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雪域**》
第 1 章 多美的曲儿啊!
第1章第1章
【多美的曲儿啊!】
星辰浩瀚,宇宙如死。
一架劣质飞舟在漫无边际的陨石群中歪歪扭扭穿梭。
林一歪在驾驶座上,副驾上是一只不知死去多久的巨鸡,那是她的鸡族战友林二,虽然这名字是林二死后她给起的,按照百鸟恒星帝国的规矩,读作源生战士写作战争耗材的她们,从生到死本该只有编号才对。
有道温柔如水的浅蓝色身影用低沉悦耳的嗓音在林一耳边轻声道:“公民TUD9501,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本次战役,你歼灭虫族''梦魇蝶军团''至最后一人,团长桑克斯于两个星际日前死亡,魂归星海。你率领的TUD95小队本次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检测到飞舟即将报废,能源即将耗尽,且超过源生战士最远救援范围,故无法为你派出支援,接下来是临终慰问……”
林一已经听了五遍这话,从五天前她的公民系统就开始发癫,桑克斯死后,也许是检测到任务已经完成,终于不发癫了,转而自动拟态为“临终慰问”模式。她很早之前就听说过源生战士死前只要还留着一口气,就可以爽两天了。
据说啊,平日里这个不能做,那个违法要禁止的公民系统会最大限度地满足你的要求。林一本来以为自己对这种鸟工智障没什么兴趣的,但也许是失去最后一个战友让她产生了些许孤寂感,又或者是真的鸟之将死,她忽然把视线转向这几天都不怎么正眼看的公民系统,舌尖“吧嗒”抵了一下喙,用难听得冒烟的鸭子嗓说:“你这临终慰问,有没有公鸭的成分?”
话带了点流氓气的骚扰,要是对上层雌鸟的男性说出这话,足够林一在锁星天狱里关五百年整,不过这些底层耗材并没有这个困扰,她们一辈子都见不到活的自然男性,林一算是源生战士中的极强者,她的自然繁衍概率也不过是0.0032489。
浅蓝色的系统人形只是温柔如水地道:“根据百鸟帝国现存律法《告雌鸟众公约守则》中第二百六十……”
林一顿时翻脸,抬脚踹它,骂骂咧咧,“你爸了个巴子的,这都没有你还临终慰问,慰问个鸟蛋的慰问,林二死的时候她那个系统还给她摸了,你个虫养的,滚。”
骂完她就关闭了公民系统,放开了自动驾驶权限,像个死鸟一样歪斜在驾驶座上。歪了会儿,林一忽然看了眼裆下,要不,最后来一发吧?
林一是没什么脸皮的老兵油子了,作为批量制造出来的源生战士,她出生即毕业,从流水线下来就是十八岁的成年面貌与智力水平,而今已经十岁出头,远超平均死亡年龄三倍,雌鸟的祖传手艺活也精湛万分。
她挺有仪式感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巨鸡尸身,敲了一下林二已经半死不活的系统,“来个伴奏,就前几天林二嘎掉时候你播放的那首古曲,古曲伴奏配手艺活,风雅得很。”
林二的系统已经自动抹除了智能程序,比林一的那个鸟工智障还智障三分,但播个音乐而已,又不是配合雌鸟的低俗下流行为。智障系统没什么表情地原地投影出一道古典俊美少年轮廓,那是林二生前最喜欢的形象,只见少年微微闭目,优雅张口,缓缓摇摆身子。
流畅优美的古曲从少年漂亮唇瓣里倾泻而出:“鸡你太美,鸡你实在是太美……”
多美的曲儿啊!古言的韵律加上真诚炙热的爱意流淌,这高雅的音乐让林一听得闭上了眼睛,甚至逐渐失去了邪淫的念头,心中微微温软下来。
听闻这首古曲是远古时代一名男性为心爱的鸡所作,这字字句句满是直白情意流淌,而咬词旋律又不失古典之美,实在是动人至深。
林一闭着眼睛听了三十遍鸡你太美,最后自己都会唱了,飞舟失去能源动力的一霎那,她察觉到了但没睁眼,神色如常地把身侧僵硬多时的巨鸡脑袋别过来一点,抱在怀里,轻声吟唱这古老的情歌。
她和林二是同一批流水线的源生战士,抵背而战的朋友,也是她拼命拉扯存活的最后一个队友,死时她痛哭一场,这些天其实一直没缓过劲来。
所谓源生战士就是百鸟帝国的高等自然人提取的祖源基因批量制造而成的耗材,鸟族人形双态,可在无保护情况下太空存活三十小时,是极致的战争兵器。
后来为了约束源生战士,百鸟帝国在基因层面添添减减,辖制反叛可能,使得源生战士只剩下耗材的作用,从生到死都受制于眉心松果体内的芯片程序,这鸟屎程序还会定期清洗人的情感,以便时刻冷静思考,不影响执行任务。
几年来、见惯生死,背对彼此。到如今,只剩一点冰冷的同病相怜。
飞舟似乎是在下坠了,林一知道这种下坠大约还要持续很久,久到她嗓子唱哑了,慢慢推开林二,忽然骂了声爹,并指如刀挖向眉心松果体。爪尖轻巧勾住熟悉的那个点,在系统温柔如水的声音里挖出血淋淋的细小芯片,感觉到体内一瞬间基因崩盘般的清晰碎裂声响,林一恶狠狠地笑了,骂骂咧咧啐出一口血沫。
TUD9501公民系统最后传输回帝国主脑的画面里只传来最后一道声音,便归于死寂。
“艹所有人!”
……
飞舟坠入一颗蓝色星球的大气层。
魏朝边关,瓜城郊外,陨铁散落如雨,一具烧得黑乎乎的人形倒栽葱扎在麦田陨坑里。
——
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恐毋惊。后且大昌。
六月的阳光最烈,一行上千人的车队缓缓而行,前车为三百左右的骑兵,持仪仗,后有高轮车驾,贵人居之,辎重在后,步兵**随行。
将军江骋在车驾窗外骑马,车帘下显露半张芙蓉面,声音稚嫩的少女趴在车窗边小声地说着什么。江骋的面容有别于寻常武将的粗犷,甚至是白皙而俊丽的,黑眸略有一丝温柔,迎面有风沙,他低声道:“公主垂帘吧,别叫风沙吹了眼。”
公主萧玲珑年纪虽小,长相却模糊了这份稚气。她生得实在漂亮,眉长而有锋,一对桃花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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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得很,专往江骋身上跑,这一路上不知是如何缠的,把冷面的将军缠进了绕指的柔情结里。
前面车驾的太守程欣只作不知,他为人怂得很,知晓这两个祖宗他谁也招惹不起,何况这又关他玉门太守什么事呢?他只负责把人送到地方就行。
不过这一对男儿俊女儿美,年纪正好,两下有情,倒确实让五十出头、夫妻恩爱、有儿有女,家庭美满的程太守心下恻隐。
这行车队顶着六月的日头往那雪域高原上去,自然是为了和亲,和亲对象乃是如今雪域三大可汗之一的苏赫阿那,倒不是说苏赫阿那不及江骋配得上玲珑公主,而是……这么说吧,三十年前程欣初来边关游学的时候,刚好是少年苏赫阿那在雪域打出名气的时候。
三十年如一场大梦,回顾容易,却是一个人的半生过往,程欣比苏赫阿那大不了几岁,心里实在感慨。
这小公主,今年才十五六岁呢,比程欣自家闺女还小两岁,但心里恻隐归恻隐,程欣绝不会表现出来,作为护送人兼送嫁使者,程欣唯一能做的就是该走就走,该歇便歇,绝不赶路。
不过也拖延不了几日了,自玉门出发北上瓜城,没两天就要离开魏朝的边关,抵达雪域境内。再走五日过克烈部,经大河谷沿流北上,就是苏赫部的黑帐连营,全程约莫不到半月。
车队行至瓜城附近时,天色渐晚,程欣派人去询问江骋是加速赶路,夤夜进城休整,还是就地扎营,明日入城。并不出意料,江骋提出夜间行军人马疲惫,不如就地扎营,程欣也习惯了,他不善于做恶人,便吩咐下去安营扎寨。
萧玲珑知道心上人是为了自己,心中也是甜蜜,不顾侍女哀求阻拦,跳下车驾,很大胆地拉起了江骋的手,拉他去了无人的丘陵后,声音甜得出水,“鸿羽哥哥……”
鸿羽是江骋的字,他今年十九,还不到加冠年纪,但提早取字进入仕途已经是较为普遍的事,许多世族子弟少年时便有字,并不出格。
江骋轻轻嗯了一声,只道:“此前我们商议的事,瞒过程太守不难,但你的侍女之中,没有一个能够替代你。”
“这是自然的。”萧玲珑有些得意地轻哼一声,随即忧愁地垂下眼睛,“霓裳和羽衣都是我从小用惯的人,她们会打好掩护的,只是……鸿羽哥哥,我心里慌,倘若叫人知道去和亲的人不是我……”
江骋摸了摸她的头发,黑眸沉沉,只道:“没关系的。”
魏朝建国三百年,最初以公主和亲名义岁岁供养,后逐渐开始制衡雪域部落,魏朝公主入雪域,挑唆兄弟相争,父子相杀,宿敌死斗,最鼎盛时几乎将雪域纳入魏朝版图。后来雪域也有了一系列应对和亲的制度,魏朝又开始内斗,对雪域无暇顾及,到如今和亲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历来魏家公主入雪域,何曾寒酸到千人仪仗,千金辎重。
所以,没关系的。
江骋为萧玲珑系上披风,黑眸沉静,看向瓜城,不过是寻个美貌贵女,替代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看起来是野生的。
第2章第2章
【看起来是野生的。】
次日天明,江骋带一百骑兵往前走了些许距离探路,折返回来时萧玲珑尚在睡梦中,太守程欣正在车驾边哗啦啦漱口。
程欣这个年纪保养得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世家子弟一贯的好卖相,使得他在这个年纪还有些许姿色。僮仆用干净柔软的雪白巾帕为程欣擦去胡须上的水渍,背对着江骋,程欣亲自戴好冠带才转身,笑容和煦。
“江校尉一早探路辛苦,还没用朝食吧?要是不嫌弃……”
江骋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头,沉声道:“朝食不必,末将在官道附近发现一伙山贼的踪迹,过往村民商旅多有怨憎,数目倒是不多。末将以为瓜城尚属我魏朝上国之地,既然路途不远,不妨为百姓除去这一害,太守认为如何?”
话都说到这里,程欣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是心里难免腹诽,这一路上江骋为民除害的次数有些多,不过扫一窝山贼而已,程欣没放在心上。
这一行车队上千口子人,除去公主陪嫁的二百多侍女侍从工匠厨夫医师乐队等,剩下三百骑兵五百步兵,都是装备精良的洛阳禁卫军中挑选的好手。带兵送嫁的江骋也不是洛下纨绔子弟,正儿八经的名门之后,虽然父叔战死得早,但其幼时就在军中历练,仅靠父辈那点余荫也做不到这样升迁。
想到这里,程欣客客气气地道:“山贼自是当诛,江校尉仁善哪。”
于是晨起车队赶路,快午时抵达瓜城。瓜城是魏朝边关比较特殊的城池,出北城十余里就是魏朝的边境碑,同时设有榷场,是与雪域各部落互市之所,私人禁止茶马交易。
但雪域部落不管你这个那个的,把瓜城当部落集市用,黑市生意做得很热烈。其中最大的黑市东家是“雪域之狐”汪古部落,本身是个中等部落,但通过各项贸易往来成为了雪域上最受欢迎的客人,也是魏朝大小行商又爱又恨的雪域朋友。
瓜城实质上算无主之地,仅有个县治所在此,平时也管不了雪域黑市的事,安置下公主一行,江骋点了二百骑兵四百步兵出城,程欣就跟那县官坐着喝茶,看着二楼底下那些来来往往的雪域人。
县官张清和程欣是同门,只是程欣离开师门游学后张清才拜入老师门下,后来张清来边关任职,才拜见了程欣这个师兄一面,彼此不算熟悉,不过张清很健谈,相处起来倒也和睦。
程欣喝了口茶,指着酒楼底下街道来来往往的雪域人,不由感叹:“玉声啊,我十多年前来瓜城时,也是这家酒楼,底下偶尔见个高高的雪域商人,小孩子还要巴着望,现在光景属实是不同了。”
张清笑着:“从前是汪古部自己偷摸着来交易,现如今朝廷开了榷场,和雪域互市,这些披**饮血的蛮夷自是慕我上国风华——”
程欣懒得搭理,师兄跟你交心底子,你跟师兄玩心眼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接下来便只是些场面上的话,程欣喝了个水饱,婉拒了张清晚上的宴会招待,借口公主那边离不得人,向张清告辞离去。
但其实公主那边离不得人是真的,又哪里是离不得他老程。
萧玲珑从睡醒了就开始发脾气,连离开洛阳时抱的白猫儿都哄不住,猫儿被她揪疼了**,毫不客气挥爪连击数下,在小公主白皙的手背上留下细长的血痕。程欣回来时萧玲珑正哭闹着指挥侍女抓猫,城中大户人家腾出来的临时居所内到处人喊猫叫,好不热闹。
瓜城没有正经的治所,当然也没有朝廷馆驿,公主自然不可住在贩夫走卒往来的客栈驿站,这是张清叫小舅子腾的私宅,在边关算是不错的住地了,萧玲珑仍然不算满意。
**骋留下来的士卒里有个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瘦猴从树上把白猫儿摘了下来,嬉皮笑脸凑到大侍女霓裳跟前,“姐姐,捉猫有赏没有?”
霓裳冷眼撇了他一下,示意身边的侍女接过猫,这点小事也不过问萧玲珑,从自己的荷包里拣了两个银锭子。
她还没完全掏出来,瘦猴就很滑头地递来双手要接,没接稳掉了一颗在地上滚了几滚,霓裳刚要开口,毕竟厌烦这些臭当兵的是一回事,叫人在地上捡钱却是羞辱了。
谁料瘦猴一点不介意,连忙追着银锭子走了几步捡起来,咧着嘴点头哈腰,“谢谢姐姐赏,谢谢姐姐赏!”
霓裳不免“啧”了一声,觉得自己太高看这些兵丁的自尊心。
江骋一去就是一天,到了入夜还没回来,萧玲珑得知他是出去剿山贼,起初是生气他一整天不见人,后来又担心起来。这担心倒也是多余的,江骋寻摸山贼踪迹用了些时间,彼时天近黄昏,江骋便打算夜袭山贼窝,有心算无心的夜战往往更能降低损耗成本。
入夜,山贼窝里灯火通明,江骋坐在山贼头目张大虎子的交椅上,冷冷地看着底下被捆绑严实的山贼大小头目。喽啰已经杀尽了,这些头目挨个问询过,都不是什么值得收拢的货色,他用金刀拍了拍靴底草屑,随后一刀剁掉张大虎子的头颅。
一名下级武官低声来报:“庞氏的女眷有几个要寻死,少将军,这……”
江骋微叹。
这处山贼窝点数目确实不多,二三百人啸聚山中,劫掠过往小型商队和百姓,偏偏前段时间朝廷流放罪族庞氏,一族上下青壮已经**光,只剩些老弱妇孺由一队小卒押解至瓜城,准备驱离魏土。偏偏叫这些山贼撞上,杀了押送官差和庞氏的老弱孩童,只留下一家堂姐妹十余人带回凌虐。
世家贵胄最后的命途,倒也凄凉。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庞氏女中,可有美貌出众者?”
下级军官愣了一下,但很快摇摇头,“庞女一脉相承,清秀端庄。”
江骋没有什么失望情绪,想从山贼窝里碰到好运气是很难的,他只吩咐了几句。
“寻死者,让她们自行了结,下不了手的帮她们一程,天亮后寻面南之地安葬就是,愿意活的就带上。”
山贼窝里解救出来的女眷,除了庞氏女,也有一些商人百姓家的妇女,有去处的白日带回瓜城自去,没去处的收留下来也无不可,江骋并不指望靠这个收拢人心,顺手而为罢了。
清点山贼财物的时候,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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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下级武官忽然来报:“少将军,几个寻死的庞氏女已经上路了,属下原本是想找个地方早些安葬的,谁知道发现,发现一名……”
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武官憋了半晌,简单地说:“真正的贵女。”
江骋黑眉一挑,不过他还没说什么,就已经有两名士卒抬着一具已经裹好一件外衣的人形物体上来,江骋的目光落在人形的面容上。
林一感觉自己头疼得快要炸掉了,挖掉芯片对她来说犹如和自己的大脑做一部分切割,疼痛只是附加品,她的基因在全线崩溃。
但伴随着飞舟流火将她整个人烧灼烤透,似乎从原始基因里被唤醒了什么,像砂砾被烧融后重组结晶,成为新的材质,黑糊的表层像一张皲裂的干皮,随着动作裂开,露出底下雪白莹润的新生肌肤。
在麦田里倒栽葱扎了两天,林一脸部的焦黑外皮已经剥落,流水线出产的面部五官是比较随机的,但林一的长相确实十分优越,七分骨相三分皮肉便可称为美人了,她有十分的骨和十分的皮。
林一被从陨石坑里**的时候,几个士卒都看呆了眼,那层焦糊皮被和泥泞混在一起无法分辨,但脸是从土里**时整张外皮一起脱落的,她干净的脸在黑夜微光下便十分显眼。
江骋的眉头微皱,两步上前,抬手捏住林一的下巴,不带任何情绪地左右查看,又捏开她唇瓣端详片刻。
肌肤白如凝脂,五官优越,齿洁光白,肌骨匀亭。
人的身份从来都是外显的,世家子千年传承,长相与平民的粗糙天差地别,就算平民之中侥幸生个漂亮孩子,又走了大运没有被掠夺,久食粗粮也会改变下颌骨的长势和口齿的美观程度。以江骋的认知判断,这名女子应当是自小处境优渥,才能无瑕如玉,确是贵女无疑。
一个落入贼窝的贵女,即便家世不错,也不可能再回到家族里去了。
心中一块石头陡然落地,江骋难得地笑了一声,对身侧武官周鹏说:“寻一身干净衣裳来,让庞氏女出两个人为贵女梳洗,记住不可怠慢。”
周鹏拿不准少将军的想法,但令行禁止,没有任何质疑地去办事。
山贼窝里好屋舍不多,周鹏让人打扫了一间房出来,请了庞氏的六娘和十一娘来给林一擦洗身体。两个女孩儿年纪都不大,受了一段时间磋磨,面容憔悴,但很认真仔细地给林一洗去身上泥污和焦糊糊的外层脆壳,很不合时宜的,十一娘忽然想起了脆皮鸭,咳笑一声,又忍不住落泪,低声对堂姐道:“这样的娘子,竟也和我们一般,落到现在这……”
庞六娘搓着林一的背,发力很重,忍不住嗤笑一声,“人家和我们可不一样,都是贼窝里滚了一圈,人都埋土里了还能叫贵人看上,等着瞧吧,等她醒了还不一定多欢喜。”
林一确实被她搓醒了,她醒来的动作很轻,姐妹二人都没发现她睁开眼睛了,一双流光溢彩的圆瞳紧紧盯着外头偷窥的十多个士卒。
先别管这是哪,也别管搓她的两个傻鸟是谁,外头的几个是男性吧?看起来是野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嘎嘎啊↗?嘎→嘎↘?”...
第3章第3章
【“嘎嘎啊↗?嘎→嘎↘?”】
为了擦洗方便,屋里点着油灯,里头亮外头黑,从外往里看是亮堂的,从里往外就就只能见到一片夜色。庞家的十一娘给林一揭掉身上最后一块焦脆外皮,抬头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顿时短促惊叫出声。
庞六娘见林一醒来,强忍着那点酸妒,赶在十一娘说话前,用标准的洛下音开口:“哟,小娘莫惊,是有位将军剿匪,救了咱们,你该是早前就被山贼捉来的吧?可怜见的,也不知受了多少……”
这话夹着刺,十一娘憋着话,扒拉了堂姐好几下,硬是没能打断,“……好在这苦尽甘来了,那位将军很看重小娘呢,叫我们给你洗干净些,也好在是这会儿醒了,待会儿将军要是叫你去,可别摆什么世家女孩儿的架子,姐姐说句丑的你别介意,服侍过山贼,还端着脸难免叫人家不痛快。”
十一娘听着都要哭了,她这堂姐从前不是这样的,人是讨厌了些,可说话没这么刻薄的,这些天的经历把人给磋磨疯了。
庞六娘的长篇大论没能引起林一的注意,四声八调、端庄雅肃的洛下音在林一耳朵里像鸭子嘎嘎,她紧盯着外头野生的男性们,喉咙里咕了一声,没说话。
先前林一是被两个士卒抬进来的,庞家姐妹给她擦洗擦干都是在浴桶里,等换上新衣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十一娘才发现这位贵女生得非常高挑,之前擦洗的时候她只注意到林一的腰不细。不光不细,连着肋下到胯骨的一截匀称而有力,腹部本该是女子最柔软的地方之一,她摸上去却只觉得坚硬如铁。
林一注意力不在两个傻鸟身上,奇特的,柔软的织物一层层裹在身上,她谨慎地打量周围近乎原始的环境,四周是泥土晒砖砌成的墙壁,桌上半盏油脂点着一豆灯火照明,两个傻鸟正在嘎嘎不休,她伸手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咧开嘴问道:“外头那些男人是你们散养的?有主没主的?总不能真是野生的吧?”
庞六娘和十一娘面面相觑,十一娘小声地问,“贵女,您在说何地的俚语?”
为什么听起来像一堆鸭子在叫?
看在自己飞舟坠毁人没死的份上,看在胸**翘的男人份上,林一脾气很好地再次重复了她的问题:“嘎↗嘎→嘎↘?嘎→嘎嘎↑?嘎呜嘎→?嘎↗?”
她还加问了一句听懂没,属实是非常难得的有礼貌。
两姐妹听傻了,出身大族的世家女基本上都能讲两三种话,宴席场合的洛下音,族内交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流的当地土话。如果从小就有婚约在身,还要学习一门未来夫家所在地的俚语,除此之外一些特定地域的语言也会适当学习一些,基本上都能听懂。可这、这完全就是有点音调不同长短不一的……鸭叫吧?
片刻后,林一被带到江骋面前,她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反抗什么?几个可怜可爱的男人走到她面前,有别于系统的全息生成,一个个带着活生生的人味。虽然说着她不懂的话,但人形生物肢体语言还是比较统一的,是叫她跟着走,林一也就决定跟着走呗,然后见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很漂亮的男人微微抬起头朝着她看。
林一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打开了。
前两年她执行大量几乎必死的任务时,经常看点违法的东西,其中有些底层战士因为各种机缘巧合搞上各种男人的虚拟文本或者场景。看上头的那几天,她顶着芯片一天违规警告十八次硬是阅读了几百轮,现在这个场景简直比那些虚拟毒鸟食还要刺激。
她收敛着语气,嘎嘎几下,温声细语,询问江骋几句直白露骨得没法翻译的鸟语。
江骋拧着眉头听完庞家姐妹的话,冷眼打量林一,略微羞涩的神态,虽然低哑但听得出来尽量轻柔了的语气,他沉声询问道:“语言不通?疑是痴傻?”
庞六娘先前只是听人说有个年轻将军救下了她们,还没有见到**,被带过来的时候一眼看见江骋年轻英俊,坐在那儿的样子简直、简直像是天神下凡,顿时眼睛都不会转了。
她还想再凭借林一的事和江骋多说几句话,就见江骋抬了抬手,周鹏上来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把姐妹二人带离了山贼寨子简陋的厅堂。
“贵女可是寻求自保,想要装痴卖傻?”江骋从椅子上起身,掸了掸袖口的灰尘,很平静地开口,“若我保你免受家族责难——”
林一见江骋要向自己走来,几步上前迎上去,有些欣喜,“嘎嘎啊↗?嘎→嘎↘?”
江骋仔细打量林一的神态,分秒后陡然拔刀,金刀锋芒掠过,停在林一肩头上方毫米处,林一继续咧着嘴巴朝着他笑,是很礼貌的笑容,收着喙的。
金刀又收了回去,江骋按了按眉心,思索着应对。
痴傻之人的神态和装疯卖傻是不同的,眼前的贵女不是故作痴傻的样子。除了语言不通之外,她腰背挺直,站立的仪态比庞家女还要好些,看人的眼神不卑不亢,被持刀相向也只是含笑应对,这是受过很高等世家教育的迹象。那些大族最喜欢教女孩儿这些,叫她们死都记着仪态,上吊之前先绝食水,免得死后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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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衣裳。
可既是大族出身,又为何只会嘎嘎乱叫?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解释,只能归结于这女子被山贼窝里的遭遇吓得失语,这也不是没有前例的事。尤其江骋出身军中,哪年没有一些士卒**后癫狂的案例,受过惊吓的人有各种各样的表现,何况江骋也不关心这些。
到了雪域,本也是语言不通的,何况如今的和亲不过走个过场,三年前和亲克烈部的那位公主已经薨了两年余,洛下的市井里不知说了多少荒唐。
江骋对回来的周鹏道:“贵女一时失语,不算什么,今晚不用排班值夜,叫兄弟们睡,明天早些启程去瓜城。”
周鹏连忙找传令兵去吩咐,一回头忽然瞧见林一坐在了江骋身边,笑容很灿烂地伸出手,又是一通听不懂的嘎嘎。
江骋揉了揉眉心,“把她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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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吧。”
林一知道语言不通,所以她后面越说越起劲,说得都自己都快信了,见江骋不理睬的样子,反倒是有个男人上前来,她很好脾气地嘎嘎询问,“他不要啊,你要给我***吗?”
贵女笑意吟吟,配上那张白皙优越的面容更是动人,但江骋冷眼看着,周鹏只是很克制地离着两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一收敛起笑容,叹了口气,起身,顺带一脚踹开椅子,骂了句脏话往外走。
江骋被林一踢翻的椅子碾了一下脚面,神情倒没什么变化。
走出厅堂的林一心里挺气的。
面对系统我唯唯诺诺,面对男人我还唯唯诺诺,感谢他爹的百鸟帝国,感谢出厂设置里的高道德调控,芯片没了认知习惯还在,对着客客气气的男性,林一还是做不来那种强搞的事。
可惜回到之前洗澡的屋子附近,那群很风骚很荡,会聚在一起偷窥女人的野生男性不见了。
偷窥得那么起劲,她还以为能撞上好事情。
这会儿其实已经半夜了,山贼窝附近没有民居,血洗了一遍后自然也用不着守夜。
黑夜下林一的眼瞳亮如星子,她站在树上往底下眺望片刻,确认附近无人。她先是脱掉衣裳,从后背处慢慢陷出两道深沟,一对翅膀“唰”得一下延展而出,随着骨骼咔咔扭曲变形,一个丑得不像样子的巨大鸟形混血生物蹲在树杈之间。
鸡头戴一簇翎毛,鹅颈,颈上覆细细蛇鳞,鸵鸟似的宽厚弯背,翼展极大,尖锐的爪钩只具备强度不具备任何美感,最惨的是尾部,是一条水生鱼尾,鱼尾上方草草覆盖几条长得过分的尾羽,夜色下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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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生战士通常不会混得这么惨烈,就像林二,她有鸡鸭鹅三种常见战士基因模组,但最后呈现在鸟形上的总体还是个母鸡样。
林一不同,她是TUD95流水线01号产物,也就意味着从她开启的TUD95流水线,她实际上还起到半试验品的作用,所有那一批的源生基因都在她这里混了一遍,能从流水线上活着下来已是奇迹,通常流水线没有活着出厂的“01”,在蛋里就会各种基因失衡夭折。她出生那会儿在整个源生战士出生部还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教授学者们都来瞅瞅怎么能混出这么丑这么奇葩的鸟样。
林一对自己的混血鸟形也比较藏着掖着,觉得有一点见不得人,除了和虫族厮杀,基本不会变成鸟形。
蹲在高大的梧桐树上,林一鸟瞳慢慢锁定在一处山丘后稍显平坦的麦田,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陨坑。她舌尖抵喙,巨鸟翅膀展开三米多,款款飞了过去。
坑里只有些飞舟残渣,这场坠毁,除了她什么都没能留下。
林一弓背蹲在陨坑里,一直蹲到天亮,拍了拍鱼尾巴上沾的灰站起身来,嘎嘎笑了一声。
林二啊,这星球男人遍地走,遍地走!你是没福了,就等咱抱着鸟蛋来看你哈!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一群男人都很骚。
第4章第4章
【一群男人都很骚。】
从星际战场来到原始世界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林一的体验非常好!
远离了劣质飞舟的逼仄环境,没有鸟工智障系统十年如一日的警告提示,脑瓜子里安安静静的,林一走着走着都忍不住哼起歌来,在嘎嘎声中偶尔夹杂着两声高音的婉转鸟鸣——内容很嘿嘿,是可以被抓去关五百年的程度了。
不怪林一吹鸟哨,怎么能怪咱吹鸟哨?除了那些虚拟毒鸟食的智障文本,林一这辈子第一次见男人放水!可惜野生男性还是有些羞怯,听见她吹哨音,马上背对过去。
果然还是**带感,那些霸鸟文学里总是千篇一律,霸鸟振翅一挥,各种各样的男人会自己骑上来,一看就是从来没见过真男人的老底层雌鸟了。
瞧瞧这些……含羞带怯,含羞带怯,绝品啊!
处在男人窝里,林一很矜持,她都没有特意转到放水的男人前面扒拉看看,就这么美好地观赏了一路,正赶上庞六娘和庞十一娘到处找她。
“贵女,你一早去哪里了?实在是……哦!”十一娘拍了下脑门,才记起贵女只会鸭叫,她忽然开始比划起来。
人形生物的肢体表达能力很强,林一盯着瞅了半晌,感觉挺新奇,可以弄懂大半,这傻鸟是在问她的嘴巴和肚子?在问什么?
庞六娘和十一娘姐妹两个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了,流放途中族人就有一些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死去的,也有一些绝食累死在路上的,最饥饿的时候真是连地里的蚯蚓都挖出来吃。这些天在山贼寨子里的日子生不如死,流放途中饥饿难耐,反而山贼给的食物充足……有些事情,庞六娘是绝不肯承认的。
十一娘大概也想到了,用朝食的速度慢了下来,心事重重的。
庞家的女眷现在只剩下她们了,原本还有两个阿姐的,但大部分熟悉的人都选择自尽保全清名后,那两个阿姐到底还是没有撑住,天明时一个被发现溺死在水盆里,一个撞了石头。姐妹两个早上出来找林一,十一娘哭了会儿,庞六娘骂了一路。
林一有些新奇地看着两人吃馒头喝粥,她闻了闻没急着动嘴,判断出这大概是一种进食行为。林一从小泡营养液长大的,她的鸟形两米八,林二的鸡形一米九五,源生战士基本没有小型鸟类,也没有任何无用器官。经过基因编辑后,传统的进食无法满足鸟形战斗的超高损耗,基本上就是泡营养液-战斗-回来泡营养液-继续投放进战场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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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不是没有见识的那种二三年寿命的批量耗材她活了十年作为顶着一堆系统警告每天看虚拟毒鸟食的狠鸟林一知道百鸟帝国自然公民是不泡营养液的她们一天吃三顿有专门的厨鸟制作花样繁多的美食。
在这么原始落后的星球居然可以吃上自然食物了吗?
林一拿起个馒头端详许久张大嘴巴往里塞在吞下大半个馒头时她听见十一娘变了调子的尖锐鸟鸣。
庞六娘和十一娘合力把馒头从林一嘴里抠出来了。
林一没反抗任两人抠嘴巴她算是明白了自然食物太珍贵两个傻鸟没有分享食物的意思任由两人夺走嘴里的馒头她嘎嘎两声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不吃了。
庞六娘气不顺一边使劲给林一拍背把馒头渣都拍在林一衣裳上一边骂骂咧咧说:“寻死寻死就知道寻死叫男人玩几天怎么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该叫她们投胎到窑子里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命比草还贱!**!叫男人玩的时候没死被救了就知道要脸该死该死哈哈哈哈哈!死得好!”
她骂着骂着笑着笑着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
十一娘也想哭
耳边是两个傻鸟此起彼伏的哭声林一有些不耐烦了换成可怜可爱的男人在她面前哭也就算了两个女人哭得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实在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推开两人往外走行行行知道自然食物珍贵了那软乎乎的团子味道挺好的大不了她出去打猎几天赔偿就是不知道要打多少肉食回来这原始地界怎么换算食物标准的?
刚出屋又是昨天那个男人林一咧开嘴心情很好地招了招手“嘎呃~嘎↗!”
可爱的男人你好呀!
周鹏很客气尊重地后退半步虽然知道和贵女语言不通还是比划着道:“少将军说即刻启程命属下来请贵女过去不知贵女可会骑马?若是不会就只能冒犯了属下会与贵女同乘一骑。”
他的肢体语言……怎么说呢林一以为这男人是给自己跳了个简短可爱的舞蹈。
十一娘在里面听见了擦了擦眼泪出来很耐心地给林一又比划了几次这下林一大致明白了昨晚那个漂亮男人想带她走上哪去呀?
士卒们在一片空地上集合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江骋盔甲齐整骑在马上周鹏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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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往马背上去,精锐的战马在林一上去半只脚的时候就斜开了身子,是个很油滑的卸力动作。
林一预估了一下明白了,这奇特的大耳朵毛茸生物载重能力有限,两个人或许还成,但其实她本身就是两个哒!
两米八的巨鸟形态重量约等于她的人形体重,在平时鸟形收拢在人形里面,鸟形时人形收拢在体内,看着纤细是因为骨骼都收拢成最紧密状态,而重量只会叠加不会凭空消失,马敏锐地感受到了这种压力。
周鹏并不如马通人性,他有点尴尬地拍了拍马脖子,“贵女不要见怪,这畜生……”
江骋的马头别开周鹏,骑在马上朝着林一伸手,林一看了看江骋的黑马,比寻常的马大上一圈,肌肉紧实密度很高,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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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然借力上马。
黑马顿时感觉脊背一沉,本能想要撂开,但它稳住了,它是、真正的、马王!
江骋没有和林一聊天的意思,他没兴趣和一个只会嘎嘎的人交流。林一理解他的羞怯,她其实也很矜持,一路上只是偶尔嘎几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频频回头,很满足地看着身后好几百的男性士卒。
她的记忆力不错,很迅速就从人群里分辨出昨天偷窥过她的那几个,可惜对上视线他们又很惧怕,纷纷低下头或者移开视线。
昨天的风骚劲儿呢?真是……可爱啊。
林一砸吧了下喙,嘎嘎笑了起来,声音低哑难听,江骋没注意她在自己身后搞什么,本是想快马加鞭折返瓜城的,但不知为何坐骑乌风今天很惫懒,鞭了几次都不肯加速,直到中午才进了城门。
一到地方,江骋下马,刚把林一从背上卸货,乌风就在边上喘大气,缓上气才开始咕嘟咕嘟喝水,马嘴边都起白沫子了。
听说江骋回来,萧玲珑连忙从内宅跑出来,还没等见到江骋高兴,就见到嘎嘎直乐的林一正在江骋身边说着话。芙蓉面上顿时一沉,几步上前,先拉了江骋一下,然后冷冷地盯着林一,“你是哪家的贵女,如此不知礼?”
林一看了看萧玲珑,又看了一眼江骋,她是非常机敏的鸟,顿时明白了过来。嗨呀!很合理很合理,漂亮的男人总是会被抢先占有,如果不准备和这雌鸟打一架的话,她最好是远离别人的男人。
打一架的话……林一又看了几眼萧玲珑,“嘎啊↘……”
……这个男性遍地走的世界果然资源丰饶,一个**都没有长齐的半大幼崽,已经早早拥有了男人。
林一笑眯眯摆摆手,打幼崽太不要脸了,野生无主的男人这么多,她光是进城就看到了一大堆,倒是女人比较少见,这说明她不用争不用抢,搞到一个(或几个)自愿听话的男人难度不大。
萧玲珑没有得到回应,心里有火,还待要说,江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手背,黑眸和她相对,萧玲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林一,林一笑眼弯弯。
萧玲珑几乎是很苛刻的打量着,良久,她也笑了,很天真甜蜜的一个笑容,也很美。林一对女人的笑容没有什么感觉,知道是释放善意就点点头,她注意力在别的上头。
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雪域男人,林一嘎嘎直乐,她其实进城时候就看到了,到这会儿才开始目不转睛。
她的目光定格在这些男人相同的特征上。
黑皮、健壮、大多光膀子,袒露着厚实的胸膛在卖货,一个个看起来非常放荡。林一还看见个赤膊男人拍了一把他的女人屁股,那女人很威严地瞪他一下,惹得周围男人哄笑,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人骚不是骚,一群男人都很骚,那就是族群特征了。
真是令鸟向往。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吃羊~嘎?
第5章第5章
【吃羊~嘎?】
林一在瓜城溜溜达达晃悠,这种行为模式基于她体内的一部分鸡鸭基因,大型鸟类都有种街溜子属性。
可能也有一部分巡航式觅食的潜意识。
林一在飞舟坠毁前几天,除了燃料耗空外,外携式营养液舱也干涸了,她体内的存储量不多,不过人形的消耗量很小,只要不进入化鸟战斗状态还能支撑一个月左右,正常来说是不会产生危机意识的。
不正常的是,瓜城的街道很香,一股一股奇异的香气自己往林一鼻子里钻。周鹏跟在身后,他其实挺尴尬的,魏朝贵女基本上不会走在外面,这一路上林一走到哪里各种视线就追到哪里,跟看食铁兽上街一样。他同时也很不解,一个贵女为什么对灰扑扑的边城街市兴致这么大。
江骋没有把林一关起来的意思,只是让周鹏做好随行护卫,所以周鹏也没法劝。可他忍了一路,在看到贵女往雪域人扎堆的黑市里走时还是憋不住了,拦在林一面前,耐着性子比划着说:“此地、异族群聚……属下一人力薄,恐护卫不周,请贵女莫入。
林一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再次跳起可爱的舞蹈,比划了一下:“嘎嘎→,嘎↓?
人多,我别进去?
周鹏使劲点点头,林一便摸了摸他的头,虽然对那些光膀子黑皮男人有强烈的兴趣,但会跳舞的男人也很可爱,他都跳舞哀求我不要过去了。
林一在周鹏反应过来前飞快收手,哼着歌往前走,绕开黑市范围溜达着。
周鹏耳朵都红了,跟上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贵女摸他头时,好像没有抬高手的动作。
他的目光落在贵女背影上,轮廓修长但不细弱,脖颈长而优美,脊背挺直,身子微向前倾,明明前倾身子是一种贵女特有的仪态,是为了在尊客面前微微含胸缩肩以示柔弱的,可林一的前倾给人一种怪异感。
除去身体仪态,她的走路姿势有种诡异的又重又轻巧的感觉:胳臂半张如鸟类的羽翼半开,臂膀平抬而手向下垂,脚步沉重但略微蹦跶,偶尔跳跃式突进,身体摇晃幅度偏大,显得嚣张。不注意的时候还好,一注意到就感觉和什么玩意儿有种神似之感,周鹏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他想起像什么了。
座山雕。
座山雕停在一个烤羊摊前,目不转睛看着晒得黢黑的老妇一层层往烤羊上刷油脂和香料,烤制活物这个林一很熟悉,她知道自然食物的制作流程,看虚拟文本上头那阵子也学过烤肉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烤的是虫族的尸体一种叫绿血蝇的虫族并成功熏吐九百五十二名战友。
烤羊的老妇人连忙擦了擦手招呼客人:“吃羊?”
林一盯着油滋滋的烤羊憋着嗓子学出了来到这个星球的第一个词汇发音:“吃羊~嘎?”
周鹏有些意外但没多想上来付钱这钱是江骋给的原本让他去带贵女添置些首饰衣物日常用具可贵女压根不跟着他走把他当成马弁用一路到现在才有掏钱的机会。
片刻后林一坐在瓜城灰土墙根下的木桩子上双手捧着一扇羊腿很慎重地张了几次嘴。人形时喙部内收唇瓣是很柔软的部位不具备撕裂皮肉的功能羊腿烤得很完整她下意识想要弹出爪钩撕扯就先见到周鹏有些无奈地咬了一块羊肉。
林一对咬这个动作比较陌生但看着眼前金黄的诱鸟的烤羊腿她生涩地张开嘴巴避开柔软的唇露出尖锐的齿咔嚓一口啃咬下去。
丰富的油脂和香气在嘴里交融化开
周鹏只是吃了两块切好的羊肉用袖子擦擦嘴的工夫就看到林一手里空空如也顿时一愣羊腿呢?
林一舔了舔嘴巴好吃就是骨头有些不入味渣渣的影响了口感她看着周鹏眼神很柔软的:“吃羊嘎?”
晚上周鹏把林一带回宅子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了贵女沙哑而低沉的嗓音说出来谁会信啊!一个柔柔弱弱的贵女吃掉了一整只烤羊!四个壮汉的食量!
周鹏是有些浑浑噩噩的连向江骋汇报的时候都在走神一会儿是林一揉他的头一会儿是她柔软的眼神……他到底也还是瞒下了这事。
林一吃羊那会儿肚皮撑得比较圆不过她的皮肤延展性很强胃部的超强力消化酶是经过多次基因编辑的产物吃完溜达了一圈肚子就平了下来体内有了充足的……呃不算很充足比起营养液完全满足数月战斗消耗吃这样一顿自然食物大概只能维持一天的人形消耗压根带动不起来鸟形鸟形只能处于休眠期。
可还是好满足啊!
林一打着烤羊味的饱嗝张开双臂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忽然耳朵动了动听见外间有人脚步声她闭上眼睛半睡不醒地打着瞌睡没多久似乎听见里头有人的动静两人又很快离开了林一继续打盹。
送嫁仪仗次日启程太守程欣有些倦怠这一路从玉门到瓜城驿站住着并不舒服有时还要露宿难得在瓜城住了一夜舒适的又得早早上路。他打着哈欠来到车驾边忽然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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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今天的萧玲珑,小公主红绸遮面,衬托得眉眼更加美了。
“待会儿离了瓜城,听闻雪域草原风大,故此遮掩一二,程太守为何盯着我看?”
程欣收回视线,他奇怪可不是因为萧玲珑遮面,而是她今日衣裳穿得怪异,怪素的,不似从前那个铺张的样子,这是提前习惯雪域习俗?
程欣摇摇头没再说什么,看到队里多了几个女子也不放在心上,前因后果他昨晚就弄清楚了。江骋从山贼寨子里救下的女子,在魏朝是活不下去的,跟着公主进了苏赫部落,反而也许能找一条生路。
庞六娘可不这么认为,她先前把江骋当救命稻草,现在已经恨不能活活咬死他,带着她们去雪域和亲!和亲!知道两年前静宁公主是**的吗?远嫁和亲克烈部王子巴特铁木尔仅仅一年就被折磨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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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庞六娘以前见过静宁公主一面,是个穿一身蝴蝶鹅黄春衫,笑起来有一对很深酒窝的女孩子。
公主从臣曾在洛城面君时泣不成声,说公主下葬时尸骨不全,生前惨处,未敢一一报君。当时和亲的规格很高,有二十多位世家贵女作为陪媵从妾,也死得不剩几个了。世家贵女无不自危,庞家没出事之前,庞六娘已经在谈婚事。
萧玲珑这趟和亲自然也带了陪媵,有三十位,不过出了静宁公主的事之后,世族不愿送女从之,这三十个美人仅仅是从洛城周边良家遴选而来,这一路上都唯唯诺诺,比侍女的地位还要低。
庞家姐妹昨晚就想离开,别问两个孤身女子离开要怎么活下去,只要身段放得足够低,怎么都能活下去。
但江骋没有允许,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多放一个人走就是多一份风声走漏,他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庞六娘又恨又怕,庞十一娘则是情绪低落,她看着坐在车驾里伸头出来看风景的林一,低声对堂姐说:“那个小娘……她不会和我们一样的吧?”
庞六娘冷笑一声,没搭理。
她不搭理,林一反倒是跳下车驾凑了过来,这会儿正赶上骑兵休整,队伍停下,林一刚过来,就笑眯眯地对着庞十一娘说:“晨安。”
两人都愣了一下。
林一又摆了摆手,用虽然难听但很标准的洛下音轻声说:“鸿羽哥哥,既然已经有了人选,玲珑不能直接留在瓜城吗?”
“瓜城人多眼杂,且程太守……你留在瓜城危险……”
“只怕叫那些异族扣下……”
她竟是切换了两种语气在复述一场交谈,庞家两姐妹飞快地注意了一下周围,把林一拉得更近,示意她再低声些,林一声量没有压低,但周围确实没人注意这里,因为前面在埋锅造饭了,各有各要忙活的事。
等林一一通复述完,庞六娘鼻息咻咻,已经气得直翻白眼了,亏她以为林一的待遇好哩!原来是一对脏心烂肺的好鸾凤,拉了痴子做替死鬼!
林一嘎嘎催促庞十一娘给她比划,她听不懂昨天两人说了啥,但感觉音调复杂很有含义,自从昨天学会了吃羊两个字,她正在努力想要学会和人交流。
被催着,庞十一娘干巴巴地比划起来,她是有些比划水平的,因为她母亲就是一名哑妾,年轻时叫毒坏了嗓子,只能和她比划着交流,久而久之她也学会了比划,比划起来还很精准。
手语有极限,信息量太大没办法完全描述出来,林一也只弄懂了表层意义。
昨晚两人商量着,要送她一个老年男性。
庞十一娘在比划苏赫阿那可汗时,双臂伸展,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又指了指地面。林一连连点头,哦哦,家里地盘很大,是很有钱的优质老年男性。
那幼崽人还怪好咧,她没有凭借武力去争抢幼崽的漂亮男人,于是大气的幼崽决定送她一个。
好鸟有好报!嘎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以北山公家伎代之
第6章第6章
【以北山公家伎代之】
庞家姐妹一片愁云惨雾。
庞十一娘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们走不得她们知道林一的来路。江骋要替换公主肯定不会是到地方再换而是路上就调换过来。
那前头的老官知道个什么?他从玉门才开始送行只说公主尊贵寻了侍女替代见人罢了。世族历来有这样的事贵女不轻见外客有些名义上要出现的场合以侍女着华服代之就全了礼仪。作为领兵之人其实只要江骋甘冒风险事情就差不多定了。
林一对这两只傻鸟时不时的情绪崩溃已经习惯了她提溜过两人也见过萧玲珑和她的侍女知道这个世界的女人没有第二形态。
当然了在百鸟帝国的远古文明时期本来就是没有第二形态的最初大家都是鸟形嘎嘎因为地面资源丰富鸟祖们一个个落地生根都成了走地鸡羽翼退化后慢慢形成双臂成了“人”的样子。后来跨入星际时代百鸟先民又向往祖先的羽翼历经百多代技术革新才开发出人鸟双形态可变换的基因模组。
这种基因模组植入非常痛苦在蛋壳里就要开始改造破壳后每年进行一次基因编辑手术到十八岁改造完成。最初只有十分追求强大完美的雌鸟愿意让后代接受改造后来技术成熟……所有的百鸟先民都不愿意试了:双形态同时消耗生命长度原本能活八百岁的直接砍半砍半!
