命名啊……这种性质可不单单只是表演比赛那么简单!而是真正出演了一首作品,就像那些歌手明星一样,主唱是谁,编曲是谁,伴奏是谁!
这是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作品,是写了他们名字,即便有后来者复刻却无法取代的首创啊!
她也才想起来,“怕你们昨天听了晚上睡不着,总之先赶紧想名字。”
几人疯了,有抱头大哭的,有上蹿下跳嗷嗷叫的,还有头脑呆滞僵硬的,最忍不了的是有人在她耳边像机关枪一样念了一长串,“超级无敌八人指挥手小提琴手钢琴手大提琴手……大地山川风火雷电霹雳翻滚……交响曲!”
“……………………”
她面无表情远离他们。
直到第一缕晨曦破开灰蒙蒙的云层,带着金色的希望洒在窗台上,她身后的少年才伸出手,接住了清晨的第一缕光。
他轻轻握起拳,把阳光存入掌心,然后送给她,“明栖,黎明破晓见天光,送你一份小礼物。”
少年眉眼弯弯,嘴角挂着笑,一时间,她竟分不清黎明破晓在他手里还是在他脸上。
她的眼睛也弯了起来,“太阳先生知道你抓住他的小尾巴送人吗?”
他笑得眼睛更弯,像天上日月同辉的新月,“你猜。”
不过他抓住阳光尾巴还没送到她手上,就被一群人吓跑了,那群哭完嚎完跳完的家伙又挤来了窗前,“不二!你刚刚说什么?!是不是黎明破晓见天光!”
“这句话太棒了!黎明前的黑暗,破晓迎来希望!像我们管弦社一样!”
“那不如……就叫破晓吧!怎么样?!”
“非常贴切!我同意!”
“我也同意!”
“明栖你……”
“……”明栖为了不被他们挤飞,正在往旁边挪。可那群家伙家伙越说越激动,直接把她撞向他……他恰好伸出手,接住了她。
少年的怀抱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除了她哥哥,她还是第一次和男生离得这么近。
可男生身上……为什么也有香味?
轻轻浅浅的、令人安心的,一呼吸就萦绕鼻尖无法忽略的。
……别人也会闻到吗?
她脚步混乱地撞着他后退,远离那些人。
他大概察觉了什么,也可能没发现,在倒退了几步后稳稳地搀住她。
察觉到他垂下眼的视线,她低下头,任由头发遮住脸上的热意,“好,那就命名为——《八重奏·破晓》。”
15.比赛前夕
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很快来到了比赛前夜。
但情况很糟糕,青学抽签抽中了最后上场!
都大赛一共分为两轮比赛,第一轮是固定选曲,门槛极低。基本上只要会拨弦,就能拉几个人参加比赛。而这种以鼓励重在参与的第一轮预选赛,东京都每年几乎都有上百支队伍报名递交演奏录像。
而音乐稍微听得过去,或者配置上看起来专业一点的都能晋级第二轮,差不多每年都有三十支队伍左右。
可到了第二轮自由选曲赛,那就相当残酷了。
三十支队伍里,只有前六名有资格晋级关东,而东京都因教育资源集中,音乐普及覆盖率高,常常是每年管弦乐比赛的重灾区。
从东京都出线的困难程度,不亚于全国大赛的初赛。
前六个名额,不对,排名前十的队伍都是强校互博,除了实力断层的冰帝和托福斯专业音乐学院,其他的队伍谁输谁赢都是未知数。
而在这种新手闯入困难模式的地狱开局中,他们还运气糟糕地抽到了垫底的出场顺序!
见众人面色凝重一声不吭,明栖湶安慰道,“这不是挺巧的,和青学闯入第二轮比赛的排名一模一样。”
几人的表情更加惨白了。
连躲在窗外关注偷听的前辈们也都脸颊火辣辣地沉默了。
没错,他们青学就是排名垫底晋级都大赛第二轮的吊车尾队伍!
但多想没用,多说更没有,还是争分夺秒继续训练吧!