这项技术很快被封禁直到虫族天灾降临源生战士流水线开启才被复合编辑进源生战士的基因序列里。
所以林一压根不觉得这里的女人没有双形态奇怪源生战士这种战争兵器才是异类。
一顿午食吃完队伍继续上路这趟林一从侍女的车驾坐到了萧玲珑的奢华车驾里她有些新奇地看着素衣红绸的少女戳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颜色一样的。
“记住你们的家人还在洛城
萧玲珑吹着指甲上新染的花色撇了霓裳羽衣两个一眼狠声说道:“可千万别以为能翻天!父皇弃我叶家不会!”
两名侍女面面相觑都伏在车驾地毯上连连叩头。
萧玲珑又笑了起来柔声细语:“好了不要再提这些伤感情的事你们陪伴我也有很长的时日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好去了雪域好好服侍公主你们的家人叶家会照顾好的。”
霓裳忍住酸楚拉了一把羽衣又给萧玲珑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磕头“主子您在霓裳心里是唯一的主子此去一别再无相见霓裳最后给您磕几个头……”
羽衣也跟着磕没磕几个萧玲珑便道:“好了心意到了就好去给公主梳头用心些。”
两个侍女都是很精明的人霓裳去给林一梳发羽衣为萧玲珑拆解发髻林一的衣裳本就是江骋给的和萧玲珑的衣裳是同工同料蒙上红绸只剩下些发式上的区别。
林一的头发黑长顺直霓裳给萧玲珑梳过无数次的头发每次都小心翼翼养成了极为精湛的梳头手法。她很快为林一梳成一个双环髻垂两挂辫子在胸前簪戴了几枚宝石发饰黑发底色映出缤纷五彩的宝石弧光。林一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白皙优越的脸庞微斜侧抬疑问发声:“呜嘎?”
聊着天为什么突然过来捋她的头毛?
萧玲珑正抱着她的白猫儿抚摸见到林一装扮完
鼓捣几下头发对林一来说没什么霓裳拿着尖锐物体——眉笔向她靠近时她就本能挥开霓裳的手了滚蛋!
车驾里的动静引起外头注意江骋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怎么回事?”
“无事公主闹脾气呢。”萧玲珑前一句话是对外说的后一句转而压低嗓音“不上妆也罢雪域那些……嗤!等到了苏赫部记得看紧了她别闹出笑话。”
霓裳揉了揉被撞痛的腰忍痛点头。
萧玲珑让羽衣收拾她要带走的东西几样她喜爱的首饰自然要收拾起来她用惯的茶盏杯碟打碎了也不肯给别人用。至于其他的她都不甚在意这趟离开雪域后她会去投奔外祖母叶家这几年虽门庭寥落些却也是镇国柱石大将军的府邸不是那等破落寒门。
魏帝萧宏少年登基历二十三年子女十二人其中公主七位两年前的静宁是五公主萧玲珑是最小的七公主上头的六姐是皇后所出和萧玲珑同岁。
看似做姐姐的嫡出尊贵但皇后只是魏帝皇子时期的发妻属江淮豪族之女中品世家之门倘若不是外祖父几年前伤病去世和亲的人选不会是她。
萧玲珑想到外祖家指甲不自觉掐进猫身她是决不能真去和亲的!
白猫尖锐地哈气挣脱萧玲珑的手跳到箱笼上林一谨慎地看着这个四爪蓝眼的雪白毛绒生物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熟悉。
总不能真的是那个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一和猫维持了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她盯着猫不敢轻举妄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动,猫看着她,爪子跃跃欲试但就是莫名不敢挥下,直到夜晚临近,就地扎营,林一一拍大腿!
艹!她就说熟悉,这是星网虚拟毒鸟食里经常出现的贵重宠物,猫!
那些霸道雌鸟通常会以漫不经心的姿态丢给男人一只猫,轻描淡写地来一句“啊,两个资源星球换的,给你养着玩吧”,别看毒鸟食里经常写这个桥段,越是没有才越是会写进文本里啊!
据说猫都来自一个叫喵星的偏远星球,所有出口的猫资源都经过基因洗礼,无法**批量制造,是上层的上层才可能拥有一只的贵重宠物。
其实雌鸟哪里喜欢什么猫,不过是那些敏感脆弱的男人爱猫,那些天杀的猫贩子才把这同样敏感脆弱的小东西炒作上天价。
林一跳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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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经过一天的路程,庞家姐妹已经冷静下来了,世家贵女善于权衡利弊,倘若认了林一是公主,她们是一个山贼窝里出来的,天然比那些陪滕从妾和林一的关系更近。和亲公主的身份是危险,可一定会被带去雪域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地位更保险,何况魏朝公主和亲制度几百年下来,真的惨死到人尽皆知的,也只有静宁公主一个。
往好处想,也许是静宁公主嫁的人选不好,雪域三可汗名声赫赫,塔塔尔、苏赫和克烈,这一趟的和亲嫁的又不是克烈部,而是苏赫部,克烈部经常组织骑兵南下劫掠,和魏朝有血仇,嫁公主本是为了缓和关系,人家拿你当儿戏。
萧玲珑这趟要和亲的苏赫部,庞家姐妹真不熟悉,只是知道可汗苏赫阿那是牧民出身,少年时推翻旧主,率奴建部,三十年来征伐攻杀,占据雪域中部最大的草场,好像还和魏朝通商,关系不错,对了年纪可能很大,除此之外就不知道了。
庞六娘声音压低,对林一说:“今天车驾里,她们说什么,你……”
对上林一在夜色下显得越发流光溢彩的圆眼,她噎了下,只觉得这眼神真**智慧,不由揉了揉眉心,让十一娘去和她比划。
林一不是复读机,她说了几句就不耐烦,往队列外面走,今天在车驾里往外看的时候,她看见不少活物,现在准备去捕猎。她没有欠账的习惯,前天吃了两姐妹的白团子,虽然没咽下去就被抠出来了,昨天吃了烤羊,今天吃了两餐饭,她都记着呢。
霓裳和羽衣过来拦她,林一不耐烦准备把人撵开,一回头对上周鹏的脸,她态度又软化下来,眼神又很柔软了,“嘎,吃羊?”
周鹏深深看了她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程太守求见。”
六月的雪域还不是雪域,是一片草海,蚊虫极多。士卒们五人一伍,三伍合伙点燃火堆,架起行军锅,放一把炒米和肉干,咕嘟嘟炖一会儿就能喝肉粥了。程欣不吃这个,他这一趟带足了辎重,两个厨役给他炖汤烧菜。
程欣这会儿吃不下饭,他面有疑虑地看着江骋,这疑虑迟疑只是一种刻意摆出来的表情,心里头都快要骂死江骋了。
你要搞替嫁,你来时就替好了啊!一定要在他经手的这段路程换吗?当然他也知道,可能前期在魏朝境内,经过一些世族的地盘上不好弄这些,也许那会儿江骋和公主的感情进展还不到为她冒险的地步,但是!凭什么把他也拉上啊!
江骋没有解释太多,只是俊脸含笑,“公主尊贵,恪守礼法,经玉门时特意以北山公家伎代之,如今已至雪域,殿下感太守一路护送,故来相谢。”
在魏朝,三品以上可称公,常以字冠公前,以示尊崇,北山公指的是怀远将军郑石,字北山。
程欣暗藏的怒火顿时消弭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这膝盖能值几两钱?...
第7章第7章
【这膝盖能值几两钱?】
五年前,镇国柱石大元帅叶朔病故于武威城,满城缟素,全军披白。
虎倒雄风在,其一生义子、下属与故交均在军中朝上任职,怀远将军郑石就近坐镇玉门关,程欣心里骂娘,他是军来我是政,坐席排序他在上,年前开过一场会,我得尊他北山兄。
实际上郑石这个狗人,上位不择手段,当初叶大元帅一生四子,全部战死边关,那时郑石为叶家幼子的麾下猛将……啊这是郑石自称的,其实就是披甲亲卫。
这狗人正是在叶家幼子灵堂上磕头拜父,咬破舌尖哭成死狗,就地打滚磕头十二,称要为将主侍父,要为老元帅养老摔盆,当场连姓都要改。叶老元帅虽然推拒了改姓这事,但认了义子,最后那几年一直在为郑北山铺路,把许多老兄弟的交情带他认了一遍。
军中是最讲人情的地方,郑石的起点够高,也并非没有本事,叶大元帅的无形资本叫他吃够了红利,如今不过是庇护一女子,这人情郑北山不可能不还。
……就算本来没打算还,当江骋带着萧玲珑去他郑北山面前,他还是不还?他帐下多少叶老爷子的旧部眼睁睁看着?
程欣视线远远看向公主车驾那里,别有意味看了一眼江骋。
萧玲珑的生母彤妃是叶老元帅仅剩下的血脉,早逝之后,唯一血脉就成了萧玲珑这个外孙女。魏帝久居庙堂之高,看不见底下的暗流涌动,权衡了轻重,以萧玲珑这个母族败落的公主为弃子,可在某些人的眼里,萧玲珑的重要性不亚于一条通天梯。
可你凭什么扯上我啊!
程欣实在是脑壳剧痛,但在看到周鹏引路带来的林一时,忽然就不痛了。
素衣双环,美人流光,萧玲珑在洛城以美貌传名,公主就是公主,洛城富贵锦绣堆里娇养十几年的派头,岂是那些鹌鹑似的平民少女可比?想寻人替嫁也不可能是家伎代之,程欣看着缓步走来的林一,把心放了一半在肚子里。
他故作责怪地道:“江校尉真是瞒得严实,那位北山公家伎也真是、好演技啊!”
话到后面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他这趟原本不准备担任何风险的,他也没想要任何叶家的好处,却被拉上贼船。
周鹏在前面主要是起到压低林一走速的作用,他昨天就发现了,如果让林一在前面走,她的走姿会逐渐放大,最后形成身子前倾胳膊半张,大步前行偶尔跳跃突进的座山雕走姿,嚣张中带着一丝莫名的鬼鬼祟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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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种走姿是不能叫程欣看见的。
步子只要放缓,林一的姿势就不会很外放,尤其她脊背挺直,脖颈高抬,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是非常好的贵女仪态,程欣松了口气的同时对林一笑着说:“殿下,过几日就要到苏赫部了,毋忧毋惧,苏赫部不同于克烈部,苏赫阿那汗是雪域难得的贤者,三位王子也……”
程欣的话自己掐断下去了。
虽然不知江骋哪里找来一位端庄美貌的贵女,但世家就是世家,尤其是上品世家,是很难接受某些雪域习俗的。曾有贵女斥其为“禽兽行”,子继父妃,弟娶兄妻,可汗继位,妻其生母之外诸女,桩桩件件,都在把魏人世世代代的儒家正统观念按在地上锤。
林一打量着程欣,看了看江骋,这就是要送给她的优质老年男性吗?怎么说呢,她不是很喜欢。
刚准备开口,周鹏就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这原本是想阻止林一开口,但林一误解了,以为是小男人吃醋,顿时嘎笑了一声。
草原的夏夜蚊虫侵扰不绝,程欣邀请林一来熏艾草,想进一步观察林一能否合格,但林一不怎么喜欢他,想哄周鹏去,摆摆手就拉着周鹏走,一路嘎嘎嘎直叫。
程欣回头,看见江骋的微笑,少年将军一身玄甲齐整。夏夜燥热加上火堆在旁,许多士卒都把披甲解开,从军容整肃变成了一堆散兵游勇,江骋不是不热,他脸上一层薄汗映照俊容,却一丝不苟穿着甲胄。
“江校尉,你要和我讲实话,此女来路可有问题?”程欣皱眉低声,“她……”
远处传来一声嘎嘎大笑,打断程欣未尽之言。
江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低声道:“并无后顾之忧,待婚宴结束,太守即可返程。程公,咱们说明白话,历朝历代嫁过去的公主,您知几分真假?”
程欣没有开口,深深看江骋一眼,往火堆里添一把艾草。
这样聪明的年轻人,可真不像是为了美人冒风险的情痴,人只要有权欲,看起来再温柔情痴,在他这样的官场老手眼里,目的性也是极强的。
没本钱的人想往上爬,要么拉下脸给人做干儿,要么靠给人做女婿,前者招笑,后者招骂,都是名声上的瑕疵,有路的人可不会选这个。
当年江家双虎共镇三关,黑水军战旗所到之处,雪域各部莫敢争锋,统万兜鍪何等威风,他们也没想到,自家的虎子会落到这个地步吧……
程欣不再多想,端起僮仆呈上来的撒了干葱的鸡茸肉丝粥,把那点涌上来的情绪咽下去,只留肉糜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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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余味。
今日话尽了江骋笑容收敛向程欣告辞脸上始终没什么情绪只是黑眸沉沉朝着车驾方向走去。
“哎别笑别笑!大丈夫生来立在人世间打不折的骨头熬不烂的筋这膝盖能值几两钱?可怜那恶霸被我钻了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先前可说的钻一次给一两银兄弟们你们猜那天我钻了多少次?把他脸都钻绿了!”
一个瘦猴脚踏着兜鍪正和几个士卒嚷嚷着似乎很享受这些投来的目光他满脸的得意和沾沾自喜高声叫道:“我韩小六当时就立誓要跟这恶霸斗到底一时的胯下之辱算不得什么——就是可惜呀那狗东西他不认账了!不过没事从此小爷走在街上那恶霸可是躲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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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哄笑起来有个老兵笑得眼泪都出来捂着肚子说:“小六你可真是……”
韩小六更加得意“公主殿下身边的姐姐都给我赏钱呢!小六在这里逗兄弟们一乐大伙儿这么一听……你们你们都别走啊至少一人一把炒米要得的!”
众人顿时四散而逃韩小六咧嘴作势去追忽然看到没跑的老兵脸色剧变随即一阵大力从后心传来他往前扑到在地时顺势滚了两下卸去大半沉重的力道还是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沫。
抬起头是江骋冰冷的脸庞。
瘦猴韩小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出口的只有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爬起来跪伏在地上瘦削的身子颤抖得像风扫过的枯枝落叶。
有来不及跑的也都不敢说话江骋手在刀柄上摩挲数下看着韩小六吐出一口血的样子沉声道:“洛阳禁卫谨言慎行莫叫边卒看笑话……自去医者那里看伤寻周副将领药钱。”
等到江骋走了众人都围上来老兵把韩小六扶起来却见瘦猴少年缓了口气吐出舌尖给他看“老张叔我没事儿我咬了下舌头我装的。”
老兵一噎。
众人之前看他颤抖吐血沫的样子还以为江骋一脚给他踹不行了这下子都忍不住笑骂起来只是声音放低了怕叫人听见。
士卒这边的这点动静没引起林一的注意她逮住了一只黄灰兔子
昨天林一在烤羊摊看见了制作食物的流程要先剥去毛皮划开肚腹取出内脏再涂抹料水上架火烤。
后面的流程她还没学会不过剥皮清理内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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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的事,这里的人没有鸟形,剥皮时使用铜铁器具,是远古文明的标配了。入乡随俗,林一借了周鹏的**,等料理完兔子,一刀劈两半,一半去给了庞家姐妹,一半送给周鹏。
周鹏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几次试图开口,又不知说些什么,有些干巴巴地:“多、多谢……谢殿下赐食。”
林一朝他摆摆手,嘎了一声。
昨天的烤羊很大一只,今天还白吃了两顿糊糊,她觉得这个份量还不够,这里的人都比较柔弱,男人女人都是,所以才要群聚迁徙吧?而且还几次试图阻止她离群,林一很珍惜这种真挚的关心,所以她决定夜里出去捕猎,不叫他们担心自己。
入夜二更,林一鬼鬼祟祟远离驻地,还没走出多远,看到有个矮瘦身影坐在一个草坑里,正在编织着什么。
林一的心顿时柔软下来,听说百鸟先民时期,男性会为雌鸟编织衣物,还有传统的编织节,在她的印象里,男性都是非常心灵手巧的小可爱。
她凑过去看。
韩小六正在专心致志地扎草人。
*
韩公讳六,淮阴人士,家贫。少时父死,母卧病,尝于贩猪时遇恶霸索钱银。不从,即受胯下之辱,谓其少有坚韧,经辱不改其志。
——《史记.韩侯列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那娘们比母狼还凶。...
第8章第8章
【那娘们比母狼还凶。】
月色朗照。
林一的动作非常轻她勾头直凑到韩小六发顶时投下一小片阴影也没有被发觉韩小六只是本能侧了一下手
才低头就看见了一双细缎镶珠的女鞋手里的草人吧嗒一下落地向后瘫坐抬起头才看到饶有兴致低头看他的林一对上那张白皙漂亮的面容。
韩小六吓蒙了也没叫出声好半晌诺诺地道:“小人在此只是……编些小玩意儿是些草蚂蚱之类……贵人小的……”
草人还没成型只是个扎成三角的隐约半身最出格的大约就是那个仿江骋束冠的脑袋但草编粗糙看着并不相像。放在平时韩小六能言善辩早就一大通解释推脱干净了可林一俯瞰着他的视角极其高大夜色下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叫他慌了神整个人身子麻麻的腿在细微痉挛。
这是弱小生物本能对强大生物的畏惧浑身上下每一个血肉单位都在催促他尽快逃离身体已经做好压榨一切潜能换取速度的准备但大脑没有反应过来。
换句魏朝方士的话来说这叫灵性。
林一声音低哑而轻柔“晨安。”
“晨……晨什么?”韩小六懵了看了看周围的夜色他长得不算难看面黄而两颊无肉五官倒有些清秀样子只是看着很小林一不至于对这种半大幼崽起什么心思她这两天见的男人很多了。
林一坐到韩小六身边捡起草人递给他又嘎嘎两声用肢体语言催促他继续编。
大概是夜色比较好贵人看着也没有明显的不喜韩小六一头雾水但还是拿起草编的半人犹豫了一下搭了几根青草拆了草人头冠慢慢地扎成个简易的草编花篮。
最后几扎快要收尾的时候林一忽然站起身韩小六以为是贵人终于不耐烦要走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心里又有些暗暗的失落毕竟……他这辈子还从没和贵人这样靠近过。
林一几步跳跃式突进翅膀从背部正要挣脱衣裳撕裂而出忽然收拢回去伸长脖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堪称放炮的巨吼:“嘎!!!!!”
“嘎嘎!!”
“嘎呜呜~嘎嘎!!嘎!”
……
接二连三的巨吼不断传来。
整个驻地的人和马都被惊醒了也惊动了远处奔袭而来的一伙骑兵。
林一揪起韩小六往回走韩小六维持着一个被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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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的状态,呆滞地看着林一,又看了看自己压根沾不到地的双脚。
不是,怎么回事啊!
江骋是枕盔而眠的,第一个提刀出帐。夏季的雪域多蚊虫,许多士卒睡在帐子里,江骋的麾下兵卒很快完成集结,程欣从玉门带来的步兵略有些疏懒,但也很快披甲归队。林一把韩小六扔掉,抓起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庞十一娘,大声嘎嘎,辅以肢体动作。
庞十一娘一下子就醒了,江骋大步走来,先问巡兵,“发生何事?如何叫嚷这么大声?
巡兵头领呆住了,啊?那么大声是我能叫出来的?我还以为是夜里惊雷了!
庞十一娘听完林一的嘎嘎——好吧主要是看她比划的样子,有点迟疑,林一催促,“嘎嘎嘎!
有一伙敌军过来了,骑着大耳朵毛茸生物,每个人骑一匹带一匹,人数不过千,直奔着我们来的,毛茸生物屁股后头挂着很多血糊糊的人头,是非常凶狠的敌人。
“将、将军……庞十一娘都快要哭了,硬着头皮在林一的催促下开口,“公主说,说有一伙人马在朝着我们逼近,有很多人!
江骋的视线落在女眷处,萧玲珑黑发垂地,衣裳已经换成侍女的形制,只是外头换了里面没有,从没有系拢的外衣下露出一截没来得及打理好的霜色绸料,她正满脸厌烦看着林一和庞十一娘。
林一伸出五根手指,又伸出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已经集结起来的士卒,庞十一娘虽然瑟缩,但又大着胆子说:“公主说,一千人左右的骑兵……
程欣来得最晚,打着哈欠刚过来就听见这话,揉了揉眼睛,询问性看向江骋。
江骋一个眼神过去,几名老兵立刻趴伏下来听地面震荡的动静,士卒们原本低低的交头接耳的声响立刻被按下,良久,有人迟疑地站起来,没说话,只是对江骋摇了摇头。
陆陆续续有老兵站起身,只剩下和韩小六熟识的老张叔还在细听,他最后一个站起身,高声说:“少将军,真的有敌军接近,距离我们大概有五六里路,不少于千人骑兵。
江骋立刻道:“步兵执槊,骑兵上马,备好弓弦,踩灭营火,随我来。
扎营不是胡乱扎的,江骋在入夜前将营地设定在这处草坡下,令女眷工匠等避在地势最低处,弓兵在内,步兵在外,摆开军阵。等了约有一刻,便有明显的马蹄震动声,骑兵如风,转眼便显露全貌。
夜色下先锋打火把,金斧旗帜飘扬,约莫一千人的骑兵奔袭而来,领头的首领似乎很意外江骋这支送嫁的仪仗队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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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足的军阵等待着他,停下马蹄,阴鸷面容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大声呼喊了几句。
程欣也在马上,江骋朝他看来,程欣拧起眉头,“他们说是苏赫部的迎亲队伍,为首的人自称是大王子苏赫铎。”
“劳太守问询,雪域可有深夜迎亲的习俗?”江骋只是冷冷说了一句,手里弓弦已经拉满,对准领头之人的脖颈,箭簇的寒光在夜色下透着一股淬毒的冰寒。
领头的人又是大声嚷嚷几句,似乎是要避免误会,他让身侧的骑兵们都收起弓弦,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又笑又嚷着什么。
程欣和这人对嚷几句,有些无奈地道:“铎王子声称,对未来的妻子很好奇,雪域敬重勇士,也敬重勇士的子孙,请公主出来相见,只要见一面便退兵。”
两军之间的距离颇有分寸,都在弓兵射程之外,而苏赫铎一人策马前进,走到中途又叫嚷起来:“请公主出来相见!堂堂毗伽叶朔的血脉,莫非不敢人前一见吗?”
毗伽是雪域一个大语系的词汇,乃是军功卓著的战将称谓。雪域语系混杂,学起来很不容易,程欣的雪域语只能用来日常交流,不过这话也不必他翻译,这位苏赫铎王子前头嚷嚷那么多句,这一句却是字正腔圆的魏语,还带着洛下音的腔调。
程欣只回了一个音节,就感觉自己的马头被什么拨开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从他和江骋的马之间大步走了出来。
林一站在当中,双臂张开,倘若对面的苏赫铎养过鸡,大约就能看出这个姿势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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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像是护窝的老母鸡。林一冷冷看着对面的敌军,虽然对面都是男性,但别家和自家的能一样吗?虫族可是男性上战场,女性在后方产卵,她难道会怜悯那些虫族的男性吗?
就在林一走出来的那一刻,苏赫铎猛然抬起手腕,袖箭三发对准林一面门发动,箭簇寒光转瞬逼至!
江骋没放下的弓弦陡然抬起,一箭射向苏赫铎,发箭时刻意略微偏移,与此同时叮叮当三声响,林一摸了摸眼皮和脑门,什么玩意儿弹她三下?
林一背对魏军,且夜色弥漫,从江骋这个角度只能看清袖箭发动,不能确定射中与否,但他出箭时就看到林一往前疾奔,料想无碍。
来人肩膀被射中,还有些庆幸好运,他是确定自己射中了的,正要忍痛策马回转。下一秒,一个人影噔噔蹬蹬八步上前。他被一股巨力从马上拽离,抓起来砸地三下,只觉天旋地转,马受惊吓向后要退,又被来人按住马头。
“嘎嘎!”一声熟悉的大吼在耳边震响,苏赫铎耳孔流血,人事不知,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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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骑兵都有些懵,尤其是对面的金斧旗帜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先前来时发现魏朝那边军阵齐备,不是好啃的骨头,王子不是说,骗杀了对面的和亲公主,大家一起跑路吗?
怎么现在好像是……王子快**?
林一牵马提人往回走,江骋在原地没动,程欣下意识地侧开马头把这位勇士让进军阵里,不料林一只是把俘虏扔下。她拍了拍抢来的马,就翻身上马,再次拨开两人,这次她一骑在前,居高临下威慑着对面。
骑在马上,林一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男性喜欢骑马了,坐得高高的吹着夜风,真的很有感觉!
就在对面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林一又伸长脖子嘎嘎两声,这次的嘎嘎比较轻,是一种带着疑问的语气。
静夜里,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张金斧旗帜远远飘扬在夜色里,一个乌眉俊眼的高大雪域将领骂骂咧咧冲阵而来,身后数千骑兵呼喝长啸,裹挟着夏夜的燥热,如同一阵狂风席卷。
“早俺就说,这些克烈部的人阴呐!公主别叫给抢喽,弟兄们紧着跑!”
转瞬到近前,雪域将领一马当前冲到那伙先来的雪域骑兵面前,一刀当啷挥砍而下,折断金斧大旗,揪着一个盔甲壮汉怒喝:“巴特铁木尔,嫩个鳖养的死哪垓去咧?公主嘞?”
盔甲壮汉被勒得翻白眼,有两个人陪着笑来劝,“铎王子,铎王子,我们铁木尔王子只是好奇公主的模样,绝对没有偷偷来抢公主的意思!您松手,松手……看您急得直说魏人的话,咱们也听不懂啊。”
乌眉俊眼的雪域将领一把扔开盔甲壮汉,这才把视线投向一骑当先的林一,夜色下一双流光溢彩的瞳冰冷地盯着他,像利鹰盯着猎物的姿态。
将领愣住,周围人还在劝,“铎王子,您是正经来迎亲的,刚才我们王子被那娘们捉去了,可真不愧是流着毗伽叶朔的血,那娘们比母狼还凶……还要劳您去说说情,叫她放了我们王子才是……”
真正的苏赫铎立在马上,不说话也不动,好半晌才呐呐地道:“俺亲娘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牵女人的手是非常危险的事。...
第9章第9章
【牵女人的手是非常危险的事。】
三方对峙但其实气氛不算凝重魏国这边本就是送嫁而来迎亲的正主又带着大量兵马这仗是打不起来的。
程欣起先十分警惕他虽然没见过苏赫铎但看得出来前头来的骑兵来者不善后头的大股骑兵明显是追踪而来倒也知礼便放下几分戒心。
苏赫铎跳下马来把兵器斜插入马鞍后桥大大咧咧往魏军这里走高声叫道:“昂俺没有不好的意思恁们不要慌!”
程欣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听着也不像雪域的语言只觉得这声像极了叫驴正在拨弄马耳朵的林一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昂?”
苏赫铎咧起嘴巴原本俊朗的五官在这音调的衬托下莫名多了几分憨气他走近几步停在林一马前这次没有用魏人语而是雪域的语言声音放得低了些。
“公主我阿父让我来接亲带了足足三千轻骑这路上您横着走!铁木尔也别放了克烈部正在咱的草场上做客直接带他爹面前!”
程欣有些意外地看了苏赫铎一眼轻声而快速地和江骋翻译了一遍。
林一听不懂苏赫铎也知道林一听不懂翘首盼着程欣这一看就聪明的老官翻译翻译却只见他向着那个魏人将军说话脸上顿时显露几分不满。
江骋深深看了苏赫铎一眼命人收起兵刃。
这会儿三更过半没人有睡意
苏赫铎是从自家部落出发行短途来迎亲带的军粮充足不过大多是些炒米肉干奶疙瘩之类魏军这里好不到哪里去在瓜城补给了一回方便带的只有面饼炒米一个锅一个锅咕嘟嘟冒粥泡。
林一眼巴巴看着她这两天吃过馒头吃过烤羊也喝过炒米炖的军粮粥每一顿滋味都很好现在大伙又开始做饭了今天会吃些什么呢?
霓裳和羽衣带着几个小侍女很快来到林一坐着的车驾边上每人手里一个托盘一荤一素的炖菜一份冷盘两种酱料主食是蒸的桂花馅的甜饼和一小碗稻米饭。
按理这菜不是给林一吃的可昨天江骋和程欣达成共识萧玲珑名义上已经不是公主厨役们精心烹调的餐食总不能端去她面前这样做得太明显。何况人家苏赫部的王子已经到了正目光灼灼看着这边呢。
“殿下这是今天的朝食……”霓裳小心翼翼地铺好毯布自从出了玉门补给较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少萧玲珑每餐都会发脾气她喜欢新鲜的吃食厌恶风干熏干的肉类偏偏每顿都只有这些。
林一拿起勺子说了句“晨安”先喝掉一盅风干鸡汤把里面铺盘底的鸡肉也捞出来吃她已经学会吐骨头了呸呸两下吐骨在地。随后左右开弓抓起桂花蒸饼大嚼素炒的野菜和干煸火腿片搅合搅合拨进嘴里最后甜咸两种酱料拌着稻米饭往肚里倒。
全程不到一刻钟林一连个饱嗝都没有打擦了一下嘴巴眼神非常柔软地看着侍女们再次道:“晨安。”
她把这个词当成一个友好词汇因为周鹏两次笑着这样对她说晨安她和别人这样说时也没有人反应不对说明这是一个很好的词。
霓裳羽衣对视一眼很小心地低声询问:“殿下……饱了吗?”
林一没听懂观望许久的苏赫铎忍不住提着一只刚烤好的羊腿走了过来近前又有些羞涩咕噜了几声雪域的语言把金黄流油的烤羊腿放在林一面前的毯布上然后转身就走。
“嘎吃羊……”林一又说了一句她懂的词汇抓起烤羊腿咔嚓撕咬下一大块肥嫩羊肉。
香气充盈五窍林一美滋滋地闭上眼睛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直到啃干净羊腿肉才恋恋不舍放下要是虫族能有这滋味它们能活成星际天灾?得被追着吃绝!
先前被林一阵擒的巴特铁木尔便是在烤羊残余的香气里逐渐清醒睁眼就看见林一慢条斯理地放下一根啃得反光的羊腿骨惊叫出声:“噫!不可能我明明中了的!”
他说话声音太大惊动苏赫铎苏赫铎几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该死的畜生你中了个甚么?”
巴特铁木尔被这一嘴巴子打得晕头晕脑本来耳朵就被震出血来身上还有箭伤一时压根听不清苏赫铎说了什么只含含糊糊地说些“不可能”“明明射中了”之类的话众人见他惨状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韩小六笑得最大声别人都不笑了他还没收住被老张叔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灰扑扑溜进人群。
苏赫部的骑兵也笑而且是没有任何收敛的笑相比起来巴特铁木尔带来的那群人——早先虽然竖着苏赫部的金斧大旗但实际上他们是克烈部的精骑是跟着大王子巴特铁木尔出来劫掠的。老可汗蔑儿乞拔都四天前出发前往苏赫部既是为了参加苏赫阿那汗的婚礼
夏秋之会适婚男女**一地男子进行游猎比武摔角马球之类的比赛优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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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可以优先邀请心仪女孩“宿夜
这种节日盛会通常只会由大部落举办,小部落没法提供足够的场地是一点,没人会愿意自备干粮赶好几日甚至十几日的路程,只为了参加小型的**,睡几个不合意的对象。且雪域里有百年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大部落举办**期间不得互相攻伐,有违反的,下场往往是雪域除名,保证了繁衍期的绝对安全。
老可汗带的人数多,启程也早,大王子巴特铁木尔本是被安排守家,给他留下的人虽不多,但都是精锐骑兵,老可汗走后,他的心思就活络了。
夏秋**期间不能攻伐雪域任何部落,巴特铁木尔也不愿意犯这种众怒,他率兵出行,先劫了一通魏人边关村落,在回返时意外发现魏朝的和亲公主车队痕迹,心思更加活络,倘若不留痕迹截杀这一行车队,那好处是不可言说的。
谁说就这么巧,遇上来迎亲的苏赫铎,也不知苏赫部是脑子有毛病还是什么,带了足足三千轻骑兵,接个亲哪用得上这么多人!他那会儿迎静宁公主时,可就三五百兵的排场。
总之糊弄苏赫铎那个憨子是很容易的,巴特铁木尔一通恭维又敬酒,灌得苏赫铎七晕八素,入夜撂下苏赫铎一行,连夜准备奔袭杀穿和亲公主车队,至少要杀了公主本人,他名义上在守家,而苏赫铎出来迎亲,公主**,这事还能推在他头上?
可事情咋就不按他设想的来?
巴特铁木尔躺在草地上,手捂着箭伤,耳朵嗡嗡地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反复复盘自己的行动,都没感觉自己哪出了问题,最大的问题大概出在魏人公主这里,他明明中了的!夜色太黑看差了?不可能啊!
雪域的白天很快来临,林一把自己的俘虏拎起来拴在车驾上,她吃了一顿美滋滋的饭菜,又很想出去打猎,但大伙明显是急着迁徙,只能把欠账记下来。她昨天缴获的那匹马很高大,雪白毛茸且听话,而且载重能力不错,林一骑上马,再也不肯坐回车驾。
“公主,此去沿河北上,约莫两个白天的路程,你……你要不要坐我们的车驾?
苏赫铎站在马下,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瞪程欣一眼示意他快翻译,夹着嗓子说:“我们带的是铁勒族的高车,又大又平稳,最适合草原行走,比魏人的车驾中用!
事实上程欣翻译啥林一都听不懂,但苏赫铎说话时会本能辅助一点肢体语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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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处车轮很高的大车。
她摇了摇头骑马很舒服她很愿意骑马坐车不舒服狭窄的空间会让她想起飞舟里度过的十年时光。
源生战士一辈子都是不落地的百鸟帝国的下属星球无数没有一个星球会接受源生战士的飞舟停靠自然公民和源生战士是被严格隔离开的。源生战士只能待在飞舟里待在太空驻军地里永远等待指令永远不停歇奔赴向一个个战场。
真是艹她们鸟爹的蛋。
还是这里的原始文明好天高地阔叫鸟欢喜。林一嘎笑一声捏了捏身下白马的耳朵学着骑兵们策马前行苏赫铎追了几步也翻身上马。
苏赫部的三千骑兵在车队两侧护送随行这是真正的迎亲排场克烈部的千余兵马只能灰溜溜跟在后头不敢做出任何有误会的举动王子还在人家手上当俘虏呢。
两个白天的路程其实是按苏赫骑兵行军速度算的魏朝的车队经常走走停停没那么快但那是要迁就女眷的情况下萧玲珑和江骋两人也经常找借口拖延。现在是林一在前面策马带动整个车队在第三天的傍晚就到了苏赫部附近的乌古斯大河谷虽是傍晚到但清晨时就有快马去部落里报讯。
河谷两岸有许多白色的毡帐牧羊人赶着牛羊饮水有晒得黝黑的妇人在河边淘洗半大的小子抱筐捡牛粪青葱的草原上一团团的牛羊移动与蓝天连成一卷画轴。
苏赫铎似乎很喜欢这情景大声地呼啸起来远远近近立刻有羊叫声回应他林一看得稀奇也跟着大嘎一声。
果然也有羊叫回应。
林一盯着一团团的羊群嘴巴咧得很大她认得羊在烤羊摊看过活羊宰杀不过不认得牛但牛看起来更庞大养这么多一定也是为了吃哒!
过大河谷抵达仆固平原这里的地势更加平坦毡帐更多远远的就见到一片黑帐连营
苏赫铎又忍不住大声呼喝起来很快就有人跟着呼喝穿云裂石般漫卷平原有鼓声随即响起肃穆的连营黑帐内外顿时犹如活了过来一般。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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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天色将暗有侍从添火有青年男女升起篝火歌舞声伴随鼓声欢腾林一看直了眼她大概似乎明白过来这是一种很盛大的欢迎仪式。
三声响鼓过后人群避让开来一骑黑马在前身后骑兵打着火把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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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猎跟随其后,有人握拳抵胸口,高呼:“阿那是永不坠落的日!”
一声呼喝炸进人群,犹如热水进了滚油锅,顿时引来无数行礼呼喊,渐渐从纷乱到齐整。
人群高呼不绝,天色彻底暗下,平原上的火光却聚拢起来,当真如同永不坠落的日光。
黑马上的男人发鬓微霜,眉目极深,他的战马高大,人也高大,直到来到林一面前,朝着她伸出一只手,林一下意识地伸手。
苏赫阿那,苏赫部落人心中永不坠落的太阳,原本是想顺势抱起新娘上马,拎了一下,没拎动。他不动声色地策马靠近,黑马白马并行,举起她的手面对部落的民众。
苏赫部此时到场人数至少五六万,一阵一阵的高呼声不肯丝毫停歇。
直到进了黑帐,苏赫阿那下马,林一仍然坐在马上,眼神直勾勾看着他,尤物!尤物!这样的尤物为什么过来牵着她的手?不知道牵女人的手是非常危险的事吗?难道是想和她嘎嘎嘎吗?
苏赫阿那看着魏人公主年轻的面庞,微微松了一口气。听闻公主只有十五六岁,他很担心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但看起来还好,年轻而不显得幼嫩,只是大约难免有些不情愿,这点任性对他来说是可以接受的范畴。
程欣在后面入帐,连忙想要圆场,但林一自己从马上跳了下来,两步走到苏赫阿那面前,试探性地伸出手。
苏赫阿那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牵起林一的手往大帐里走。
黑帐长宽二十米,高六米以上,穹顶圆盖,地上铺着厚实的狼皮毯。两侧有席地的桌案,帐中早已满座,苏赫阿那带着林一坐上大汗座位,这位置非常大,够林一横躺上去,自然也足够容纳两人,林一不客气和苏赫阿那几乎同时坐了下来。
程欣和江骋等被引到准备好的座位上去,程欣坐得比较近,一落座苏赫阿那就笑着说道:“程兄,你我有五年没见了,今日你算是我的媒人,请饮一盏。”
他说的是雪域语言,程欣有些尴尬,苏赫部的少女为他斟满一盏,程欣其实不胜酒力,但在看到酒水时还是忍不住喟叹一声。
五年前出使一遭,相处三日余,这位可汗便能记得他酒量不好,命人斟的是清甜不醉人的葡萄酒。
程欣痛快饮罢,苏赫阿那又对江骋道:“**双虎,我亦闻名,后生且饮一杯,我看上国俊彦,真是风姿不凡。”
这话不用程欣翻译,苏赫阿那是自己用魏语说出的,稍微有些停顿,但字字句句低沉有力,入耳清晰,江骋稍微愣了一下,起身举杯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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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
两杯酒饮完,立刻有少女端来各色菜肴,先是蒸的牛羊肉,金错铁刀摆在盘边,再是烤鹅、马血肠,羊奶酪等常见食物,瓜果糕点摆得丰盛。江骋厌膻,只取食了几片牛肉。
这一天赶路匆忙,林一没吃多少东西,坐在尤物身边,看向满帐宾客,虽然还是没弄明白她怎么就坐这儿了,但被投喂多了,伸手拿起一块羊奶酪往嘴里塞。
苏赫阿那席间和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说得口舌干燥之际,喝了几杯马奶酒,再端起酒盏时发现自己的桌案几乎空了,仅有一盘堆积起来的各色肉类放在面前,不由深深看了一眼身侧的魏朝公主。
小姑娘家,倒是心宽,也很能吃。
苏赫铎入席不久,憋着一肚子的话想说,等苏赫阿那和宾客说完,这才凑了上来,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雪域语。
“明日宴请拔都可汗再提此事。”苏赫阿那按住长子的肩膀,推他回席。
随后看了眼林一,苏赫阿那喝了一口马奶酒,用低沉的魏语说道:“那是我的长子铎,左席下首是我的次子苏赫忽律,我的三子……”
话到一半,苏赫阿那扫视席间,眉心一跳,但还是一指席末,“苏赫乌苏,他在那。”
林一其实没听懂尤物在说什么,她爱怜地看着苏赫阿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一个无暇美玉似的青年男子正笑着和人说话,身后有个俊秀的少年人小心翼翼扶着他的木制轮椅。
苏赫阿那笑了一声,“是扶着轮椅的那个。”
林一只盯着他看,这尤物为什么笑得这么诱人,她好想和他嘎嘎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你若对嫁我不甘。
第10章第10章
【你若对嫁我不甘。】
入黑帐者不多除了程欣江骋这种随行官员其他人等都不被允许进入黑帐不过招待非常周到。
霓裳羽衣这种侍女和三十多名陪媵从妾被安排在近帐苏赫部的少女头戴花环笑着拉她们入帐分享甜蜜的奶糕和羊油渣。每个人的餐盘里都放了一块烤得金黄滴油的羊肉淡白微黄的乳清是非常好的解腻饮品不多时还有侍从抱进来一筐蒸面饼。
萧玲珑已经两天没吃好也没睡踏实大盘的奶糕和油渣羊肉对她来说是再粗劣不过的吃食别说这些就是黑帐里的炙肉她也看不上倘若这时是她坐在苏赫阿那身侧她大约是一点东西都不肯吃的。
霓裳羽衣到底伺候了萧玲珑数年见她脸色不好本能就想要过去服侍冷不防庞六娘忽然开口“不是说苏赫可汗快五十了吗?刚才看着可真不像和咱们公主很般配呢。”
她的咬字很特殊在“咱们公主”四个字上语气放重嘴角勾起冷笑霓裳和羽衣都僵住了一时不知是过去还是做什么。
萧玲珑看了庞六娘一眼嗤笑一声“苏赫部的求亲国书上写着四十有五了没准过几年就……”
话没说完
萧玲珑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所熟知的只是贵女间的口舌争斗庞六娘再刁钻至多是嘴上尖刻何曾见过这样的直白侮辱她以往气得最狠的时候也就是给侍女一巴掌甚至没见过躲闪。
苏赫部的少女反而狠狠瞪她一眼凶恶道:“看啥!俺哥是可汗亲卫信不信俺立马出去吆喝人?”
萧玲珑一边擦脸一边气得脸色发白到底不敢闹大她只盼着快些离开这粗野蛮荒之地。
庞六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倒上前去拉住苏赫部少女的手笑盈盈说:“好了好了好妹妹你的脾气可真爽利叫人喜欢!我听你说的好像是齐鲁方言你们这地方还有人专门教你们这个?”
“啥是齐鲁?啥是方言?”少女顺手把铁壶放在桌案上跟着庞六娘去她那里坐口中还嚷嚷道:“俺就是看不惯有人说俺们大汗天底下恁是捞不着第二个比他再强的人了!”
庞十一娘轻声细语:“你说的话就叫齐鲁方言我听过那边的商人说话。”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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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愣了一下“俺跟你们不是说一样的话吗?王先生说这就是魏人的话俺学得最拔尖儿!俺最精嘞!”
庞六娘扑哧扑哧直笑算是明白了那个铎王子口音哪来的原来是这雪域部落里还有魏人的先生也是精怪不教官话却教起方言来。
韩小六这些士卒们没有被卸去兵器所以也不能靠近黑帐他们被安排在距离黑帐有一段距离的白羊毛毡帐里。白帐明显新建不久里面只铺了羊皮毯安置了些桌案大盘大盘的蒸羊和烤肉管饱。酒水是均分的一人一壶是滋味很好的马奶酒。
老张叔很珍惜地小口小口抿着酒韩小六一直挺巴结这老兵的。老张叔的名字已经没人知道比他老的兵基本都做下级武官了平时叫他声老张其余有叫老张头的有叫老头儿的韩小六却一直叔啊叔的叫着就为了从老兵这儿掏一些真本事来。
韩小六把自己那壶马奶酒递过去讨好卖乖地道:“老张叔我不喝酒的你替我喝了吧叔你知道的小六头一回来这雪域他们怎么……”
“怎么和大魏传闻的不一样?”老张叔不客气地接过韩小六的酒壶也有些感慨“当兵吃饷很少有动脑子的了看你诚心我给你讲讲?”
韩小六端着一大盘肥滋滋的蒸羊排坐过来听一边听一边啃羊排。
老张叔回忆起自己从军这些年
韩小六嘴里塞满了连连点头含含糊糊地道:“我懂我懂我们大魏人口多兵卒多打起仗来能很快集兵一处雪域兵一击就溃。但是不保本啊他们基本是骑兵一人带两马三马替换我们的骑兵本来就少还没有替马打起来不仅消耗大量粮草在调兵途中雪域兵一打就散一散就跑等我们散了他们又来了!我们的消耗很大啊!”
老张叔压根没听清这瘦猴小子在咧咧啥还在语重心长继续解释道:“你来到苏赫部了亲眼见了他们其实不参与往年的南下劫掠但苏赫部为啥这么有钱?这是因为雪域看着是荒可地广人少人家十万多人能占一大片盐湖和铁矿山放在大魏那都是世家的。世家用来养活自己的私兵朝廷从农民那儿收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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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瓜俩枣,能养活多少卒子?”
“所以啊,人家的兵就硬,你一天三顿吃那点子粮,能比得上人家吃带盐的肉,拿精铁的兵器,还有富余打盔甲的雪域精骑?再大的地,再多的兵也扛不住,所以这就得嫁公主了,朝廷最开始想安抚住克烈部,结果赔了公主又折面子。现在这位公主嫁到苏赫部来,她要是有本事,能叫苏赫部的盐铁和朝廷通商,绕开世家的路子装备听令朝廷的兵马,要是没本事,唉!”
老张叔自认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年轻时是跟着一位儒者游历的,只是后来入了军伍,得罪了纨绔,再也没有升迁的路可走,只能在这儿和个愣头小子叭叭一堆,嗤,他能听懂个啥?倒是肚子快填饱了吧?
韩小六塞了一盘蒸羊肉进肚,看着老张叔醉醺醺趴在桌案上,机灵的眼睛骨碌碌看着外面黑帐的方向,啃了一口厚实的麦饼,蘸了一点石蜜。
少年咽下麦饼,喝了一口剩余的马奶酒。
苏赫阿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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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过通商的问题,名义上他是主动求亲上国,实际上这是一年前就和他通过气的,上国许嫁玲珑公主,意图打开商路,从他这里开一条盐铁线。
他当时搁置下来了,不过今年气候古怪,苏赫阿那不甚放心,苏赫部有两条主要商路,一条是汪古部以粮换盐加少部分铁器,一条是魏朝穆家商队,纯换盐,前者带来的粮少,后者只愿意贩一些绢帛香料瓷器茶叶等,花里胡哨的商品苏赫阿那不在意,穆家商队的主要货物是茶叶。他想要从朝廷这里弄一些粮食,才答应和亲,雪域不是年年有灾,这属于一次性买卖。
至于和亲公主的喜悲,残忍一些来说,他与魏朝皇帝都不放在心上,苏赫部十二万人外加铁勒族兀鲁族两个附属部族四五万之数,作为可汗,他要保证这些人好年景时在篝火旁歌舞欢笑,雪灾荒旱时家有余粮,能喝上一碗奶渣汤。
少年时举斧**,青年时游战雪域打下赫赫威名,占了最好的草场矿山和盐湖,如今四十近五,已经是盛年的尾巴了,苏赫阿那开始殚精竭虑,想为他的部民谋一个安定的生活。
可人力有尽时,如何能得呢?
苏赫阿那饮尽杯中酒,看了一眼正在和壮士角抵的长子,和从侍嘀嘀咕咕说着话的二子,鞍前马后服侍魏人先生的幼子,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外界的纷纷扰扰,全都不在林一心里,她吃饱喝足就在观察苏赫阿那,黑发半卷,两鬓微白,尤物!眉浓而烈,灰蓝瞳孔,尤物!高鼻唇薄,骨相极佳,尤物!
往下看胸膛,黑衣贴身,勾勒出饱满起伏的轮廓,腰带仿佛是一种动物皮的质地,染作黑色,那腰那腿,看着就很带劲,尤物!
宴罢,苏赫阿那亲送程欣出帐,又命二王子苏赫忽律送程欣往安排好的帐中安置,其他客人也都一一安置好,返回时看到上国公主歪在可汗大座上,这位置本就有些居高临下的抬高式设计,他自己坐着时没发现,换了个视角看公主高坐,好笑的同时也忍不住赞叹。
上国人物,确有不凡,公主身居高位,看着倒是非常……合适。
林一看到众人散去,又看到尤物一人折返,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脑海里无数虚拟毒鸟食文本不住翻腾,虽然这两天她见过很多男人了,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独处(?)的时候呢,男人都是很羞涩的,现在尤物一个人回来找她……
苏赫阿那一步步走近可汗大座,现在居高临下的人成了他,看着少女仰头望着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公主,我已经是做你父亲的年纪了,我的三个儿子都适龄,你若对嫁我不甘,除了名义,苏赫阿那容许你自己选择未来的丈夫。”
林一盯着他靠近的身体,终于忍不住摸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女人一定要表现得很威猛。...
第11章第11章
【女人一定要表现得很威猛。】
摸了一下,接着是几下,苏赫阿那愣神的当口,就被林一掀翻,一把按在可汗大座上。
可汗大座是非常宽敞的,苏赫阿那有时候累了也会侧卧,手腕支撑着头,这是一种比较省力的方式。
但他从来没有过整个人躺在大座上,抬眼就对上黑帐穹顶的视角。被按在大座柔软的狼褥子上,苏赫阿那的第一反应是遇到敌袭了,他曾经有过和熊生死搏杀的经历,他少年武勇,那种拼尽全力也无法抵抗的力道此生也就体会过一次。
现在是第二次了,苏赫阿那不愿意一直挣扎,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显得太过狼狈。看着俯身凑近的少女,他伸手推了一下,语气仍然保持先前的沉稳,“公主,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你认可这份联姻的责任,不愿意任性为之,但是……婚仪还未完成,至少要到明日。”
林一不知道尤物的薄唇开开合合是在说什么,她埋在苏赫阿那的颈窝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是一通乱亲。
理论终究是理论,虽然脑子里想过无数回嘎嘎男人的事,真到了实战也是爪忙喙乱,林一克制着自己收拢着力道,还是把苏赫阿那的嘴唇亲肿了,脸上也有一些印痕,就在她准备扒开男人黑衣的时候,慢慢地停下手,小心翼翼地问:“不、舒服?不、愿意?”
她这些天是从庞十一娘那里学了些简单的日常交流词汇的,只是还听不懂长句。
苏赫阿那灰蓝瞳孔蒙着些许湿气,本是有些怒意的,但对上这种小心翼翼的神态,心中不由一叹。
自中原洛都远道而来,来到雪域荒蛮之地,又有克烈部静宁公主之事在前,这位玲珑公主想来心中惶恐,只能通过抓住男人的方式来让自己适应生存,虽然手段过于浅显,但作为一个成熟得可以做她父亲的男子,实在不应苛责她。
苏赫阿那起身,还扶了林一一把,语气沉稳严肃,“夫妻之事,应当两厢情愿,等明日完成婚仪,公主还愿意行此鸳盟,苏赫阿那不会推辞。”
他说这么多字,林一只听懂了个不字,顿时失落下来。
夜色已深,林一被带到临时的客帐里休息,苏赫部的少女用鲜花装饰她的帐子,床是木制的,甚至还有一些魏制的雕花样子,可见用心。
鸟类睡觉都不怎么挑地方,何况布置用心窝又暖,林一躺在床没多久就歪头睡了过去,睡得很香。
这一夜魏朝使团大部分人都没睡着,韩小六吃多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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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后半夜直窜稀,拉得人都虚脱了,惹得一个帐的魏卒都没睡踏实,不乏有骂他的。萧玲珑和霓裳羽衣几个侍女睡一个帐,都是知晓她身份的人。因为被泼乳清的事,等苏赫部的少女们离开后,她发了好久的脾气才止住。
庞六娘和庞十一娘是和陪媵从妾们住一起,大约是分不清这些女子的身份,苏赫部的安排比较粗糙,五个人睡一个小帐,十个人能睡一个大帐,庞家姐妹选了大帐,一群人睡在一起倒是安心些。
次日天明,霓裳羽衣进帐服侍林一穿戴,刚套了一件就犯了大难——从魏朝带来的完婚大礼服,和林一的身段不能说是完全不匹配,只能说是大人穿小孩衣裳。
林一的个头非常高,这一点差别在替婚时并不打紧,苏赫部又不知道公主该是多高多矮,只是先前还没人想到公主婚服这事上,现在可完蛋了。衣裳大了可以掐腰裁剪,使团里有专门的裁缝,可小了就是真小了,就算婚服本身是做了延长裙摆的设计,可胸腹腰腿这些尺寸没一个能对上就很要命。
尤其是腰,霓裳掐腰比对时都懵了,谁家的贵女从小不束腰?哪有这样的铁板一块的腰身?拿了最紧的束腰来勒,也没法往里勒一寸,好像那不是柔软的肚腹,是一块细绸包着精铁。
昨天泼萧玲珑一壶乳清的苏赫部少女阿依带着两个年长些的女侍进来,询问道:“咋还不给公主穿衣裳?要到了时间嘞。
霓裳把婚服往手里收了收,脸色发白,勉强笑道:“公主……路上圆润了许多。
“发胖嘞?木事木事!阿依小麦色的脸庞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俺们备了婚服,还怕公主不肯穿!现下好嘞,俺们不知道公主尺寸,往大了做的,做了十来件高矮胖瘦不一样的,管保穿得上!
苏赫部准备的婚服也是绸缎的料子,没有特别精细的绣工,但点缀了许多雪域特产的宝石,林一喜欢这种款式,比霓裳羽衣拿来的层层叠叠的婚服好得多,仅有内外两件,穿起来不那么束缚人。
正常的可汗大婚有非常多的繁琐仪式,尤其是祭神环节,献牲取血,滴血入酒,萨满饮血酒沟通天地人神,取羊骨灼烧占卜婚姻未来,但比较尴尬的是……苏赫部没有萨满。
萨满的起源非常早,当早期人类还在石器时代,就有了宣称能沟通天地的巫觋,萨满就是雪域人的完整巫觋传承,而几乎所有的雪域部族都有萨满教崇拜。
苏赫部作为新兴的大部落,本该请一位有威望的大萨满坐镇,有不少萨满地位仅次于部落之主,是一个部落重要的组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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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但苏赫阿那本身起义就曾斩杀萨满后来的可汗登基仪式上又没有使用重要的人牲祭天让许多萨满为之不满认为苏赫阿那不会长久。
苏赫阿那曾有两位妻子第一个妻子是他少年时娶的同族遗孀为他生下长子苏赫铎那时他疲于征战成婚不久就因一场疫病失去了妻子那时自然也没什么婚仪。娶第二任妻子时苏赫阿那已经建立部落娶的是克烈部拔都可汗的亲妹因为克烈部公主地位尊贵于刚刚建立部落还没有太多人口的苏赫阿那所以是克烈部的大萨满主持了婚仪。
到今日迎娶魏朝公主苏赫阿那的身份又不同这一回是借用了下属部族铁勒族的萨满萨满只是萨满而不是大萨满所以对于许多雪域部落来说这场婚仪仍然和当初苏赫阿那自立可汗时那样是不合理法的。
不过林一感觉很新奇她盯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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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插满鸟羽的萨满又唱又跳忍不住嘿嘿出声早上的时候十一娘和她比划说明啦!今天是她和尤物的婚礼婚礼!
尤物一定很喜欢她所以昨天见了一面就要和她结婚!这个星球的婚礼和她所认知中的婚礼是差不多的完成之后就她就会合法拥有一个男人!还是一看就让鸟想要嘎嘎嘎的绝代尤物!
此时萨满正吟唱到“若天不假年岁此妇转婚吾子敬告天地神灵”魏朝这边能听懂的人不多但脸色都不大好看。
雪域历来有收继婚之俗和魏人讲究的君臣父子兄弟伦理纲常完全不符却也自有一套运行逻辑:父兄死叔伯死则子弟从侄可以娶后母嫂嫂叔伯母而尊者不得下淫。
是说小辈可以娶长辈的妻妾长辈不得收用小辈的遗孀基于的是繁衍需求而非礼仪道德年长的妇人配给年轻的男子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生育和供养。长辈不得沾手小辈遗孀也是这个道理年老的人对生育没什么作用了有繁衍机会不得与年轻人相争。
萨满唱完三位王子便来跪拜后母也是在天神面前表示标记。
程欣忍不住以袖遮面不敢去看林一喜气洋洋的脸
婚仪完成大半苏赫阿那走到金坛前伸手舀一杯血酒血酒腥臊他递给林一低声道:“公主饮尽若有不适就含一会儿待进帐再吐掉。”
林一接过杯盏咕嘟一口就喝干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苏赫阿那她其实没听懂在说啥给啥喝啥非常老实。
苏赫阿那也饮了一杯血酒萨满敲响铜钟以示婚仪完成。
此时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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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早,正逢夏秋**,直到进了黑帐,外间的歌舞欢腾之声还是不绝于耳,年轻人们拉绳立桩圈场地,自发进行角抵摔跤等比赛,继续昨日未完的“宿夜”大比。
黑帐内摆下的宴席比昨日还要丰盛三分,除去昨日的蒸烤羊肉,乳酪制品,各色鲜果,还新添了些炙驼峰,烤马肉等吃食。
这次坐在客席上首的可就不是程欣了,而是一位眼神犹如苍鹰般锐利的老者,克烈部拔都可汗。他的坐席两侧是一男一女,一个样貌平实端正的青年,一个长得颇有精神气的少女,是克烈部的二王子和小公主。
少女眼眶微红盯着对面的席位,苏赫部二王子苏赫忽律假装没看见她,咕嘟嘟直饮酒。
林一哐哧哐哧往嘴里直倒肉,几乎已经不是在吃肉,而是在喝肉,她大概明白今天晚上可能有一场鏖战,女人在这方面一定要表现得很威猛,她一定要给尤物最强大的体验,让他再也离不开她。
苏赫阿那没注意她,而是很客气地对拔都可汗解释原委,最后道:“巴特铁木尔这孩子性情我是知道的,若无人挑唆,做不出这样的事。往年,克烈部南下也是挑了时辰祭过天地的,如今正逢夏秋之会,坏了雪域的规矩,拔都阿兄,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克烈老可汗声如豺狼,只道:“杀随二百,鞭七,我亲自执鞭。”
苏赫阿那敬酒一杯,示意长子去把巴特铁木尔带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接下来是男人的事。...
第12章第12章
【接下来是男人的事。】
雪域部落大都有很久远的历史,早在魏朝建国之前,克烈部的先祖就是大部族之主,而更北方的“圣湖塔塔尔部更是雪域数千年来的活历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是可汗换了几个姓。
克烈部是没有换过可汗姓氏的,初代蔑儿乞被称为“劫掠者
而在雪域部落,克烈部的名声就要好了太多,他们带来大量的粮食和奴隶,鼓动中小部落跟着他们干。每年出去一些青壮,虽然有些回不来,但劫掠带来的暴利让许多部落都心甘情愿,而损失大量青壮的中小部落又会被克烈部收拢,形成一个循环。在苏赫阿那异军突起的这些年,克烈部也是难得的能够维持霸主地位的大部落。
克烈部年年组织南下劫掠,收拢人口,塔塔尔部守着圣湖,能养活大量人口和骑兵,具有天然优势,这都是大部落不可撼动的地基。
但此刻魏人眼中的刽子手,拔都老可汗看起来有些苍老疲惫,看着遍体鳞伤的儿子被拖死狗一样拖进黑帐里,只是略微抽搐了几下手指,就从侍从手里接过长鞭,几步走上前,一鞭就把儿子的背部鞭得皮开肉绽。
巴特铁木尔惨嚎一声,面部扭曲,“阿父!假如是二弟,你会鞭打他吗?你的心叫魏女给蒙蔽了!你不认塔塔尔的母狼为你生下的长子,心里就只有那两个魏女下的贱种吗?
拔都可汗脸色阴鸷,再度鞭下!
“我有什么错!苏赫阿那的心根本不在结盟上!他想要左右逢源,他想娶魏朝公主!他是**的奴隶蒙蔽勇士生下的杂种,他根本不是我们雪域人!
巴特铁木尔凶戾地咆哮着,这几天的俘虏日子已经快把他折磨疯了,鞭打只是折磨他的躯体,杀随是在剪去他的羽翼。他知道,**掉的二百随从里,一定全都是他母亲留下的塔塔尔部亲随,而不会是克烈部的人,有了**随的经历在前,他再也招募不到勇士入帐了!
拔都可汗不知是不是老了,鞭到后面力道便轻了些,还剩下三鞭,当着苏赫阿那的面,他掷鞭在地,示意一名克烈部的勇士接替。
勇士上前,连鞭三下,巴特铁木尔这下是没有嚎叫的力气了,像一条死狗趴在地毯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
苏赫阿那叹了口气,对入席坐下的拔都可汗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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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铁木尔年纪还小,这番惩戒也就算过去了,他的本性不坏,如今却这样仇恨兄弟,仇恨于我,拔都阿兄,你有些疏于管教了。”
拔都可汗面部如同巴特铁木尔那样抽搐了几下,豺狼似的声音响起,“这趟回去,我会把他带在身边。”
苏赫阿那点到即止,又命人奏乐擂鼓,少年少女头戴花环,歌舞入帐,将先前的血腥一幕压了下去。
林一也吃饱了。
她知道自己听不懂,所以也不管自己的俘虏为啥被叫来打了一顿,眼睛只盯着苏赫阿那看,又不是什么很漂亮的男性,打就打了呗,而且她现在还记着那些拴在马后的人头。
杀随是在黑帐外进行的,二百个青壮勇士被砍掉脑袋,临死前不乏有咒骂哭嚎的,骂巴特铁木尔或是拔都可汗的还好,有骂苏赫阿那的,就是最不敢看**的小孩子,都要抓一把牛粪蛋砸过去!
江骋今日不在席间,由副将周鹏列席替代,他正和萧玲珑一起坐在草坡上。一路来他们像这样独处的时候很多,萧玲珑昨日在帐子里大发脾气,对着江骋却一句抱怨也没有,只是静静靠着他的肩膀,询问还有多久才能离开。
“今日婚仪已毕,正逢雪域夏秋**,庆典应该会持续几昼夜,如果急着离开,最早明日告辞,后日启程。”
江骋没说这样其实不够体面,魏朝这样恨嫁公主,原本也没什么体面,是非之地久留无益。他虽然想要观察苏赫部的内部情况,但显然那位可汗忙中不乱,也在防备于他们,这两天摆在明面上的人只是一些普通牧民,他想要看到更多东西是不可能的。
萧玲珑很喜悦,把头又靠在江骋胸膛上,“快带我离开这里吧,鸿羽哥哥。”
最后的尾音放得很轻,像是少女的情丝。
宴席散后,林一也把声音放得很轻柔,像被掐着脖子的鸭叫,她眼神很柔软地看着尤物,“小女玲珑,远道来此,再无依靠,蒙君不弃,愿承君泽。”
话是霓裳教的,林一记性是非常好的,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从比划来看,这话是邀请尤物睡觉的,所以她果断选择在床边说,刚说完,就见尤物薄唇叭叭说了一大通话。
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只是本能判断这大约是拒绝和她睡觉的意思。
林一再次试探着道:“蒙君不弃,愿承君泽?”
苏赫阿那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是那种看重女色之人,除了两任妻子便没有碰过女人,前者相处短暂,后者处处掣肘,只能算是一种联姻选择。如今和年龄相差过大的少女同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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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同样令他觉得不适,他并不是那等自己年老便喜爱摧折少女的恶人,昨日也是真心实意想将公主配于自己更加年轻的儿子。
林一看着尤物皱眉,便有些失落下来,昨天也是这样,是不喜欢她吗?不喜欢为什么要办婚礼呢?
苏赫阿那终于下了决定——他准备离开帐子,冷不防被人从后面扯住皮质腰带,昨日那熟悉的熊搏之力再度袭来。
……差点忘记了,这小姑娘又能吃又力大,刚才席间一直在吃,却是把这点力气全都用在了他身上。
可汗大帐不是林一昨天睡的那种客帐,是和大座一样非常宽敞的,林一最初只是不大甘心,至少像昨天那样亲亲抱抱占点便宜,但是!尤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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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并不强烈,反而有一种半推半就的意思,这极大的鼓舞了林一,她几乎是颤抖着扒掉了那层裹着尤物的黑衣。
苏赫阿那的拒绝其实挺强烈的,也没有半点推就的意思,只是他被巨力压制得无法反抗,再加上的确很久没有过这种事了,即便是非常粗鲁的撩拨,也起了一点反应。
看着林一颤抖着手来解他的衣裳,苏赫阿那不由再次叹了一口气,他今日叹气的次数足够多,但心中的确也无奈,他是足可做公主父亲的年纪,只是小姑娘家已经这样坚决表明立场,难道他还要不言不动,让她如**般羞耻地来取悦自己吗?
苏赫阿那轻拍了拍林一的肩膀,示意放开压制,林一以为今天的便宜占到这里为止,恋恋不舍地松开,下一秒天旋地转,背部靠床。
“公主的心意,我已经明白,接下来是男人的事,你不必为难。”苏赫阿那语气低沉而温柔,半长的黑卷发垂落下来,丝丝缕缕搭在林一肩头,灰蓝眼睛静静注视着着颤抖的公主。
林一躺在床上,震撼地地看着尤物主动坐在自己身上,单手抽离腰带。
她不知该说什么,但也知道不应该嘎嘎,于是重复了霓裳教她的话,眼神很柔软地看着苏赫阿那:“愿承君泽。”
苏赫阿那俯身吻她。
……
这一夜不知是怎么过去的,林一贪婪而凶狠,只装乖了一点点时间,便暴露恶鸟本性。啃肉吮皮,拆骨吸髓,还非常具有开放性,不局限于床榻这点天地,如果不是后面苏赫阿那抓住床柱不肯动弹,她差点要把战场扩大到帐外。
总之是非常酣畅淋漓的一场搏杀,苏赫阿那多年不曾宣泄,林一从流水线出厂就没沾过荤腥,两下激战,直到天明。
苏赫阿那力尽时姿势早已变动不知几回,又回到了最初被压制的状态,灰蓝眼睛里泛起薄雾时渐渐关合,大约是疲惫太过,他仿佛见到一双五彩斑斓的羽翼自这如狼似虎的公主背后舒展开来。
不是错觉,林一伸展翅膀嘎嘎大叫一声,下一刻又收拢回去,翻身躺在苏赫阿那身边,缓了会儿,很爱怜地给他把被褥盖起来了。
林一现在非常想出去开一把飞舟,创死几个虫族,又本能想要守窝,守着自己的男人。
心中的一腔爱火无法宣泄,林一在床上蹦跶了几个来回,又心满意足躺了回去,把苏赫阿那抱进怀里,两人的身高尺寸相差无几,抱起来也非常非常契合。
虚拟毒鸟食里说,雌鸟是有贤者时间的,林一从前没体会过,现在体会到了。她脑子里第一次非常平和宁静,甚至有种想和百鸟帝国那帮虫养的杂种和解的温柔,她拢起苏赫阿那的披散黑卷发,唇瓣贴在冰凉发丝上。
这里是我的家了,你是我的男人。
林一把苏赫阿那摆弄几下,胳膊伸展,形成一个羽翼庇护的姿势,让苏赫阿那枕着她宽阔的胸膛,美滋滋地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魏女柔如水。
第13章第13章
【魏女柔如水。】
苏赫部的小王子苏赫乌苏每天的生活非常规律他刚满十六岁母亲在生他的那一年去世也因此同母的兄长苏赫忽律对他非常敌视兄弟二人一年到头说不了几次话。
长兄铎和他异母每逢想要亲近这个哥哥二哥忽律就会跳出来阴惨惨地瞪着他令小王子心生畏怯。
阿父却是很好的但是阿父很忙最近这两年部落里不怎么打仗了但阿父更忙了每天就只有早晨能见上一面。因为昨日娶了新妇的关系乌苏早上起床就忽然很想去拜见一下父亲。
出了白羊帐——苏赫部三个王子就只有乌苏住的是白羊帐因为他没有任何职务在身。但他是三个王子里唯一雇了幕僚的对!就是魏人高官经常养的那个幕僚……嗯或者是谋士一类的对称呼这一项王先生总是很含糊。
乌苏撒着欢来到王先生的帐子前很乖巧地用雪域语隔帐询问:“先生今日朝食想吃什么?我去拿给你。”
是的甚至不是现做因为苏赫部实在没有专供王室的一套人手黑帐内外都是一勺烩的羊肉每日管够区别只在于想吃蒸吃烤。
帐子里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呼应“两份肚包肉一壶奶茶。”
乌苏很高兴地离开了没多久又噔噔噔跑回来端着一个大托盘除了王先生要的那些他还特意多带了一碗荠菜粥。小心翼翼掀开帐子入内把朝食一一放在桌上回头就看见一个光华无双的男子侧卧在床那令人心折的君子气度实在是……
王澈打了个哈欠开口就很正宗的齐鲁方言“俺不喜见素滴下回白捎了昂!”
乌苏犹犹豫豫地说:“恁成天价吃肉容易解不出来。”
王澈摆手他在魏朝吃素就算了来了雪域还吃素这不白来了吗!
总之服侍了先生从床上起身挪到轮椅上乌苏很是心疼听闻先生是魏朝流放的罪族世家子弟因为来时赶上暴风雪两条腿就此冻坏了据说捡到先生时先生是在雪地里爬行的即便如今已经数年过去他还是会觉得心疼。
也许腿瘸之后就开始自暴自弃王澈的生活习惯很不好每天吃了朝食继续睡睡到下午才起身除了教教人说魏语什么事情都不干……当然了乌苏绝对不会觉得自家先生有哪里不好了怪只能怪那些害了先生的人。
王澈吃完朝食倒头就睡乌苏亲手收拾了餐盘出门这才打理了一下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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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拜见父亲他非常喜欢魏人的儒学平素也以小君子自居。
可汗大帐外有巡逻勇士平时大帐帘门是敞开的今天却紧紧闭着乌苏想要上前一个小麦肤色笑起来脸侧有个单酒窝的可汗亲卫拦住他“乌苏王子大汗还没起呢。”
乌苏愣了一下“是昨天婚仪太疲惫了吗?怎么这时……”
亲卫朝他挤了挤眼睛乌苏很关切地询问:“阿克你眼睛怎么了?怎么抽搐得这么厉害?”
亲卫阿克故作为难然后凑近小王子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通话。
小王子呆住了整个脸上浮现出大片红晕然后转身就跑。其他亲卫便忍不住责怪阿克“三王子还小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十六岁了放在魏朝都可以娶媳妇了只是听两句能怎么的?”阿克挠了挠盔甲底下“要我说乌苏王子就该亲近亲近好姑娘了整天跟在魏人先生身边像个小书童一样哪里像……”
众亲卫都不再说话了是啊三王子这样的小羊可真是雪域上的稀奇物种。
天将近午可汗大帐的帘子才被掀开昨日的黑衣被撕得很惨苏赫阿那换了身靛蓝间红的衣裳出门亲卫们都以为公主还在帐中苏赫阿那则以为林一出门较早他并不是那种事事都要管的丈夫也没有询问亲卫。
其实林一醒得很早她悄无声息离开苏赫部落的聚居地之后就咔咔一顿变形以鸟形出去捕猎抓了三只鹿两只羚羊和几只兔子又人身折返回去路上见到苏赫铎向他借了大车把猎物往回拉。
五头大型猎物里有三头是准备送给魏朝使团的周鹏一只鹿
剩下两头鹿……嘎嘎当然是她和尤物两个人吃!林一已经接受了鸟身缺乏营养液维持以后大概可能很少会放出来的事实回来的路上还有些忧虑。
但这个星球上并没有虫族那样逆天的敌人存在她看到雪域上有几种大型捕猎者准备下次有空时人身徒手去搏杀试试看打不过也没事大鸟最厉害的是机动性翅膀一拍就可以飞走!
送完猎物回来林一就不要大车了扛着两只鹿和一串兔子往回走苏赫铎一直跟着也是像尤物那样叭叭个不停林一听不太懂只能听出几个“厉害”“公主”等词汇。
她沉着地点点头知道公主是指她厉害是夸她的意思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
林一在黑帐里转悠了一圈,看到尤物在昨天的宴客黑帐里坐着,程欣在客席上首,她把两只鹿卸货在毯子上,兔子随手扔在程欣的桌子上,就大步往上走,坐到可汗大座上,和尤物肩并肩了。
程欣略有些惊讶,不过很客气地笑着恭维,“我朝公主家学渊源,爱好游猎骑射,看来也颇能适应雪域,如此程某也能放心回去了。”
苏赫阿那看了一眼林一,想起昨夜种种,立刻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林一的手,很沉稳地对程欣道:“尊客急着离开,想来不用客套挽留,这趟联姻的目的,程太守应当知晓。如今加上历来储备的量,铁器已经足备,盐尚有些开采不足,铁器可带走三成,魏朝这里须得送五成粮来,我再交易一半的盐,如此循序交易。”
程欣点头,又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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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明知上头急着要,我泱泱大国岂能赖账,如何这样谨慎小心?”
苏赫阿那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程欣自己打了个圆场过去了,苏赫阿那又道:“我会与拔都可汗盟约,交易途中不会有沿途劫掠侵扰,也希望上国不要以霉坏陈粮充数,苏赫部立足雪域不久,不曾南下掠过魏关,今年草原气候异常,倘若我用相同的盐铁储备去与克烈部换粮……太守也知,那价是会高许多的。”
程欣叹了口气,再三保证粮食不会有问题,这才告辞离去。
这样大批量的盐铁粮交易自然不是由使团完成,而是会有专门的运输队伍自边关出发来往运粮,还要配备足够的人手,可不要觉得天子运粮就没人敢劫,有的地段世家黑着呢!
忙完正事,苏赫阿那揉了揉眉心,对林一道:“使团明日就要离开了,公主不去看看吗?”
林一听不懂,只是看着他笑。
苏赫阿那叹了一口气,除了帐子里很野之外,这位魏朝公主白天看起来还是很温柔贤淑,以夫为天的。他听闻过魏女柔如水的说法,从不曾尝试过,现在却莫名多了个小鸟依人的妻子……罢了,慢慢适应吧。
次日天明,林一睡得有些迟了,困倦倒是不困倦,只是尤物在怀,鸟窝温暖,她磨磨蹭蹭一点都不想早起。
魏朝使团离开时,替马上拴着一只活鹿的周鹏频频回头,却没有等来一场告别,看了眼和江骋同骑一匹马的萧玲珑,喂给身侧活鹿一把草,抬头看了一眼雪域湛蓝的天空。
萧玲珑枕着情郎的胸口,嘴角上扬,也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雪域黑帐,梦魇近在咫尺,而她得以全身而退。
江骋想着别的事。
车驾里的程欣算着这分批交易的沿途损耗,算到头秃。
不过这些人和事对林一来说,都将告一段落了。
……也有没能告辞的。
韩小六呆呆躺在白羊毡帐里,和两个同样起不来身的小卒一起被扔下了,他从军不久,是因为比较会溜须拍马,才能抓住一个很恰好的机会,进了洛阳禁军的选拔名单。
洛阳禁军的待遇极好,但他要攒钱寄回家中给母亲看病,很少吃得到荤腥,来到雪域就赶上大宴,忍不住馋嘴多吃了些,当夜窜稀跑肚。
但羊肉实在太香了,第二天不怎么拉稀,韩小六忍不住又吃了一顿羊肉,然后就开始上吐下泻。按理他这个年纪是熬得过去的,几天就能自己好了,可没想到使团那么急着走,就把他和另外两个症状差不多的给扔在这里了。
韩小六的眼泪从两侧眼角流下来,雪域茫茫,离他江淮老家不知几千上**,被扔在这里几乎是回不去了。可怜他的老母再也见不到她的乖儿,他又没死,老母还拿不到抚恤。
艹江骋全家老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学《女诫》。
第14章第14章
【学《女诫》。】
魏朝使团离开后,霓裳和羽衣两个大侍女开始统筹人手,连带三十陪媵从妾在内,留下来的魏人约莫有二百之数,这个数字看着不少,实际上二百来个人够做什么的?还没有黑帐一列巡逻骑兵多。
一些工匠下役是不担心的,老天爷不饿手艺人,雪域再荒蛮,生病要不要大夫?木匠活要不要做?绣活缺不缺人手?就算顿顿吃羊,会一羊十八烧的厨役也是大灶台的能手,事实上刚来第一天,一行六个厨役带仨徒弟就已经到苏赫部的大灶上工去了,非常自觉。
其实萧玲珑是带了从小陪伴她的掌事姑姑上路的,可惜,还没出玉门关就病**。霓裳和羽衣两个大侍女,一个二十二,一个二十,在皇宫里算是老人了,但还是没怎么担过事。首先叫替嫁这么大的事吓破了胆子,然后萧玲珑离开,给她俩留了个不会说人话的。
可不会说人话不要紧,就这两天的观察来看,这位只会嘎嘎的主儿把苏赫大汗服侍得很好。
两个大侍女对萧玲珑是有一些怨恨的,虽然不是打小服侍,但也相伴数年,平时伺候那么精心,临走却也没有带她们。两人如今不过桃李年华,正是年轻貌美,就这样葬送在蛮荒之地,以后大约就是穿羊皮吃马肉地过活着了。
霓裳羽衣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把假公主当**子,至少苏赫大汗的态度很好,不似那种会突然翻脸的恶人,她们得拿出一些真本事来教一教假公主如何讨好男人,将得宠的日子延长得更久一些。
首先要教会她语言和文字。
林一正在喝奶茶,她不是那种魏家贵女品茗的姿态,而是端着碗吨吨吨往下灌,喝饱了还得打个嗝。
雪域的奶茶是咸口的,牛乳里放了盐和茶叶一起煮开,看起来是浅褐色液体,泛着些奶腥气和茶香。反正魏人这边没几个喝得惯,林一是不嫌弃的,她天然就很喜欢脂肪和维生素。
霓裳羽衣两人带着一册《女诫》进来,作为贵女的启蒙课本,《女诫》是霓裳羽衣两个能想到最适合用来教学的东西了,自从林一学完《急就篇》,认得了一些简单常用字,两人就开始为她精讲女诫。
林一很熟悉这一套,她没说等霓裳羽衣走后不久,庞家姐妹也会来给她上语言课,只不过她的进度比较慢,洛下音对她粗糙的鸭子嗓不够友好,反倒是那个叫阿依的小姑娘从来没教过她,她却不自觉学会了一些日常用语。
“殿下,我们昨天学了女诫中卑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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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现在重新读一遍文字然后羽衣给您讲解一遍最后是默写。”霓裳用非常耐心的语气哄孩子似的说话。
林一很慎重地点点头。
不要以为源生战士是战争机器就拥有很好的智力
没有芯片辅助林一的学习完全是依靠本身的智力好在她记性很好立刻复述起昨天的教学内容:“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劳主执勤也……”
羽衣认真听完然后慢慢地讲解道:“古人说生了女儿三天后就要放置其在床下让女儿玩砖瓦告诉先祖这是因为要女儿生来明白自己的卑弱是居于人下的。生来弄瓦是因为女子的一生都要习惯劳作承担妇责。”
林一非常认同地点点头嘎嘎几声辅以自己的理解:“女人生下来不用睡床就要玩砖头瓦片女人和男人不一样男人是娇贵的女人需要扛得起男人以劳作来养活自己的男人从小就要培养女人强大的心性。”
霓裳和羽衣对视一眼这……好像是对的好像哪里都不对不、不对!《女诫》原文好像都没有公主苛刻啊!
但林一很显然是能理解课本的她两指捏笔用杂七杂八的笔划拼凑出了女诫卑弱第一篇每个字都写得很大没有缺胳膊少腿让两个侍女明白了她是真的学会了。
霓裳羽衣走后庞十一娘红着脸悄悄溜了进来一进帐子就忍不住和林一说起昨日的事“殿下阿姐昨天晚上去‘宿夜’了!是个连赢十五场摔角的勇士他光着膀子过来问阿姐要不要去他的帐子里那人肩膀又宽个子又高笑起来特别俊是黑里俊哦!阿姐本来要骂的一看就呆住了……殿下阿姐刚才才回来还说滋味很好呢!”
这话稍微有些长林一消化了一会儿才沉着地点了点头“俺知道嘞只要她自己愿意你白掺和。”
庞十一娘又羞又怯低声说:“其实……也有人约我不过是克烈部的人我还是有些怕。”
嘴上说着怕声音里已经微带甜味。
林一拍了拍庞十一娘的肩膀“行嘞开始教课吧天晚了俺跟你去瞅瞅甭怕。”
来到这里有十几天了林一也大概清楚这里的远古人类并没有很明显的雌雄强弱反而一些身体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比较瘦弱的女人是打不过男人的,虽然很费解她们为啥不多吃一些练练体力,但她现在每天晚上和尤物一个被窝睡觉,日子过得很快乐,每天都在原谅所有人。
庞十一娘很快反应过来,等今天的课程教完,她忽然小声对林一道:“殿下,我、我想让您给我取个名字,昨天人家问我的名字,我答不上来。”
她当然不叫庞十一,庞家没有被流放成为罪族之前,是洛下世家,对族中贵女有严格的规训,自七岁束腰,八岁读书启蒙,通常养到十五岁及笄取名,出嫁后由夫家取小字。庞家出事前她和六姐都没有及笄,也就没有名字,一直是以族中的排序称呼。
取名这事通常是尊者下赐,庞十一娘现在能找到的最尊者,也就是林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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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林一学着苏赫阿那平时皱眉的样子给自己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先前默写的女诫卑弱第一篇,试探性地道:“庞砖儿?”
这一声抑扬顿挫,是标准的齐鲁方言味儿。庞十一娘愣住,又听林一犹豫道:“庞瓦?要不庞卑弱?庞第一?恁喜欢啥可以挑一个嘛。”
小姑娘差点哭出声来,连忙摆摆手,示意自己觉得十一娘这个名字很好,她可以回去自己想想怎么取名字的。
林一并不勉强,等庞十一娘告辞离去,外头正是中午,她溜达着出门,沿路偶有巡兵,都尊称她一声可敦,这词的意思是苏赫铎教给她的,“女主人”之意。
尤物是这里的主人,她和尤物在一起之后,就成了这里的女主人。
林一非常适应,沉着地抬手挥了挥,算作回应。一路上并无随从侍女跟随,刚来苏赫部没两天的时候,霓裳羽衣想要跟随她的时候,林一就把她们撵走了,人好好走在路上,为什么要一串两串跟着她?
今天的巡逻骑兵较少,苏赫部的常备骑兵一万五,每隔八日操练一回,通常由大王子苏赫铎带队。从拉练到骑射再到比武,很多少女挤着看,这些骑兵通常也会参与夏秋**的比试,且往往名列前茅,尤其是可汗亲卫或者王子亲卫,这些人只要下场就能赢得很漂亮。
林一对男人练兵是非常向往的,但她没有去挤着看。
她有专门的座位!
苏赫铎练兵是没有专门圈地的,偌大的仆固平原即便被用作夏秋**的场地,也有很大的空地足以排兵布阵。
林一的座位是一辆铁勒高车,她坐在里面宽敞的座位上,四面透风,底下有一圈站位,战时可以站四面持盾兵,坐在上面可以想看哪个方位看哪个方位。这种高车形制特殊,一般用作战车,属于指挥位,但练兵的时候是空置的,林一第一天看练兵的时候就摸上去坐着了。
今日战车高位上有人,林一老远就知道,她大步走到高车下方,就看到苏赫阿那一身黑衣立在上面,两侧有亲卫随从。林一立马就窜了上去,还没靠近就张开胳膊,想给她的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赫阿那抬手抵住林一的额头,示意她坐下,不要作怪。
林一习惯了尤物在人前的羞怯,嘎嘎笑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四处张望,没看到苏赫铎,顿时发出疑问:“铎王子,嘎?”
没办法,每天叫苏赫铎这个称呼的人太多,即便他多次更正公主可以叫他的单名,林一也还是只记住叫这个。
苏赫阿那知道林一是在询问苏赫铎去哪里了,微微摇头,“他今日去铁勒部验收生铁,在指挥训练的是我的二子忽律,公主能看出区别吗?”
林一扫了一圈,用脑袋蹭了蹭苏赫阿那的腰,嘎嘎直笑,“他不会,不会带!”
苏赫阿那只是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俺寻思这可以!
第15章第15章
【俺寻思这可以!】
三十年前,苏赫阿那以平民之身率奴**,推翻了当时被称为“胡狼”的一个中等部落,当时占据仆固平原以及周遭矿山盐湖的是塔塔尔部左贤王阿勒坦赤那。
胡狼部落是左贤王的附属部族,常年为其挖矿,左贤王部人口六万,青壮骑兵八千余,苏赫阿那起家时,仅有三百可战的勇士。他拒绝和谈,不想让部落再次沦为大部落的矿奴,也因此被左贤王阿勒坦赤那列入清缴名列。
苏赫阿那见好便收,在数次打退左贤王精锐骑兵后接受了克烈部的“调解”安排,迎娶克烈部阔真公主,换得一块夹在左贤王和克烈部之间的缓冲地栖息。数年后,苏赫阿那与被奴役多年的铁勒族联盟,第一次大胜左贤王部,歼灭骑兵两千余。
此后接连结盟多个中小部落,两年内摧枯拉朽吞并左贤王部,于仆固平原击退塔塔尔主部来援,打退意图渔翁得利的克烈部三次。各方利益纠缠结盟背叛,血雨腥风之中,苏赫阿那开启了他的传说时代。
长子苏赫铎是苏赫阿那少年时继承了一位同族遗孀所生,苏赫铎出生不久丧母,他的童年便是跟随着父亲颠沛流离,也因此很会带兵。只是苏赫铎天赋有限,很难理解稍微有些绕的心计谋略,苏赫阿那很耐心教导,把一件件事掰开揉碎了和他讲,但下次遇到其他的事,他仍旧不懂。
次子忽律和三子乌苏都是克烈部阔真公主所生,同母之子却是正好相反,苏赫忽律好用谋略,精于算计,苏赫乌苏天真烂漫,向往儒学。可好用谋略的并无多少真本事,向往儒学的学不到内里精髓。
总而言之,生子不肖。苏赫阿那活着的时候,苏赫部可以占据最丰美的草场,最大的矿山,最好的盐湖,但当他百年之后,这块上好的地盘却会成为各方饿狼垂涎的珍馐。前有克烈部,后有塔塔尔部,苏赫部落无论交到哪个儿子手里,他都能想象到悲惨的景象。
苏赫阿那总是爱叹气,他年轻时心高气傲,再困难的绝境都不曾外露情绪,但他这几年经常叹气,尤其是对着三个各有各愚蠢的儿子。
简单的拉练和排兵之后,苏赫忽律脸上还带着兴奋的潮红,却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平静面容,策马来到战车下,三个王子之中,他的长相最俊美,最像苏赫阿那,一眼看着就是亲生,实在令人绝望。
苏赫阿那深吸一口气,正要长叹出声,就被身边林一按坐了下去,原本是林一坐着他站着,这下林一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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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赫忽律略有些紧张地向林一行了个简单礼节,左手握拳抵住胸口,头微微低下,“阿父,阿母。”
林一有些爱怜地看着这个小笨蛋,鸭子嗓夹得非常温柔,“木有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带成这样已经可以了。”
苏赫忽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一霎,又很快恢复先前的沉静,视线投向苏赫阿那,很失望地发现阿父的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更没有任何要夸奖他的意思。
又是这样!他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苏赫阿那看着七零八落的骑兵,其中最前方的二百骑兵是他的黑帐近卫,看起来军容尚且整肃,只是人人喘息不止,不由又叹一口气。
亲自下场示范如何带兵吗?对长子或许有效,但对苏赫忽律,他只会觉得是在羞辱他,而不会真正学到些什么,这也是很令苏赫阿那头疼的一点。
二子的心性有些偏执,他其实不愿意把原因归结在第二任妻子身上,但不得不说,苏赫忽律的性格和那位阔真公主实在是一模一样。
但苏赫阿那尚在犹豫,林一已经从战车上一跃而下,放在前些天苏赫阿那或许还会惊到,但每天固定被送一次猎物,反复十几天后,他也习惯了。
“来来来,俺给你示范示范,俺已经看会了,你坐恁爹边上去看。”林一很热情地拉着苏赫忽律的胳膊,把他往战车方向推了推,然后骑走了他的马。
苏赫忽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站在战车底下,苏赫阿那看着林一策马向骑兵那里走去,第一次没有叹气,只是对二儿子说道:“上来吧。”
二王子的马是很好的走马,这是一种专门训练出来的马,马步平稳但快,是配合骑射用的,林一第一次骑走马,但没两步就适应了。
苏赫部的骑兵编制很简单,没有魏卒层层的中下级军官脉络,是由两名万骑长下辖十五名千骑长,每个千骑长底下两到三名百骑长,就像两个万骑长带一万五千的骑兵,也并不是每个百骑长统率一百人这样严格,反倒是谁比较得人心,就能让更多的人进他的帐下为兵。
两名万骑长林一是认识的,大婚第二日苏赫阿那就让他们来给林一行过礼,两人一个黝黑一个麦色肌肤很好辨认,黝黑的那个万骑长叫克托,麦色的那个叫叶利诃,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他们底下的千骑长则明显要年轻一些,最年轻的千骑长看着还是少年将将往青年转变的模样,一双雄心勃勃的眼睛像极了苍鹰。
林一把众人拉到一起,挨个敲了敲肩膀,满意地发现都很结实,是很好的部落守卫者。有人被她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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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面露不满,有的稍微躲避,但大多数都维持了一种对“可敦”的尊敬。
有人想要开口,林一抢先说:“我刚来这个部落,对这里不够了解,刚才的水平不是你们平时训练的水平吧?你们把可汗看得直叹气。”
她这话是纯雪域语,是和苏赫阿那学的,尤物教学是非常有效的,他说一个词林一记一个词,半个音节都不会忘,比学魏语要流畅多了。
两个万骑长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千骑长们个个不服,最年轻的那个忍不住道:“还不是二王子……”
立马有人撞了一下他的后腰,止住了他的话。
林一嘎嘎直笑,“听听我的,再来一遍,别嫌累,今天好多人在看着,我们给二王子示范示范,好不?”
她这话是商量的语气,但远处战车上苏赫阿那一身黑衣立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很显然不是商量的意思,自然也没人有异议。只是万骑长叶利诃声音略微压低,问道:“可敦会带兵吗?要不然我和克托来,可敦可以跟着我们。”
“我会嘞!”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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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沉着地摆摆手,“你们都听我的,今天不光拉练,还要排一排阵法。”
骑长们有些不服不信,又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这位公主可是魏朝一代名帅叶朔的外孙女啊!苏赫部不曾和叶朔打过,但克烈部那边被揍得老惨了!
有一年拔都可汗亲征,都差点送在瓜城,于是打从十几年前克烈部就开始望叶家军旗而逃,也不再长期逗留魏城就食,而是南下抢一票就跑。五年前叶朔老病而终,克烈部才又抖起雄风,连魏朝下嫁的公主都敢折磨死。
有这样的外公,想来这位玲珑公主也是会带兵的吧?
林一屁都不会。
霓裳羽衣两个拿女诫当课本教她认字,庞家姐妹能教的也只是一点贵女文学,每天和尤物躺在一起,能学几个词汇已经非常为难鸟,还学兵法?林一压根不知道带兵还有教科书。
源生战士只是战士,真打起来也是听令行事,林一只有带过百人小队的经验,也就是飞舟上去创几下,创到飞舟烂了就下去跟虫族翅膀对翅膀地干,但是!没有带兵的经验,还没有被带的经验吗?百鸟帝国的军事主脑可以微操战场到每一只鸟!
俺寻思这可以!
林一的视野非常野,五感都是经过基因调整的,带着一万五千的骑兵能随时观察到整个队伍的动向,辅以旗语调整——好吧,用不着,她的鸭子嗓平时总是压得低沉,一旦到了人多的地方嘎嘎大叫起来是响如炸雷的。起初还有些磕磕绊绊,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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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就把这支无论怎么说也算是大规模的军队带得如臂使指。
从最简单的竖列行军到头尾互换,再到合拢成圈,方阵改菱阵,菱阵变圆阵,林一四处呼喝到处溜达,把机敏的换到衔接点,蠢笨的调至尾部,一点点调整行军步伐到几乎一致。
外行看热闹,只觉得整齐,但实际上内行才看得出门道,骑兵这种东西不是步兵军阵,是要考虑到马和马之间的步速的,所以骑兵往往会间隔一段距离。一旦带兵之人本事不足经验较少,就会把队列带得乱七八糟,后军跟不上前军,给敌军可以穿插的缝隙。
苏赫忽律不属于外行,但也不怎么内行,他忍不住说道:“不过是带兵行路罢了,这样的阵型我也学过,更复杂的军阵也不在话下!”
苏赫阿那原本是在战车边缘扶着木栏仔细观阵的,闻言回头看了儿子一眼,伸手捏了捏眉心。
年轻时他是何等意气,认为马蹄所踏之处都可收取,实在不曾想过纸上谈兵这样的笑话,以后会由亲儿子讲给他听。
他叹气真的已经叹到很累了。
就在这时,林一忽然从马上立起身,一把挥舞起金斧大旗,对着苏赫阿那高呼一声,一手挥旗,一手摇摆。
军阵此时变换成一个奇异的形态,仿佛是天鹅合拢的双翅,又似乎是个特殊符号,林一她一人一马站在当中挥旗又挥手。苏赫阿那远远地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依稀分辨出那一个很放肆野蛮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林一(发出气泡音):我帅吧?