比赛前一晚,明栖放他们回去早点休息。
但大家走到半路,又纷纷去了明栖家,那颗心一直悬浮不宁,既无法平静安抚下去,却也怕一直提着呼吸不过来。
明栖望着这群人炯炯炽亮的目光,忽然心神一动。
那股一直劝自己冷静顾全大局,但却越来越躁动的叛逆念头,此刻像是找到了破土上窜的契机,“既然这样,那就再来进行最后一次赛前测试。但我们不进行合奏,每个人听从我的指挥节奏,单独演奏对应的段落。”
每个人都同意了。
可明栖的指挥太诡怪了,节奏有时快得像火箭上天,有时又慢得堪比蜗牛爬行。
他们被明栖颠三倒四的节奏指挥折磨得头脑爆炸,但每个人都坚持住,死咬着手势音符线,不允许自己发生哪怕一次小小的意外。
明栖的目光越来越亮,她笑了,“你们连我的考验都能接得住,更别说不二的完美指挥。放心吧,旋律熟悉到了这种程度,就算在台上休克,手也能自己动起来。”
几人得到了深深的安抚,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睡前,她还给不二打了电话,“在干嘛?”
“温习指挥手势,大家都很努力。”少年的声音放松地带着笑,“明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你听起来很高兴。”
“……”风是他的卧底吗?她才说了三个字,怎么就被察觉了。
她捏了捏手机,“明天的比赛,我对他们很有信心。”
那头顿了顿,却说,“……只有‘他们’?”
“也不只是他们。”明栖湶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不过同样的话再夸第二遍会有点太敷衍,不如等明天比完赛,我再想想怎么夸漏掉的……天才指挥手?”
用很好商量的语气调侃他。
不二周助哼笑了一声,“预告式的夸奖,我还是假装不知道为好。”
明栖清脆的轻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他耳朵莫名有点痒,想把手机拿开一点,却反而更贴紧了耳朵。
那边的笑声很快停了,笑过的音色有点轻哑,却柔和得很适合今夜的月色,“晚安啦,不二。”
不二看向窗外,一轮皎月高挂树梢,不知会守护多少人的梦,“好梦,明栖。”
—
月亮下山,太阳升起,明天来到了今天。
每个人起床洗漱,换上演出服,迎着日出背着乐器来到了东京音乐歌剧厅。
青学作为垫底队伍,连亲友团的观众席都只能委屈地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其他队伍,人数壮观,乐器音质清透,就连啦啦队后援团,都是统一服装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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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人。
他们本就不多的自信,被恢宏壮丽的音乐震碎,又被铺天盖地的欢呼应援声碾压了一次又一次。
而到后面出场的队伍压力越大,许多选手甚至还因紧张过度在洗手间呕得此起彼伏。
他们没有呕吐,只是双手双脚发软,连去洗手间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一支队伍——青春学园,请参赛到选手前往备战区准备。”
众人心头一阵哆嗦,他们不敢去看密密麻麻的观众席上无数双蔑视的眼睛,颤颤巍巍强作镇定地扶着椅子站起来。
倒数第二支队伍是种子队,50人的编制在舞台上站在满满当当。
可他们现在什么也听不清,只看着明栖,跟随十天帮他们创造一个舞台梦奇迹的领路人。
她今天化了眼线,本就上挑的猫眼此刻竟有一种猛虎出笼的碾压式霸气,这种感觉和她挑衅前辈,以及在社团里指导他们训练的眼神都不一样,那是进入了斗兽场,却把对手当成猎物的狩猎目光。
好吧……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明栖一人恐怖。
她对大家说,“上场没有退路,在台上,你们必须听从指挥。”
“是!”
几人被她感染,也瞬间进入了高度专注的预备状态。
“明栖,没有什么话要对指挥手交代吗?”少年一袭白礼服,俊美绅士得像童话里的白马王子,可明栖却觉得他是现出原形的天使少年。
他在这群管弦社的人之中,美好得有点格格不入。
因为大家都是黑礼服,还是那种沉得没有丝毫光泽,比黎明更漆黑的材质。
而明栖今天的造型……很恶女。
蓬蓬的哥特式裙摆虽有几分华丽,可裙边的不规则又像被恶魔撕扯一般狰狞。她脖子上戴了一条蓝宝石项链,在黑暗中也流光溢彩,不过和那双锋锐的眼眸相撞,瞬间便多了几分妖冶的不祥气息。
她朝他扬了扬眉,有什么狂妄刺激的东西差点从她眼底冲出来揪他衣领,但被她乖巧的明媚的微笑压住了,“享受舞台就好,不二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