苏赫阿那:……
第 16 章 我们,很想,娶你回家。...
第16章第16章
【我们,很想,娶你回家。】
骑兵阵列排布出来的是个爱心阵,在鸟人族文化里属于羽翼庇护一类的符号,林一费劲心思排了半天军阵,就是为了这碟醋包的饺子。
对自己的男人做出什么样的承诺,并不需要他心里明白,林一很快收拢阵型,将一万五千的骑兵收拢成三个规整的方阵,就从方阵中间隔出的道路里一路嘎嘎大笑,入阵如归。
围观带兵的人不少,尤其是一处高坡上人最多,韩小六来得早,占的地盘好。他躺在草坡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腿弯里的灰不溜秋的脏猫,“呸呸两声把嚼烂的草根吐出来,又换了根新鲜的叼着,脏猫仰着头任他呼噜着头毛。
“恁看出啥了?还呸上了?
一声清越男声自韩小六身后传来,在这来来往往都是叽里咕噜雪域语的地方,能听见魏语,饶是韩小六闷闷不乐好些天了,也忍不住回头去看,然后立马被震慑住了。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一身月白深衣,汉冠发式,高大身体略微后仰靠在椅背,显得稍微懒散,但你真正和他面对面时,一眼看过去绝对无法注意这些小细节,而是完完全全被那张皎如明月的脸所吸引。
来人五官俊美至极,没有半分瑕疵,眉头微微扬起,眼眸如蕴着一对北极星。韩小六这辈子见过的贵人不多,天天被他艹全家的江骋算是其中最出彩的了,但是江骋要是站在这男子身侧,也就是一个“那男的罢了。
韩小六本能感到一点酸妒,但还是立马站起身,点头哈腰起来,“您就是王先生吧?小人听说过您,听说您是三王子帐下最受器重的谋士……嘿嘿,小人刚才没呸,只是把草呸出来。
他还把嘴里叼的草给拿出来了,嬉皮笑脸的。
王澈有些嫌弃地往后推了一下轮椅,啧了一声,“白跟俺来这一套,说说看,恁看出了个啥?是觉得可敦带兵不利索?
韩小六把头摇成拨浪鼓,他一点没觉得林一带兵不好,想了想,只是蔫头耷脑地老实说:“我就是觉得朝廷那些个兵将一个个吹得威风,带兵还不如被送来和亲的公主,真该把他们送来给人睡,换公主回去。
“恁也吹得牛,你见过几个兵将?王澈示意后头的侍从把他往前推一推,来到草坡最高处,周围有好些雪域姑娘红着脸,三五成群对他指指点点。
这种男人的殊荣,王澈全然不挂在心上,俊美无暇的脸庞上没有太多表情,星眸微眯起,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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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一人一骑如鱼得水,穿行在万人骑兵之中。
韩小六抱着脏猫凑近了些,但很小心地没有碰到王澈的轮椅,嘿嘿笑,“小的十三从军,混了五六年,最初是闫平总兵帐下,然后转到洛都,孙顺将军带了两年,后来入了洛阳禁军,就到了江骋校尉帐下……”
王澈不稀罕知道一个小兵的经历,魏朝边关十年以上的老兵都能说一声叶朔旧部,但实际上叶老元帅认得几个呢?
只是在这雪域部落里,能聊魏朝的人不多,他也就多了几分耐心,“江骋俺知道,**双虎是他爹和他叔,原本那也是个将门虎子嘞,好像不大受重用。”
韩小六听得就有些腻歪了,不过不敢和王澈岔开话题,谈了几句江骋平素带兵的事,把手底下的猫头都快搓出火星子了。
王澈瞅了一眼猫,“雪域可没有这玩意儿,恁还捎了只猫娃啊从魏朝?”
齐鲁人的倒装句有点难懂,但韩小六军中混迹久了,挺通方言的,只是老实地摇摇头,“捡来的,刚捡的时候雪白,这些天泥坑打滚,草地蹭**,总出去疯跑才脏成这样的,王先生要是喜欢,给您洗洗,您拿去养?”
王澈假装没听见,双手揣袖,他能养活自己就很了不起了,还养活个猫娃?
两个魏人之间比较和煦的攀谈气氛因为一只猫而破裂,王澈看到底下开始收兵就离开了,韩小六继续窝在草坡上。没多久,先前那两个和他一起**骋扔下的倒霉蛋哥俩也来了,还很热情地招呼:“小六,今天天气好,晚上**人多,大壮昨晚认识个苏赫部的女孩儿,愿意介绍她几个朋友和咱们认识,你也一起来吧?”
韩小六呆住了,看着这哥俩,两人一个叫许大壮,一个叫孙**,都是同批的洛阳禁军,比他大个几岁。因为使团急着走,他们拉稀跑肚痛得起不来身就被扔下了,三人前几天还一起躺帐子里骂江骋,昨天就去认识姑娘了?这咋做到的?这么能适应环境?
孙**还劝呢,“我可听说了,这儿平时没这么多姑娘的,牧民一年就这一个月能聚一聚,咱们眼见是回不去了,不如趁早找个姑娘成婚,生几个娃好过日子。”
韩小六躺了回去,用猫遮脸,摆摆手,“壮哥**哥你们自己去吧,我,我还小呢。”
两人对视一眼,没勉强,等两人走后,灰扑扑的脏猫扒拉了一下韩小六,爪垫摸到一点湿润的水渍。
天色将晚,林一依依不舍离开她的尤物,跟着庞十一娘来到夏秋**的场地。其实也没啥固定场地,只是有些敲了木桩拉了绳索圈出空地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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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勇士们摔角比武或者是姑娘家赛歌赛舞前者圈的地大一些围观的人多后者比较零散多是十几个人一聚是互相介绍来的熟人。
一开始还有些依依不舍但等到了地方林一的眼珠子就在四处乱转了。
嗨呀!原来摔角是不穿上衣的啊两个壮实男子抱在一起使劲摔来摔去周围一群女人围着看这和露天那个啥有什么区别!
林一批判性地盯着看了一路专门挑身材好脸好的摔角比赛看。
庞十一娘比她羞怯得多她从指缝里偷偷看
林一点点头然后勇士露出个笑容来似乎是认得林一他先左手握拳抵住胸口行了个礼节然后看向庞十一娘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五个青年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雪域语。
庞十一娘听不懂这勇士英武面容上泛起一层薄薄红晕用磕磕绊绊的魏语又说:“我、我们很想娶你回家。只是怕你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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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压根没注意到人家说的是“我们”只模模糊糊以为他魏语说得差。
林一有些惊叹地看了一眼对面五个相貌相近的高大英武雪域青年看着庞十一娘问都没问就跟着那勇士朝那边去了她吞了口口水心生感叹雪域部落真是个好文明!
送走庞十一娘林一在**上来回溜达她现在每天吃得比较饱而且属于那星网虚拟毒鸟食里写的什么“刚出新手村遇到顶级魅魔”。能天天抱着绝代尤物嘬其实不大看得上普通男人了所以她纯粹就是看。啧这个腰太粗实那个黑得像炭嗨呀这个长得不好看可惜了漂亮的身板。
放在一个月前她还在追击虫族呢天天跟着飞舟屁股后头吃陨石灰哪里能想过能这样悠闲地散着步点评着一堆风情各异的男人呢?
林一美滋滋地穿行在人群里忽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几步撵上去按住韩小六的肩膀有些惊喜地说:“嗨呀!恁没走啊?俺以为好些人都走掉了!”
韩小六不知道从哪弄了根细细的草绳拴在脏猫脖子上然后出来溜猫。他不是打算在**上找个媳妇过日子而是外头热热闹闹他一个人在帐子里难过结果出来没几步就遇到了林一。
被扔在雪域部落里这些天韩小六脑子里乱哄哄也不是没想过来找林一可他和公主殿下有多大关系呢?不过是那一夜说了几句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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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却热情地按住了韩小六,“恁咋没走啊?这猫儿……”
她伸手抄起那只脏猫仔细辨认,脏猫的眼睛是蓝色的,脖子上挂着块丑丑的木牌子,她一拍脑袋立马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好心幼崽养的贵重宠物啊!咋,这就送人了?
韩小六看着久别重逢的公主抱着猫,还很温柔地关切他,鼻子立马一酸,张口就哽咽了,“殿下,我,我想我娘了……”
他抽抽噎噎,说起自己的事。
林一起初吓了一大跳,听了好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哦,是被原来的群聚部落给抛弃了,还和母亲被迫分离了,因为距离很远的缘故,所以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听上去是非常悲惨的事,林一仔细听了许久,又问了几遍,拍了拍韩小六的肩膀,“木事木事,恁回去睡,过两天就好嘞。”
韩小六一贯是嬉皮笑脸藏心事的人,在异域他乡被这样关怀,一下子全爆发出来,整个人哭得不行,被林一好言好语劝进了帐子。他哭得瘫软,入睡前还迷迷糊糊地想,公主除了说话像公鸭子这一点,实在是完美的女孩儿,温柔善良得要命。
林一顺走了韩小六的脏猫,牵着猫往回走,平时嚣张的步伐都小了很多,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她不是偷猫啊,只是代为照顾照顾,尤物一定还没见过猫吧?她准备把猫给尤物玩一晚上,天亮了再给送回去、不不不,一晚上可能不太够,她听说男性都可喜欢猫了,做梦都想养一只的那种。
……好吧,说实话,她就是想偷猫,做为回报,她可以送韩小六一个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以劳力换取贵重的猫。...
第17章第17章
【以劳力换取贵重的猫。】
这几天雪域的气候很好,不冷也不热,林一把猫身上的泥灰拍了拍,揣在兜里往回走。路上有认识她的,也有不认识的,总有人对她握拳抵住心口行礼,也有一些装作没看见甚至躲着走的。
魏朝和亲政策由来已久,百十年前可能还有些好名声,但随着魏朝开始走下坡路,和亲的手段也跟着变化。从魏朝新建时的携带大量资源和亲的安抚,到鼎盛时期以天子女婿身份分化雪域部落权柄,再到如今送女和议,一代代的公主到来都带着不同的使命,她们终其一生都是魏朝公主,而非雪域的可敦。
魏朝下嫁的公主最出名的要数当初魏朝鼎盛时期的靖容公主,那时雪域格局可不是现在的塔塔尔、苏赫和克烈三大部落与十数个中型部落和一些零散游牧部族,而是非常完整的雪域“三王制”,即大单于、左贤王,右贤王。各个部族名义上都归属于大单于,每年冬月还有类似朝贡一样的献牲节礼。
塔塔尔便是当时的大单于家族,魏朝以靖容公主下嫁左贤王,即大单于之子。公主以美色和智慧诱大单于犯下“尊者不可下淫”的忌讳,又挑唆暗示右贤王趁机反叛,最终造成王庭之乱,三王同死。因那时魏朝势大,边关猛将如云,王庭诸多贵族也臣服于公主,接受魏朝安排。
那一年公主扶子上位,统治雪域九年,那段期间被称为雪域最黑暗的岁月。大量魏人世家子弟进入雪域为官,成立魏制王庭,以魏法治理雪域,驱赶牧民去气候温暖的地方开荒耕种,同时收编青壮充徭役,大兴土木建造公主城。
雪域本就不是宜居之地,民众生活依靠长期放牧游猎维持,大量青壮却被拉走成为劳工,为公主修建城池,徭役苦累,死伤甚多。即便有魏朝的威名恫吓,也有许多牧民反叛逃离,最终因为连续荒年积累大量矛盾,雪域人联合起来推翻了魏朝统治,杀穿王庭,砍了靖容公主的脑袋,挂上了公主城头。
现在雪域的格局是短短二百多年间形成的,由当初的塔塔尔部小王子收拢父兄残部重新建立的塔塔尔部,占据原王庭和公主城一带,也就是“圣湖”周遭。由各大贵族建立的部落占据中部水草丰美的地带,当初反叛的胜利者中最强的一支“克烈部”占据雪域东部以及拔都可汗中青年时代打下来的魏朝的东北部。
贵族所建立的部落后来又被塔塔尔部重振旗鼓打了回去,并重设左贤王一部,奴役一些中小部族为其挖矿干苦力,后来才有了苏赫阿那崛起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
魏人视雪域人为刽子手雪域人视魏人为剥皮吞骨的怪物总之对于魏朝公主这个身份雪域人抱有天然的警惕心。
这跟林一没有屁关系她只是个鸟人。
说起来苏赫铎会为林一解释可敦的含义霓裳羽衣却不会和林一解释公主的意思导致林一现在还以为这是丫头妮儿一样的昵称。她一直觉得是尤物对她一见钟情所以才跟她好的毕竟照个镜子看看自己强壮有力又可靠多诱人的一只鸟!
她抱着偷来的猫鬼鬼祟祟进了黑帐里苏赫阿那正在和二子忽律交谈。林一也不避讳把头伸进去一点示意自己来了然后就走上可汗大座一屁股坐在苏赫阿那身边
这个漂亮小笨蛋什么时候走啊?惊喜这种东西应该是两人独处的时候给不然等会儿尤物要亲她的嘴怎么办?
苏赫阿那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林一对二子说道:“你先回去吧早些睡不要总是想那么多明早再来一趟。”
苏赫忽律握拳抵住心口动作较为敷衍地行完礼节低头出去了。
林一这才把脏兮兮的灰猫从怀里掏出来放在苏赫阿那腿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喜欢吗?我们养它好不好?这个东西叫猫它叫起来是很细很软的……”
苏赫阿那看了看只是踩了一脚就把自己的黑衣踩出两个灰尘爪印的猫又看了看满是喜悦的林一忍不住笑了一声。
“好喜欢就养着吧下次这种小事不必过问我你自己就能做主。”
苏赫阿那静静地凝视着林一声音低沉语气却很柔和“公主你是这里的可敦不必把自己当做客人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他是带着一点试探一点自己也不够明确的目的说这句话的灰蓝眼睛紧紧盯着林一的表情。白天他亲眼见她用兵如水策军如归现在他不知自己是期待一个充满野心的回答还是想要一个贤淑温顺的拒绝。
林一歪了下鸟头忽然一拍大腿“差点忘记了给我弄一个大皮袋子能装得下人的结实一点的放半袋牛肉干新烤的不要太干的然后弄点奶酪再来点水……水就不要了。”
苏赫阿那没明白林一的意思但还是叫来侍从照办都是现成就有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一个大牛皮袋和林一要的东西。林一拖起大皮袋就往外走临走拍了一下猫头亲了一下苏赫阿那的脸这次是用魏语说的:“俺出去一趟两三天回来你一个在家怕不怕?”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苏赫阿那还是没明白她的意思,虽然雪域部落没有魏人那种严苛的规矩,但年轻女人孤身离开部落也是不怎么常见的事,就算平时林一有清晨出去打猎的习惯,但不过一二时辰就会回来。
但是,苏赫阿那只是略迟疑了一下,就摇摇头,从腰间取下一把牛角柄的弯刀递给林一防身,“早去早回。
林一嘎嘎直笑,背着皮袋子出门,刚走没多远又遇到了红着眼眶来找她的庞十一娘。
庞十一娘顿时扑进林一的怀里了,“公主,他们、他们……一家子堂兄弟六个人,六个人要娶我一个!
宽阔的胸膛诡异地起伏了几下,小姑娘抬起头来,看到林一憋着什么的表情,抽噎又抱怨,“殿下一定是知道的,他说雪域话的时候那么一长串,肯定是早说了的,殿下不告诉我,想看我笑话……
林一大惊,她看上去明明应该是很可靠很老实的一只鸟,怎么被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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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这么快?
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林一问道:“那恁自个心里头咋想的,回去想想嘛,或者你要俩仨的,让他们自己争名额?
庞十一娘呆住了,脸唰地红透了,很有偷感地看了看周围,小声说:“会不会叫人觉得不好?我、我是想着三个正正好,六个太多了……
林一有事忙,没太多时间和她聊天,于是努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庞六娘,“去跟你姐商量商量呗,这事又不急着一天俩天的,等我回来再细说也一样的,好迈?
趁着小姑娘犹豫的工夫,林一大步大步往没人的地方去,很快静听四处无人,放下心来,她先放下皮袋,把衣裳解下来叠好塞进袋子里。一切准备做好,她从背后伸展羽翼,一个鸡头翻转而出,整个身躯扭曲变形,最后化成一只整体观感大了两三倍的巨大鸟身。
鸡头发出嘎嘎声响,爪子骨节非常灵巧,很快将皮袋子系在宽阔的鸟背上,翅膀拍打出大风声,原地助跑十几步,忽然乘风滑翔而起。
入夜三更,巨鸟飞入玉门关,停在太守府后院最高的亭子顶上吃了十斤牛肉干和两斤奶酪,再度乘风起飞,踩坏了程欣最喜欢的名花十几株。
天蒙蒙亮时,齐鲁之地,一位衣着华美的贵女敲响一处世家园林的门扉,问及去淮阴的路,老门房懵了半晌,对上贵女殷切的目光,一拍脑袋连比划带画图给指明了方向。
林一的飞行速度非常快,远强于所有自然鸟类,按理直线飞行只需要一天一夜来回,但她估计的是两三天回到雪域,就是因为这一路上需要问路。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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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地的路,问那些田间地头锄地的农人最多只能得到周边村庄的小路,林一是很聪明的鸟,问了五六次之后就知道找那些很漂亮的大宅子里的人问路了。
林一的态度是非常好的,所以基本上都能问到路,有零星几个做出奇怪行为的,都被一胳膊拍晕过去。总之,大方向不错的情况下,次日中午,她站在了淮阴城门口,再次厚着脸皮拉住过路行人询问韩小六之母韩黄彩的住处。
淮阴市井不算大,韩小六的家就在一处小巷子里,自从儿子从军离家,韩黄彩就把他住的屋子腾出来间隔出两个小房间,租给两个漂母换取一点微薄的钱财。
林一上门的时候,两个漂母早早就出门去做工了,韩黄彩就在屋里迷迷糊糊睡着。林一叼着牛肉干,不怎么礼貌地伸头进屋子瞅了瞅,确认了这中年妇人和韩小六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顿时欢喜。
腾空了的大皮袋子鬼鬼祟祟罩住了熟睡的妇人。
林一再次变换鸟身,把皮袋子挂在胸口,挺起蓬松柔软的胸羽覆盖住,细心地给韩黄彩留了透气的空间,这次连起飞前的嘎嘎前摇都没有,非常平稳起步,沿着来时路低空飞掠折返。
这可不是偷人!是非常正当的行为,是以劳力换取贵重的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林一很害怕。
第18章第18章
【林一很害怕。】
来时磕磕绊绊是因为要寻路,折返就快得多,林一芜湖起飞不久,两千多里路只停下来喝了两次水,野河岸边多有野鸟群,见到林一这样大的巨鸟纷纷凑过来看。
恁咋比座山雕还大好几倍嘞?
林一压根不把这些小东西当同类,就像她也经常看到一些微型的虫族,咬人都费劲,这么点点大的鸟脑子都没发育好,只会嘎嘎赞美她有多大,噫!两米八的鸟形明摆着的,还用得着你们说?
在野鸟们敬畏的目光中,林一不着痕迹地挺起了胸口,蓬松丰美的胸羽几乎把大皮袋子完全覆盖住了,她一脑袋扎进河里大喝了几口,吃掉最后一块牛肉干,拍翅起飞。
韩黄彩迷迷糊糊总觉得自己在云上飘,耳边风声很大,但是没有被风吹的感觉,反而整个人像在温暖的水里泡着,又有点摇晃。她有夜间咳喘的毛病,所以一贯是白天补觉,困意席卷,韩黄彩想着是不是床老了,趴着不动都会晃。
这趟返程很快,快到夜间的时候,林一在苏赫部的大河谷北面坡地停下,本能梳理了几下羽毛,翅尖盖住韩黄彩的脑袋防止她突然醒来看见自己,然后取出衣裳把自己变回人模样,稍微扎紧牛皮袋子双手抱起往回走。她的走速基本上就等于正常人的跑速,大步大步往前直冲,偶尔跳跃式突进,很快就到了韩小六的帐子附近。
韩小六正在吃烤羊,这两天他情绪低落,两个禁军同僚都在**上找到了姑娘相伴,他倒不是想姑娘,只是觉得这辈子可能就要送在这茫茫雪域里了,母亲常年卧病,他回不去的话……实在不敢想会是病终还是饿死。
心情已经这样沉重了,捡的猫还不知道跑哪去了,叫他一个人的时候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帐子帘是合上的,因为韩小六有些怕蚊虫叮咬,一个大皮袋子被悄悄塞进来的时候,他压根没注意到,低头啃了一大口羊肉,然后就听见一声熟悉的梦呓。
韩黄彩有梦呓的毛病,因为长期病痛折磨导致睡梦中也不安稳,韩小六本能寻找声音的来处,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的韩黄彩也刚好从牛皮袋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母子俩对上了视线,恍如梦里相见。
林一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强行一换一的土匪逻辑,她对血亲没有概念,但知道猫是非常贵重的,虽然韩小六说想娘时哭得可惨了,可她还是不确定等不等价。
但是!鸟这种贪吃贪占的凶狠生物,当然是天生的土匪啊!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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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是不把烦心事挂心上的,送了人就往回走,这两天可想死她了,不知道尤物有没有想她嘞!
她嘎嘎往黑帐方向跑,到平时议事的主帐前时发现今晚里面灯火很亮,外面的值守勇士也多了十几个陌生面孔,是克烈部的青壮。这还挺好区分的,现在这个天气苏赫部的男人通常赤着上身,克烈部的人衣裳都比较齐整,看起来体面许多,毕竟是远来的外客。
自从来到雪域部落,林一一直挺有归属感的,她的男人是这里的“可汗”,而她是“可敦”,压根没有什么也许有事情自己不能听的意识,拨开两个一左一右有些犹豫要不要拦住她的勇士,大步就往里面走。
其实今天和拔都可汗的会面,确实有一点不适合让魏朝来的和亲公主听。
苏赫阿那坐在可汗大座上,除了暂时不在部落的苏赫铎,苏赫忽律和苏赫乌苏两个儿子同时列席。拔都可汗不再是下首客席,而是将座位摆在对面,这是对等谈话的规格,此时谈判已至尾声,只需要一点场面话作为收尾。
拔都可汗年老而精明锐利,说话声音沉闷而浑浊,“苏赫大汗既然和魏朝做了交易,今年的冬日应当又好过了,听闻贵部已经连续五六年没有冻饿**了,不愧是守着黄金草场和盐湖矿山的部族,不像我这等穷苦部落,要靠勇士拿命来拼……这家底可真叫人羡慕。”
不知是不是别有用意,拔都可汗最后的“羡慕”词汇使用的是雪域古语,既有羡慕之意,也有“眼馋”的语义。
苏赫阿那笑了一声,语气很平静,“一个勇士长成需要十八年,他的价值不应该等于十八袋麦子。”
拔都可汗眯起眼睛和苏赫阿那对视。
雪域**多黝黑而面部平实,鼻梁较低,长期放牧或者游猎会让眼睛周围有一圈类似眯眼时的褶皱,眼睛颜色为黑棕,与魏人的混血则显得五官深刻一些,皮肤也会呈现稍浅的小麦色。
这倒不是绝对的,只是拔都可汗恰好是这种标准雪域人的外表,而苏赫阿那肤色浅于雪域混血,五官浓烈而俊美,一双灰蓝色的眼眸冷冽中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确实如同巴特铁木尔曾经说的那样,压根不是雪域人的模样,或者说根本不是雪域贵族和部落可汗该有的长相。
在克烈部,这样的白奴和白奴混血是最下等的奴隶,反倒是一些正常雪域部落里地位很低的魏奴,在克烈部是不能随意打骂折磨死的,有些甚至能成为管事一类的高等奴隶。拔都可汗厌恶这种长相,从三十年前开始。
但对着苏赫阿那,他还是露出笑容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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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往下深说只是道:“一个好小伙儿可以为他的家人换十八袋麦子能熬过一个最严酷的冬季这是仁慈。”
苏赫阿那不置可否谈判已经达成他和魏朝的通商至少不会遭到明面上的骑兵劫掠至于更多的只要出了雪域他也并不会管那些盐铁流向哪里但他的粮食绝对不能被人动。
林一就是在这个时候伸头进来的她敏锐地发现主帐里气氛不够好尤其她的男人表情比较严肃于是她也立马严肃地看向对座的老头儿。她大步走上前路过时故作不经意蹭了一下拔都可汗的肩膀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把老头蹭了个趔趄还是从席的克烈部二王子一把扶住了自家父汗自己也被带得剧烈晃了晃身形。
拔都可汗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拙劣的报复最关键的是这不是明显的推只是蹭到一下反而他仰头往外跌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像意图碰瓷的老头。
老头被扶稳时林一已经坐到苏赫阿那旁边沉着一张鸟脸帮忙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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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子了。
“这位……是魏朝的玲珑公主?”拔都可汗挥开扶着他的儿子甚至还笑了一下看着苏赫阿那说:“我的妹妹阔真不够聪明性子也不好给苏赫阿弟带来了很多麻烦。公主既是叶朔的外孙女又熟知兵法这样聪明厉害又漂亮的女人才配得上陪伴在阿弟身边。”
这话只说到一半列席下首的苏赫忽律脸色就黑了下来连小王子苏赫乌苏都抿起了唇克烈部的人心有不忿不知大汗为何突然贬低他们已故的公主。
聪明厉害又漂亮!林一悄悄挺起了胸膛这老头儿在夸她被她差点创死还夸她很明显是怕了她在说好话求饶了!
苏赫阿那则显得很平静雪域人的挑拨往往没有魏朝人委婉而暗藏更多的锋芒但直来直往的计策一般也很能奏效。塔塔尔部旧事在前拔都可汗又提起魏朝公主又提起叶朔之名用意是很明显的他只是对儿子的迟钝感到一丝失望罢了。
拔都可汗也懂点到即止的道理没有等苏赫阿那的回应
黑帐内林一很爱怜地看着苏赫阿那她才走了没多久怎么就被人欺负到家里来了?真是个要让人时时刻刻操心的笨蛋美人。
苏赫忽律拉起弟弟压着火气行礼“父亲我和乌苏去送拔都舅舅一程。”
苏赫阿那已经被林一按得歪斜勉强沉稳语气道:“回你的帐子不要和克烈部的人再见面……乌苏去送就行。”
兄弟二人来不及回复只能匆匆离开。被二哥拉着手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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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小王子的脸都红得要滴血了,他出帐子的时候一回头,看到林一已经压到阿父身上去了,接下来的事他想都不敢想。
林一不光敢想,还敢做,飞行是比较枯燥的事,她这两天一直靠想这事支棱自己,一回来就看到尤物冷着脸被人欺负,现在打跑了坏老头,该是收取保护福利的时候了。
可汗大座是非常宽敞的,但再宽敞那也只是个座位,苏赫阿那这辈子都没想过还有睡帐之外的选择,又推不过,只能叫恶鸟得了手。
后半夜才回到睡觉的帐子,林一一直很兴奋地嘎嘎,即便是贤者时间也没闲着,只是抱着人亲,亲着亲着她忽然想到一件事,询问道:“叶朔是谁?”
苏赫阿那原本闭合着的灰蓝眼眸一下子睁开了,像冰封的湖面落下一圈涟漪,看着可美了,林一忍不住又去亲他的眼角,连亲五六下,像个啄木鸟哆哆哆的。
等她亲够了,苏赫阿那轻抚着她的脊背,轻声说道:“公主不认得叶朔?他是魏朝镇国元帅,故去有几年了。”
林一还是疑惑,“那老头为什么说我是叶朔的外孙女,外孙女我知道,是女儿的女儿,可是我和他又没有关系……”
她一个流水线产品,出厂时候没有配置爹娘啊!
苏赫阿那静静看着林一,慢慢俯身过来,把她的头抱进怀里,这是个很温柔的安抚动作,察觉到怀里的身子在发抖,“别怕,我明白了,你能这样坦诚很好。不必害怕,你已是我的可敦。”
林一很害怕,怕自己狂性大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女人应该示敌以弱。...
第19章第19章
【女人应该示敌以弱。】
雪域的清晨总是非常晴朗林一神清气爽地出了帐子胳膊半张大步大步往外走
吃羊!必须来一只烤全羊!
黑帐的厨子们这些天挺习惯的苏赫阿那比较简朴同为雪域大部落之主塔塔尔部有公主城城中宫殿奢华至极历二百年仍旧光鲜。而克烈部活动范围较广拔都可汗有两个固定行宫三五座装饰得极其奢华的金顶大帐。苏赫阿那既不建城也不建宫殿仅以黑帐连营他的黑帐甚至不会额外装饰金银。
同样的苏赫阿那对饮食也没有太多要求基本是和常备骑兵们吃相同的。一天吃两餐早起大多一顿蒸饼佐蒸羊肉傍晚一顿油脂丰沛的肉食配咸奶茶除了设宴的时候真的很为厨子们省心。
现在林一就不同了鸟生在世吃乐二字每天看到那么多男人她很快乐剩下的就是个吃了除了尤物之外她第二挚爱就是烤全羊!
……好吧其实也很省心的反倒是几个从魏朝来的厨子不大适应再精细的吃食做出来喂到林一嘴里也没得过看重第二天来还是要吃烤全羊。
魏朝的大厨一天天木着脸给羊刷料汁这倒霉蛮荒之地连蜂蜜都没有不是说雪域的大贵族过得比魏朝世家都舒坦吗?这舒坦到哪里去了啊?
反正林一是很满足的看到羊烤上了溜达着准备去找霓裳羽衣学一篇《女诫》边学习边等待美食的感觉是非常好的会把期待拉高好几倍吃进嘴里的肉也会更美味。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韩小六结结巴巴和人解释的声音“是、是啊!我娘就是因为每天拜佛许愿……就许愿啊许愿想见我然后她就实现愿望了嘛。”
一贯机灵的年轻人眼眶还红着这是昨天晚上和母亲抱头痛哭留下的痕迹帐子里多了个人是藏不住的首先知道的就是两个禁军同僚。两人昨晚彻夜未归今早回来就傻眼了韩小六的娘从江淮那么远到雪域来找他了!
不是他们家里估计都不知道他们被扔在这破地儿了韩小六他娘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都是流落异域怎么偏你还弄个娘来?
反正这事解释不清韩小六扯神扯佛扯了半天林一就在远处听得嘎嘎直乐那两人只是不信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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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小六想问清楚。没想到韩黄彩也不是好惹的闷着在帐子里听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来一把拉着儿子的手把人拉到身后。
她随即一手掐腰大嗓门一开“欺负孩子嘴拙不会说话是吧有本事冲他娘来
两人实在是弄不过这样的泼妇一早上被骂一通也实在晦气。有心想算了但看韩黄彩病歪歪韩小六瘦猴模样那个叫孙**的忍不住伸手想推搡一把手刚往外伸背后就一股巨力袭来。他整个人被拎着后衣领往边上轻飘飘一丢跌坐在地上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被丢了四五步远的。
林一脸上还有笑没当一回事男人吵架还是很好玩的在她看来男人之间吵嚷几句也就算了韩黄彩其实不应该出来欺负人但转念想想又觉不对。这不是强壮雌鸟只是一个矮矮瘦瘦的老妇人反倒是男人在欺负女人。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了嘎嘎!
韩小六见到林一连忙拉扯了自家母亲衣角低声嘀咕了几句韩黄彩立刻局促起来也不骂人了赔着笑脸想往下跪“公、公主……”
随手按住不知道为什么腿软的韩黄彩林一笑眯眯地说:“我给你们换个帐子吧四个人应该不够睡了让他们两个一个帐你们住新的帐子别吵架了。”
两个洛阳禁军不敢作声韩小六连忙说:“多谢、多谢殿下我娘她、她是自己走来的因为去年啊我病了一场给家里写信所以她一直走一直走……”
林一已经要憋不住笑了她严肃地点点头又试探地询问道:“你现在很高兴?没感觉哪里不适应?”
“啊?”韩小六愣了一下下意识点点头。
林一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反正韩小六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就看到公主殿下鬼鬼祟祟地走了。
鸟人的事那能叫偷吗?地里的粮食长在那里哪个鸟不会去吃几口呢?而且这是一换一这不叫偷猫!而且猫丢了他也没有不适应!总之林一说了些难懂的话假装自己签过了合同单方面宣布交易成功。
美滋滋吃了一顿烤全羊林一去上女诫小课堂她的学习积极性很足虽然她的雪域语现在说得要比魏语顺溜太多了但她对和人交流充满了热情她属于人来疯的那种鸟。
这次还是羽衣来教因为魏语已经入门进度就很快了何况女诫全文并不长羽衣为林一通读了全文然后开始精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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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慎第三。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羽衣声音严肃地道:“这是说男女天生不同,阳应刚强,阴必柔和,所以男人贵在强大,而女人以弱为美,不可阴阳颠倒,乱了伦常。”
林一很认可地说:“强大的男人很珍贵,女人应该示敌以弱,越是看上去弱小越好,这样才能趁机捕获强大的男人。”
羽衣看了一眼霓裳,霓裳朝她点点头,贵女这样的解读虽然失之婉转,但意思确实如此。女子纤弱才显柔美,能得男人欢喜,女诫是古之才女所书,自然不会讲得过于俗白,道理对了也行。
羽衣只好再次往下讲,这次讲了一会儿,到了贵女重点要学的部分,“妇行第四。女有四行,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如今魏朝世家大多以德容言功为序列,殿下可以一边听讲一边默写原文,先讲魏女妇德,其重在于守贞、不妒,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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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讲解方式其实不大对,因为林一唰唰开始默写原文,默写时就难免有些不注意听讲了,等她写完已经讲到妇功一节,羽衣很慎重地说:“妇功虽然最末,但贵家女子却应最重视此行。尤其是宗妇主母,需要承担一个世家的内务往来,人情流转,招待宾客,操心劳力,重责加身,此为妇功。”
林一抓着笔有些犹豫了,啊这,怎么学着学着,就给自己学来一堆事情了呢?
霓裳也跟着补充道:“如今公主和亲远嫁,应当更加贤良淑德,以柔美获取丈夫的看重,以妇功稳定可敦的地位,公主年轻貌美又聪慧,应当更加自信才是。”
林一犹犹豫豫地点点头,“管!俺知道嘞。”
这口音倒没有引起霓裳羽衣的注意,魏人的方言很多,一个地域一种口音,反而是纯正的洛下音少见。如果不是从小请了严格的女师教导,大多会掺杂一点当地口音,这位假公主很有可能就是齐鲁之地的贵女,现在想起口音了而已。
等两个侍女走了,林一向后仰躺在椅子上拿默写的几张女诫遮住脸晒太阳,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她不是个懒人,也不是怕承担责任,就是这些天嘎嘎嘎憨吃憨玩过得很快乐的,忽然就要收心,要去承担一个大部落的责任了……唉!罢了罢了,谁让她喜欢这里呢!
中午的太阳晒得身上暖烘烘的,林一几乎要睡着了,忽然听见一声细弱的呼唤,“殿下,殿下?”
拿开脸上的纸,林一睁开眼睛,看到庞十一娘脸红红的,声音细细的,她一贯是这样很柔弱的模样,林一还没有把女诫的规训和行走的贵女对应上,问了声,“嘎?”
庞十一娘怯弱地说:“殿下,我这两天想好取什么名字了,我要叫庞……半天,字遮云。”
林一打了个哈欠,点点头,“俺知道嘞,以后喊恁庞半天。”
通常称呼一个人应该是称呼表字,同辈之间直呼名甚至连名带姓叫是无礼的表现,但尊对下是可以直接叫名的,所以庞半天只是羞怯一笑。
她脸颊红红的,感觉自己第一次取名,把名字取得太大了,有些不好意思在林一耳朵边上小声解释她取名的寓意和志向,但林一听得一脸狐疑。
啥叫云遮半天,啥叫层云蔽日?人与人的文化水平并不相等,她只觉得半天听起来很危险,像是以前打完仗说放假,但只放半天假的那种挥之不去的窒息感。
*
庞半天,洛下世贵女也,外怯内勇,柔极则韧。其先为魏开国三公之首庞业,世代事魏,父祖亦显贵,系出忠良之门。魏末帝二十三年,庞氏涉太子事坐诛,族殁,唯遮云侯与其姊诛魏侯流放北境,乃遇明主。
史曰:庞氏末路,始出一门双侯,曾历风刀霜剑,不改其颜。
——《史记.庞氏世家》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呼兰勇士六人。
第20章第20章
【呼兰勇士六人。】
二王子苏赫忽律的一天是非常规律的,早起和帐下军师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开会,谈得欢畅之后饿了,去吃一顿。偶尔呼朋唤友去打猎,篝火烧烤,畅想未来。而近期夏秋之会,别人都在关注姑娘,他要干一件大事!
他看中了几位勇士,想要收入麾下,是这次跟随克烈部过来参加**的呼兰氏六兄弟。
雪域人的姓氏源流也就那几样,其中有四个主要大类别:动物崇拜,自然崇拜,器具崇拜,先祖一拍脑袋。
动物崇拜普遍扎根在各个阶层暂且不论,如苏赫阿那原本是部落贵族勇士和奴隶所生混血,取父母阶层之中和,为无姓平民,既无法继承父亲的高贵姓氏,也不必随母为奴。在反叛后他不取父姓,为自己取“苏赫为姓,也就是如今苏赫部的战旗和图腾“斧钺之意,而克烈部如今的拔都可汗姓蔑儿乞,取自“神射手,这种就是很典型的器具崇拜。
塔塔尔部的可汗姓氏“阿勒坦,金山之意,属于最高类别的自然崇拜,这种以自然为姓氏通常是雪域贵族传承,毕竟当初能抢上这种姓氏的肯定是历史的胜利者。
而呼兰氏翻译过来等于“野生驴子,看似动物崇拜,实际上属于先祖一拍脑袋。不过别看呼兰氏六兄弟穷得叮当响,他们实际上是雪域数得上的“一生猎熊十二,古之勇士未有呼兰通的苗裔。
呼兰氏的青壮有“高大、骁勇、忠诚,以命卫主的家族传统特质,世世代代都很受统治者看重。大单于(雪域唯一统帅)的时代,呼兰氏的护卫是单于金帐的标配,可汗(部落之主)时代,呼兰氏开始分家,青壮分散择主,但无论是父子兄弟,还是堂亲叔侄,都能做到对面拔刀,不死不休,呼兰氏永远忠心守卫自己的主人。
光是和军师们谈起的时候,苏赫忽律就感到热血沸腾:假使我能得几名呼兰护卫,日夜随同,不仅人身安全得到极大保障,从象征意义上来说也非常鼓舞士气。
呼兰部落只是个小型部落,位于克烈部控制范围,但并不代表依附,相反因为世出勇士的缘故,呼兰部落的好小伙儿到了独立的年纪就会被分家出来单过,拥有自行择**。而大部分人都会在两三年内宣誓效忠主人,成为忠诚的护卫,或者选择过普通牧民的生活,通常是入赘给有产家庭,他们还是一些有产无靠的寡妇最优选择……毕竟穷,也是呼兰氏特色。
这一年被分出来的呼兰六兄弟就是响当当的六个穷光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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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上克烈部召集青壮和年轻妇人去参加夏秋**,他们也跟着蹭了队伍过来,可不是为了挑个主人的,他们六兄弟实际上是想找有产的富贵妇人入赘。呼兰氏的男人是金子打的招牌,雪域有收继婚之习俗,但这也不是绝对,妇家势力强大,同样是可以在不嫁给亡夫子侄的情况下保住财产的,而妇家势力不强,又不愿意接受收继婚呢?
呼兰打手,为您解忧!
嗯……想是这么想的嘛,但现实就有一点苗条,现在的雪域已经不是古时的雪域了,收继婚之所以能长期存在,也是因为大部分的妇人并不会排斥嫁给更年轻的亡夫同族,有产的家庭一般也很少会闹到撕破脸的地步。
所以近些年呼兰氏的出路从找女人开始偏向于找男人啊不是,找主人了。
六兄弟之中的大哥呼兰阙利不肯放弃,带着弟弟们在夏秋**上努力寻找合适的有产妇人,并很快光速白给。他看上的是一个羞答答娇滴滴的魏朝姑娘庞十一娘,据说是魏朝公主嫁给苏赫大汗时带来的侍女,不仅无产,连人身都不自由。
二弟呼兰骨性如烈火,怒骂大哥废物,并准备拉他去和那穷丫头说个清楚,然后中道崩阻。
老三老四老五只是远远看着就不中嘞,老六最稳重,沉重地拉大家开了个会,会议重点在于他们六个有手有脚高大威猛,养个小女子还养不起了?男儿在世怎么能光想着入赘而不奋斗?并提出大家投个票吧,投了苏赫大汗,娶可敦的侍女不是一下子就门当户对了嘛?
六人一致同意,但非常担忧魏朝的姑娘能不能接受六个丈夫,如果不行,被选中的会不会是自己?
总之兄弟差点闹到阋墙。
今夜天气很好,苏赫忽律得到二手过时消息四处在**上寻找人时,呼兰兄弟几人早已经通过了一连串的流程,诸如熟人介绍,通报长官,大汗许可,被成功宣入黑帐。
苏赫阿那正弯腰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林一不大看得懂这些原始的线条,坐得很稳当,见六人进门,一下子认出来了,“啊,你们是前两天……”
六人低头握拳几乎同时行礼,由呼兰阙利开口道:“呼兰勇士六人,愿效忠苏赫大汗,愿效忠可敦殿下。”
苏赫阿那看了一眼林一,又看了看六人紧张的视线,笑了一声,很温和地道:“我年轻时有一个呼兰氏的友人,是你们的叔伯辈,他叫呼兰达,我也算是你们的长辈了。如今既然入我帐下,更不必拘束,你们现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说,可要预支些钱财?除此之外的职务,是想从骑兵长做起,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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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帐中听令都可以讲。”
他的态度实在很好又提到熟悉的长辈几个年轻勇士顿时被打动了蠢蠢欲动想说什么。
呼兰兄弟里的老六布罕按住几个兄弟努力说道:“大汗一切大汗做主就行!”
林一嘎嘎直乐连她都看出来几个人有话想说指了指老二呼兰骨“来来来你讲你讲诶这个你别捂他嘴嘛
六人对视老大呼兰阙利推了呼兰骨一把这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年轻小伙一霎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我们、我们想要一顶可以过冬的厚牛毛毡帐再有一些羊我们刚从部落出来什么都没有但是遇到了很好的姑娘……”
苏赫阿那先是应允然后温声说道:“呼兰勇士忠诚这一点我明白你们都是很年轻的孩子我希望你们能有更大的志气而非为了一时之需卖命。”
最后的两个字说得有些低沉六个年轻的勇士眼神略带茫然但很快就被林一挨个拍了胸膛和肩膀她笑脸凑近道:“你们不在意做什么活的话就先来我这里做事吧我最近缺点人手。”
六人第一时间看向苏赫阿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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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都有些茫然啊?魏朝刚嫁过来的公主就能参与部落内政了?
苏赫阿那灰蓝眼眸微微眯起看向笑脸盈盈的林一沉默的时间有些长然后点点头开口道:“你们听可敦的。”
六个呼兰勇士离开后帐里只有零星几个侍从负责掌灯苏赫阿那一贯不摆排场的林一也不懂这个所以她很亲近地凑到苏赫阿那边上说:“今天我听了《女诫》真是非常有用的书讲了很多实用的道理里面说夫妻一体妻子需要……”
“那不是好书。”苏赫阿那几乎不打断别人的话但还是开了口一手按住林一的肩膀把羊皮纸放下认真地说“魏人的学问里有很多精华之处也有极多糟粕歪理不可轻信之。”
林一歪斜脑袋她觉得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尤物这样坚持她没什么底线地点了点头。
苏赫阿那刚要松开按住林一肩膀的手就被拉住手腕往前一拽有些哭笑不得靠在林一肩头被她一下下抚摸着脊背。
“就算不提那书我也想要帮你做事了你每天的事又多又杂还一直没有人分担我不能就这样每天吃吃玩玩……玩也玩够啦!”林一抱着苏赫阿那亲了亲他的耳垂。
苏赫阿那刚要开口耳垂被咬了一下林一干哑粗糙的鸭子音在耳边听起来莫名带着温柔“尤其是军队军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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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点点实话啊,弄得不大好。”
在她这句话没出口之前,苏赫阿那即便抱着佳人,也在思考权衡一些事情。他与拔都可汗的思维完全不同,他对每个儿子都有长期而详细的观察,没有一个令他放心。假使林一具有继承人的实力,那么按照雪域的传统,分给可敦权柄,以强势的母亲来辅助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反而可能是一项出路。
这样思考的时候,苏赫阿那仍然是以可汗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冷不防听见一句“军队弄得不大好”,直接让他思维停滞少许,下意识问:“弄得不大好?”
相拥的姿势让他看不见林一的表情,只能听见她语调轻快且随意,“是有些,第一就是兵制太散了,我看过了,最下面的士卒只认得自己的百骑长,一旦打起仗来产生混乱,**军官怎么办?这样底下的人和上面的军令就有隔阂。”
“第二是分工不够明确,不对,你压根没有弄分工吧?那天我记得军阵里面,一个骑兵通常带弓,背一筒子箭,挎一把刀,有的自备枪矛长槊,还有的给自己弄了盾牌,太杂了,而且马和马之间也应该区分出体力好的和劣等的……”
“第三,雪域这边全是骑兵,人吃马嚼消耗很大,补给有很大的问题,我们这样假设敌手也这样,只要我们消耗少,赢面就更大,而一旦要长途作战,最适合的不是全骑兵阵容……”
苏赫阿那几乎没听出自己的部落军制有什么优点,仿佛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更关键的是,自家的可敦所总结出来的,是他带兵时隐隐有想过,但总未成形的念头。他也试图学习过魏人的兵法,但很难弄到只片言语,兵书这种东西通常为宿将一生经验汇总,是世家最珍贵的私藏。
但,自古名将如美人,总是天生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王先生你腿脚不便。...
第21章第21章
【王先生你腿脚不便。】
林一说得兴致勃勃,鸟人天生喜欢军事,尤其是雌鸟,基因就带着争斗的本能,像这样的原始冷兵器时代虽然限制发挥,但这些天观察下来,她发现有很多可操作的余地。
当初江骋在应对夜袭时就曾在她面前展露过这时代极高水平的布防流程,其一选址,其二军阵,其三分工,林一是最会触类旁通的那种鸟,这些天有空就会去观察部落常备骑兵的训练,已经做到心里有点数了。
听见苏赫阿那追问,林一很耐心地给他讲解道:“一人一马能带的兵器有限,拿了厚重的盾牌,其实再举长兵器就太耗精力了,带弓箭也是累赘。还有习惯给自己披甲的,有人甲胄重,有人甲胄轻,轻甲骑兵可以不用拿盾牌,使用弓箭或者长矛就足够,重甲兵连人带马冲在前面,手里连个棍子都不用拿,冲一波能冲散对面阵营的话就不需要再上,负重对体力耗损太大……
她放开苏赫阿那,拿起他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的炭笔,直接在铺桌子的羊毛毡布上划出粗糙线条,“这样,我们来个最简单的战役预演,以这条线为准,我在北你在南,来,试试看。
炭笔一折为二,苏赫阿那接过那半根,也不推辞,在南面毡布上圈下阵地,“好,设为双方兵员相等,各一万骑兵,是否预设地形水源辎重粮道?
“只是简单的排兵,不打长线。林一提笔在北地画圈,“你准备如何攻我?
苏赫阿那略微思索,“雪域少有地形优势,双方均为骑兵,我不舍用兵,所以这些年下来钻研了一些战术以减小自身伤亡。首先在战事开始前以小规模兵力进行袭扰,或是挑选敌军最疲乏之时全力突袭,以精锐亲卫切割战场使敌不能合兵一处,预先使人绕后包围等。
“但这是最理想的战役,老练的对手会防备袭扰突袭,避免被切割战场,拉长兵线甚至反包围,所以我总结自身惯用战术为袭扰、突袭、切割、包围四项。实际战事中,能顺利实行一项,已经能胜,四项皆成,是摧枯拉朽的绝对大胜。
林一点点头,这样原始风貌的地界,水平已经不能算低了,自家尤物能在几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打来雪域最好的一块地,做到养活十二万部民,实在是非常强大的男人。
她在北地的圈里先划了一个横排,说道:“现在我已摆好军阵,你对面来攻,你这一万骑兵是什么阵型?
苏赫阿那提笔三竖,“克托和叶利诃各自带两千人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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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向前冲阵,我率兵六千来攻,倘若第一波冲阵成功,两支侧兵对你军进行包围绞杀,或分割大军营盘。
克托和叶利诃就是先前林一见过的苏赫部两名万骑长,跟随苏赫阿那打过许多仗,他习惯性加入了两人。
林一点头,提笔点横排,“好的,我要用之前提过的分工式军阵了,我会在最前排放置重甲骑兵,持盾,在你冲阵时中排轻骑兵远程射箭。主力设为长兵轻骑,吞你两翼侧军,重甲兵与轻骑共三千人,能否在你冲散阵营之前打溃你的侧军?
苏赫阿那只是思索一下就明白了,放下炭笔摇了摇头,“这样没法打。
明明苏赫阿那只是说了一句,林一立马就心疼了,把毡布调转过来,“有得打有得打,来,现在我们互换军队,你的主力在打我的侧军,我在冲阵。
苏赫阿那失笑,想说不用,林一已经飞快抄起炭笔,“现在开局不利,我不想再冲了,所以在损失千骑的情况下回调兵马。摒弃你原先的三叉戟式攻击战术,我命令所有携带重装备的兵员丢弃装备,只允许携带弓箭或长兵,整合出一支绝对轻骑,提升马速。我不再进行大股兵力冲营,而是分散为小股兵力,在你的重骑兵冲杀之前回撤,这是你的袭扰战术。
苏赫阿那愣了一下,这还是我的袭扰战术吗?将所有兵力分散进行袭扰?
他拧起眉头说:“如果能维持两次大规模袭扰,一度**又再次袭扰,而不溃散,我必败,但轻骑袭扰这种战术在实行时……这是兵制?
林一兴致勃勃点头,她的尤物不光好看,还冰雪聪明!
“以咱们现在的军制来说,万骑长带十个千骑长,每千骑长下辖十个百骑长,然后就是普通骑兵,这种军制是很粗糙的。我知道雪域骑兵不习惯太详细的分管,可能没法像魏朝那样五人一伍,十人为什,但是我们可以列个二十人小队,队长由兵员自选。哪怕是在混乱的战场上,二十人为一个基础单位也很难被分割掉,再设立副队,队长死副队上,至少不会出现**个骑长底下人听不到令,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情况。
这事林一在练兵的时候就试过,突然叫走一名千骑长和他的百骑长,一千人的兵员在规模齐整的军阵里都会像一列无头苍蝇,所有人的脸上都透着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啥的茫然。
苏赫阿那一直等到林一不再开口,才长出一口气。
自那日林一向他坦诚并非魏朝下嫁的那位玲珑公主后,他不曾问过林一的来历,不过猜测大约是世家贵女迫于无奈替公主和亲。这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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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目的只是为盐铁粮的交易做一个基础的纽带连接,他本也不在意自己娶的是公主还是寻常女子,可现在忽然意识到,这场交易也许给他带来的最大利益,并非那些可以活人无数的冬储粮。
他一手建起的部落,大约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可敦。
腿畔忽有猫叫,林一一把举起蓝眼白猫,这只猫已经洗得很干净,每天要吃好几顿肉干,尤物把猫照顾得很好,果然是很喜欢的。林一捞起猫爪子对着苏赫阿那挥了挥,“喵嘎~”
苏赫阿那是个很稳重的男人,他的年纪摆在这里,不过就算是年轻时他也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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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笑不闹,一个人扛事情太久就是这样的,但看着笑靥如花的女郎和圆乎乎的胖猫,他心头一松,笑了一下。
林一嘎嘎直乐,一只雌鸟最大的成就感来源可不是那些打打杀杀,而是让她的男人能够发自内心欢笑。
从明天起,定个小目标,先练出一支能横扫雪域的强军。
转过天又是一个晴朗天气,林一出门时又一次见到了来给苏赫阿那问安的乌苏小王子,十六岁的少年性格很乖,见到她虽然叫不出娘,还是握拳抵胸口行礼,乖乖叫道:“可敦晨安。”
林一对这种软乎乎的男孩子没有什么想法,很顺手地摸了一把他的脑袋,“恁爹没起呢,去吃个饭再来。”
乌苏不习惯被摸头,但他能感受到林一对他没有戏谑狎昵的心思,脸颊微红地点头告辞。
林一大步大步往军帐那边走,苏赫部的黑帐连营是有地区规划的,最中央是议事主帐,林一和苏赫阿那的睡帐就在主帐后面,外层是四个亲卫帐区,苏赫铎和苏赫忽律的帐子在亲卫帐区的间隔处扎着。
一个帐区约有八百亲卫,每晚轮流有一帐亲卫作为巡逻兵员,再外层就是军事区域了。常备骑兵住黑帐,外层是一些家眷,这些家眷负责为黑帐放牧牛羊,宰杀牲畜,烧火做饭等,他们的待遇也是部民里最好的。
黑帐之外的白羊帐就很分散,是普通的牧民,放牧区域更远,苏赫部落周遭百里的牧民都属于苏赫部人,除了这一处黑帐所在的平原,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口散布在河岸两侧。
乌苏小王子没有任何职务安排,住的是白羊帐,但毕竟小王子不能真个和家眷混在一处,所以他住的是在军帐和家眷区中间的地带,王澈的帐子就隔得不远。
王澈平时早晨是睡不醒的,但昨天睡得太饱了,也就难得起了个大早,然后就遭了个大罪。
轮椅被推到一处僻静偏远的洼地,这里远离军区和家眷区,因为草质不好还没人会来放牧,王澈冷静地看向停下脚步的少女,轻声道:“阿真娜,你现在推我回去,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
少女阿真娜是一名千骑长的女儿,平时经常过来听王澈的魏语课,但和她交流仍然只能使用雪域语,因为这姑娘的心思不在课上,而在先生的身子上。
阿真娜咬唇,摇了摇头,有些痴痴地看着王澈皎如明月的俊脸,慢慢解自己的腰带,“先生,你又跑不了,等会儿我们快快乐乐的来一场,你要是喜欢,就娶了我好不好?”
王澈坐在轮椅上,看了看周围,“你执意如此?”
阿真娜丢掉腰带,羞怯地笑了笑,又脱去外衣,“是,王先生你腿脚不便,可是阿真娜愿意照顾你一辈子,阿真娜会像魏女一样温柔如水的……”
眼看着这出云绝尘的男子深深地叹息,似是服气,阿真娜笑得灿烂,又带着一丝少女得意,朝着他的衣襟伸出手。
王澈拔腿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我有成为大汗的潜质?...
第22章第22章
【我有成为大汗的潜质?】
王澈的跑速不慢,但是明显不怎么适应草地,带点踉跄,但已经足够,因为阿真娜完全没有追上来,这姑娘傻在原地了。
这位魏人先生是五年前来到苏赫部落的,小王子乌苏那会儿十一二岁,雪域的冬季非常严寒,最老练的猎人也不会在最冷的时候出门,那一年还是雪域人都记忆犹新的荒年,暴雪连三月不歇。
小王子因为跑丢了他心爱的守羊犬,独自外出寻找,他被发现不见后,苏赫阿那派出了三千骑兵在部落周遭搜索,乌苏被找回来得很快,他没跑远,也找到了狗。最后一支被派遣出去的骑兵却到了傍晚黑天才回,带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魏人。
王澈在雪地里不知道走了多久,被苏赫骑兵发现时近乎昏迷,但还在往前爬。一碗飘着丰富油脂的热羊汤下去给他灌醒,他醒来自称是魏朝世家子弟,举族获罪,与魏朝有说不尽的血海深仇,愿入雪域为臣,与故国再无干系云云。
苏赫阿那一个字都没理他的,雪域部落对魏臣这两个字有天然的抵触,不过小王子乌苏对王澈有极大的好奇,非要拜为先生,留下了人。
五年过去,王澈在苏赫部落过得悠闲自在,他的腿当初倒确实是被冻伤了,有好几个月不能走动,为了行动方便,他绘制了入门版的小推车,后来觉得不雅,又改版为两侧有轮的木筐,但腿蜷在筐里还是不舒服,而且太矮。
懒是聪明人的第一动力,王澈便结合了雪域人常用的靠背椅设计了初步的轮椅,后来删删改改成了现在这样座位宽大、靠背舒适、高度正好,推动起来轻松的轮椅。
他的腿在这期间其实好了,但有了轮椅的日子是真的舒心,王澈本来就不爱做事,而苏赫部落基本没有闲着的人。
万骑长这个级别很厉害了吧?万骑长的孩子还是从七岁开始就捡牛粪放牧。王子这个身份高贵了吧?二王子苏赫忽律效仿魏朝皇子在身边**了一群“谋士,然后这些谋士呢?也就每天跟着二王子时能闲着听他吹吹牛逼,最多不用放牧,回家还是得做些活计,还都是王澈看一眼就难受的活,给母羊母牛挤奶、捡牛粪晒、剥羊皮,甚至还有**公羊。
这些事对牧民来说是日常活计,但王澈接受不了,为了逃避劳动,就一直坐着轮椅了。他本来就是很惫懒的人,最多坐累了在自己帐子里走动几下,伸伸懒腰,日子都是对比出来的,比起二王子那些谋士,王澈感觉自己可以在苏赫部落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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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可惜,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王澈是自己走回帐子的,认得他的人可太多了,五年前苏赫部落除了零星几人外几乎没人会说魏语,现在的年轻一代基本都会几句“俺俺恁恁恁要干啥,尤其是女孩子学得最好。这一路上有人惊得直瞪眼,有人想问又不敢,还有调皮的小孩子凑过来试图摸摸他的腿。
这王先生咋就忽然能走嘞?
乌苏是回来吃饭的,一回来就听说王先生不知道从哪里走回来了,吓得手里的肚包肉掉在地上,他连忙捡起来用水囊里的水冲了冲土灰,几口飞快吃掉,跑去王澈的帐子里,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站起来的先生。
帘子掀开,王澈坐在椅子上,眉头跳动,“干啥?跑恁快,还有没有点君子气度?
乌苏有些怂怂地说:“听说先生能走了,所以急着过来……
王澈伸了个懒腰,他其实懒得多说什么,但这几年确实全靠乌苏照顾,沉默片刻,他揉了揉脸颊,说道:“千里之马,不可使其拉车,百战之兵,不可用于耕地……罢了,也是吃用了你这几年,乌苏,你想不想成为大汗?
乌苏呆住了,等反应过来,他立马拼命地摇头,“大哥、大哥很好,二哥也比我厉害得多,我怎么能有这样的本事继承部落呢?
“恁爹要是看得中那俩,他至于天天叹气吗?一个有勇无谋,一个志大才疏。王澈忍无可忍,他向来不和乌苏说这些事情,现在是彻底不装了,摊牌了,“恁大哥是个当将军的料,他这辈子就是个将军了,带一万人以上就够他死嘞,恁二哥是个披着狐狸皮的猪精,猪成了精!狠也狠不起,毒也毒不来,至于你!
乌苏有些怕这样严肃的先生,又有些莫名的兴奋,小声问:“我、我有成为大汗的潜质?
王澈果断地道:“木有,一点都木有,恁这辈子最适合放牛,而且只能放两头牛,多了怕恁数不过来。
乌苏又呆住了,他倒不是伤心自己的评价最低,而是忍不住想,那、那岂不是说阿父三个儿子,就没有一个适合做大汗的吗?苏赫部落以后要怎么办?
王澈起身,双手揪着乌苏的耳朵把他的脸抬起来,非常果决地说:“恁要成为大汗,一定要成为大汗,靠你自己是不中用嘞,就俺这些日子看来,恁想成为大汗,就要有做可敦的本事。
小王子一脸懵,王澈把他的嘴巴捏成小鸡嘴,慎重地道:“现在唯一能和恁争的,是恁二哥。
乌苏小鸡嘴叭叭,眼睛很清澈,“先生不是说,二哥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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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成精吗?”
王澈放开他,回身又瘫在椅子上了,很无奈地掰碎了讲,“恁二哥的优势不在他那个猪精脑袋,而在于他长得好,据我现在观察来看,以后苏赫部落做主的,是那位和亲来的玲珑公主。我没咋见过她,但她的本事不小,至少绝对强于恁那两个哥,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她的地位更稳固,继位的是谁,和你哥仨人没啥关系,看她想要哪个。”
乌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时候外间军帐区方向有些不同往常的喧闹,王澈摆摆手,“走,去看看,恁别想太多,从明天起教恁的不再是表面上的儒学,而是最精华的部分。”
小王子这会儿脑子里乱哄哄的,这是一时间接受了太多信息导致的,他有些心慌,还有些惊喜,明天开始,先生会教他什么厉害的东西?
军帐区主要是林一一个人在闹腾,她声如五百只鸭子,挨个帐子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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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十分恨铁不成钢。那江骋夜里被她叫醒时军容在片刻间整肃完备,有充足的时间选址布阵等待来敌,这些部落骑兵们却松懈闲散,这个点了有人在吃朝食,有人刚醒在洗脸,还有一些人呼呼大睡着。
这是军队该有的样子?
两名万骑长是很快赶到的,克托是个典型的雪域男人,黝黑而健壮,另一名万骑长叶利诃则是标准的雪域混血模样,小麦色肌肤,平时笑起来很和煦。这会儿两人却都焦头烂额,克托主要是觉得林一突然跑来是在找茬,叶利诃拦住几个不忿的千骑长,也是颇为无奈。
林一按住两人,先完成手头的事。让呼兰六兄弟传军令挨个帐区叫人集合,然后先行召集所有千骑长,军队集合的速度非常慢,但骑长们基本上都到了,千骑长分列两队,百骑长跟随各自的上官,仅从这一点来看还比较齐整。
“少了一个,那天那个最小的千骑长去哪了?他不在军帐区?”林一拧起眉毛。
叶利诃没想到林一记性这么好,不过很快问了下属,“叶撒昨晚没回来,应该是去了**上的姑娘家里宿夜,**期间,这种事很多。”
这话带点开脱的意思,林一其实没放在心上,住在军帐区,没有把人带回来过夜还是可以的,她刚才掀帐子叫起的时候看到好几个匆匆遮盖身体的女人了。
林一琢磨,现在这些骑兵都是男人,而且也经过很多次训练了,是目前最好用的人手,但部落里大量的女人仍然是得组织起来的,哪有让自己的男人出去打打杀杀,自己窝在帐子里的道理?明明她每天都看到妇人们忙里忙外,都是很勤劳的女人啊!
过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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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们才集合起来了,当然这会儿看起来不能叫骑兵,林一没让带马。一万五千多人在平原上列为三个长方形军阵,还有不少人衣裳甲胄不整,有人蹲下去绑护腿,林一等了一会儿,军阵内外始终有低低的嗡鸣人声传来。
叶利诃最先反应过来,让骑长们去叫肃静。
大军很快静默下来,众人以为可敦要训话,可这么多人,众人聚在一起心态上是很稳的,甚至有点看笑话的意思,还能罚到具体某个人头上吗?魏朝来的公主好大的威风,大汗带他们出去打仗的时候都没这么多规矩。
林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骑在马上绕着军阵走了两转,回到军阵中央时,鸭子嗓非常大声,“好!现在每五千人围一大圈,来一场军中比武大会,想参加的都过来我身边,不参加的现在开始围成大圈坐下。我以可敦的名义宣布最终的胜利者,普通士卒升为百骑长,百骑长升为千骑长,千骑长……给我回去!”
气氛原本已经在林一的大嗓门里热烈起来,不时有膀大腰圆的雪域勇士跃跃欲试,到后面点千骑长时又都转为哄笑,连原先脸色逐渐沉重的两个万骑长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几个想过来参加的千骑长顿时臊眉耷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入V了!请大家一定多多支持,携鸟人拜谢!
第 23 章 嘎嘎!都是好勇士!...
第23章第23章
【嘎嘎!都是好勇士!】
作为源生战士,林一不是军事主脑,不是上层军官,纯粹是最底层廉价的耗材。她出生就是兵,最多在军事主脑无法覆盖的荒僻战场当过一回临时指战员,指挥过一场四百八十二只鸟人对六千名落单虫族的战斗。
那次她的兵特别好,清一色是源生战士战斗序列里能排前列的种族——大鹅!
也就是那次的临时指挥经历让林一在回到耗材小兵身份之后,还时常回味,那种指挥战场的感觉太爽了!唤醒了她基因里的斗争因子,她很有可能是被埋没的名将根苗!
从那之后,林一经常在战斗的时候注意军事主脑的调度安排,而鸟人的战斗基本都是由军事主脑AI调动,无数的战斗模型参与其中。
军事主脑AI相当于百鸟帝国历史上的所有名将组成大型参谋团在背后进行指挥,而且算力庞大可以覆盖到每一个战斗单位,计算到所有影响战场的因素,最细的指令可以具体到“向前冲刺三步,偏斜头颅四十五度,五秒后有陨铁坠落,90%几率砸死你身后的虫族”。
林一从最开始的“鸟脑难道还不如电脑”到后来的“艹,真的不如”,这期间不知歪在飞舟座位上淌了多少鸟泪。
在承认自己的平庸之后,林一痛定思痛,没有名将潜质没关系,兵就是兵,要从兵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如果让林一自己代入一下,作为一个普通兵员,最迫切渴求的是什么?
一、上升渠道,二、上升渠道,三还是他老子的上升渠道。
做兵是很难哒!一场战事基本上不会死指挥官,因为每个指挥官都会把自己打扮成铁壳王八。就苏赫阿那自身来说,他在没有带兵冲杀之前会在四面铁壁的战车上观察战场情况,会穿戴全副重甲。兵卒不可能这样穿,他们是要骑在马上打打杀杀的,是要保证自己和马负重不能太大的。
啊,当然,其实马是最惨的,马和人俱披甲容易跑不动,马披甲人没披就等于送,所以有一类非常苟的人会自己套全甲,而马没有任何防护以减轻负重。
总之普通兵卒是非常苦的,长期处于这种危险的底层单位是容易憋出毛病的,林一自己就是,就算没有飞舟坠毁这种事,她的忍耐力也到了极限。百鸟帝国严格将自然鸟类生存的中心星域和源生军团分割开,但如果有一点机会,她就会抓住并对百鸟帝国发动最残忍的报复。
最绝望的永远是看不到尽头的底层生活,有功无赏,杀敌无报,生无尊荣,死无追悼。
该改改了!
五千人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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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圈共围了三个大场地不参加的士卒都在草地上坐下来也有的半蹲着有爱干净的还吆喝家眷捎带一块羊毛毡垫屁股底下。愿意参加大比的真不少游牧部族民风剽悍好战林一打眼看去还站着的人粗略估计有千把号不由咂嘴。
一万五千人的基础第一次大比肯定还有人犹豫不愿出头就这样了还能站出这么多人咱当兵的苦无上升渠道久矣!
“好!现在所有参赛兵员分三个大组先把兵器解下来大比中途不能动铁器不能下阴招不能故意伤残对手由参赛兵员各自的骑长监管比赛每个大组决出两人参与最终大比现在开始!”
雪域人对大比是很熟络的各种摔角比赛骑射大比之类多了去了但从前的彩头最多是一头牛或者一把好兵器之类。赢得漂亮又长得不那么寒碜的话赛后通常还会有美丽的少女相邀。但再大的好处也比不上今日**小兵变骑长拼一拼百骑升千骑!
第一轮赛事开始就激烈无比如果不是有骑长在旁做震慑打得还要更凶就这已经见血好几个了。
林一三个大组来回巡视嗓门洪亮直响“嘎嘎!都是好勇士!不要怕流血不要怕受伤现在多挨点战友的揍以后不吃敌军的打对!就应该这样打!嘎!”
“哎!有仇啊掏人家皮燕子干啥?”
“目前我已经看到四个表现出众的勇士了是嘎嘎叫的好勇士!不对不对怎么这边也掏上了?俺再重申一遍掏皮燕子的不是好勇士!”
围观人群不时发出叫好和哄笑声还有些拱火的但林一的声音太大了她的点评慢慢成了关注重点逐渐地她走到哪里哪里的比赛气氛就更加热烈。
还是上次观看练兵的高坡王澈带着小王子乌苏登高远眺即便离得这么远也能听见林一的嘎嘎声。
起初王澈只是静静地聆听后面开始仔细观察声音最大的地带在一片热闹声中他低声询问小王子“你可有领悟?”
乌苏试探着说:“大家都很喜欢可敦?”
王澈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认真放牧的守羊犬不由思考起把自家学生的脑壳打开
“我明白了!”乌苏立刻又追加道:“可敦在收拢人心对不对?”
王澈看着气氛热烈的比武会场“下将收拢人心中将**人心上将军毫不刻意能令天下人为其效死苏赫大汗本有上将之风这也是我来到苏赫部落的原因但他没有上将之心用兵太慈不忍杀戮故只能三分雪域。”
他目光深邃看着底下的场景临风而立如一株光华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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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琼堂玉树。
乌苏迷茫说:“可是先生是自己来苏赫部落的吗?我怎么记得是雪地里掏回来的……”
王澈揣起袖子,压根不搭理他,这种细节没有必要在意的。
底下大比已经进行到第二轮,林一让参赛选手休息两刻钟。在这段时间里,她挑了几个看起来不算太累的,让他们在台上自我介绍,从所在的骑队到自己的姓名再到对刚才对手的评价,气氛一直维持得很好,有一个发言格外嚣张的还当场和人约了下场的赛次。
苏赫铎就是在此时回来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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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了铁勒部的骑兵押送着大批生铁返程,路上忍不住和铁勒王子狄戈说起部落里的事,绘声绘色描述他阿父娶了一位多么美丽的妻子。
狄戈询问他,“魏女都很温柔吧?苏赫大汗讨厌奴隶,我们部落也因此不能买**,常听人说魏女和我们雪域女子是不一样的,有多不一样?”
“就是,就是很特别的那种……”苏赫铎想起和林一短短的相处,英武面容上浮现出一点红晕,“温柔是很温柔的,她看人的眼神很和软,话很少,人落落大方的,很能吃,但是很有公主的仪态。”
狄戈又说:“我好像看到她了,应该是。”
苏赫铎有些奇怪,苏赫部的女人不少,为什么可以直接断定是公主呢?这趟和亲来的魏女也有好几十……然后他一扭头看到了不远处正在临时砌成的土坡会场高台上大声嘎嘎,在演讲的林一。
啊……是这样的,除了可敦,苏赫部没有第二个女人能把大军拉来开演讲的。
林一不是在开演讲,她是在进行最终大比前的动员,三个组决赛出了六名勇士,因为经过多**比,勇士们都在大喘气,需要时间休息。为了拖点时间,林一这会儿正在大声嚷嚷转移大家注意力:“……所以说!战场上最有效的伤敌手法,就是大比时不让用的那些!嘎嘎!不是掏皮燕子,绝对不是!该掏哪儿你们自己清楚嘎!”
众**笑不止,两个万骑长平时端着架子的,也笑得直抹眼泪,实在没想到可敦能和他们聊这些。
林一怪不好意思的,和这么多男人开荤腔,这不就是她把人骚扰了嘛,但是雪域男人很开放,而且兵油子之间能拉近关系的其实就这几样,骂骂上官,开开荤腔。原先在飞舟里的时候,一群雌鸟闲置待机不知道生死明日的,能聊的话题就是荤段,而上战场之前,系统惩罚也会轻一点,大家都会聊得非常热烈。
她又嘎嘎两声,大声道:“现在教你们一个很厉害的招式,和敌人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常常会抱得很紧,你有双手人家也有,互相僵持的阶段要怎么办呢!来来来,这个举手最快的来说。”
前排一个少年兵面红耳赤站起来,“咬,咬对方鼻子!”
林一热烈鼓掌,“对!你是个好勇士!鼻子是人脸部比较脆的器官,虽然眼睛也很脆弱,但人不是鸟,在张嘴的时候很难咬到凹陷的眼部,所以咬鼻子是很好的攻击方式。除此之外还有用坚硬的脑门去撞对方鼻子还有下巴这些部位,只要手法够阴毒,瘦猴能搏杀老虎!嘎嘎!还有没有更损的了!”
受这种热烈气氛影响,铁勒王子狄戈被吸引得策马靠近,见众人都议论纷纷但是还没有举手,忍不住大声抢答:“把痰吐敌人眼睛上!”
林一拼命带头鼓掌,一指狄戈,双手上抬掌心向天,做了一个起的手势,声如惊雷但面色肃穆:“来!让我们为这位聪明的勇士欢呼吧!”
随着林一抬起手臂,军中呼声响彻,地动山摇。
第 24 章 打遍全军我第一,秃发百骑。...
第24章第24章
【打遍全军我第一,秃发百骑。】
不管是人是鸟,聚居的生物都有从众的特性,当所有人都陷入热烈的气氛中,即便有零星几个还在清醒状态的人,也会不由自主产生“啊我是不是也该喊几句”的念头。
何况是真的很振奋人心啊!
林一看气氛炒得很热络了,六名勇士也都休息好,一点都不耽误,大声宣布道:“现在,最终的胜者将会在这六人中决出!其中有两名百骑长!四名年轻的勇士!今天是在万众瞩目之下诞生一位千骑长,还是从普通士卒中晋升一位最强百骑长,为你们支持的参赛选手欢呼!然后开始,开始!”
她话音刚落,大军爆发出阵阵呐喊吼叫,震动地面。
……
“骨力!肯定是我们的骑长骨力!”
“不要放屁,我看秃发能赢,他个子最大,力气也强,上次一个人就能拖一辆铁勒高车!”
“秃发!拿出打老子的劲来!你拿第一,说明老子输得不冤!”
“那是我们骑队的,我们骑队的图兀利!他要是赢了是不是直接做我们的新骑长?俺想跟他……”
“秃发!秃发!你可一定要赢!我妹子在边上看着呢!你瞅!最漂亮的穿花裙子的那个,我妹子说了,晚上喊你!”
大片大片的欢呼声中,骨力和秃发两名勇士捉对相杀,起手第一招就抱在一处!很容易让人想起来刚才林一讲过的那些损招,好在两人都有些强手风范,同时松手后退,然后再度厮打起来。
说实话,这种等级的比武就算是夏秋**上也不多见,愿意下场的基本都是骑队里有数的强手,从千名强手里打出来的六勇士自然不是水货,打得非常激烈!铁勒王子不自觉下马混入人群里,还往前排挤,因为刚才的“抢答”受过可敦褒奖,众人也都纷纷给他挪点位置。
不远处苏赫铎有些傻眼,不是兄弟,你这么丝滑地融入进去了吗?
好吧,他其实也想看啊!
苏赫铎忍着被鼓动的心,让铁勒车队在大河谷处卸货,然后策马飞快去黑帐复命。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阿父,公主好好地怎么混到军中去了?就算作为可敦有这个权柄,可是阿父为什么不在?
苏赫阿那在黑帐里,等苏赫铎汇报完,忍不住问起时,略微摇摇头,说道:“你练兵时,我在侧,是担心你做得不对,但其实,这会损伤你的威信。”
这话之前是和苏赫铎解释过的,他点点头,然后还是腆着个大脸像往常那样等父亲解释,高大的青年不笑时看起来英武而冷峻,唯独眼神中透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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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不明显的愚蠢。
苏赫阿那迟疑了一下,转为和颜悦色,“罢了,你回去洗洗尘土,以后阿父不逼你想那些,对你而言很难懂的事情了。
虽然不理解,但苏赫铎很高兴地出去了,他没有去洗澡,而是跑去看比武。他在军中待久了,可是很有威望的,要是有人为难可敦,他就会站出来。
秃发是一个一点都不秃的壮硕勇士,他满头的小辫子扎成一大束,黑里红的肤色,眼神锐利如鹰,即便是对上老练的骨力骑长也能冷静应对,使了几次全力,终于将人死死按在地上爬不起来。
人群如滚锅热油,一阵阵声浪高呼秃发,这位勇士的黑红脸膛不知有没有悄悄更红一点,总之他朝着众人挥手,看起来很沉着。
苏赫铎坐在狄戈旁边,兴致勃勃介绍道:“这位秃发勇士我知道,摔角的好手,骑射也猛,他们骑队长都摔不过他!我请他喝过酒!对了今天在比什么彩头啊这么热闹?
铁勒王子狄戈沉默片刻,轻声说:“刚才你们可敦说,谁赢了谁升一级,士卒升百骑长,百骑长升千骑长,千骑长不许参赛。
苏赫铎噢噢两声点头,狄戈看他给秃发拼命拍掌的劲头,犹犹豫豫询问:“既然你一早认识这位秃发,知道他比他的百骑长厉害,为什么不晋升他呢?这样他会亲近你,把你当成半个主人。
苏赫铎愣了一下,他当然是有权利升降千骑长以下军官的,可、可勇士是要拿这种东西来收买的吗?结交勇士不是真心换真心吗?
事实证明秃发看不上苏赫铎的真心,在一一击败对手之后,他被林一直接拽上高台。战斗带来的余韵未消,宽阔胸膛起伏不定,看着底下或为他呐喊,或为他的对手哀叹的一张张脸,秃发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壮士当如此!
林一热烈地拍打秃发的胸膛,见他吼完但不再开口,大抵明白他不善言辞,于是按住秃发的肩膀,大声嘎嘎起来:“现在你们的可敦,要当场兑现承诺!以后秃发就是新的百骑长,另外今天人齐,有没有想要报名到秃发百骑麾下的!现场选出一百个,一百个!
她的个头和秃发差不多高,站在一起,很顺手地就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但没有人在意这个。
一百个名额!马上有人高声报名,凑了一百人整还打不住,雪域最敬重勇士,何况还是真正全军大比出来的第一勇士。
名与利永远是最好的燃料,林一趁热打铁,高声叫:“好了好了已经满员了!翻篇!现在我宣布,进入第四轮的都将升任为小队长,这是我和大汗一起商定的新兵制,以后百骑之中会有五个小队长,每人领二十人队,领不齐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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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自己原因嘎!想想自己为什么不是秃发!”
本来已经因为连战而疲惫,下了台就有些热血消退的秃发,顿时又涨红了脸。
出了一个新百骑其实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热闹一阵,但一个百人骑队要增设五个小队长,这事基本上可以覆盖到九成兵员的注意力范围,稍有些能力的看一看周遭,**!这是二十个人里挑一个小队长!那很可能就是我啊!
还有人壮着胆子问,“可敦,下次还有大比吗?小队长人数不够的吧?今天好多人都没参加进去。”
林一抬起手挥了挥,“有,有的!入冬之前会有一场全军大比,所有人都得来一轮,别想着自己能不挨揍啊!今天是打个样子出来,这次没能参与的千骑长们不要丧气,下次让你们也下场,赢的……当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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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万骑长嘎!”
这话之前就已经说过一次,所以除了真的有些在意的千骑长,众人都是大笑。
林一等笑够了才高叫,“但是!千骑长中的胜者可以全军招募勇士,不仅招募勇士,还能抢走败者的百骑长!像秃发百骑这样的威猛属下,想不想要?想要就打起来!”
顿时多道灼热的视线投向了新任百骑秃发,平时不觉得,但被可敦接二连三夸奖后,这壮硕勇士看起来真的像镀过金,整个人在发光啊!他们是真的很想要啊!
这会儿其实都已经傍晚了,好多人忙着看大比都饿了大半天,但当林一宣布散会,各自回营的时候,还是有许多人发出遗憾的呼声。甚至许多人都没感觉到饿,只剩下上头的晕眩,倒是还有人后知后觉发现这样大的一场赛事,可汗竟然并不在场。
嗯……本来应该帮场子的两位万骑长,也净剩下咧个大嘴在边上乐了。
这种堪称**的组织能力没能引起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众人热烈讨论着今天比武的细节,秃发百骑的招式,就算是败者也总有人慕名来帐子里瞅瞅。
而且啊!今天的大比可是有不少部民观战的,因为不善言辞和长相显老,其实二十五,但看起来像四十五的秃发百骑至今还是单身呢,今晚只是回个帐子的短短一段路,竟有接连四个漂亮少女过来大胆邀请,甚至相争起来。
魏朝世家常有公子乘车出行,引得少女掷花追车,时人认为是男子的尊荣。不少世家为了造势弄出各种花活来,什么少女见了一面就相思而死,死后化为飞鸟伴随公子身侧、什么牡丹入梦化人,只求公子枕畔一夕、还有公子夜遇狐妖,狐妖怜公子美貌不忍加害云云。
在雪域这样粗蛮直接近乎原始的地界,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白天打遍全军我第一,万众瞩目升百骑,晚上姑娘相邀甚至争夺,这就是一个男人所能想到最风光的事了。
苏赫铎和狄戈两个人也往回走,苏赫铎显得比较兴奋,他在军中属于副帅的职位,在两名万骑长之上,他自认混得如鱼得水了,每天和勇士喝酒吃肉,军中数得上号的勇士他都熟识,出头的几个他也全认识,正说着等会儿去找秃发,介绍狄戈和他认识认识。
狄戈是铁勒部唯一的王子,他的父亲是苏赫阿那曾经最得力的盟友,他从小时候就很向往苏赫阿那的威势,和苏赫铎也是从小认识,只不过一年难得见几次面。
他冷静地问自家发小兄弟,“今晚人家风风光光的,还有姑娘相邀,你我过去是主是客?”
苏赫铎又愣了一下,狄戈叹道:“阿铎,你是王子,走到那里都要被人敬着捧着的,哪怕你自己没感觉到,秃发勇士今日是全军最瞩目的人,但你见万骑长或千骑长立刻邀他去喝酒吗?他有自己的亲近兄弟,要和未来的百骑兵员联络感情,今晚人家是第一位,你过去,是想做什么?”
苏赫铎被说得抱住了脑袋,可怜兮兮像个落了水的鸭子。
这种事,他好像不是一次两次干了,每逢有骑长升迁或者受赏,只要是他认识的,他都会很热情地马上过去请人喝酒。
对,请人喝酒,把人邀请到自己这里来喝。
第 25 章 再读《女诫》。
第25章第25章
【再读《女诫》。】
林一散了会往回走,一路上朝她行礼的人可比从前多得多,她并不敷衍,一个个方向挥手过去。等进了黑帐,看到苏赫阿那,顿时一把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声音嘎嘎的,“想你了嘎!”
她的声音一直都是很难听的,但苏赫阿那就是能听出比起平时单纯的鸭嗓,今天要明显沙哑一些,拖着像个狗熊一样抱着他腰身的林一走了几步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温茶。
林一美滋滋地起身,吨吨吨几口喝干茶水,又忍不住呸呸两声,“涩的,苦的。”
“魏朝的商队能带来的货物有限,买好茶叶太贵了,因为劣茶也能清胃口,所以没有买……抱歉。”苏赫阿那换了用来泡茶的温水,给林一倒上。
林一没有去喝水,而是再次抱住了苏赫阿那,很认真地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用吃好的,不用穿好的,但我一定要让你过最好的日子。”
苏赫阿那略有迟疑,看了一眼被放在边上的茶盏,嗯,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
撇去这些不需要在意的细节,林一喝了一整壶温水才长出一口气,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很顺利,出了一个百骑长,叫秃发兀耶,这人很能打,而且有不少人佩服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能当上百骑,真是个被埋没的人才。”
苏赫阿那点了点头,“兀耶的父亲是我年轻时的一个兄弟,最艰难的时候他一直跟随着我,后来他被塔塔尔部收买,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后果,但他自尽了,这件事只限于五人知情。我虽想过用兀耶,但难免担忧他得知真相后犯糊涂。罢了,你想启用就用吧。”
林一恍然,她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感叹,她家尤物实在是个心软的人,背叛者的孩子也养大了。虽然没有启用他担任军职,但那样高大的身板和武力可不是穷困人家养得出来的呀。
正说着,呼兰六兄弟鬼鬼祟祟地回来进帐复命了,苏赫阿那嘴角忍不住带笑。
林一也鬼鬼祟祟过去接头,“今天你们总体来说干得特别好!没有被人记住你们的脸吧?我在台上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就是有个别的音色变化得不大好,尤其你老五,又喊骨力又喊秃发的,很容易被人发现。”
老大呼兰阙利马上给弟弟找补,说道:“可敦莫怪,他是因为气氛太热烈了,我吩咐他假装是骨力骑长的拥护者,但是喊完之后……”
老五偷感很重地看了一眼外面,“就觉得秃发勇士实在太强了,可敦,我忍不住啊!”
“行了行了,”林一摆摆手,“总体还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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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是机灵的!下次再有这种活还叫你们,入冬前你们也要好好锻炼,不要懈怠,也许下次大比你们几个也能像秃发一样。
六兄弟都很兴奋地走了。
林一又把苏赫阿那熊抱住了,嘎嘎直乐,“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找了托儿吧?一开始那会儿,我是真的怕没人应我声啊!
苏赫阿那失笑,一万五千的军队,岂是放六个托儿就能调动得这样热烈的,他远在黑帐都能听见那边的人声鼎沸,也是忍耐住了才没有去观看。
总之林一觉得自己计划可完美了,美滋滋地抱着尤物温存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也是一天没吃饭了。
决定了,今晚吃羊!
第二天一大早,林一正抱着苏赫阿那睡觉,就听见外头小王子乌苏的声音,亲卫说了声大汗可敦还没起,小王子就应了一声离开了。
林一打了个哈欠,小孩子就是精力好啊,她昨天太兴奋了,夜里也几乎没睡,干了些体力活,后半夜的时候尤物忍无可忍把她按在枕头上,她这才老实地睡下。左右今天无事,林一拍了拍苏赫阿那的胸口,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乌苏回到帐子里,说好要教他一些厉害东西的王先生也没睡醒,他只好一边吃朝食一边等。正坐在帐子门口吃着,苏赫忽律带着一群人从他身前路过。
二哥忽律一贯是乌苏除了父亲之外最崇拜的人,虽然他不清楚二哥每天忙忙碌碌在忙啥,但不影响他觉得二哥非常厉害,但是昨天……乌苏抿起嘴巴,不敢再去回想先生对二哥的评价。
苏赫忽律正要出去办事呢,就看到乌苏坐在小凳子上双手抓着个羊奶酪团子在啃,忍不住斥责道:“这么大个人了,每天游手好闲的,**看到你都没有正事做。你要是能帮衬我一二,何至于同母兄弟二人,光看那苏赫铎得意。
啊是的,雪域部落的王子就是这样直白进行斗争的,在人来人往的帐篷区大声密谋。
乌苏感到一点委屈,苏赫忽律又教训道:“成天跟在那个魏人先生身边,你学了个啥出来?俺都替你急!
他说完昂着头就走了,很不屑的,压根看不上弟弟的行径。
乌苏习惯了被大哥忽视,被二哥斥责,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当做耳旁风,虽然难免有些情绪,但他很快调整好了,低着头啃奶酪团子。过了会儿他才后知后觉,二哥最后是说了句魏语吗?真奇怪,二哥咋个学来的魏语呢?好难猜啊。
王澈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习惯性想要寻找轮椅,缓了片刻后知后觉一拍脑袋,他已经摊牌了。洗漱完出门就看到乌苏坐在门口,他把发簪别好,懒洋洋打理几下冠带,说道:“走嘞,进来,今天教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恁真本事。”
乌苏已经从早上的情绪里走出来了,很欣喜很期待地跟着王澈进门,然后收到了一本……嗯?
小王子把手里的《女诫》翻来覆去,确认这是一本原装的女诫,只不过封面上的“女”字**笔横扫一撇,边上用龙飞凤舞的大字写上了个“男”,就从女诫变成了男诫。
王澈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靠着椅背,说道:“是嘞,恁不要小看任何看似糟粕的东西,任何文字能流传千年,必有其道理。写这书的是千年前的贵女,恁听说过吧?了不得的大才女,世间君子乐意让女眷看这个,但自己不会去细看,看不上这些。俺从前也就是听个只言片语,也骂嘞,是前些日子闲着没事翻一翻,然后翻到个大的。”
乌苏有点接受不了,他期待了一夜,就等来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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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他明明听闻连魏朝都有不少开明君子在骂这书规训女子太严苛。
王澈懒洋洋不理会他的挣扎,只是示意他翻开,然后说:“女诫女诫,恁以为说的是男女那点破事?续写一国纪传的大才女,就为教女人伺候丈夫写这?错!这是儒家君臣之道,微言大义,夫为妻天,错!是君为臣天,其中‘夫有再娶之义,妻无二适之文’恁听着怪怪的是吧?君有纳臣之理,臣无再侍二主,这样你可明白些?”
“这句‘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听上去也怪吧?是不是一个倒夜香的,他娶个女人就能当天嘞?错!给恁翻译翻译:君不贤无以御臣,臣不贤何以侍君,君不御臣折损威仪,臣不侍君岂有忠义。君王为天,臣岂有逃?”
“妇行第四,德容言功,俺的娘嘞,这是大才女把为臣之道掰开揉碎了给你讲。臣子首先守德行,出则君子仪容,行则谨言少泄,其末为功,臣有功而不言,给你做事不求回报!娘嘞,把这个研究透了,你这在君王心里头得是个啥形象?再世周公啊。”
“曲从第六!恁都做人臣子了,命在君王手,是故要逆来顺受,不可表现出自己的逆反心态,好的就熬成几朝老臣了,孬的也能在坏君王手里善终,这是将儒家中庸之道化用其中。”
“叔妹第七,‘妇人得意于夫主,叔妹之心不可失’,类比臣子得意于君王,你再大的权势也不要轻易和人翻脸,你怎么爬上来的就怎么维持关系!不能和人家一刀两断,要和各方打好关系,做事不能做绝。”
“权势是一时的,爱重你的君王是会老死的,是会收回眷顾的,权势褪去后能保住你一条命的,唯有鼎盛时打下来的人脉!多少能臣死在这上头,为了些权便甘做刀了,宰完人被君王嫌脏了,但凡他们翻翻自家女眷的启蒙书呢?”
……
王澈说了这么多话,把自己说累了,向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已经傻住的乌苏,拍了拍他的脸,“咋,傻嘞?”
乌苏呆呆摇头,看着手里轻飘飘的《女诫》,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怯,大概类似于管中窥豹之人,忽见全豹的惊惧,他从前学的那些,对比这本《女诫》,竟然真的可以算作废纸一堆。
王澈喝了口劣茶润嗓子,呸了一口碎渣渣,“恁这部落,俺在这儿待,屈才,屈大才!”
乌苏小心翼翼地说:“先生,这书、这书从前没有人这样解读过,是吗?”
王澈摇头,“为何你觉得我是第一个?不过是世人学孔子,不会学韩非子,应对君王的道理岂有公之于众的。分明是儒学经典,只因是女子所书,看懂的人也不会出来研读写注,不似孔学之中诸多后人将其反复解读,牵强附会再造圣言。这书却只被断其表义,君臣之理乃是伴君如伴虎,故相处起来极端苛刻,不想最后竟被用来规训女子。”
乌苏听得额头冒汗,等王澈说完,他长出了一口气,再也不觉得一个男人学女诫难堪了,很认真地翻读起来。
诶?不过为什么是我来学为臣的道理?
第 26 章 鸟头一歪,奸计上来。...
第26章第26章
【鸟头一歪奸计上来。】
雪域的夏秋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气候,水草丰沛可以算得上游牧民族的繁衍季。十万规模的大部落能够内部繁衍但中小型部落除了汪古部那种常年游商的,几乎只能依靠夏秋时大部落组织的**来进行年轻男女之间的交流。
在更久远的雪域历史上,大单于严禁部族之间私下串联,为自己寻找一门婚事成了年轻人的困境,慢慢才有了“收继婚”,还有灵堂相亲。牧民之间通常居住得比较分散亲戚一年到头也不会见面,除非是葬礼这样的大事才会**起人。然后年轻人们就会在葬礼上打扮得很漂亮,来寻求一个年纪合适的伴侣。
魏人斥责雪域人“行如禽兽”“不敬死者”等却也真的很少去究其根本。
总之这趟夏秋**属于苏赫部和克烈部两个大部落联合举办,人数规模比较大。克烈部拔都可汗在部族繁衍这事上没有任何含糊不像许多小部落那样算小账:只带来青壮男子,若能带走一些女性回部落最好就是再不济也能留个种嘛!
克烈部带来的人口就比较均衡
雪域人的主食通常为各种奶制品和少部分肉食牛羊吃草才能产更多的奶,所以水草丰沛的夏秋是一年之中难得不必为食物发愁的季节。从河岸到河谷再到上游的大平原,到处都撒满年轻男女欢快的歌声。
为了避免苏赫部的误会,克烈部在苏赫部的大河谷附近河岸边两侧扎营,彼此相距几十里路拔都可汗本人坐镇金顶大帐平时一应杂务由二王子苏阿奇来负责。
金顶大帐内悬挂明珠点缀,拔都可汗的大座比苏赫阿那简朴的木制座椅华贵得多椅背以黄金铺盖上刻栩栩如生的嘶吼狼头整块白玉为底座冬铺白虎皮保暖夏日偏凉。
此时便有一位娇如魏朝名贵牡丹的妇人侧卧白玉上她秀发如云半靠着拔都可汗的膝头撒落层层叠叠的墨丝后者满脸阴鸷皱纹和妇人在一处显得老迈的更丑陋美丽的更靡艳。
巴特铁木尔压根没有遮掩进帐子似乎本是要汇报什么事情一进来就盯着妇人玲珑妩媚的身段。
拔都可汗眉头竖纹拧起压着火气说:“待我**再由得你!苏赫部落那里怎么样了?”
巴特铁木尔风尘仆仆的嗓子也干哑又狠狠盯了妇人一眼如同要在她身上看下一块皮肉“没什么大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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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魏朝公主在办什么比武升了个百骑我看就是想插手苏赫部的兵权。苏赫阿那也是老了
拔都可汗只是皱纹长得比较阴鸷其实表情变化很少老眼瞥长子“仇恨把你的智慧蒙蔽了!今年南下组织共十七个小部落是去劫魏人的魏人如同地里长出的牧草割就割去一茬莫以为会盟时那几万人都是你锅里听话的羊羔子肉真叫他们去打苏赫阿那你看还会有几个部落响应?”
这道理巴特铁木尔懂魏人如同牛羊而苏赫阿那是雪域的狼王小部落的勇士敢于对地里啄食的农民射箭却不会愿意去尝试苏赫阿那的战旗会不会明日插上他们的草场可他还是阴狠地说:“今年他们不是要和魏朝通商……”
这下拔都可汗直接起身给他来了一巴掌。
“蠢猪!苏赫阿那拿出那么多生铁和盐石换来的粮你猜他有多重视?你猜你劫不劫得下?就是劫下了然后呢?指望苏赫阿那像魏人那样吃点亏就算了?你是想和苏赫部落死战不休?”
拔都可汗气得胸口起起伏伏而那妇人连忙起身很关切地将拔都可汗搀扶回座位行动间腰身扭动似是不经意用侧腰蹭了一下巴特铁木尔的手背。
妇人轻声细语安抚说:“大汗不要动气王子不懂事教教就是了他是年轻气盛岂能及大汗的智慧呢?若王子事事皆全大汗怕不是早闲下来……唉大汗闲下来才好明明先前说好过一天牧民日子不做大汗陪若嫣放牧牛羊的总是推到下次。”
拔都可汗被抚揉着心口脸色好转许多先是对长子语气放缓带几分余火斥道:“做不到的事不要轻易说出你是泄愤了可你心里想什么也教人知道得一清二楚!出去反省!”
巴特铁木尔低头行礼出去了被打了一巴掌是有些抹不开面可……又是蹭他又替他说话必是看上他了。也是父汗这样的年纪凭什么占着最漂亮的女人。
出了帐子巴特铁木尔悄悄拔刀照了一下的自己的脸越看越觉自己长得精神。
撵走儿子拔都可汗语气慢慢轻缓下来拍了拍祝若嫣的手背“我老了你要是看上那逆子自去他帐子里我非那些满口德行的魏人百年后你还是要跟他的。”
祝若嫣眸中迷离泛着水雾语气细弱柔如春水“若嫣知道大汗第一天从那畜生手里救下若嫣时就说过。若嫣不想这样大汗是世上难得的好男人怜惜我魏家女儿不易大汗还斥责那些人他们说若嫣克夫说若嫣七易其主还说若嫣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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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妖姬,靖容公主再生……”
“可唯独大汗说,小女子生死不可自主,如珍玩易主,非宝珠之过,岂有将男人的罪责归于弱女一身。”
她眼中倏忽落下两行清泪,投入拔都可汗的怀抱,“若嫣如同风中残花,此生本已经绝望,能被大汗怜之惜之,愿以此残生,陪伴大汗终老。”
拔都可汗叹了口气,他一生辛勤,为部落操持,魏人认为他凶狠如豺狼,但他年老后已经很少亲手**。
人啊,老来心软,雪域一向有“老人不与青壮争”的传统,当初得到若嫣时他就想把人赐给铁木尔,可这小女子竟是不肯,将他这行将就木的老人当成了从天而降的狼神,一心一意跟了他。
满是皱纹的老手擦去美人泪珠,还在感叹,魏女啊,柔如水。
林一正在吨吨吨喝水。
她这两天消耗量比较大,每天早上出去打猎,能打到大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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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越来越少。毕竟**来了很多人,雪域人说是游牧,实际上还带有早期人类游猎的习性,人一多就把周遭的野物打得七零八落,林一没法子,只能往远了飞。
林一的鸟形消耗是大于人形数倍的,体内积存的营养液她已经不再动用了,防止以后出现补给跟不上,无法维持巅峰作战状态的情况,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稍微维持鸟形呢?
当然是吃肉!
林一粗糙计算了一下,一只羊的能量能够供应她一场飞猎,一头牛大约是全速飞行两个时辰,这些都是即吃即消耗,而非营养液那种可以长期储存体内的固定能源。
总之这也很不错了,今天一早她飞了很远,飞到一个大湖边。因为吃得比较饱,所以维持着鸟形,锋利的爪子抓着一头成年公熊往回飞,说实话太高估自己了。
打熊是轻而易举的,体量相等的情况下,飞禽才是真正的霸主动物,林一比这头熊轻一些,三次俯冲就把熊脑壳生生啄烂,可重是真重啊!
好不容易拖到苏赫部附近,林一去河岸边吨吨吨喝水,远远的被巨大飞鸟吸引过来的苏赫忽律有些惊喜。他带了十四五个同行者,最近打猎行情不好,他是吃惯野物的,部落里的牛羊肉有什么意思,而且出来打猎也可以作为借口,让他和他的谋士团队们出来一聚。
今天谋士们比较齐,一个个虎背熊腰,身上挂着狼尾巴**。出了部落不多远,就开始磨箭头的磨箭头,擦刀的擦刀,放马的放马,俨然是个很熟练的猎人小队,唉最近夏秋**,是真不想跟着二王子出来啊!
苏赫忽律带着人悄悄来到河岸边,将那一鸟一熊慢慢包围起来,虽然这样大这样丑的鸟还是第一次见,但鸟很容易惊跑,他的目标主要是那头死去的公熊。当然如果能一起猎到大丑鸟也是不错的,雪域人很喜欢吃飞鸟,鸟肉滋味很好,而且比较补身子。
林一看了看熊,看了看非常刻意在接近的猎人小队,鸟头一歪,奸计上来。
不等众人靠近,她猛然张开双翅,以走地鸡的架势极快冲袭十几步直奔苏赫忽律。像她这样两米八的巨鸟,翼展拉平整了有八米长,翼弦非常宽阔,这种翼展还算均衡的!有的鸟身子很小翼展很大,有的身子很大翼展一般,而林一这种体型是完全的战斗鸡,身上每一块肉都紧实如铁,肌肉密度非常大,所以箭矢射中她也无法破皮入肉。
苏赫忽律甚至都没怎么反应过来远在河岸的巨鸟怎么一下子到了跟前,他几乎被翅膀遮盖了视线,正面对上这丑得离奇的壮硕巨鸟,腿都软了,连命令下属放箭的声音都颤巍巍的,音声被林一翅膀拍打的风声盖去。
猎人小队也吓坏了,怎么有鸟不怕人的?想策马去救,但马停步不前直拉稀,举弓去射,那鸟一点反应都无,就当众人以为二王子要交代了的时候,林一只是俯身靠近,用喙部啪嗒一下点了点苏赫忽律的额头。
力度轻微,类似于**了一下脑瓜崩。
第 27 章 来骗来偷袭,好毒的可敦!...
第27章第27章
【来骗来偷袭,好毒的可敦!】
林一是有些爱怜这个漂亮小笨蛋的,就为了一头熊,敢于围猎她,这和贵重小猫为了一块奶渣悍然向老虎发动进攻有什么区别?她这样心胸宽阔的大鸟当然不会和这种小笨蛋计较,甚至觉得可爱,只是看他骑在马上趾高气昂的漂亮样子,就忍不住想逗一逗。
她很会拿捏力度,鸟喙几乎只是轻轻点一下,但忘记考虑了人的大脑承受能力。
迎面是熊血的腥臊气,巨鸟只有饮水的喙部前段干净些,面羽上还沾了些许红白脑浆,苏赫忽律向后一翻白眼,晕在马背。
“呜嘎……”林一从喉咙里轻微地咕了一声,有些心虚地合拢翅膀。怕苏赫忽律在马背上摔下来,很小心地伸出一只灵活脚爪将他抓起,慢慢放平在地上,那匹马也就地一瘫,确认了马压不到小漂亮之后,林一后退几步,松了一口气。
猎物还扔在原地,但林一不准备拿走了,给苏赫忽律赔礼是一点,最重要的是她这幅鸟样子已经出现在人前了,总不能光明正大再用人身拖回去,这和直接告诉大家她就是鸟有什么区别。偷偷吃掉熊也不是不行,可她现在习惯雪域部落的烧烤滋味,已经是个上流鸟士,吃不下生肉了。
林一还怕他们不敢拿走猎物,飞拍翅膀过去把熊抓起来,丢在苏赫忽律不远处。
谋士们全都惊呆了,等那大丑鸟飞上天际,消失在云层之后,才有人挪动灌铅的腿脚过去看苏赫忽律,有没看清的还以为二王子被啄**。着急忙慌跑去一看,晕得很安详,躺的是一片挺干净,没有牛粪羊粪的漂亮草地。
雪域人没什么抢救手法,几个谋士商量一下,解下水囊给他泼了一脸,苏赫忽律大叫一声清醒过来,除了对上自家一群谋士熟悉的脸之外,还对上了坐在地上直拉稀的爱马臀部。
这支王子谋士团返程的路上都比较沉默,因为没有大车,死熊是大家接力往回搬运拖拽的。众人先前离得远,以为熊是自死之尸或者被猎人所杀,大丑鸟是食腐之类的秃鹫金雕,虽然大得过分了些。
结果熊尸到手发现不对了,这熊明显是成年公熊,个头肥大壮硕,身上皮**无伤只有头是被啄烂的,这说明大丑鸟可不是怕人的食腐鸟类,能打死熊的巨鸟都攻击到二王子脸上去了!他竟然还活下来了!
苏赫忽律骑在马上,还是感觉有些飘忽,虽然这也和马拉稀之后脚步比较虚有关系,但他的心情忽上忽下的,确实很飘忽。
等快到了苏赫部落,他忽然轻咳一声,对左右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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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就说,熊是我们一起打的,我、本王子出力最多,这样新鲜的猎物……总不是捡来的,对吧?”
他这话很明显比较心虚,但一众黑皮络腮胡的谋士们面面相觑,纷纷称是。
啊对对对,刚才王子向后晕倒,这么大个人毫无征兆倒下去,肯定是把巨鸟吓坏了,所以弃熊而走对吧?怎么能说不是二王子出力最多呢?
苏赫忽律被谋士们肯定的态度鼓舞到了,一路上越想越振奋,雪域勇士一生打到的猎物,通常可以算作除了战事之外的最大成就。如克烈部的拔都可汗,他年轻时曾猎过一头白熊,就算当时他是全副盔甲加战马外带六个勇士相随,但忽略掉这些不重要的细节,“猎熊可汗”的名声还是非常响亮。
有不少雪域的姓氏传承都来源于这个,好多姓氏直译一下就是“打过野猪”“善于驯马”“野驴子克星”等。
他带着这么大一头成年公熊回去,至少也是个十几勇士猎熊……唉,今天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出来。
远远地到了大河谷附近,正好从克烈部的金帐处路过,勇士们拖熊搬熊也很累了,苏赫忽律想着借个大车好拉回去,叫住在帐区里带人巡视的克烈二王子苏阿奇,笑着说:“二表兄,正好看到你了,借我一辆车……”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人还是比较兴奋,故作轻描淡写补充道:“早晨出门打猎,猎到一头熊,想借车拉回去,咳咳,板车就行。”
板车就是那种没有车厢覆盖的,前后两轮,可以被牲畜或人拉着走的车,这种车最适合用来放置猎物……一眼就能看到车上拉了什么猎物的。
苏阿奇愕然,不知苏赫忽律哪来这样的武勇,他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跟着苏赫忽律同来的人,除了搬熊比较狼狈,这些人没一个带伤,甚至衣服都不脏,只有苏赫忽律本人带着一些泥灰脏污。
他也看到了熊,熊头血污狰狞,熊血未干,很明显是新打的猎物。
壮士啊!
苏阿奇连忙吹捧几句,又说:“像这样大喜事,父汗一定也为阿弟欢喜,走走走,进帐子说,咱们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父汗上次还说……”
苏赫忽律被夸得走不动了,是啊,拔都舅舅人都在这里了,还总是不来见,也说不过去。
舅甥相谈颇欢,苏赫忽律一贯喜欢舅舅,说话又好听,对他也关切,最重要的是总是夸奖他,好像世上没有比他更聪明的年轻人,父亲就严肃一些,他爱父亲,可是舅舅真的很好!
明明从乌苏出生起,两个部落就没有再开战过了,为什么总不让他和舅舅往来?
巴特铁木尔也是这样想的。
拔都可汗给苏赫忽律做舅舅时,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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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而鼓励透着淡淡的对妹妹的追思实在可以算得上天底下最好的舅舅之一但面对巴特铁木尔最亲近的舅舅——塔塔尔部如今的左贤王霍都他恨不得把儿子的脑瓜子扒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颜色的牛粪蛋。
送走被夸得雀跃又端着些许沉稳的苏赫忽律拔都可汗老脸上笑还没褪去巴特铁木尔就开口道:“父汗熊不可能是忽律那个小子打的他那点……”
拔都可汗喝了口在魏朝也算上乘的松山雪针茶润了润嗓子嗤笑一声连回答都倦怠身侧祝若嫣柔柔说道:“是不是那位苏赫王子打的有什么关系大汗是想叫苏赫王子更亲近他做舅舅的对外甥好是自然的。”
巴特铁木尔明显憋不住什么想说话拔都可汗冷怒着说:“你的霍都舅舅除外塔塔尔已经不行了!他对你有几分好就说明他想着从克烈夺走多少好处!”
对苏赫忽律当然是同样的道理他早就不记得妹妹阔真的模样了印象里是个很蠢笨脾气又很坏的女人。
此时刚刚中午苏赫忽律急着回去怕熊死的时间太长不新鲜显得不是他打的一样所以婉拒了拔都舅舅留他吃饭匀出马来拉动板车。远远地从大河谷来到苏赫部黑帐所在的平原一路上有不少人惊诧还有孩子追着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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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年纪的人在部落里有些脸面还问苏赫忽律怎么打来熊的。
二王子略微矜持对老者点点头抬手示意谋士们开口两个谋士立刻出来解释。
“今早在大河边上我们打猎看到一只熊
话编得非常圆苏赫忽律一行人几乎把所有的路程时间都用来编瞎话了他此时甚至都不怎么心虚毕竟谋士们都说了是他突然晕倒才把鸟吓跑的!
今日实在风光无限待明日猎熊的名声传开想必……
苏赫忽律美滋滋的嘴角上翘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炸锅一样的沸腾人声他这才注意到今天苏赫部在外面的人手比较少哪怕是远离部落的游牧小家庭也几乎都少了人那么这些人去哪里了?
在进行军事演习!
林一早上丢了熊回来也没放在心上一头熊谁带回来不是带就算小漂亮硬装是他打来的那有什么的男人的一点小心思而已大鸟完全可以包容。她回来洗了洗手脸出门宣布今天玩一场大的。
有了之前大比武的事部落的骑兵们对林一颇有些期待之前的大比武其实比来比去是个气氛除了参赛者大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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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坐着围圈的,不知多少人夜里做梦都把秃发百骑的脸贴成自己的,恨不得这场风光落自己怀里。
可敦觉得上次那都不算大吗?今天要玩什么样的大的?也会像上次那样叫人血热心狂吗?
骑兵们奔走宣告,**速度比上次快了三倍,并且骑长们无一缺席,所有人都拿热切的目光看向叉着腰站在中央的可敦,感觉她好高大呀!
林一很快宣布答案,聚众煮屎。
大锅大锅的牛粪和着草木灰煮成乌漆嘛黑的半凝固流体,在各自骑长的监督下,每个人不得排队上来挖个一坨,还是热乎烫手的。虽然雪域人平时不怎么讲究,也有捡干牛粪的习惯,可是牛粪干了并不臭,直接煮这玩意儿就……反正众人的脸都像掺了草木灰的牛粪一样。
作为幕后主使者,林一自己也捧了一坨黏糊糊的混合流体,但她一点都不嫌,非常兴奋地大声宣布:“今天我们来军事演习!所有人不要带兵器以免误伤,你们手里的粪团是演习工具,只要被粪沾到的部位就算受伤,粪沾在要害就算死亡,死者需要就地坐下不得再参与,现在分两队,进行军事演习!”
众人捧着粪,但也很快在林一逐步解释下明白了“玩个大的”是什么意思,**!听上去是真的很好玩啊!
一万五千人就地分队,以戴帽子和不带帽子区分为南北二军,林一随意挑了北军,让两个万骑长来带南军。分队刚完成,林一就迅速在完全没有防备的叶利诃脖子上一抹!
幸存的万骑长克托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兵不厌诈,来骗来偷袭,好毒的可敦!
八尺的壮硕勇士顿时虎目含泪,万分痛苦地看了一眼正在无奈坐下的叶利诃,此刻已不再是哀悼之时,他咬牙连忙率军后撤,拉开战线。兄弟安息!我会为你报仇的!
叶利诃慢慢擦去脖子上的牛粪草木灰液体,也真觉得自己跟个**一样麻木了,大军热热闹闹演习,笑闹声不断,粪团飞舞。今日得知可敦又要练兵,许多住得很远的牧民都赶来围观,正是建立功业之时!而他空捧着一团粪,却已经是昨日黄花,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不是,到底为啥第一个就杀他啊!
第 28 章 雪域骑兵很少能被全歼。...
第28章第28章
【雪域骑兵很少能被全歼。】
战局开始,就进行得非常激烈,大家都糊了一手乌黑粘稠的半凝固体,也就无所谓脏臭,何况有草木灰中和了气味。随着林一杀掉叶利诃,第一枪打响,立即有人开始进行捏团抛掷。
但聪明人还是有,抛掷无疑大大浪费手里本就不多的粪团,最节省的方案当然是像可敦那样轻描淡写微微一抹脖子……但是许多聪明人还没来得及完成节省大业,就被飞来的流矢击中。有各自的骑长监督,这一批人不得不痛苦地坐下,代表自己已经死掉。
短兵相接,最要不得的就是想太多,人教事百次不会,事教人铭记终生!
南北两军在付出一些伤亡代价后成功拉开一片距离,有的戏精腿上沾了些,就开始扮成瘸子走路。秃发百骑不是戏精,他在刚才的混战中误中流矢,伤了一臂,当即将重要的**往左手里倒,右臂背至身后,示意此战不用这条手臂。
林一开始排兵布阵,雪域人打仗一般不弄这个,苏赫阿那都算其中异类了,反而魏朝军队用兵必排阵。也没人怀疑什么,毕竟自家可敦出身摆在那里,不习惯是有些,但这种军阵是真的效果拔群!
兵法这种事林一不懂,但排阵是鸟性本能,哪怕是这里的原始自然鸟,飞行时也会形成队列,她是天生喜欢指挥的那种鸟。
早期战场**装备充足,远程火力覆盖之下,是死伤最大的时期。林一排了圆阵防守,阵外士卒排布紧密,虽然不时有人坐下,但比起对面南军几次冲杀之下的大量伤亡,无疑好得太多。
“冲冲冲就知道冲!”林一一点都不为自己的战果骄傲,反而大声呵斥对面的克托万骑长,“早知道杀你就好了,我排下圆阵,你最应该做的是集兵于一点,打我的薄弱处,谁教你人数相等的情况下还玩分兵合围的?你吃得下吗?”
克托正忙着再次撤离队伍呢,听了这话稍微愣了一下,但此时来不及多想,带着剩余人手再次拉开距离时,这位年近四十,跟随苏赫阿那打过多次真正战役的万骑长也忍不住心头微颤,只是两次错误,就让他折兵三分之一!此时前锋部队坐下大半,剩下的也都人人负伤,只是可敦没有计较肩膀受伤屁股中弹的这些人能跑能逃是否合理。
林一很快拆圆为长列,排一字长蛇阵,这种经典阵型放在庸才手里,那就很让对面将领欣喜了,斩头拦腰割尾巴,是个去头可食的运输大队长。
但真正的一字长蛇阵可是精髓,蛇形主首尾灵活,腰身缠敌,且变阵快。首尾合拢为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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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势,首可变尾,尾可变首,自腰拆解可以迅速化为两军,首尾腰拆解原地成为三叉戟阵,阵主可在任意阵段进行指挥,当然这比较吃操作。
林一操作不来啊!她带兵时日不长,小队长还没有安排到位,更别提进行军阵培训,所以只能使用最基础的长蛇阵,摇头摆尾将克托的北军压入战场边缘。接下来阵腰盘缠,首尾相连,开始绞杀。
亲眼看到士卒们一个个坐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克托虽在奋力指挥,但也终究被一支新组建不久的二十人小队破防。在秃发百骑以命相护,一人之力拦住四名勇士最终不敌身亡之后,克托长叹一声,举手给自己脖子上来了一下。
林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场演习结束得太快了,半个时辰都没用上,雪域人很少鏖战,除了自带牛羊跟个部落迁徙似的打仗,一般出现在死敌部落之间。平时的普通战事,大家补给都跟不上,又是骑兵,往往几波冲锋斩了对面将领和一些亲卫扈从,就可以收俘了。很少有人会抵抗到最后一兵一卒,雪域人没那个气节,当然魏军也不是铁打的。
虽然很多士卒都觉得是一场好玩的游戏,但认真的人也不少,秃发百骑一边用草叶擦手擦身上,一边沉重地对自己麾下百余人道:“今日战死,非战之罪,我等勇士听令指挥,战至最后,虽败但有余荣。
克托也在擦手,擦到一半发现不对劲了,不是,你说这话干嘛看着我?不光是秃发,不少骑长都朝他看,那眼神分明很是质疑啊!
大家是现分的队,人数相等,被可敦打成这样,对面也就最开始混战还有圆阵防守时伤亡了两千余人,可是这两千余人的付出,换来的是几乎把咱们全歼。整个雪域历史上都没有过这样的惨败,雪域骑兵很少能被全歼……哦,今天咱们不是骑兵。
克托没那个脸斥责下属,正虎着脸坐着,叶利诃压着怒火走过来,直接给了克托一踢脚,“你是万骑长还是猪?换成我来指挥,不至如此!混战那会儿我不说你,后面圆阵你是怎么想的,用相等兵力搞包围?你把人分散了,大军战线拉长,受到攻击的范围就更大……
克托幽幽地说:“换成你咋个来?
叶利诃矜持地说:“当然是集兵一处,攻其薄弱点。
克托上前还了他一肘子,怒喝:“你不就是把可敦教我的翻译了一遍!
秃发百骑是个沉稳勇士,他一般不笑,笑起来是忍不住的,战败的阴云逐渐淡去,周遭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来。叶利诃和克托两个万骑长平时比较严肃,现在开始互殴,但就是透着一股快活的空气。
总之这场演习比较惨烈,完虐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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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猪打了一仗,刚勾起一点军事指挥的瘾头来又被掐灭。林一思考着下次要不要找苏赫阿那来,可是看克托这个样子,要是同样打得比较惨,会不会让自家尤物丢面子?
艹!这么大一个部落,连个能打的都找不到。
林一有种手艺活干到一半被打断的烦躁,她抓了抓头发,然后想起手没有洗。
大家都有清洁自身的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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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除了极个别不讲究的,所以林一宣布明天开复盘大会,等大家都消化掉这场演习带来的好处,再过几日进行新的组织演习。
围观的牧民也就看个热闹,还觉得很是精彩呢!不是真正置身其中,想要看出门道是比较难的,韩小六还是坐在高坡上看,和上次不一样的是,他身边有一群牛,牛在悠闲吃草。
作为滞留人员,韩小六几人其实是可以像公主带来的团队那样,以客人身份待下去的,但客人客人,也就是一天两顿饭管着。
魏人讲究要家有余财才安心,他娘前些日子就想去找事情做。她病歪歪的,韩小六哪里舍得,好说歹说让他娘放弃了,然后自己到处乱撞,到底找来了一个放牛的活计。
放牧其实挺累,牛吃草不能总待一处,要四处去放,好在这季节水草丰美,不是冬季雪期,韩小六还有工夫围观这场演习。
最初他就觉得公主刻意站在两个万骑长中间进行分队有些奇怪,直到叶利诃被一把抹了脖子!他几乎忍不住想跳起来了,对对对!偷袭就是兵法奥妙所在啊!
然后是混战,这没什么意思,就当看人抛粪玩了。后来排圆阵,韩小六又振奋了起来,然后呆滞地看着克托带人次次冲锋不过,竟然开始实施包围……他倒不是像叶利诃那样记住了林一的话,而是一早就觉得这法子不行,果不其然,被全歼收场。
公主的兵法多好啊!她明明应该打出更精彩的战事,甚至因此奠定在军中的指挥地位也说不定,就因为对面的蠢猪万骑长,导致一切看起来跟玩一样!
韩小六忍不住锤了一下草地,若把那蠢猪换成是我,若换成是我!
公主只是气急,提出了最合理的应对,若是我,我不会简单只集兵一处,攻其弱点。我会原地设阵,倒三角式阵势,最大限度减少两军交锋面积,以极少部分兵力在前,扎入圆阵,大军在后,一冲即溃!
这时公主必然会以更精妙的兵法来反击于我,最有可能是圆阵拆解为鸟翼阵,避我兵锋,迅速后撤,也有可能是策军在前来攻,压我士气,我若应对不当,将被鸟翼阵合拢包围,从防守式圆阵变为绞杀阵盘。
我若失兵一半,需要考虑士气,需要保证跳出包围圈重振旗鼓,但公主损失也该不小,这场战事还有得打。若是他来,必然能比那个万骑长精彩百倍。
韩小六越想越振奋,秋风微凉的天气,他一个人在脑内互搏演习,大脑飞速运转,渐渐额头覆盖了一层薄汗。
天色乌沉,韩小六回过神时是被自家娘亲揪着耳朵往回拎,“喊你放个牛都能丢了?我赶牛的时候你还在发痴,赶牛回去了你还躺着不动,虫子在你脸上爬,蚊子咬了满头包!我生了个痴儿不成?”
韩小六浑浑噩噩忽然清醒,一把拉住了**手,兴奋地说:“娘!你可能生了个天才!我也许是个被埋没的名将根苗哇!”
韩黄彩啐了他一头一脸,带他回去涂艾草汁。
第 29 章 和平是最珍贵的战利品。...
第29章第29章
【和平是最珍贵的战利品。】
演习结束后,当夜,小王子乌苏的帐子里灯火幽暗,酥油灯照亮一张明月清仪的俊脸和一张清澈愚蠢的少年脸庞。
两人离得颇近,正在密谋争储一事。放在七八年前,王澈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简陋的羊毡帐子里,和一头人形猪类商议如何夺取一个十二万规模的雪域部落。
魏朝人多地多,魏朝的地可以长出大量的食粮,地有多大承载量就意味着这个王朝能延续多久,魏朝延续的时间足够长,在这片广袤富饶的土地上诞生了无数蠹虫,将其蚕食至千疮百孔,而他曾是蠹虫中的一品世家出身。
王澈幽幽地说:“来了这么久,俺从不提来历,现在可以跟恁讲了,恁知孔子出自齐鲁大地,也知孔门之下七十二贤吧?
乌苏震撼,“齐鲁,王家,孔门七十二贤……莫非先生出自琅……
话没说完,王澈捂住他的嘴,“不是琅琊王氏,也不是清河王氏!王氏源流那么多,恁就知这两个?何况这两家哪有孔圣门下的背景,有早吹上天了!俺是瑕丘王氏,祖上出自鲁国小宗,我这一支先祖王叔齐,孔门七十二贤之一,是孔圣老人家最心爱的小徒弟。
乌苏没说话,太震撼了,他学了这么多年的儒学,看过无数次圣人言,从未想过自家先生会是孔门正统。传闻论语正是七十二大贤才收集圣人生前言语所写,想来论语此书中,也有不少王叔齐先祖的事迹。
王澈有些警惕地说:“白想太多,先祖家训里说,他没有参与,也没有出钱,所以书里头木得他。
乌苏沉默下来,论语啊,这样高深的儒学圣言,为甚从王先生嘴里说出来,偏是有些先师过世,一群弟子凑一起出版语录,捞,捞那个啥的感觉呢?
竟然还排挤了没有出钱出力的同门吗?
王澈提家世只是为了让乌苏更加理解他的处境罢了,并不是存心炫耀,只是有那么一点不刻意的嘚瑟,然后很快偃旗息鼓。
俺跟一个茹毛饮血的雪域人讲这些作甚?看他的嗓子眼能张多大迈?
“总之,俺就这么个来历,勉勉强强是个一品世家之门,已故家主王悬,当初被召入洛下为相,涉先太子事获罪。他一人带累全族大宗流放边关,小宗世家除名自此寒微,大宗之中除我逃入雪域外,举族两千人都在雁门关一带服役,男为力工,女为……
王澈话没说尽,反倒是笑了,“所以我顶风冒雪爬也要爬来,是为了向故国复仇,我要魏帝死。
乌苏嘴巴张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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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种很拙劣的捧场者,王澈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泄了几分气。语气一转,带上几分轻松,“我族姐王清云,流放后嫁与雁门关守将杨裳杨无衣,央他庇护,族中女眷得全,男子照常服徭役,累就累些吧。
王澈说正经话时是不怎么带口音的,乌苏第一次接触到魏人的尔虞我诈,呐呐地说:“那、那很好了吧?
王澈没再说这个话题。
“魏帝有先后两个太子,先太子被废,后太子仍然被废,第一次倒了我王氏,第二次废了庞氏,每次牵连中小世家六七,他当别人都看不出来。太子只是工具,目的是为了打压世家,今年过去应该又要扶一个太子上位了,凡事不过三,此人才是魏帝心选。
“乌苏,我要你当大汗不是为别的,而是你最好控制,你大哥有勇无谋不能决策,他被有心人挑拨必然会打压限制可敦,你二哥愚钝自作聪明,一个看不住就会自毁长城。唯独你,你就算坐上汗位也要依靠身边人,所以你可以成为可敦手中的棋子,最好的棋子。
乌苏没觉得被直白点出缺陷有什么羞辱感,很认真地点点头。
王澈又道:“她是个野心极大之人,一来就获取兵权,今日这演习足以可见她的目的不止是掌控苏赫部,我知靖容公主旧事,但昔日靖容公主裂分雪域,如今玲珑公主未必不能一统雪域,而雪域一统……
他又没再开口,和乌苏真没必要解释太多,他生活的环境太单纯了,脑子习惯了单线思维,讲得太多除了让他睡不着觉没有别的用处。
而等乌苏离开后,王澈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赫然是一张疆域图。魏朝的不甚详细,只有大的郡置而无下分,详细的是几条路线周遭的城池关隘等,是他来时路。雪域的地形就细致许多,最仔细刻画的并不是苏赫部,而是克烈部。
他在苏赫部久了,每天惫懒到不想出门,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谁能想到他当初来到雪域,满心藏阴毒,是为了投向克烈部,为了将屠刀挥往故国呢?
转过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草场的草叶尖已经微微染了黄边,也意味着夏秋之会到了尾声,接下来的漫长雪期才是这片土地本来的样貌。
许多小部落开始集合返程,克烈部也在拔营之前再次来到苏赫部做客,苏赫阿那很客气地招待拔都可汗。和以往不同,拔都可汗将祝若嫣带在了身边,老者与美人坐在一处,惹得林一频频去看。
苏赫阿那低声解释道:“那位是拔都可汗的新汗妃祝夫人,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不要总是看她,此人毒如蛇蝎,恐记你仇。
林一声音却没压低,好奇地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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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得真漂亮,汗妃是什么?”
祝若嫣为拔都可汗布菜的手微微一滞,春水双眸看向林一,又很快垂落下去。
苏赫阿那只好说:“可敦之下,皆为汗妃。”
林一扒蒸羊肉的手停了停,她这些天也学了很多事情了,只是好多事还没对上号,这下立刻想了起来,凶狠地如同护食母鸡,“你不可有汗妃,实在想有,叫那些女人来和我打架,打赢了我走!”
这话丝毫没有压低音量,拔都可汗没等苏赫阿那开口,就笑着说:“想不到上国公主,也有我雪域女子的烈性,我苏赫阿弟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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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曾有过汗妃。昔年大王子生母早逝,也是我那妹妹跋扈,从不许有,不想今日公主也是这般,苏赫阿弟好生福气。”
说真的,拔都可汗还没借此挑拨的意思,毕竟夫妻之间床尾和,他就是习惯性阴阳几句。不想林一听了这话,没有找苏赫阿那的麻烦,而是起身离开汗位,大步走向拔都可汗。
林一个头高,和苏赫阿那站在一起几乎平齐,个高的女人不是没有,但是很少有这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拔都可汗身侧的几名护卫被这份气势震慑,忍不住按上腰间弯刀。林一劈手夺过祝若嫣手里切肉的华贵**,抬手一刀把客席上摆放的烤乳猪拦腰切成两半,猪身推给祝若嫣,猪屁股推给老头,恶狠狠地说:“请!吃!”
拔都可汗半点不想承认,他被吓到了,下意识地捧起半边猪臀,原本不想吃,但他看见了底下被切碎的陶盘和被捅穿的木制桌案。
看着老头乖乖啃起烤猪屁股,林一把手里变形扭曲的**丢还过去,大步走回汗座。
苏赫阿那看着拔都可汗,嘴角忍不住上扬,遥遥敬酒,嘴上还是客气道:“阿兄多尝尝苏赫部的特色,比之从前如何。”
拔都可汗阴鸷老脸抽搐几下,他今天就不该来这趟!
送走拔都可汗,宴席善后事宜交给苏赫忽律,林一拉着苏赫阿那出了帐子,往前走是亲卫帐区,出了帐区到了一处避风的草地,还吓走一对躲在这里缠绵的小情侣。
林一一把抱住苏赫阿那,鸭子嗓放得很温柔,“别怕,我知道你过去的经历不光彩,但是没关系,我都不放在心上,只要你以后一心一意对我,那就好。”
苏赫阿那愣了愣,他过去的经历……不光彩?是说当年他起事不久迫于无奈接受克烈部联姻的事?虽然不解,但他还是轻轻拍了拍林一的脊背。
“好,一心一意对你好。”
林一抱够了,这才开口说:“夏秋之会结束了,我们半路截杀那老头,算不算坏了规矩?”
夏秋**期间部落不得互相攻伐,这是雪域约定俗成的规矩,违反者是要犯众怒的,苏赫阿那有些跟不上这种跳跃式思维,但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
“克烈部为夏秋**而来,返程途中遭遇截杀,仍然是坏规矩的事。”
林一点点头,又道:“他说的南下,是指带人去魏境劫掠吧?好,等他回去,带兵南下时,我们趁此机会攻他的部落后方,抢一票粮食回来。”
苏赫阿那陷入沉思。
他和克烈部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打仗了,互相忌惮,他忌惮拔都可汗打下辽东大片土地,有了稳定的囤粮后方,拔都可汗忌惮他兵备充足,联盟甚多。
双方轻易不能开战,也彼此和平多年,但他知道拔都可汗一直都对他虎视眈眈,像一匹窥伺的恶狼,只待他露出疲态。
彼者仇寇,战就战吧。
林一见苏赫阿那点头,露出个恶狠狠的笑容,谁说和平的部落就一定得等着别人来打?和平是最珍贵的战利品,和平是打出来的!
第 30 章 我许你在苏赫之外。...
第30章第30章
【我许你在苏赫之外。】
接下来的日子,演习变得更加频繁第一次克托输得太惨叶利诃经过复盘大会,认为自己已经开悟了。他摩拳擦掌自告奋勇进行了两次演习指挥,败相明显。甚至比起克托的莽,他想得更多考虑得更多,往往输掉大军还在想操作,是个合格的运输大队长。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轮到自己这个副帅上阵,面对分到手里的将士们,苏赫铎有些怂了。每次演习都是临时分队打散重组,现在大家也都清楚了基本上分到可敦手里就能赢,分到别人手里就完蛋所以苏赫铎这边都显得比较怂。
苏赫铎的发小兄弟铁勒部王子狄戈倒是劝他镇定来给他做了一回军师,俩人捆在一起被林一打了一个时辰——倒不是有多难打而是大军被冲散后铁勒王子直接宣布玩赖的了原地让大军溃逃。
剩余下四千多人流窜于部落帐区之间,林一嘎嘎大笑着带兵去追,犹如抓四千头濒死挣扎的猪。
战后林一给了狄戈非常隆重的待遇,把他掐腰举起让胜军为他欢呼,称:“这几次演习下来终于看到有脑子的指挥了!打不过?打不过是常态战场上唯一要想的就是给对方带来多大的伤害!这次是自家部落,下次换成其他部落呢?四千溃兵能掀翻一个中型部落!战后迅速收拢起来还能逃狄戈你是个有脑子的好勇士!”
狄戈面红耳赤倒不是因为被女人举起来觉得丢人什么的而是而是这种被万众欢呼的感觉……他明明是王子啊也是第一次体验。
场场演习不落下
韩小六还真就是发白日梦不少人也在发梦因为可敦又在复盘大会上宣布了有指挥意愿的去议事大帐找她身边的那位庞半天姑娘报名报名后可敦会亲自接见来一场“纸上谈兵”她会在所有的报名者中挑选出下次的指挥官。
指挥官!明明听上去很普通的词汇可是为何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吸引力?
总之在第一个鼓起勇气的人出现后议事大帐里每天都有人进出但大多数人的结果就是被林一踢屁股撵出大帐他老子的话都说不清楚还幻想上自己指战八方了。
军帐区每天都很热闹谈论谁谁谁去挨可敦踹了。
第一个成功指挥上演习的是叶撒千骑这人是千骑长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二十二岁子承父职。第一次演习时没在军帐出去和姑娘约会的那个就是他林一对他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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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也很深刻,眼睛锐利如一只鹰。
叶撒千骑的指挥非常干脆,己方虽人数相等,但到手就出现明显士气滑落,正面冲锋他玩不过那些稀奇古怪的军阵,所以逃!维持大军不溃散的情况下拼命奔逃,甚至跑出了部落区域。
林一在后面追,他在前面跑,跑着跑着大家都一样疲累,叶撒千骑命令大军忽然调头来攻,林一令出如雨飞快从追兵变为口袋阵,双方厮杀一处,林一头回仅存三千人惨胜之。
然后第二次指挥叶撒就翻了个大车,林一的警惕性提高了,这次使用了高出平时和蠢猪玩兵法的水准,迎头痛击+绕敌于后+围点打援,把年轻人打得满脸悲痛的泪水,倒在血泊,啊不是,倒在粪团之中。
今天是个不演习的日子,也没人来报名,林一照常独自一鸟出门打猎,远远地看到苏赫忽律在一片草地上和他的谋士们开会。好奇之下凑过去听了听,发现开会具体议题为,如何通过争夺指挥官权位来获得部落兵权,巧的是林一注意到这群谋士基本上都被自己踢过屁股。
这小漂亮每天脑瓜子里都在想啥?和猪谈事能谈成吗?
远在数帐区之隔的王澈也是这样的,他每天辛辛苦苦教小王子勾心斗角,眼见是不得了,不由生出一股“要不丢了这个累赘直接去投公主吧
乌苏被训得多了,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常年被规训的贵女才有的怯怯柔柔姿态,一把按住作势要出门的王澈,泪流满面道:“先生,恁可不能抛弃俺!
王澈显得冷酷而无情,“先生这是要以身入局,为恁谋出个未来。
乌苏很怀疑,“先生真不是因为俺笨,所以不要俺了?
王澈轻叹一声,君子风仪如玉,“乌苏,人和猪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人会被猪带笨,早俺就觉着脑子已经不大够转了。恁安心吧,俺到了可敦那边会为你说话的,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长大高个,熟读男诫,懂迈?
“先生还回来吗?还会来看乌苏吗?乌苏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
“俺要上哪去?王澈一脸莫名其妙,“去议事大帐报名,一刻钟路程,回来俺还吃晚食呢。
小王子讪讪,抹了一把眼泪,觉得自己可能真个是猪。
王澈照常是侍从推轮椅带他出门,他习惯了,自己走路多累啊,别人也习惯了,王先生大概就是喜欢坐他那个带轮小车。路上王澈又看到了阿真娜,少女明显还有些情丝未了,眼眶微红直直看着他,当然也可能是馋的。
王澈假装没看见,他没把那日的事往外说,也没有把事情放心上,人不可能事事都谋算成功,总会出些意外的。
议事大帐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外专门搭了个遮光的小帐,仍然透露着苏赫部落特有的贫穷朴素,也没个染色印花,晒黑了些的庞半天坐在桌案前。
她的仪态很好,跪坐正衣襟,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高大俊武的年轻雪域勇士,王澈观人至微,心中略有些惊异。见到他的轮椅停在帐子前,庞半天愣了一下,笑着说:“可敦说让我留意三王子身边的先生,您可终于来了,不必报名,等通报后您可以直接入帐。
这才是大才的待遇啊!
王澈微微笑了一下,仪态尽显,他轻声说道:“姑娘是庞氏之后吧?庞氏流放后再无消息,侍女无姓,女官应为中品世族以下,不可能姓庞,媵妾之中应该都是平民女子,最重要的是……
贵女仪态。
他话还没说完,大帐里通报完的呼兰阙利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壶从林一桌上顺来的乳清,端给庞半天。少女渴了许久,举壶吨吨吨起来,喝完仰起脸,老二呼兰骨推开大哥,小心翼翼用袖子给庞半天擦了擦嘴巴。
王澈摸了一下鼻子,好悬,他没有说完,不然显得没有算无遗策的格调,所以……这真是贵女?
庞半天笑声清脆,但不知为何带了一声短促的嘎,“小女庞家十一娘,蒙难获救于可敦,先大父成德公,先祖庞公,然俱往矣。先生不用多说,请进大帐吧。
王澈从轮椅上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向庞半天行了一个世家子的礼节,然后进帐去了。
苏赫阿那不在,林一在大帐里刮羊皮,羊皮可以用来写写画画,写完的羊皮纸一般不会扔掉,刮削掉一层再写,直到薄透无法使用。王澈是第一次单独面见林一,林一却注意他好久了。当然不是那方面的注意,林一是很敏锐的大鸟,一早就能感觉到王澈身上的虚气,只能说中看是中看……
“来了?林一很自然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开口就是一道炸雷,“王澈是吧?今年冬期,俺们要打克烈部,最差的预计是抢一些粮食,最好的预计是夺走他们手里的辽东一带。这话先别和外人说,俺怕可汗担心,名义上这趟是抢粮的。
王澈是个聪明人,很难得的打了个磕巴,“啊?
林一又说,“俺都看过了,拔都老头很贼,他打下的地方都是很适合耕种的黑土地,养了很多农奴在干活,所以俺们只要赶走克烈部的骑兵就可以抢来自用,你是魏人,应该懂得如何治理魏人的土地吧?恁要是不行,俺只能找旁人。
王澈试探着说:“公主,要效仿靖容旧事?
林一只道:“俺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人口,更富饶的日子,养活俺的男人。
王澈被前面霸气四溢的话震慑住,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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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后面的话弄愣了,好半晌才消化下来,呐呐地道:“愿为公主驱策。”
林一闷闷不乐道:“俺不是玲珑公主,公主跑嘞,现在再问恁一遍,给俺干活不干?”
王澈这次毫不犹豫,声音清朗,“管!俺要不是没法子,俺也不想给姓萧的干活!不是最好嘞!”
这个态度让林一感到满意,她拍了拍王澈的胸膛,“好,俺要你去整理一份辽东的治理方案,俺跟你说说现在辽东那块的情况,克烈部是这样的……”
王澈被灌了一耳朵的辽东现状,然后开始怀疑这位替嫁来的贵女出身辽东了,可是辽东沦陷已经几年了,林一说的又都是现在辽东的情况,她是怎么做到了如指掌的?
林一没有理会这个疑问,憋说了,她每天吃三五只羊,飞过去瞅的!
总之把王澈打发离开,林一长出一口气,部落里人才稀缺啊!现在只是谋划一个辽东就这样艰难,还得考虑战后善后事宜,真是给她愁**。
苏赫阿那不习惯帐内有侍从服侍,林一也不喜欢做什么事边上有人杵着,议事大帐便显得很空旷。霓裳羽衣进门来的时候,林一拍了拍身边的草墩,“来来来!今天有事需要你们!”
两名侍女有些茫然,林一等她们坐下,询问道:“你们饱读魏书,教我很多东西,现在有一个机会给你们。你们去跟着庞半天统计部落人口,我想要知道青壮几何,老幼占比,男娃女娃,大概就是弄一个人口普查,登记造册,懂迈?”
霓裳呆滞,“公主要知道这些做什么?雪域这些蛮人部族不是只算青壮的吗?”
林一拍她的肩膀,很慎重地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俺连自己的基础盘都不清楚,谈什么战别人,你们只管跟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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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会让呼兰兄弟护卫你们,有不配合的就揍,另外告诉他们上了人口册的才会领到粮,如果预计不错的话,魏朝那边的粮队快来了。”
霓裳羽衣面面相觑,她们想过最坏的结局也就是和公主来到雪域,被蛮子们欺凌**,像静宁公主那样香消玉殒,万万没想到她们要去抛头露面,做、做什么人口普查?
林一很喜欢指挥别人,鸟性如此,见两人踌躇,马上鼓励道:“事成之后,你俩就是分粮官!不管去哪都受人尊重,比现在好得多!”
两个侍女再次面面相觑,这次都咽了一下口水。
权势向来是最好的蒙眼布,林一连一块布头都没有出,就把两人哄去给了庞半天干活。
送走两人后,林一又在盘算自己那点可怜的人才,然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个蒙尘已久的……庞六还是庞七娘?嘎,记不清了。
总之林一往外走,没走出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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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找到庞六娘去了哪里。倒是远远地就听见部落里大人小孩欢呼雀跃,自大河谷北上,有一支蜿蜒而来的行商队列,车拉马载,带了大批货物辎重。
“是魏商,是穆家商队!”有小孩子欢喜地蹦跳。
汪古部的商人是经常来的,但东西没什么新奇,魏朝来的穆家商队则不同,他们每次都会带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来。苏赫部看着贫穷只是因为苏赫阿那不喜享受,其实很富庶,大多的部民都舍得在穆家商队来时给小孩儿买一两样新奇玩意儿。
苏赫阿那是亲自带人出去迎接商队的,现在却策马在前,不是引路的架势,而是往前走不理会他们的那种感觉。
后头是是一个中老年行商和几个相貌相近的青年,行商苦累,大多是年轻人在跑。年纪大的都是把舵者,这中年行商是穆家的老管家了,青年们都叫他穆伯,真名已经没人记得了。
穆伯满脸赔笑,策马停下,只说道,“家主说苏赫大汗今年娶了我魏家公主,鸾凤和鸣,大喜事呀!所以备下了一些礼物,这趟的货物也以魏朝各地特产为主。怕公主思乡情切,所带货物数目有限,所以,所以短了些量,但带来的茶叶全是上好的!还会折一些价卖。”
苏赫阿那脸色不好,林一听完脸色也不好,她听明白话里意思了:货物不实惠,价格高,最重要的茶叶没有量大管饱,而是弄了什么稀少上等货,这不是把人当傻子宰?
她马上分开人群走了出去,勒住穆伯的马脖子,指着货物说:“特产是吧?上好茶叶是吧?全拿走,下次再来试探,让你死这儿,滚!”
穆伯被吓得不轻,他的马也是走商的老马了,那么大的一匹马被扼住脖子竟然挣脱不开。他惊慌地看向苏赫阿那,发现这位雪域大汗原本沉肃的脸色笑开,转眼看他,拱手做了个魏人礼节,“看来穆家主备下的礼物,可敦不喜欢。贵商队可以继续北上,将这些贩与塔塔尔部。希望下次带来的茶叶,是我要的货物。”
苏赫阿那从马上跳下,林一拉住他的手,穆伯再追也没用了,几名呼兰护卫冷着脸持刀相隔。
回到大帐,林一仍然在骂骂咧咧,她现在已经知道茶叶对牧民的重要性,吃奶吃肉多了人体缺乏维生素。和人需要盐一样,茶叶是牧民的刚需,不是用来品滋味的。带来贵价特产又是什么意思?希望林一热衷享受,花大量的资源来维持奢靡生活?去他爷爷的!
苏赫阿那安慰她,“不必生气,商人逐利,只要他们还需要盐,下次就会为我们带来合心意的货物。”
林一闷闷不乐,但总不至于要男人来哄她,摆了摆手,只道:“不理这些,我过几天就要出发了。这趟出去,我准备带盐,沿途和一些中小部落换粮。这样不需要大批补给就能抵达,而且不能在下雪时赶路,所以需要尽快启程。最好是克烈盟军前脚南下,我后脚抵达辽东,这趟我带八千常备骑兵离开,假如克烈部中途得到消息放弃南下,转头来攻,你在家守不守得住?”
这样的对话是很奇怪的,连苏赫阿那自己都奇怪,为何会对仅仅相处数月的女子这样信任。一开口就要带走他半数之精锐,而他竟然没有任何迟疑,甚至生出一种奇怪的信任,信她的能力卓绝,信她会不负所期,信她会带着苏赫骑兵得到一切。
苏赫阿那定定看着林一神采飞扬的年轻脸庞,略微失神,很快说道:“我的草场,我的盐湖,我的矿山,都是打来的,可敦安心就是。”
林一想到雪域部落普遍的低水平指挥战,狠狠地安下心。
话本该说尽,该到了睡帐时间,林一蠢蠢欲动,要来几日分别前的狠狠爱,但她还没伸出罪恶的爪子,那边苏赫阿那沉默许久,忽然道:“两个。”
林一嘎嘎出声,带着疑问。
苏赫阿那背过身去,声音轻若游丝:“两个,我许你在苏赫之外,有两个情人,莫叫我知,莫叫我见。”
第 31 章 四个王子,绝代风姿。...
第31章第31章
【四个王子绝代风姿。】
这一夜的大战非常激烈!
苏赫阿那是个内敛的人,床榻上不喜杀伐偏于稳重尤其林一惯常凶暴他适应之后就随她去了。林一就爱他这个予取予求的样子,但今夜不同,他主动上阵起来,仿佛要证明自己还不老……这点林一并没有觉察到。
作为可靠的大鸟,林一给苏赫阿那的回答当然是“不”。她本身不是一雌一雄制的鸟类,基因混得太杂她压根不知道自己算什么鸟,但这世上没有人会在尤物微微颤抖的声音下,去理直气壮地答应什么背着他找情人。
而苏赫阿那说莫叫他知,莫叫他见是不管她会回答什么的。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战前动员和筹备军粮,谋定后动林一飞行时已经考察出了一条通往辽东的最佳路线并定下了沿途取食的四个主要部落即兀鲁-汪古-呼兰-札答阑。
兀鲁是苏赫部的附属部落,骑兵行军四日可达。在兀鲁部休整后携带五日干粮可抵达下一个汪古部其后十日路程会经过两个小型部落,可以仅携带三日干粮。行军第十五日抵达呼兰部落,取五日干粮到达下一个部落札答阑,渡河即抵达辽泽。那时刚好是雪域冰期,可在冻土行军。
行军打仗可不是数字游戏这一趟的路程是经过严密计算和实地考察的不可能想着要干一个地方就呼啦带着大军猛猛去冲,百战百胜的名将必然都是满肚子坏水的老阴比。
战前林一去督促军粮她准备携带的是牛肉干、羊油脂、大量盐块和风干奶酪
但林一不着急渡过辽河后有二百里辽泽这是沼泽地带人马不好通行是辽东地带的天险。克烈部当初速攻辽东不曾遇到大规模抵抗就是因为没人想到他是孤注一掷即便因为决策不利没想到会遇到沼泽虽然损失了许多人马他仍然选择进军才打下了克烈部的大粮仓。
林一作为一个侦察鸟不仅摸清楚了辽泽的方位和面积还向当地人打听了情况得知辽泽会在雪期成为冻土那时人马通行无碍刚好渡辽河时辽河也会结一层厚冰这段路程可以无忧通行。
在行军前三日林一开了个选拔大会挑选了最适应兵制和指挥的八千精锐先前想过的分兵制度暂时还没时间搞不过这趟带出去的基本上都属轻骑兵弓兵与枪兵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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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林一特意让大军都携带皮衣,可以起到一层皮甲作用。
大军开拔前一日,忽然有好消息传来,程欣押送着第一批魏粮来进行交易,林一放下手头的事去招待他。
一个夏秋季不见,程欣富态了些,但还是那副白皙优容的世家……老公子模样,他这趟诚意很足,携带了半数交易粮,除了原先约定好的盐铁之外,又提出新要求,换两千匹健壮战马。
苏赫阿那失笑,“上国这是坐地起价了,战马不外售,其一是我雪域战马数目稀少,自家尚且不足用,其二君得我战马何用也?无非以骑制骑来攻我雪域骑兵,岂不是叫我落入他人口舌?”
程欣还是那个三不沾的样子,摆手笑道:“诶,苏赫大汗,凡事好商量嘛。今年雪域气候异常,夏时尚且看不出什么,如今可才刚到秋时,已经冷得要添厚袄,今年怕是难熬。我上国君王不忍见此,交易粮可增加一倍!”
饶是苏赫阿那素来沉稳,也被这一倍的数额惊了一下,程欣又劝道:“贵部向来不与中原纷争,是那克烈部一而再再而三侵扰边民,劫掠百姓,这些战马的用途是护我边民啊!苏赫大汗惯来仁善,这些粮食可不仅能让贵部及附属部落过个饱冬,怕不是三五年之需?”
这话也是在暗暗表明他不知苏赫部落内部情况,实际上以苏赫部十二万人加两个附属部落四五万之数,这批粮仅够两年冬储,但这条件也相当丰厚。
苏赫阿那犹豫,林一并不犹豫,马上拍板,“好,三千战马,两年内结清,你尽快把粮送全,既然你有附加要求,我也有。生铁我们也需要,折回三成给我,盐少不了你的。只要答应,你这趟可以先拉走五百战马,其中会有一百匹母马。”
“这……公主能做主?”程欣试探地看了一眼苏赫阿那,又惊疑地看了看林一,他的表情非常做作,但惊讶是真惊讶。
以雪域的情况,很早之前和亲公主就已经占不到什么话语权,靖容公主把很多路都给走**,再聪明机巧的公主也极少能做部落的主。
先帝女凌音公主和亲塔塔尔部,一生盛宠于塔塔尔大汗,所生四王子文武兼备追随者众。最终塔塔尔大汗死前命人勒死公主随葬,杀尽四王子亲随,将其流放。那位百年间做得最好的公主,到死也没能得到“可敦”的权力。
眼前这位替嫁的贵女怎么做到短短时间就这样受宠的?
苏赫阿那也不是犹豫的人,他在雪域中部,交易战马并不会立刻伤害到自身,魏朝对雪域一向都是制衡与压制,因为打雪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深陷荒原劳民伤财,自保的说法可信。魏朝原本就会花费大量钱财从西域购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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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里买不到可以从别处买,而今年气候异常,得不到足够的粮,眼下就要饿**!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点了点头,淡淡笑道:“自然,我这里的一切事,可敦都可做主。”
程欣没有太大的喜悦,反而心中微微一咯噔。
假使和亲的是萧玲珑,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再死个公主,但这回她弄出个替嫁,这女子很明显已经完全站在了苏赫部落这一边,这位“可敦”越强势厉害,能给魏朝带来的伤害就越大啊!
林一管他想什么屁,入夜抱着苏赫阿那亲了又亲,万分不舍。次日携带四面金斧大旗率军启程,八千骑兵一人带三马,仅携带三日干粮出门。这趟林一甚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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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预计用来换粮的大量盐块了,只带了一小部分,苏赫部得到了首批魏粮,在沿途部落吃用多少记账就是。这一趟的军粮,吃的是苏赫阿那三十年来在雪域的威望。
这一趟林一没有带两个万骑长,也没有带眼巴巴想跟着的苏赫铎和狄戈,反而携带上了生无可恋的王澈和乌苏小王子。
乌苏是骑马骑惯了的人,王澈坐了小型辎重车,是那种拉粮食猎物的板车,车上是一些肉干和盐块。王澈嘴里叼着根牛肉干嚼着,躺也躺不下,坐也坐不直,难受至极,非常想念自己的轮椅小车车。
小王子骑马在侧,又兴奋又紧张,压低声音说:“先生,可敦为啥要带俺出来啊?”
王澈瞅他一眼,“没听可敦说吗?沿途四个主要取食部落,兀鲁不提,汪古离得近,呼兰部落可以用盐换粮。你猜跟我们不熟的札答阑,既要在人家那边取食,又要从那里渡河,要如何让人家相信我们不会逃单呢?”
“阿父的信用?”乌苏小心地问,“我阿父从来没坑过盟友,他一向是名声很好的。”
王澈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大军行军第四日凌晨到达兀鲁部,林一派遣的先锋已经在人家部落吃喝睡足一夜了,在这里得到了非常好的招待。兀鲁部杀牛宰羊招待贵客,林一吃得满嘴流油,也给了兀鲁部老族长准话,魏粮送达,今年冬天不会饿**。
老族长一副恨不得把两个公主嫁给苏赫阿那当汗妃的样子,然后林一请他赏析了下她的杀羊刀法,老族长立马恨不得把四个王子全送给林一。
四个兀鲁王子各有各的绝代风姿,实在平分秋色难辨高下,包括不限于纵欲过度、黝黑看不清五官,常年骑马形成的罗圈腿、常年不洗澡浑身羊膻味等等等等。林一非常具有自制力,礼貌拒绝,然后带兵上路。
行军第六日,在一片水泽附近歇息,林一吃了一顿羊油泡肉干,喝了煮开的热茶水,把珍藏两日的整只烤全羊吃了,然后在深夜一飞冲天,探明前方路径。就在准备回程的时候,忽然看到约莫距离大军驻扎地五十里外的一片枯黄草地上,静**着一群老人。
老人数目在三十多个左右,每个老人身上衣裳都很单薄,有两三个甚至是光着膀子的。林一以鸟形下落,距离不远歪头查看,有一个眼神最锐利的老头看见了她,几乎是立刻就有取弓的动作,然后摸到背后一片空,颓然放下手。
“扎哈老哥,别想了,没弓怎么打鸟,就是打来了,咱们三十四个人也分不到几口,过几日还是要死。”有个老妇勉强笑了笑。
扎哈老人神情冷肃地说:“天黑了,都挤一挤睡,明天都跟我去捕鱼,再不济弄些兔子,谁说过几日要死?你们的主心骨还在,别怕!”
“拔都怕是忘记了,克烈能有今日的辉煌,靠的是谁!”
林一忍不住拍打翅膀,非常好奇,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雪域部落在入冬前丢老人的习俗?
第 32 章 这是呼兰部落最好的马。...
第32章第32章
【这是呼兰部落最好的马。】
扎哈额真,曾是克烈部的“叶护”,此官名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含义,目前来说是魏人的封疆大吏之意,有分管部落之权责。
一个十万人以上的大部落通常都有叶护,可汗之下的第二首领。因为雪域贫瘠,一个地方不可能生活数万以上的牧民,所以需要划分支部,昔年雪域三王制也是这样的原理,大单于之下左右贤王都是自己出来领部民生活。
通常情况下叶护是可汗的子侄或长辈,扎哈额真是克烈先可汗的汗妃与亲卫所生,但自幼神力,很受到先可汗的看重,给予他王子的权力。
他今年六十七岁,做了二十年的叶护,常年带领五万以上部民逐水而生存,是克烈部响当当的人物。
按理这样的老头就算退位也没法丢掉,拔都可汗比他年纪还要大,地位却很稳固。但是,扎哈额真最出息的儿子,继承他“叶护”之名的长子去年南下时战**,加上克烈部近年频繁南下劫掠,扎哈额真的同辈人已经差不多死光。剩余的儿孙们知道拔都可汗厌恶这个假兄弟,今年就将他列入了被抛弃的老人名单。
雪域部落历来没有敬老传统,人一旦上了年纪,万事不得与青壮相争。最好的肉食要给青壮享用,细心的奴隶要供青壮使用,就算是女子,上了年纪的妇人也不得与少女争夺。因为贫瘠的自然条件,雪域是将物竞天择体现得最淋漓尽致的地方。
所以对老人,也没有功劳一说,见证你辉煌时代的,只有亲历的同辈,而到了日薄西山之时,你的同伴也只是要看青壮脸色的老人,要么苟延残喘仰赖儿孙,要么被一同抛弃掉。
同批的老人都很信赖扎哈额真,他们被抛弃在有群狼出没的荒原,是扎哈老哥带着他们走了出来。可走到这里也已经快到尽头,随着天气逐渐寒冷,他们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护身的兵刃,打不到带皮**的猎物,是被冻死还是饿死只能看天命如何。
林一看了一会儿,一拍翅膀离开了。
晚上苏赫骑兵们都倚靠着各自的马匹,有的在磨箭头,有的还没吃完晚食。现在每天行军体力消耗大,由正常的朝晚两餐改为三餐,不少人还没习惯,第三餐总是吃不太下。
这其实是好事,真的一个个和饿死鬼那样吃,说明身体缺乏营养,长途奔袭影响到了生理。现在携带辎重不多,每隔几日可以补充到新鲜肉食,对身体不会造成太大负担,名将带兵也很少能够做到,许多名将自己都被拖垮身子,更别提跟随的将士们。
林一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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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点了二百骑兵带马匹,再次来到那群老人所在的枯黄草地,作为老人之中的首领,扎哈额真早在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就戒备起来了。真正对上了这支队伍,戒备反而消失,青壮骑兵想要收割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人甚至用不上一轮齐射。
扎哈额真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看起来苍老而黝黑,嘴唇发白,两颊凹陷,但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一双老眼对上为首的林一,吐出标准的魏语,“马上何人也?我等是克烈弃民,并非探子舌头之流。
说实话,林一好悬没听懂,她的雪域话说得比魏语溜多了,当即开口说:“我们是苏赫部的人,我是苏赫部的可敦,你们被克烈部抛弃了吗?
扎哈额真其实看得出来,雪域茫茫,许多人离开自家部落附近就不认得路,而他常年带领部民寻觅放牧之地,从荒原离开后确认了方向,就一直在朝苏赫部走。
扎哈额真曾经和拔都可汗一起嘲笑过苏赫阿那的仁慈,苏赫部从成立那天起就从不抛弃老弱,往年的荒年甚至会饿到一个部落最重要的青壮。当初的嘲弄现在正如刀锋割在自己心头,他内心有一种渺茫的希望,不敢和同行者说。
老人衣裳也单薄,但他越人群而出,走了几步对着林一做了一个握拳抵住心口的礼节,口称“阿那是永不坠落的太阳,这既是苏赫部民在外表明身份的礼仪,也是外人对苏赫部的人表示敬意的一种方式。
太阳和日在雪域是同一个词汇,林一听过几回。她点了点头,很直白地说:“我们路过这里,如果你们想要活下来的话,就跟着我们走吧。今年的苏赫部可以多养活一些人,我也不忍心看见一群老人饿死,唉,要是没看见也就罢了。
人群中有老人犟着脖子不肯,克烈部和苏赫部是什么关系?能长出黄金的草场可不是苏赫部地里长出来的,不是苏赫阿那胎里带的,是打遍雪域才占得的最富饶的土地。克烈部当年被打得多惨啊,他们不早不晚,和苏赫部打过好几次非常惨烈的战事。
但扎哈额真一个眼神扫过去,老人们就都不吭声了,虽然雪域常有歌谣歌颂老者主动离开部落,坐在荒原等待狼鹰来吃,为了让一个部落的青壮能够生活下来,但实际上全是放屁的话!
虽然也有这种从小听着歌谣长大,老了自愿**的蠢羊,可他们不是!当身上的衣裳被扒到最破的那件,当用了一辈子的大弓被青壮夺走,当珍藏的战利品被儿孙当面瓜分,被弃荒原乃至面对狼群的那一刻,他们不再是克烈部的骄傲,只是一群需要被抛弃的累赘,是只会吃饭的嘴。
老人们得到了一顿热乎乎的奶渣汤。
人在饥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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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能多吃,奶渣是羊奶渣,加盐和一小把茶叶炖煮,就是一碗比较落魄的咸奶茶,配上风干奶酪吃。林一给他们匀了些皮**袄子,扎哈额真一直显得话很多,却不是打探消息,而是很生疏地在客套,或者说拍马屁。
林一朝他摆手,“好了,我不需要这些,现在我们这趟要出去打仗,这里距离兀鲁部不远,我会让一些人把你们送到兀鲁部,先休整几日,然后再去苏赫部。扎哈,你是个聪明的……老勇士,总之苏赫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你的能力,可以带着你的同伴在苏赫部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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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哈额真一直认为人老寡情,就算被弃荒原,他没有任何脆弱的时候,心中所想只有活下去。但,此时胃里暖呼呼的,身上披着厚实的皮袄子,面对一双夜色下流光溢彩的圆瞳,他陡然生出一股鼻酸眼热之意。
安享晚年。
老人在夜色下沉默良久,开口道:“送我的同伴去吧!可敦,我愿追随你,无论你要去打什么地方。”
林一试探着道:“打克烈部也去吗?”
扎哈额真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来,他怕的就是不打克烈部!
次日派遣一支小队送老人们去兀鲁部,扎哈额真得到了一匹走马,走马就是只会走不会跑动的马,这趟出来可没多带,仅有二百匹左右,是专门配给军中神射手的。老人家骨头脆,骑走马更稳当,林一又给他配了一把轻巧的弯刀和牛角弓,路上,扎哈额真就一直在磨箭头。
林一对行军速度把握得非常稳,从兀鲁部启程刚好五日,携带的干粮除盐和茶叶外开始见底,就在当天傍晚抵达汪古部。
汪古部素有雪域狡狐之称,是雪域里的商人部落,部族中牛羊较少,多养马匹,一是用来交易,二是用来走商。
汪古部有一条规矩,当在一个部落**三名以上的族人,没有一匹汪古部的商马会踏上那片部落的土地。在雪域,被汪古部拉黑的后果是很可怕的,不是哪个部落都能像苏赫部这样占据大量资源,能让魏朝主动来通商。
自然,也很少有人会赖汪古部的账,林一带着八千骑兵在部落外的平地上扎营,连吃带拿,然后签了张羊皮纸写明吃用的数目,让汪古部自己去找苏赫阿那要,汪古部客客气气地送走了林一。
接下来的行军路程变得枯燥,路途中预计会遇到的两个小部落刚好因为冬季草场的事开战,没能得到太多补给,所以抵达呼兰部落时,苏赫骑兵们稍显狼狈。
林一没下马,她这趟出来带了两个呼兰护卫,即呼兰阙利和呼兰骨这对老大老二,两人摩拳擦掌想要建立功业,刚到呼兰部落就自请去说服族长进行交易。
据说这位呼兰族长今年刚刚上位,都是同辈的年轻人,呼兰六兄弟穷得叮当响被派出来独立,而人家已经做族长了,可见差距。
林一坐在马上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忽然见远处一座大帐帘门左右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相当……肥美的青年族长。
他肥美到林一看了看这座小型部落,怀疑这位族长吃了部落每年一半收成的地步。
而一见到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林一,呼兰霍兰整个人都惊住了,脸上的肉跟着颤抖起来。好半晌,他用一种好听到甚至不像他能发出的声音颤颤地说:“可敦要的粮,今日能凑齐,另外……”
他看了一眼林一的战马,林一是一人带五匹替马,她的肌肉密度大,人形带鸟身。呼兰霍兰让人牵来一匹格外高大膘肥的战马,仰望着林一,乌黑的眸子里是她倒影:“这是呼兰部落最好的马,最擅负重。”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坐骑。
第 33 章 她可是一肚子的奸计!...
第33章第33章
【她可是一肚子的奸计!】
今年雪域的冬季来得早,呼兰部落早早地割了秋草,修了牛羊圈栏,杀牛宰羊制成熏肉或用盐巴封存——冬季现杀是不划算的,吃干草的牛羊会掉秤,有的青壮多的人家甚至会杀到只剩母畜。
所以即便只是小型部落,赶在这样类似魏人秋收的当口来,凑齐八千骑兵五日的干粮还是足够的。
林一让人去卸替马上扛着的盐袋子,呼兰霍兰见了,想说什么又咽下去,转而邀请林一去大帐里吃喝。他是个不怎么善于言辞的年轻人,除了最开始的几句话之外,整个席间说的最多就是两个字:“请吃。
呼兰部落擅长烤全羊,尤其他们还有专门的养蜂人,虽然产出的蜂蜜基本用来交易,但招待客人丝毫不含糊,林一第一次吃上刷了蜂蜜的烤全羊!
羊皮烤得微微发脆,蜂蜜的甜香中和了肉质,甚至不需要蘸料都很好吃。林一起初有几分矜持,但吃着吃着就打不住了,一手抓着羊腿啃,一手拿起酒壶吨吨吨下去。马奶酒有些酸,正好解腻,呼兰霍兰中途又让人上了一些甜果子,也不知哪里弄来的。
等到吃饱喝足,林一才谈起交易,她计算过五日干粮的成本,带来的盐只有多没有少,因为需要减轻辎重,所以她很豪爽地将多出来的部分算作赠品。
呼兰霍兰今天饭量明显低于平时,他只浅浅吃了几块羊肋排就不吃了。谈到交易时支棱起身子,一张口就很关切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呢?既然只携带了这些盐,全卸在呼兰部的话,到达下一个地方又该怎么办?
他肥美的脸上露出些许红晕,“我和呼兰阙利是一个曾大父所出,论理也是兄弟,他的主上也……
一个族老非常刻意地咳嗽了一声,呼兰霍兰不再往下说,转而道:“总之,我们呼兰部今年丰足,可以赊账,苏赫大汗的名声无人不晓,这些盐你们可以带到下一个地方交易……嗯,是札答阑的话,我可以给骨得舅舅写一封信。
是的,得益于部落之间经常联姻结盟,雪域部落处处是舅舅。
林一很是意外地看着这个胖山,但也没多犹豫,果断地道:“好,我留下一半的盐抵押,剩下的带去札答阑。多谢呼兰族长,这趟回来我会重谢!
呼兰霍兰的脸色一下子很是振奋,一刻都不多等,取了羊皮纸来洋洋洒洒写了满篇,又叫来两个熟悉札答阑部落的青年充作信使。
林一只在呼兰部落停留一夜,次日带足干粮灌满水囊,骑上骨架高大浑身肉膘的大棕马,明显感觉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到这马驮着她竟然还游刃有余很满意地拍了拍马脖子策马疾驰。
呼兰霍兰一直目送她出了部落回头就看到几名族老目光严肃地看着他。
一名年纪最长的族老阴惨惨地开口“霍兰啊——”
一名女族老接话“我们理解你呼兰人都是一眼识得英雄然后纵死无悔的可是每一个呼兰血脉都可以追随命定的**
雪域千年前的勇士苗裔差不多都混成中等部落了呼兰为何这样穷这样惨?还不是常常出现坑全族的族长为了**要带累整个部落。
但呼兰霍兰凛然不惧巍峨如一座胖山义正辞严:“她给了盐。”
行吧。
越是行军林一越是满意呼兰霍兰送的马这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林一刚来这个世界时见到的江骋那匹黑马。骨架天生高大肌肉密度大这匹马的个头甚至还要高些有厚膘作为缓冲虽然卖相不如黑马但同为马王级别的宝马良驹。
有了这匹马王林一把自己的替马匀给扎哈额真两匹一行人马在第四日的夜间抵达札答阑。有呼兰霍兰的信札答阑的族长骨得出来亲迎面对寒风中军容冷肃的八千骑兵骨得很痛快地答应筹备干粮。
札答阑虽为中等部落但以渔猎为生养活的人口虽多却无常备部落军。他们这里守着辽河沿岸和大片林海青壮反倒不如老猎人有用所以通常是青壮放牧中老年猎人进林下水。和呼兰部落总体还算雪域特色的干粮相比札答阑给出的行军粮很有意思。
整只的风干兔肉咸鱼干熏鸡猪鹿等兽肉干杂粮饼子豆粉。
这些都是要进山林的老猎人常常自备的干粮非常适合补充能量给的最多的是兔肉和鱼干。当然札答阑部落有鲜鱼炖锅行军途中虽然有水源但没人能停下来抓鱼吃这顿大家都吃得香甜。
饭后林一和骨得族长详谈了渡河事宜她把日期把控得很好但没有赶上好天时辽河目前虽然已经结冰但冰层不够厚实虽然天气已经非常寒冷。
当初拔都可汗从札答阑路过时也曾索取军粮并且一分钱不花是个强征的态度。
克烈人多势众骨得族长赔笑小心地集中了部落的竹筏木船一趟一趟地把克烈骑兵送走硬是没告诉对岸有沼泽导致克烈大军损失不小。雪域部落就是这样勾心斗角都比较直白所以显而易见的拔都可汗打完辽东回来又劫了札答阑一波泄愤。
这趟林一虽然没明说渡河要干啥去但骨得族长是有经验的很快笑容浮上面孔是非常热情的一个带路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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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河结冰很厚实,但不能这么多骑兵一起过,需要分批次,摊开横向行军。而且对岸看过来一览无余,所以一定要连夜速过,万一被克烈部的驻军发现就完蛋了!他们的驻军人数应该不多,今年秋收晚,刚收获,正征粮……”
林一听得频频点头,她是亲眼看见的,除了渡河要点,其他其实不需要骨得族长提醒。
天从人愿,林一来到札答阑部落的两日后,实测得冰面厚度一尺半,完全可以令骑兵通行。林一向骨得族长告别,留下了那一半的盐,并签了一张羊皮纸,这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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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劫粮如果顺利,她就回来的时候顺便还,如果不顺利,就从苏赫部调粮来。
但林一本身是没有考虑过不顺利情况的,她每天夜里来回飞,把克烈部所占的辽东一带打探得很清楚,甚至连原郡守府现克烈分部都转了两圈。
负责驻守辽东的是克烈部新任的“叶护”,拔都可汗的侄子托雷。扎哈额真做叶护时,托雷是他的小辈,受到他很多指点,所以扎哈额真对这个小辈的弱点了若指掌。
扎哈额真坐着札答阑部落特有的狗拉车,年纪大了怕滑倒,狗拉车底盘低矮且稳定,是非常好的雪地冰面行走工具。林一要了几个,她自己是不坐这玩意儿的,一抬头就能看到拉车的狗子兴奋的大尾巴和皮燕子,这风景不大好。
过冰面速度不宜太快,林一和扎哈额真说着话,不远处王澈坐在小型的狗拉车里,身边似乎少了个人,管他的。
“托雷带兵喜欢冲阵,但实际上只是为了展现勇武,他的甲胄是特制的,外层包铁内层叠皮子,夏热不脱,所以战场上很难杀他。他有好酒色的毛病,但性格薄情,没有宠爱信任的女人,喜欢喝酒但不会误事……”
扎哈额真眉心竖纹拧起,在很认真地为林一分析破局之道,正说着狗停步,到了河岸边。
林一只道:“不用想太多,大家跟我走。”
扎哈额真愣住。
接下来林一带着八千骑兵过冻土,绕行村落。此时天色漆黑,这一行兵马先至一处大粮仓,守卫不多二三百人。前锋骑兵甚至只是才弯了弓,守粮的小队长就急急忙忙高声求饶,一众守卫丢弃兵刃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林一站在粮仓前,示意开门。
扎哈额真呆滞道:“这是……后方?”
粮仓守备不应该是最森严的地方吗?他才离开克烈部多久啊,就已经成这样子了?
“这里是辽隧县的临时粮仓。”林一简单解释道:“从周边各个村子征收粮食入仓,需要登记入库之后再运往县城,所以位置不在城中,而是在村镇集市附近,方便从各村运粮集中,这些守卫都是辅军,就是当地的一些地痞恶少之流,所以根本不会拼死抵抗。”
扎哈额真试探地询问道:“那这些粮食,我们连夜运回札答阑吗?”
林一摇头,她这趟可不是为了这点粮食来的,她要把克烈部的人赶走,自己占据辽东地带,而她只有八千骑兵。根据她观察所得,克烈部在辽东迁移了大量人口,守军数量过万,最重要的是还安排了辽东本地的辅军,这人数她都算不过来。
她绕着这座大粮仓,拍了拍厚实的草围,“现在烧火做饭,大家吃一顿,能眯就眯一会儿,出发前再便溺。我们下半夜的时候先打下辽隧县城,明天一早通知下去,让村民过来领回粮食。”
众人齐齐一愣,啊?我们不是来劫掠一波粮食的吗?等等,打县城?这可是攻城啊!
林一摆手,她可是一肚子的奸计!
第 34 章 俺现在就要进城!
第34章第34章
【俺现在就要进城!】
辽隧县城,据林一这些天考察发现是辽东一带最破的一座城。泥土夯的城墙护城河接辽水,因为常年泛滥成灾,近年被两头建河坝围堵住。城池城池,河水绕城为第一道防线,辽隧县没有这个。
雪域骑兵即便是在南下最顺利的时候都不会轻易尝试攻城,而是洗劫城池周边村落。一是因为城墙高大占据高地自上而下的攻击对骑兵来说是灭顶之灾,二是成规模的城池一般有世家根基所在,世族会不计代价守城。要是偶然运气不好遇到个牛逼世家的能人那这一趟除了损耗青壮骑兵没有别的用处。
洗劫村落就划算得多了,城中世家通常可以接受这一年的损失假如雪域骑兵来得晚些,他们已经收完粮税那么劫的无非是农夫手里那点可怜的过冬粮。种地的人是会自己从地里长出来的今岁这里**大量农夫明年就会有穷苦人争先恐后地涌过来。
苏赫骑兵就算没有劫掠的经验,也知道魏人的城池难动打下这片辽东之地不知损失了多少雪域青壮战后克烈部疯狂吸纳了许多中小部落才缓过劲。现在要去攻城了,大家烧着火熬着干粮粥,都有些愁眉不展。
林一跳到一个大粮囤上,朝众人挥了挥手,嘎嘎开口:“都不要慌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已经探得辽隧县城守军八百人,其中只有二百克烈骑兵守将叫速灭儿入夜找不见人。我们八千对八百难道十个人还敌不过一个?当然攻城不是这样算的我会使用一些非常厉害的计谋先骗进城中这个计谋具体是这样的……”
三更过半辽隧城中正是一片黑甜梦乡城门楼附近十来个守军稀稀拉拉打着哈欠也不巡逻两个老兵油子直接在屋里炭盆上烤面饼吃。面饼发黄干硬是糜子面掺了一点点白面也没个吃头就是夜里来几口肚子里暖和。
寂静黑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叫喊粗野的呼喝声不绝守军们一下子精神了。
克烈部的那些大爷自然是不值夜的他们都是辽隧县本身的守军后来就成了辅军平时里能摸鱼就摸鱼这会儿听见熟悉的雪域语叫骂浑身皮子一紧。几名守军匆匆忙忙爬上城墙后
八千骑兵带马黑压压一片有着雪域兵特有的军容不整许多人下了马在跺脚取暖朝上头骂骂咧咧。
王澈越众而出用魏语叫道:“守军听着知你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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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擅开城门,去叫城中守将速灭儿过来亲迎,这位是大汗的兄弟,刚过辽河,旁的不要多问,叫速灭儿来!”
一名领头的老军伍小心翼翼地喊话道:“速灭儿大人平时不宿在官舍,可能需要、需要去寻……”两个年轻些的守军见他眼色,立马下城门楼去找速灭儿,可是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苦相。
鬼知道那速灭儿今晚又睡在哪个窑子里!
为首老者扎哈额真面沉似水,林一不会梳漂亮发式,平时都是一把捆扎起来弄个高马尾,这会儿她把自己马尾散开,黑发飘飞,鸟脸白皙,看着就是个美人姿态。
她低哑的鸭子嗓非常努力地压得柔和,用守军听得懂的魏语喋喋不休地说:“早俺就知道,跟恁这老头过得亏,大半夜出来跟恁过河,河都过了还进不了城,恁说恁是大汗的兄弟,是过来接任叶护的,说得可威风,现在被这些卒子拦在这儿迈?”
林一的声音听起来低柔,却很清晰地从寒风中传到守军们的耳朵里。
扎哈额真看起来面子上挂不住,沉着脸用魏语说道:“不可胡闹,等速灭儿来了,叫他给你磕头赔罪就是。”
娇纵的林一这下不干了,闹腾起来,“赔罪不管事,主要俺饿嘞!吃多少天干粮了,俺不管俺不管,俺现在就要进城,还要烤火,要吃热乎的白面馍馍!”
老守军也是为难,倒不是为难要不要开城门,而是这老者一脸威仪,一看就是雪域里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擅开城门未必讨好得了,反而可能会被斥责……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扎哈额真抱着怀中美人,看上去略微为难了一下,沉着声音淡淡地道:“罢了,我还要等他速灭儿不成?开城门。”
守军们这下踏实了,非常殷勤地去拉城门栓,厚重的城门两面大开。扎哈额真纵马先行,其后八千骑兵一路通行,王澈落在最后,对一众守军压低声音道:“这位大人是来接替托雷叶护的,托雷叶护毕竟只是大汗的侄子,这位可是大汗的亲兄弟,一个帐子里长大的。你们倒也有眼力见,大人有令即刻就开了,要不然……”
他意味深长地结束了话音,俊美的脸庞硬生生带出几分三流魏奸的自矜姿态。
几个守军心里骂他长得好是好,倒是个雪域人养的好狗腿子,一脸的狗仗人势,什么东西。
此时早已惊动城门附近的守军营地,克烈骑兵自打进城就玩得很花,基本上没人在营地里驻扎。林一直接让苏赫骑兵把替马赶进马场,又卸下携带的小型辎重,再次精简了一波。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众人来时就磨好箭头上紧弓弦,进城后不再下马,扎哈额真冷着脸让人叫来速灭儿,这次又加了其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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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让城中克烈骑兵过来集合。
这明显是一个兴师问罪的架势,魏朝辅兵们心里都偷着乐,速灭儿那个狗东西平时嚣张得很,有事没事就爱欺压魏人取乐,现在来了个更大的官,怕不是真的要去给上官的女人磕头赔罪了。
速灭儿慌慌张张策马而来的时候,就见到人群里一脸冷意的扎哈额真,他当然认得扎哈额真,一个失了权的老人罢了。自从扎哈额真有权势的儿子死后,他就成了部落里的多余人。今年过冬早,他不被扔掉就是好事了,怎么忽然能带这么多的骑兵?这么快被起复了?
心里狐疑,面上不显,速灭儿也当真下了马,颠颠地过来给扎哈额真磕头。克烈部常年和魏人打交道,渐渐地融合了这部分礼节,不过魏人的礼节其实是只有奴隶磕头。朝堂上官员对皇帝,下官对上官,多半是作揖之类不屈膝的礼节。
对克烈部来说磕头是很合理的,可汗是主人之意,主人之下皆为奴隶,奴隶也有分级,上级对下级是小主人,也是要磕头的。
速灭儿磕完三个响头,试探地道:“小的速灭儿,恭喜扎哈大人……复位?
扎哈额真冷了一路的脸,听见这话时,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看着克烈守军慢慢**,二百人的规模,没有带马,不少人是听说集合,匆匆赶来的,有人身上衣裳都没穿齐全,真是非常可怜。
林一摆手,八千骑兵合拢包围了这些人,箭头对准,她语气温柔诚恳地说:“抱头趴在地上吧,我也不知道你们集合居然不带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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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不好直接杀你们了。
旁边的魏朝辅兵看傻了眼,有的精明人马上想到了部落内斗,但就像克烈骑兵打开城门后就不再反抗那样,这一次他们也是非常配合地放下了随身兵刃,比克烈人还要快地抱头下趴。
此役,兵不血刃。
天明时分,林一坐在县城治所里忙得直抠脚。
她先让人安排了俘虏营,不分克烈人和魏人全都卸了兵刃关进去,然后派人下乡叫农人来领粮,接着自己拿了两卷竹简,顺便指挥王澈去查账,她需要统筹计算一下这座县城里的现有资源。雪域荒蛮,她需要的粮食其实不是那么多,那么制定一个未来的收税标准就很重要了。
王澈正在翻账本,辽隧是个小城,城中世家早跑路了,或者说辽东一带的世族,能跑的都跑了,留下来的说不好是什么玩意儿,反正辽隧很穷,穷得账本是一筐筐的竹简而非现在逐步快要取代掉竹简的竹纸。王澈翻得手痛,忽然听见林一说:“这往年的账本我也看了点,恁多的粮吃得下吗?种地的辛辛苦苦干一年,朝廷分人家一半走?
“不全是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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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定税是三成。”王澈谈正经事时口音不明显,声音微沉,“然后世族再从剩下的口粮中抽取十分之三,总计五成一。百姓谓之三三税,也称天粮税和地粮税。”
交给皇帝老子的是天税,交给当地世族的是地税,天地一分薄,剩下就看命,看自己是不是饿死的命。
林一有点费解,干啥非要把种地的人饿死?克烈部没来时候是这样,克烈部来了直接替掉天地税,拿走农人五成粮,实际收取时有**成分,可能还不止。
她抓了抓头发,果断地道:“先不管别的,拿下辽东要紧。到时候我们自己定税,取一点点做冬储,然后通商、买卖、交易,最好是牛羊换米粮茶叶……唉,这些可烦可烦的事我都得找人来做。”
王澈愣住,他不确定地询问道:“粮食,全归农人自己?”
林一摇头,王澈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她理直气壮地说:“得出一些军费,其他全归种地的。你先预估一下要出多少,摊到整个辽东来讲,因为我不光准备把克烈部占的这块地拿下,还准备把整个辽东全占了。”
王澈想了一下,就林一带过来的八千骑兵……别说这八千了,就是算上整个苏赫部落,那也才十几万人啊。苏赫部本身已经能靠大量畜牧和盐铁通商勉强维持不饿**了,只是需要一些冬储粮混吃,这摊在整个辽东的大片黑土地上,岂不是就和没有税一样?
他很谨慎地评价:“可敦,恁着实有点激进了。”
林一抠完脚又去拿竹简,王澈很小心地避开她手臂挥舞范围,忽然听她说道:“这儿的人太苦了,生存明明是最基础的需求,只是要吃饱穿暖,有这么难吗?”
王澈微微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
王澈,字清仪,谓之开国三贤,佑国公也。少有美姿,时有月旦评之为“月下公子,青阳晚夜”,其一生记载寡鲜,不知其人为何事,得尊三贤首位,多为史家憾。
另有野史言,澈阅其史后,诈请史官酒饭,趁机殴之,不慎带倒灯烛焚其一生记载,史官被殴,终不复文。
——《史记.佑国公列传》
第 35 章 一人一口唾沫给你冲进大辽河!...
第35章第35章
【一人一口唾沫给你冲进大辽河!】
林一把几个千骑长和扎哈额真一起叫过来开了个会,商量下一步计划。
辽隧县位于辽河中游,周遭大小村落十几个,向西百里处为安台城,东南六十里处为安市城,若将这两城占下,就对上游的辽东核心襄平城形成一个西面封锁。再东线取新昌城。自安台城取高显与候城,就可直接包困襄平。
这是林一观察了辽东地形地势城池方位等规划出来的路线,实操难度不小。
可以参考的是几年前拔都可汗打辽东,那是完全的堆人,那时辽东守军在名册的二万余,实际上吃空饷的不知凡几。拔都是真的敢于押注,在首批骑兵几乎要打光的情况下重又调集大量雪域青壮参战,连健壮些的妇人也骑马上阵,也不讲究什么战术战略,就是堆人。
战时积累大量矛盾,战后大肆庆功抢钱掠人淫乐,一切的血腥都有发泄口,也因此军心不散。直打到最后世族大量撤离,魏军败退平郭及沓城,自此龟缩不出。
扎哈额真那时已经是没什么话语权的老人了,属于克烈部的闲散人员,但想起那场战事还是眉头深锁,“**很多人!战马损耗极大,高过马背的无论男女皆要上战场,给其他部族大量的钱和魏奴,让他们在前面冲阵,那时候部落里就像是疯了一样,我们得到了很多很多,可是**很多人!
他这话以**开始,以**结尾,可见那几年克烈部的损耗确实非常大。雪域骑兵第一次尝试占据魏朝的城池,付出的代价极大,但得到的也是贫苦的雪域人从未见过的好处,丰沛的土地、精美的房屋、奢侈的享受,还有最重要的人口和钱。
魏人是真如牛羊一样乖顺,一旦确认城池被占据,一旦确认雪域人不再**,那么再凄惨的情况也可以接受,周边的村落不再抵抗,劫掠还有战死的可能,换成收税却可以伸着手看农人们苦苦哀求少拿一些。
林一拍了拍扎哈额真的肩膀,“知道知道,没猜错的话,大多数人都是在攻城时死的吧?
老人点点头,王澈也道:“骑兵没有攻城优势,魏人的每一座城池都会建立城防,就算是我们刚下的这座城,倘若是实打实来攻,仅是这八百守军也很难攻下。敌占高地,我们没有攻城器械,靠仰射才能射死几个。所以古兵书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为不得已,是以自身之短,攻其有备。
他说的兵法在座的雪域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听说过,林一也挺感兴趣,问:“还有专教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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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书,有教怎么打仗的?我还没学过这个。
王澈干巴巴地夸:“可敦虽不学兵法,但知兵法,昨夜用计骗入城中,就是上兵之策。
是啊,专挑着夜半凌晨,守军困倦疲惫精神不振之时,先声夺人唱念做打,还很巧合地带了个真克烈部的老头来,他要是速灭儿也觉得自己死得不冤枉啊。
林一还是见识比较少,哪怕是这样干瘪的夸赞,也美滋滋地挺起了胸膛,只差拍打几下翅膀。
这次带来的没有万骑长,都是千骑长,叶撒千骑这年轻小伙最能挤,挤在前面看林一画出来的简易路线图,思量了一番后,开口:“可敦,这个安市城,是不是不大好打?它的位置有一点特别。
林一赞许地点头,但点了点地图上代表安市城的小黑点,“实打实很不好打,但这趟我们进了辽隧城,是不是发现魏人辅军和克烈骑兵之间是有很大隔阂的?克烈骑兵在大部分城池中数目都不多,托雷把八成的兵力都集中在襄平城,有地方作乱了再开去平叛。这一步来看,我们可以把他调着走,打仗这种事指挥自己人不算事,我们指挥敌人去乱转!
她压低声音说:“但先不提这些,主要是我还准备骗城,在没被拆穿之前,能骗几座是几座,真打起来死伤人手也实在叫人心疼。
几个千骑长面面相觑,说真的,跟了苏赫大汗这么久,他们有些怕将主提及惜兵。苏赫阿那打仗的水平在雪域来说非常突出了,可他爱惜部民,除了抢草场资源不眨眼,但那是为了更多人得以生存,他是从来不会像拔都可汗这样来一场大的,一切的战事根源仅在生存。
可青壮们其实是渴战的,哪有年轻人不渴望建功立业的?这点从场场军事演习大家都玩得非常起劲也能看得出来。
像林一这种可靠的大鸟,不会忽略掉部下的犹疑,她拍了拍桌子示意众人朝她看过来,很诚恳地说:“打仗**寻常事,但对死掉的人来说**就是真的**,我不是机器做的,以后的所有战事,我最优先考虑的只会是减小自身伤亡,但我绝对不会亏,信我。
就这交通完全靠马的半原始社会,她可是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高空俯瞰战局视角,甚至如果鸟形更不起眼一点的话,她都可以坐在敌军屋顶上听人家开会,这样大的先天优势,她咋个会亏嘛!
时值午后,距离县城最近的白水村中,一伙衣衫褴褛的农人挤挤挨挨在一间稻草泥巴砌的村屋头里大声密谋,为首的是个双颊凹陷脸色蜡黄的青年,虽然瘦削,但双目炯炯有神,他一脚踩在桌上抬高气势,口水均匀飞溅到每一个人的脸上。
“现下不反,何时再反?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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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冬饿死老小,咱爷们也走不动路了,一年一年又一年!不如趁着肚里还有几斤粮,杀进城里宰了克烈人,开城门把朝廷大军迎进来!十里八乡有多少青壮,都叫克烈人杀没了胆子吗?都聚起来,打不下一座城?”
他话音刚落,就有个人搭腔,也很振奋:“徐三哥说得好!联合十几个村乡镇里头的兄弟,往少说也是几千人,到时砸了那破城门,朝廷大军开进来,也要算咱们兄弟的功绩。”
“哎哎,两位哥哥且住!若能下得城来,何必去迎什么朝廷大军,不如叫徐三哥做了皇帝,马柱哥就做太子,咱们在这里开国立业,对了,那城里头苏家铺子的小娘生得漂亮又知书达礼,不如娶来做徐三哥的皇后……”
“屁嘞!大事未成,先想娘们,恁也就是个种地的!要我说咱先把县城打下来,然后去打郡城,占下襄平,到时候没准朝廷直接给三哥封个王爷做,咱们都做将军!”
……
这边闹哄哄的开始分起还没有的战果,那徐三又嚷了几回,实在拉不住,气急道:“你们都是俺的祖宗,先去喊人入伙,然后再论皇帝王爷,得不得?”
一伙人谈兴未尽,一路嚷嚷着出门,见村里几乎空了,徐三拉住个行色匆匆的老头问:“张伯,上哪去咯?克烈人又来挑小丫头?”
张伯奋力挥动胳膊,声音很大,“去领粮!咱们大魏的公主,带兵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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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娘娘要把今年被收走的粮还给咱!我侄儿家已经领回来了,满缸子都灌满了!哎呀,你别拉我嘛!”
因徐三拉得紧,老头身上本就破烂的麻布衣裳被撕了个口子,好在也挣开了。初冬寒风中,灰白头发的老头穿着双几乎磨穿底的草鞋就往村外跑,迎面有零星几个扛着麻袋往回走的,脸上都压不住的兴奋。
徐三愣了一下,一回头见到身边**了多日,商议了不下七八回攻城事宜的兄弟们几乎都跑光了,忙着去领回自家的粮食,仅有马柱和先前那个嚷着皇帝太子的干瘦青年马六还在身边。
他极度失落的同时又有一点安慰,感叹道:“时运不济!两位马兄弟,实在是待我不薄,徐三若有一日建功立业,必不忘你二人。”
马柱摸了一下鼻子,马六没听明白,嘿嘿笑道:“徐三哥,恁家那大车借我们使使呗?恁看他们要来回跑多少趟啊,咱三家一块儿拉回来,少走几趟,这多省事儿啊!”
徐三哽住。
三人还是套了大车往城里走,一路都见到农人们满面红光往回扛粮,可见事是做不得假的。林一设了两处分粮点,一处在城门口,一处在原先的粮仓附近,白水村主要是离县城近,来县城的多。
世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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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城里头难得有识字懂账的,林一抓了几十来个会写会画的,尤其是速灭儿的屋里,竟然有四个姑娘识字,这狗东西自己一个字都不认得!
总之骂了一通速灭儿,林一把城里的账房,官舍的小吏,识字的姑娘都扒拉出来用,自己拉上王澈也坐了两个桌子,摊开收粮税和田亩的账本一个个对数目。这样进程是比较慢的,不过农人朴实也奸滑,不必要拿这个来考验他们,慢就慢些。
徐三没好意思去几个明显是女子的桌子领粮,凑到王澈桌前,用浓重的乡音开口道:“白水村的,徐三,俺家拢共是十二亩田,这里头有账木得?”
王澈抬起头,马上把徐三震慑住了,手都不知往哪里摆,结结巴巴地说:“是十二亩中田……交的粮没数,他们拉走至少一大半……”
王澈点点头,“返粮不是交多少返多少的,按照原来朝廷和世族收取的三三税来,可能会少一些,恁可明白?”
徐三大喜,这话他听得懂,就是说完全按照粮税给,就算有一点损耗,那也是被小吏偷偷昧去的那些。放在秋收时堪称敲骨吸髓,他们恨**这帮小吏,但把交上去的粮全还给他们,只损耗了被昧下的一点点,那就是天大的好事情了!
王澈见说通了,点了点头,按照十二亩中田的产量给徐三批条,也由得他一趟趟地套车来搬。三人齐心协力一直搬运到入夜,一起累得脱力,齐齐躺在泥巴稻草屋里,看着满满当当的麻袋,心里头也满满当当的。
这时候马六忽然感叹道:“今天坐中间那桌子的娘们就是公主哇?可真漂亮——”
他一张嘴话还没说完,两人一把冲上去给他捂住了嘴,徐三吓得脸白,“恁这臭嘴敢往下说一句,叫人听见,明天就得出殡!出大殡!咱们村一人一口唾沫给你冲进大辽河!”
马六被捂得蹬腿瞪眼,差点给捂死,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感觉自己脑袋都被血涨痛了,本来想抱怨两个哥哥下手重,但是对上屋里的麻袋就不吭声了。
他、他也只是想说公主漂亮嘛。
第 36 章 她这样正直威严的大鸟。...
第36章第36章
【她这样正直威严的大鸟。】
假冒萧玲珑之名是王澈的献策。
林一对萧玲珑没什么印象了,她印象最深的还是江骋,多好的一个男性,看着一点都不虚。虽然不算尤物的级别,但也可以称之为大美人的,还有那个很可爱的会跳舞的周鹏。她那会儿语言不通又刚来,最关注的就是这些。
不过王澈为她详细解释了萧玲珑的出身和含义,柱国大元帅叶朔的外孙女,有王朝正统血脉的公主,其一在法理,其二在人心。当然名头虽大,放萧玲珑本身来没有用处,但有林一为骨,披上这层法理人心的外皮,就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辽东本是魏地,克烈人以血战得之,杀戮立威,百姓无不盼望魏朝收复辽东。可敦带着苏赫骑兵来攻城本身不利,最多就是冷眼看两虎相争,但若是和亲远嫁的公主不忘魏家百姓,带雪域兵来收回故土,这是收复失地、保境安民之善举。”
“其二就是远在平郭沓城的魏朝守军了,克烈人久攻不下之地,常年战备,无法轻取。但倘若在拿下襄平后,以公主之尊命令开城,可轻得之。”
“所谓师出有名,雪域相争如同兽类厮杀,但到了魏人的土地上,师出有名是极重要的,因为魏土遍地是人,是人就有扰乱计划的可能,必须要让大多数人信服,剩下的人才不敢妄动。”
林一听得懂,她同意这个法子,借名一用而已,所有的兵法都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战果。
分粮的事虽然忙,但林一晚上还是出去转了一趟,回来开了个大会,有了上次叶撒千骑进言的事,让林一找到了一些希望。她很想挖掘下属的潜力,这次连带百骑长也一同开会,地点就在辽隧县治所里。
辽隧县治所是非常好的宅子,青砖瓦屋,夜雨不漏,前堂审案,中庭花园,后院为县令居所。宅后有官舍若干,置县丞县尉主簿及其家眷,县令居所一般也被归纳为官舍,只不过要宽敞得多了。
林一用两张大桌拼成个会议桌形式,这是百鸟帝国远古时期打仗时开会的标配,往往中间铺一大张地图或者直接建沙盘。但她没有这个手艺,只能铺一张简易线条图算个气氛组。
“分粮的事七七八八了,接下来辽隧县这边我们是很安全的,留下两千骑兵足够守住。下一步骗城,我准备骗取安市城,这地方不好打,能骗进去最省力。现在安市城中有三家大族,守将牛骨鲁为人贪财重利,但比速灭儿精一些,我们骗城的方式不能太粗糙,不然瞒不过。”
叶撒发言仍旧积极,“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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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我们不如化整为零装作魏人进城分几天潜入进去……”
王澈揉了揉太阳穴“百姓入城要上报所属村落以及里正姓名外县之人进城需要携带路引而且一座城不会短期内让八千人进入。”
这话是标准的雪域语林一听得直点头但不贬低叶撒而是承认道:“我们对魏城不熟潜入是很难的所以我还是倾向于像这次一样只要不被拆穿就可以一直用好办法不怕老。”
她忽然又看向扎哈额真。
三日后正午时分安市城大路之上六千雪域骑兵以匀速行军为首的仍然是扎哈额真他冷厉面庞上被人为画出一些褶皱远远看着像老了十岁。他压低声音对坐在马前的林一道:“牛骨鲁曾是小部落族长和拔都非常相熟恐怕骗不过……”
林一很自信拍了拍马脖子“没关系骗不过也没事难打不代表就要硬冲一旦对方有守城的架势我们就先撤我不打硬仗。”
老人这才放下心来信心强烈的将主真的很能感染人。扎哈额真做过多年的叶护他总是端出冷硬强势的模样给别人信心实际上他的内心总是很煎熬疲惫这些天跟随在林一身边他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临到安市城下出现了连林一都没想到的一幕城池周遭行人来往城门未关!要知道安市城是一座居高临下的山城仅一面向平原是个半天然的军事堡垒。
一座城池的建立必然有其原因要么在商业要么在交通要么就是所谓“兵家必争”是指必须要经过某个位置才能抵达一个或者两三个军事目标的情况下那么在这个地方建城就是必要的开战时不打下这座城就无法推进战线谓之必争之地。
这样大的一个军事目标在六千兵马临到城下都没反应过来城门处于大开的状态!
林一果断不装了把扎哈额真推到替马上高声喝道:“全速冲进城抢占城门楼!叶撒别愣着就你走得慢你大爷的冲进去啊!”
她一串话还没落下一人一骑就当先冲入城门中两侧有守军连城垛都没来得及下就被前头冲进来的千余骑兵把住了城门随后大军涌入。路有行人都惊呆了不明白怎么雪域人打起了雪域人有反应快的马上避到了城墙根。
叶撒带领的千骑确实冲得比较慢因为他压根没反应过来先前说好的骗城
原本魏朝在安市城的守军数目高达三千兵马仅次于襄平城的战略地位克烈部在安市城的损失也是仅次于襄平。以那时候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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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情况拔都可汗战后下令劫掠七日不禁只差屠城这也导致如今安市城也一直没缓上气。驻守在此地的克烈骑兵人数过千辅兵一千五百人总计两千五百人又占守城之利按照林一原先的预计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
但大军一入城魏朝辅兵就不抵抗林一骑在马上都懵了但第一时间指着城西道:“快叶撒带五百人看住这些守军我们先去驻马场控制住大门!”
骑兵骑兵人骑在马上才有骑兵的战力在城中的克烈人却长期人马分离这也是打下辽隧后才发现的。
城西驻马场守卫马场的守军仍然是魏朝辅兵林一想破头壳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抢了马赶走克烈人就这么安之若素的吗?
答案是就这么安之若素!
打红眼的魏朝守军要么**要么退守平郭他们是后来征的辅兵要说克烈人欺压魏人是有惨可世族在的时候也这样啊!克烈人还没世族会玩他们顶多是看到女人眼红脑子里就生娃那点事。
世族可看不上穷家长成的少年少女最喜欢就是把五六岁大的孩子买回去精心调养这里头能有几个长成的就不错了。再比如世族要奇观整村小心翼翼为他们养着一两样奇珍山株到了移栽的时候出那么一点事那就完蛋啦!没几条人命是打不住的。再再再比如还有些恶心的呢有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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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洁如厕后用细绢帛擦屁股都嫌粗糙他要专养一个美貌少女来舔干净!
相比之下克烈人也就是关不住的种猪罢了。
大军进城时这些种猪有的白日睡在窑子里有的在给丈人家里拉磨——待的时日太长也有些正经的克烈人是找当地姑娘成婚过日子的还有的在酒楼客店里等上菜取决于今天的心情结不结账。
林一先控制了马场然后分兵率领四千人打开了安市县治所的大门守将牛骨鲁正在设宴邀请城中三家世族。林一长驱直入马蹄如鼓点踹开挡路的屏风秃发百骑第二个冲进来随后大军如潮水将整个宴席会场团团包围。
牛骨鲁身上有刀被秃发兀耶大步上前劈手夺过刀柄林一勒住缰绳嘎嘎大笑起来。
说真的
林一实在憋不住诚恳询问牛骨鲁:“恁是怎么当上一城守将的?”
牛骨鲁脸色铁青没有吭声。
林一看了一眼宴席上摆了摆手“克烈人都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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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这些先不管,秃发,留下你的人看守着,不允许他们离开。”
“对了,桌上吃的喝的别浪费了,想吃的就吃点。”林一又说,她自己跳下了马,走到牛骨鲁的桌前,从汤里伸手捞起一只肥厚的炖甲鱼狼吞虎咽啃了起来。
秃发兀耶笑了一声领命,他下辖的百骑队立刻从马上拿下早就备下的绳索,这玩意儿原本是在辽隧县备好的,是用来结绳梯的,他们都做好攻城准备了,结果没用上,现在用来捆人了。
牛骨鲁被反手捆扎好,秃发兀耶才收起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也学林一的样子抓起一只蒸乳鸽撕扯起来。席上的菜肴虽多,大家却都不够分的,前头的人还能抓上几把菜吃,后头干脆挤不进来。
林一又翻脸骂了,“没看见盘子都空了?吃啥都赶不上热乎的还挤,不过嘛!连下两城,是不是还没有吃过庆功宴?前面抢到菜的,晚上就省掉一顿啊!”
她先头的骂只是为了后面的反转,许多人本来怕得不敢挤了,听到后面顿时哄笑起来,心情为之一松。
将安市县治所清理出来确实已经到傍晚了,加上还要抓齐散布城中的千余种猪也费了些事。
等料理停当,治所里或坐或站,或乱摸摆件,或骑着凳子玩跷跷板,总之挤了一屋子的千骑百骑中下军官。这些雪域人比土匪进城都没见识,叶撒正拿了笔筒当茶杯,在泡茶喝。屋里都不用点炭盆,全是人身上的热乎气。
林一不嫌弃这些气味,她叫来王澈,指挥他去弄今晚的庆功宴。王澈露出个**脸给她看,想了想说道:“安市城中的几家大族可以把事情办得很漂亮,而且安市不同辽隧,是大城,想要掌控也离不开世族的辅助。我们先吃他们几顿,再让他们干完活,然后宰掉,物尽其用。”
林一脸色严肃地看着王澈。
王澈不死不活地向后仰靠轮椅上,一副你让我办事不如让我**的坚贞不屈模样。
林一压低声音说:“我的意思是说,下次这样无耻的话,你悄悄知会我就行了,不要当着人说出来,会有损我的形象。”
她这样正直威严的大鸟,怎么能明着无耻呢?
第 37 章 屋里骚得没处下脚。...
第37章第37章
【屋里骚得没处下脚。】
所谓世族,最低都有一个起自春秋的厉害祖宗上等的世家甚至可以追溯到商周乃至炎黄时期当然保不保真没法说。
等饭时间,王澈索性给这帮雪域蛮夷开了个小课,当然,现在是比较混用了,最早从礼制上来说,中原为王东曰夷,南曰蛮,西为戎北为狄。魏朝鼎盛时期统一了东南边的蛮夷,于是西到北边的大片雪域现在也逐渐从戎狄变为了蛮夷,总之就是蔑称。
“人皆起自蒙昧有巢构木伐树为屋袭叶为裳,燧人举火人与禽兽分。历洪水女娲治之,渐生群落,为母系,子知其母不知父。”
“其后不知多少年岁,人道大昌集猎不能养是故神农尝百草,始有田耕渐为父系。天下共尊神农部号为炎帝。”
“后火德渐衰历经世系人心不古于是诸侯互攻暴虐百姓而炎帝部弗能征。有轩辕出干戈止武
“虽魏设立郡县但世族历代扎根封地繁衍生息长期以宗族辖制地方同姓自发拥护皇权无法深入乡野。”
王澈首先起了个开篇看着一屋子的雪域人转了个话头“按照我祖上的家史所言昔者黄帝扫荡四方其子蚩尤凶顽子弄父兵率众叛上作乱。故黄帝涉江怒斩蚩尤之首逐其子孙族人亲兵等至北荒也就是雪域诸部的起源。你们也许还是蚩尤的直系也是黄帝之苗裔。”
他前面一大通话听得懂的人不多叶撒算一个年轻人低头看了看黑黑的自己又看了看光彩照人的王澈露出一个狐疑的神情。
王澈深吸一口气“数千年变更人和人之间有些差异是正常的总之魏人和雪域人是同一起源没错而世族的血统是代代相传的王侯将相不出庶人之门哪怕只是小小的里正亭长之流也至少是个寒门支脉要有一个世族的姓氏!”
他说着说着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你们看魏人好像都有姓但真正的平民的姓其实是贵人封地的名字皇权之下是世族是族!每个城池每个郡县上至主家下到最微末的分支族脉都是世族的脉络这叫郡望一郡之望族但辽东不一样。”
“辽东这块地本身就是世族分支迁移之地没有郡望一个城盘踞七八家世族还能叫郡望吗?加上克烈人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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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打之后,跑掉的人太多了,所以这块地,我们可以直接管辖!没有世族上下其手,设立官府直接管辖到每个村落乡间!
林一压根没法理解王澈的激动,她是听得懂王澈的话,可管就管呗,有啥好上头的呢?叶撒还把泡了茶水的笔筒递到王澈嘴边了,“王先生,恁渴不渴?嘴皮子都说干巴了。
王澈今天领会到了一个成语,叫对牛弹琴。
入夜,林一清理出了驻兵的校场,露天设下大宴,连战马都有加餐,每马分到一大捧黑豆,这是城中世族白家和林家贡献,另外一家姓风,直接包办了整场庆功宴,非常之积极。
这是大宴,没那么多桌子好摆,于是人人席地而坐,桌上的餐盘吃空立马再上,其实是贵人家有喜事摆流水席的方案。林一本来以为这么多人吃,菜肴应该会粗糙些,没想到的是一盘盘菜肴端上来都是精致漂亮,还有花刀雕刻的山水摆件,秃发提起一座玉山雕啃了一口,冬瓜味。
席间被吃得最多的是鸡,雪域人不养鸡,倒不是雪域那环境养不活,而是鸡得吃粮,不舍得喂。叶撒千骑平时看起来也是个很矜持的小伙,坐着硬生生啃干净两只鸡,一只蒸鸡一只烤鸡,吃得满嘴流油。
林一不吃鸡,她连看一眼都起鸡皮疙瘩,虽然知道这里的鸡鸭只是一些低智慧生灵,可那个形状是真的吓鸟啊!你**什么档次,跟我用一个形状的脑袋?
不过闻起来好像……林一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住脑!你已经忘记可怜的林二在天之灵了吗?
对于林一时不时的发癫,周围人挺习惯的,连刚参与进来没几天的扎哈额真都自顾自吃席,却有一个微颤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你怎么打自己呀?
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站在那儿,两颊微红,眼神天真。
林一鸟头一歪,和王澈错开一个眼神,笑眯眯地看向那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郎。淡青绣文竹的绸缎深衣,束同色同纹发带为双髻,面白如玉,笑容浅羞,虽然没有王澈那样的明朗姿色,却另有一种桃花春水般的灵气。
简而言之,很有神韵的小美人。
林一心里吹了个鸟哨,和颜悦色地招了招手,“你是来上菜的?
少年郎手里端着盘小兔子形状的雪白糕点,可他的模样并不像侍从之流,他走到林一身边,很偏心地把糕点放在林一手边,才有些大胆地说道:“是,我想来看看公主的模样,听哥哥说,公主白日策马破城,英姿飒爽……
傍晚的时候林一把世族的人放回去准备庆功宴,想来这男孩子的哥哥也在其中。林一被夸得美滋滋,抓起糕点咬掉兔子头,发现里面填了红豆的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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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皮红豆馅,很甜蜜的滋味。她问少年道:“你叫什么,哪家的孩子?”
少年脸颊微红,“我叫风阳,是风家嫡支二房幼子,应该比公主大一两岁……”
他这说的是其实萧玲珑的年纪,但林一想了想,感觉不好算,算身体的话,她出生就毕业,出生就十八,那算阅历?她活的这十岁都是实打实的刀口舔血,算心理年纪?那她就跟苏赫阿那差不多,或者比自家老尤物还沧桑些啦!
林一又问了几句,然后摆摆手没再往下问,风阳似乎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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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甘心,还想说什么,又停住,很有礼节地折身,然后告辞。
“最下乘的美人计。”等他走远,王澈嘲笑地说,“小世族的老一套了,今晚皮子都紧些,对可敦还只是一点试探,对恁们可能就更直白咧……啧!”
后半句话是对周围的千骑百骑们说的,众人纷纷抬头,流露出对美人计的感兴趣眼神。
王澈哽住。
总觉得美人计对这些人应该管不了什么用。
第二天一早,林一就派上活计了,除王澈坚决不肯做事之外,能扒拉到的人都扒拉出去派粮,安市城收粮税的进度可比辽隧县快得多,秋收过去没多久,粮仓已经封库完成。另两家还叽叽歪歪,风家是直接从贵女到识字的侍女侍从都派了出来帮林一做事,当然,风家子更是全部出动。
风家未来族长,现宗子风行,性格温润,克己复礼。明明已婚数年,但据说因为妻子有个无法在一起的心上人,他尊重妻子心意,所以一直不曾行房。
长房嫡次子风炎,喜好兵事,少年混过军伍。据说自从昨日见到林一骑在马上的英姿,回去就魂牵梦萦。
长房庶出幼子风皙,看人的眼神总是怯生生的,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大冬天的嫌屋里热,偶尔拉起衣角擦汗,露出和小可怜外表丝毫不相干的漂亮腹肌。
还有昨日的小美人风阳,为了公主姐姐,干起活来可卖力了呢!
总之事情是在办着,速度也并不慢,但就是不同于之前在辽隧县辛辛苦苦做事的风气,而是有一种百花齐放的欣欣向荣之感。
王澈对此评价:屋里骚得没处下脚。
林一狐疑地闻了闻,没闻到骚气,只觉得好香啊,屋里全是各色美人身上不同的香气:风行的香是淡淡的沉水香,风炎身上是简单的皂角气味,风皙这个小心机鬼熏染了一种独特的草木清香,风阳总是带着些糕点甜香。
这些气味全掺在一起都不难闻,哪里骚了?大鸟自有定夺!
如此忙活五日整,安市城的粮仓基本上空置下来,王澈催促该**了,不然前脚走,后脚世族再收粮怎么办?林一磨磨蹭蹭杀掉了白家和林家的主支,其余模仿了魏朝的流放,撵出了安市城,但对风家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王澈气得翻白眼,揪着林一的衣领子问她,“只是一座边城,一支小族,设了最下乘的美人计罢了,你都舍不得杀,我还与你谈何大事?”
林一眼神游移不定,狡辩说:“只是一座边城,一支小族,可杀不可杀,人家还干了那么多活呢。”
王澈呵呵冷笑。
林一忽然想起什么,非常警觉:“这还是最下乘的美人计吗?那以后打下更大的城,遇到更大的世族,会有些什么可怕的手段……我都不敢想!”
她说着就咽了一下口水。
第 38 章 要露不露,要遮未遮。...
第38章第38章
【要露不露,要遮未遮。】
风家并不是世居安市城,而是十多年前举族搬迁而来,属一品上上之大世族风家的小宗。
现任家主风怡,时年三十九,主脉先族长之子,风家二房是先族长最疼爱的幼子,今年三十三。按理出来分家轮不到这样的嫡系,但风怡丧父后,继任家主之位的是自小关系不睦的异母长兄,在家族里处处遭遇排挤,迫于无奈带了家小幼弟以及亲族部曲出来分族而居。
大世族都会分家,但通常是将族中人丁不兴或者常年落魄的族裔与主支分离,是起一个修剪弱枝的作用,像风怡这样的……啊其实不算分家,他没分着啥,就是属于被长兄撵走了。
出来的日子不好过,富庶的郡有自己的郡望,外来的小族很难立足,风怡于是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来到辽东,没地方再走了,只能在安市城定居下来。
可也定居没几年,克烈人就打了进来,别的世族能跑,风怡跑不掉,他的家财七七八八都用在置业上了,不跑还好说,跑了半道上部曲就得散,部曲也就是世族私兵,用好酒好肉供养着的青壮,只要部曲一散,那就完蛋。
不夸张的说,安市城破那天,风怡已经给自己写好墓志铭了,没想到的是拔都可汗一生挚爱魏家女——这指的可不是那些风吹日晒的村姑,而是世族贵女。
在含泪把出嫁两年的长女和两个正当年纪的庶女献出后,风家得以保全,不光得以保全,就连后来的守将都对风家十分尊重。另外两家虽然也献了美人,但并不如风家女得拔都大汗的喜爱,然后风家就得过且过到现在。
安稳的日子这又才过去多久啊!这次更要命,是大魏公主带着雪域兵打进城了,这论起来得是个从敌叛国的罪名。风怡没睡一天好觉,但他也着实找不到破局的法子,只能旧法子旧办,叫来几个儿子侄子,挨个教导并量身定做人设:不就是从讨好男人变成讨好女人嘛!
想那公主就算天生神将,她和亲远嫁,嫁与那半老可汗,能得几多滋味?她又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见我风家翩翩儿郎,岂能忍心杀害。
首先是已婚数年的长子,风怡耳提面命,正好你夫妻关系不和,你便假称从未行房,屋里的丫头……什么丫头?你自小克己复礼,没近过女色,及冠的年纪了还在期待一份纯洁的爱情!
然后是标准纨绔的次子,你那不是纨绔,是因家中管束太严而产生的叛逆,一个字都不要提那天你被公主破门给吓傻了,得说你一见钟情,寤寐思服。
整天阴恻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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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在算计啥的庶子你的机会来了!别琢磨你爹这点家财了去把公主琢磨明白了你的好日子不就到了?
至于弟弟家那不用他操心当初在主家的时候幼弟风期比他会琢磨多了他们俩最后也就很遭长兄白眼是一起被撵出来的难兄难弟。
本来效果是很好的风怡每天听着儿女们回来汇报安下了一半的心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就听说白家没了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晚上林家也无了。
风家大宅的灯烛亮了一夜风怡一夜未眠他幼弟风期来回在几个子侄间打转个个问询皆是恨铁不成钢。
“五天整整五天时间!四个人没一个近过身?世家子的矜持?放什么屁!你们的姐姐能去伺候那老头子每天对着个皱巴老脸还要笑你们只是服侍一个十五六的小公主啊!公主她难看吗?来小阳你说公主长得难看吗?”风期怒声训斥。
风阳怯懦地摇摇头。
风期呵斥“那你为什么不扑进她怀里?少年人啊少年人哪有面皮可讲?你大哥要端庄自持是因为他是宗子是正菜你矜持个什么劲?”
他又训斥长房庶子风皙“叫你直白些没叫你露骚连腰腹都往外露你当公主是欢场上的小娘只爱你这漂亮皮肉?要露不露要遮未遮骚得有品格你得勾着她主动想把头伸进你衣裳里看!”
风怡也头疼手捂着额头说:“行了阿弟那两家先后脚的事现下已经后半夜
风期坐到哥哥身边即便是含怒带火也是行云流水般撩袍入座端茶水一口饮尽也不显粗鲁。风怡成熟俊美的脸容上满是担忧和疲惫看向四个柱子似的子侄揉了揉眉心。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大哥明日你我带上家里的秘藏去一趟吧。”风期沉声说道。
风怡有些犹豫“那些是家族以后的立身之本我们花了多少心思从阿父那里得抄一份而且要是传扬出去主家那里恐怕……”
风期摇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林家也是大世族之小宗他们手里未必没有底牌可死就**连个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大哥这玲珑公主杀性极重没有些真东西这关怕过不去了。”
风怡只得同意。
次日林一在校场里做战前准备下一步的攻城目标是安台城就这两天了得折返辽隧重新部署同时需要留存守军。王澈说得很对占下一个城最重要的是梳理势力否则根基还未稳又没有足够兵力布防到时候就是腹背受敌。
先不提风家之事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林一准备在安市城留下扎哈额真和一千守军,他虽然没有守城的经验,但这事其实用不上经验。辽东一带就这么多兵力,兵力是流动性的,林一准备去打安台城,她就牵制了克烈的主力军。
就算辽东的叶护托雷有打回安市城的计划,从襄平出发经过新昌再至安市,还要算上守城的时间。且不说林一可以随时回防或者放弃安市直锤襄平,如果托雷打安市再慢一点,林一甚至可以等打完安台城再奔袭襄平城。
唯独需要担心的是距离安市比较近的平郭和沓城,这两城是魏朝守军的退守之地,他们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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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里头几年了,林一准备派遣个使者去,先打出玲珑公主的名号,以免守军突然发癫背刺她。
“那城中那些克烈守军怎么办?全都杀了吗?”叶撒询问道。
林一想了想,摆了摆手,她是耗材出身,很难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想了想,说道:“下午在治所大门口,召集城中居民过来办个保**会,我来主持。克烈守军拢共千把人,经常作恶的先砍一批,然后剩下的让魏人挨个看。每个人都有辩白十句话的机会,只要有五人愿保就免死。在安市城住了四五年下来,倘若连五个不忍见他死的人都找不到,也就这样吧。”
可敦的脑子里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叶撒忍不住咧嘴,他也想看这热闹,很快领命出去。只是找了些人去城中散布消息,各个路口嚷一嚷,告知地点就行,也不是强制参与的事。
今天气温难得比较高,不少苏赫骑兵都在忙着刷马,马匹是要经常擦洗的,不然马鬃毛里生虱子,蹄子也得修,不修走路不稳当。林一撸起袖子准备擦一擦自己的大肥马王——啊对给起了名字了,就叫大肥。
风怡和风期两兄弟就是这时候来求见的。
说实话林一对风家堂兄弟几个是有一些怜惜的,但也就止步于怜惜的层次了,因为实在没啥看头,风阳风皙都是十六七岁,对她来说太小了,和他们一个年纪的乌苏每天还在乐呵呵捧着奶酪团子看人放羊呢,这个年纪咋个吃得下嘛!
稍微大点的风炎,林一感觉他也没有很喜欢自己啊,说是一见钟情,可她一靠近就浑身发抖,只差没哭出来。而被风家当成正菜的风行,林一压根没听出“已婚但单身”的内在含义,她纯就是呆在美人窝里感觉很舒适。
突然见到四兄弟的父叔辈,林一鸟头一歪,流光溢彩的圆瞳直勾勾看着二人。
风怡微微躬身,先献上一叠绢帛,似乎白家和林家的事都没有发生过,眼神疲惫而诚恳:“早闻公主少年英姿,神勇不凡,如今带兵收复失地,令我等世族汗颜。昔者蛮贼入城,掠我家女,怡不得已而从贼,五年来夙夜难眠,白发早生。怡未料有生之年能见王师,纵死无憾,今献风家秘藏三卷,愿我女君能荡平辽东,驱贼千里,怡携弟拜谢。”
风期更为诚恳,撩袍便拜了三下。
林一接过绢帛,一叠一叠的图纸配着古字,林一看不太懂。她学的是现今流行的隶书,这上头的字更繁复些,不过线条她大概看明白了,画着些石头砖块,再往底下翻是两种**的拆解图,最下面没有图,纯是字。
她脸色看起来有些迟疑,风期声音微低,有些紧张急促地道:“殿下,风家献此秘藏别无所求,犯下从贼之过,有白林两家事在前,我兄弟已不作他想。愿同死于闹市,头悬城墙,身不入土,以震慑后来人,只请、只请留我风家老小性命!小行他们终究无辜……”
林一陷入沉思,风家的诚意看来不是很足。
第 39 章 她出身可能相当离谱。...
第39章第39章
【她出身可能相当离谱。】
风家其实没弄清楚城中世族的死因,不是什么从贼叛国之类林一压根也不在意这些。假使她这趟回去得晚些苏赫部倒霉一些被克烈部打下来了,她不会怪罪活着的人为什么活着,因为活着是生命的本能。
死因是这两家世族竟然占据安市城周遭大小二十二个村落七成以上的良田,众所周知世族不事生产,那么这些地是谁种的呢?一个成年人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地,最后饿死田垄间
风家活因在于,来得晚置办的多为中下田、家财不多,买得少、两兄弟嫌雇人种地麻烦种田的是自家部曲,有时候还得往里贴补主打一个得过且过。
调查过后连王澈也没有话说混得这样惨的小世族杀不杀真的没啥意义。
林一捏着手里的绢帛,她不大看得懂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跟上,她把用来擦洗马匹的麻布扔到水桶里。叶撒正在边上卖力刷马,看到可敦不刷了,有心想献个殷勤帮她把马洗了,但看了看自己的爱马才洗了一半又望望大肥那膘肥体壮的身形还是退缩了。
直肠子的雪域人,殷勤不了一点。
进了校场的茶水间一个不大的屋子里头没几个人来往王澈正在整理文书见到林一带着两个男子进门一眼看去就挑了一下眉头。
林一介绍道:“这位是风家家主风怡这是风期他们来献家族秘藏三卷你看看吧。”
很矜持地没说自己看不懂。
绢帛到了王澈手里两人又朝王澈见礼王澈很敷衍抬了抬手腕搭了个随意的揖礼就展开了第一张绢帛。
风怡看起来很沉稳但手在身**拳风期则是主动开口道:“我兄弟二人出自成纪风家上古娲皇世系传承至今故族中世世代代有抟土的手艺能烧佳瓷烧青红砖而且根据土质不同能烧出不同的砖瓦绢帛里有详细写明。”
王澈一边仔细地看一边嘲讽“上古世系牵扯越大越假生在成纪便敢说是女娲世系……我为何听说女娲是抟土造人你们抟土烧砖?”
提到世系风怡正色道:“风家世系相传岂能有假?我祖娲皇本为燧人氏之后乃女君非神也。上古之时燧人举火人能退虎狼凶兽随后娲皇抟土以火烧之成砖才有砖屋人有屋住才得以安居所以繁衍生息是故后人赞以抟土造人之神迹。后来女娲氏见风助火势每逢大风则抟土烧砖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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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时便令部民呼风至!久而久之,先有呼风氏,后简化为风氏。”
王澈这辈子没想过上古那些堪称神话的故事还能有这么个解释,但好特么合理。
不管女娲世系是不是真的,风怡拿出来的传承是真的,风家世世代代都在研究抟土和烧火技艺,从烧陶烧瓷到烧砖烧瓦乃至烧铜锻铁,只要是火土能玩出来的花活都研究得很透彻,不是世族是真的没办法闲到世世代代光研究这几项东西。
据风怡自己说,主家有一种秘藏手艺,能烧出水晶一样透亮的瓷器。他没有那样的本事,但可以烧许多其他漂亮花样,世族就爱这些花里胡哨的,风家能立足至今还没有被八百部曲吃垮掉,也就是因为这笔主要收入。
风家主家是成纪郡的郡望,世代抟土烧火,名声在外。王澈十岁前在齐鲁老家生活,十岁**洛下学室读书,过的一直是顶级世家子的日子,这顶级的日子自然也包括成纪瓷,一套烧得翠绿微裂美轮美奂的茶具,他们敢卖一百两黄金!那时候的王澈还觉得黄金易得,美瓷难求呢。
林一对瓷器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很认真地听,直到听到风怡提及雪域的沙土可以用来烧制砖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赞许道:“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才,继续说继续说!”
被林一灼灼的视线盯着,风怡愣了愣,厉害个什么?半生蹉跎,无能无用,来到这辽东小地,已经两次把家族带到绝境了,要靠出卖一切来换取生存了,他、厉害?
风期悄悄掐了一下兄长,风怡才回过神,声音放稳:“雪域的沙土通常情况下烧不动的,但是我深入研究过,可以掺入三成的河泥,窑不能使用常规的那种,需要规模很大的龙窑。虽然搭建麻烦,但一次出砖数目很多,就是温度很难控制,没办法让别人来,我和阿弟全程看顾还行,小辈……”
他有些尴尬地一笑,风家小辈兄弟四个,目前还没有能静得下心做这种枯燥的活计,不过风家人不管男女,一旦过了三十岁,就会成熟起来,并且不受控制地开始喜欢抟土和烧火。
林一眼神很明亮,使劲拍打风怡的肩膀表达鼓励,又夹着眼睛瞅王澈。看吧看吧,你说要杀掉的,我没让,那两家其实应该再掏掏的,虽然该死,但是再掏几下没准也能出点好东西呢,杀那么快可惜了。
王澈没吭声,翻到下面,是两种**的制作方式,想也知道,风家这么会玩土和火,有点铜铁方面的技术也很正常。
最后两张绢帛则是……当初克烈人毁城后重建,风家出人出力出技术,八百部曲到处帮忙修城墙,然后发现了辽东一带的城池基本都留有地道和密室,是当初辽东建城时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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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留的后路。这当时给风怡吓傻了,人吓傻了手没闲着,反手在克烈人发现之前抟土给糊起来了,他在绢帛上详细写明各大城池的地道和密室所在。
这下王澈也服气了,对林一拱了拱手。
就算后两项不提,仅是沙土烧砖这样的手艺就足够雪域人把风家供起来了!雪域的气候是真的可以把人活活冻死,为啥大家都住在牛羊毛毡的帐子里,是不想住砖瓦屋吗?是为了逐水草而居的时候更方便搬家吗?不是啊!就是沙土烧不起来砖,为啥要说塔塔尔部的公主城奢侈呢?因为那是把人当骡子使,手提肩挑,在雪山上一块石头一块石头敲平整,然后背下山,再一车一车拉石块去建的城!
克烈部的宫殿也是专门运的土石去烧砖建屋,那都是可汗才能住上的,按理苏赫部有这个财力人力,但苏赫阿那不要这份舒适和排场,他便也一直住着牛毛毡帐,冬日靠烧干牛粪取暖。
要是能直接在雪域取土烧砖,那苏赫部人人都有屋子住,什么逐水草而居,大汗打下的最好的沿河草场,苏赫部人一年只迁一次,从平原迁到河谷避寒风而已。
林一忍住了直接把风怡风期两兄弟驮起来飞回雪域的冲动,再三叮嘱:“这些日子你们好好待在家里,减少出门,下雨了记得躲雨,生病了一定要好好喝药,打仗了千万不要出来看热闹,等我回来接你们。
她双手握住了两人的手,挨个拍了拍,慎重地说:“你们是我很重要的人,千万保重自己,不要折损了一点儿。
风家两兄弟被叮嘱得一头雾水。
林一亲自把两人送出校场,直到看到他们上了来时的马车,看了看天色,才放下心来,今天天气不错,路面也平整,看起来不会遇到大雨雪天气然后死在路上。
她磨磨蹭蹭回来的时候,王澈已经快把风家秘藏给翻完了,见到林一进门,他再次拱手,由衷佩服道:“可敦运气太好!未料只是一个边城小族,能牵扯到这样的秘藏……他们居然也能带得出来?
林一只要想到雪域能建屋就嘎嘎直想乐,听了王澈的话,终于忍不住咧开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嗓子眼。
王澈收回视线,他逐渐开始怀疑这位可敦除了不是贵女出身,出身可能还相当离谱。
言归正传,王澈说道:“先不提前两样,只说地道的事,辽东城池的地道都设计得非常隐秘,下一步我们要打的安台城,那里的守军可能要大洗一遍了。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掌握了什么,日后打襄平城,地道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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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想了想,很沉重地点头。
离开校场,已经要到中午了,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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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吃了顿饭就往县治所去,大门口是一块空地,此时用石子圈了一块地,叶撒带着人维持秩序。
挑出来的一批总计两百多克烈守军都捆扎起来堵住嘴巴,这些是明确被告过状,手里至少有些人命的,也是第一批要杀掉的人。林一看了看人群里居然还有抱着小孩来看**的,不由揉了揉脑门,叫来几个人,不多时用粗布围了个小场地出来,四面遮挡。
“好了!大家现在安静些,保**会还在后面,不过俺还是例行问一句,现在这些要杀掉的人里面,有没有为他们作保的嘞?”林一大声喝问。
人群逐渐不说话了,但还是有些嗡嗡的低语声,这林一不管,又不是上战术课,见没人往外站,对叶撒做了个手势。
年轻的千骑很随意地提起一把锋利弯刀,叫了一队下属跟着进了围布里,不多时有些响动传来。不知是哪个手生的没杀好,有一抹鲜血溅在围布上,惹得人群一阵惊叫。
**是非常快的,没多久林一伸头进去验收了一下,又神情平静地收回鸟头,走到几个土袋子堆起来的高台上,对着众人先说:“俺是萧玲珑,恁们的公主,听说皇后叫国母,是大家的娘,她又是公主娘,俺算恁们半个姐迈?”
辽东人多出自流民,方言听得多倒也不觉得口音奇怪,起初是愣神,然后就有人笑了出声,还有人笑嚷道:“公主娘娘,那额叫一声姐姐,泥应不应?”
林一喜欢占这个便宜,大声嘎嘎,“应!在场的上到八十下到八个月,俺都是姐,现在姐姐站在这儿,恁都不要怕,想保人也跟俺说!来,先来这个叫苏利的,听说他给丈人家拉三年磨了,没干啥坏事,就是个驴也养出感情来了吧?恁家保不保他?”
一对老夫妻连忙点头,他们拉来的亲邻也都跟着站了出来,站到了石子围成的圈子里。叫苏利的克烈人被反捆着双手,五个人站齐后,林一就示意人去解开他的绳索。
先前那个抱着小孩的妇人也在五个人里,她一下子哭出声来了,又破涕为笑,连连说:“谢谢公主娘娘,谢谢公主娘娘……”
林一摆手,也不要人多谢,又道:“第二个,这个俺不认得,你自己辩白,十句话的机会,或者有认识的没有?凑得齐五个迈?”
第二个克烈人哭出了声,抓救命稻草似的对人群方向说:“李老板!救救我吧,我们这么熟了,我吃饭从来都是给钱的啊,有时候钱不凑手说话不好听,您开开恩……”
这个吃饭给钱的魏语说得很流利,终究还是博得了五个人的同情。
林一声音很大,主持了大半个时辰,克烈人一点点减少——被保下的直接无缝进人群,没人保的进围布,越是被剩下的人,看着越可怜巴巴,那是人被逼到濒死的绝望。有些人看着感觉残忍,渐渐散了,但更多的人往里挤,听说公主娘娘嚷嚷的声音比擂鼓还响,真不愧是公主啊!
一直到了快傍晚的时候,克烈人审到最后一个,是进围布的,叶撒的刀砍卷了刃,他还挺心疼的。
林一嗓子有点哑了,从高台上下来,最后嘎嘎两声,叫道:“明天俺们将要离城,俺会留下一个可靠的守将,最多月余俺就回!到时候再来看恁们!”
经历了一个下午的保**会,众人的精神都很亢奋,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嚷了一声公主娘娘万岁,随后许多人都叫嚷起来。林一挥了挥手,一只右手不够又挥了挥左手,嘴巴咧得非常大。
这年头万岁就是个好兆头的祝词。
*
魏末帝二十三年,上收取辽东,安市城中与民同乐,悉如亲也。众呼为万岁,上甚喜,其后明主皆称之。
——《辽东志.安市卷二》
第 40 章 以杀止杀,当断则断吧。...
第40章第40章
【以杀止杀当断则断吧。】
军粮还是由风家筹备,安市城中的粮仓基本已经空下来了风怡还是现买的粮回来制作面饼。
他专门起了个烤制面饼的土窑亲自带着家仆部曲们干活,流水线忙活一夜整。次日出发的骑兵们人均背一大袋子面饼,里头夹一层薄盐腊肉,是风家备好的年货。新烤出来的面饼还没干巴,林一路上就吃了十七八个。
折返辽隧县的过程非常顺利,林一有一项别人比不了的技能她会在入夜时化鸟飞行,查看襄平那边的兵员变动情况,这在兵法之中属于最顶级的“料敌机先”。
虽然是**吧但打仗这种事就是比谁更能**,林一反正是想不到百鸟帝国的远古时代翅膀退化的情况下,那些文明史留名的名将是怎么做到在脑子里安一个全景监控定位系统的这说起来岂不是那些鸟天生自带**器。
总之笨鸟先飞果然是至理名言。
林一嚼着松软咸香的面饼感觉这玩意儿比肉干适合做军粮多了,又好吃又轻便风干久了的肉是真的如同嚼柴。
昨夜探得襄平城中并没有动静想来是辽隧和安市毕竟距离襄平有一段路程,消息还没送到……个鬼啊!压根没人送战报过去,两次守军都是被苏赫骑兵全军覆没的。不过大城消息流通快,很容易会有我家住在安市的亲戚说吧啦吧啦的情况,林一也做好了抢时间打下安台城接着正面取道新昌打襄平的准备。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传遍县城村落,甚至家家户户都来往领粮了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有传到襄平。别讲襄平这样的大郡城了啊就是最近的新昌和安市接壤的新昌城中内外也没有传开消息。
这年代信息流通这样不便的吗?鸟不理解。
整个军中只有王澈坐着一辆辎重车他枕着一堆一堆散发着面香肉香的面饼竟然都没有偷摸啃一块林一让叶撒在前面领路自己往后稍了稍和王澈的辎重车平行有些忧愁地低声说:“襄平城没有动静此去打掉安台城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在治城分粮上而且每下一城就要分兵驻守实在不利所以我想要……”
王澈一下子坐起身了“你想要毕其功于一役?”
林一点头。
王澈呆住了不敢置信地问:“你不计伤亡了吗?这样慢慢攻城包围襄平可以最大程度降低损耗这些骑兵和马匹都是非常珍贵的!”
林一脸上露出更深的忧愁微微摇头她有很多的奸计能保证克烈守军在见到他们之前先死个大半可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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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杀伐太重,辽隧安市的守军还有个公审的机会,这些人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了啊!
她声音略低,只是稍微提了提计划,就让王澈逐渐沉默下来,最后他说:“以杀止杀,当断则断吧。”
打下安台城的过程相当顺利,取道辽隧,休整一日后大军趁夜色出发,把辽隧县中的守军也给带上了,至城外西侧护城河岸挖开地道。
等通了会儿气,然后叶撒第一个进去,大军鱼贯而入,林一最后进。为了防止有人说话,大家都咬着一截箭杆,给马嘴系了个活结,这就是兵法中所谓衔枚勒缰。忙活的时候还是天黑不久,苏赫骑兵们在一处直通民居的暗室里挨个钻出,其实地道非常宽敞,只不过带着马就磕磕碰碰了些。
安台城比辽隧好些,至少克烈守军是真的有入夜巡逻的习惯,不过照常是人马分离的状态,五年的安逸生活让他们失去了警惕。林一吹动鸟哨,苏赫骑兵先一轮齐射干掉巡逻守军,然后根据林一给的路线第一抢占驻马场,第二分兵杀去军营,许多人还没来得及穿衣裳出去查看,就被箭中胸膛。
清晨,安台城醒了过来,有妇人早起担水,有男子倚门砍柴,像安市那样开门做些小生意的很少。安台城属于军事重镇,守将很有能力,性情多疑,平时禁止魏人群聚,五人以上聚在一处者就会被问责,也不许开设酒楼食肆等人群**之所,所以昔日繁华的安台城现在很少有人出门,实在想说话了隔墙开洞悄悄地唠。
临到中午时,忽然有辅兵挨家挨户敲门,说些疯话。
什么大魏的公主带着雪域兵打回来啦,什么安台城现在安全了,什么乡下有田产的赶紧去叫人,今年的粮税要全部退还!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不少人固执不信,还把门关起来了,怀疑是克烈人搞了新花样,先叫你们大片大片聚在一起,然后就找到借口**咧!
直到下午有些人领了粮食回家,街头巷尾才陆陆续续打开门,又怕是假,又怕去得晚了没有粮食退。不过这些事和林一没有关系了,她把王澈撇在安台城做事。这次是真的狠,辅兵杀了一批,全是不知死活跟着克烈骑兵冲锋的,克烈守军除了投降较快的,基本全歼。安台守将死于乱刀之下,苏赫骑兵是真没什么争功劳的意识,林一扯嗓子问了好几遍也问不出是哪些人砍的,只能作罢。
苏赫骑兵这边也第一次出现了伤亡,**六七个,伤者二十多,安台城的守将有些治军的本事,平时也舍得给辅兵发饷,在军中扶持辅兵将官,甚至效仿魏人收了几个义子,是真以父子相处的。
因为前两城的经验,使得苏赫骑兵误判了辅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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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意,满以为辅兵都是见势不好立刻投降的,精力注意力全在偷袭克烈人身上了,万万没有料想到会有已经投降的辅兵小队突然动手。死得最冤枉的是一个百骑,当时已经基本控制全城,他在落单摸战利品时,被一个藏在柜子里手都拿不稳刀的魏朝辅兵捅到了肚子里。
林一专门就此事开了个会,第一设定投降标准,要求投降人员必须集中下蹲,双手举兵器过头,这个姿势是最不好突然起身发力的,而且蹲久就麻。第二战时不准搜刮战利品,因为抢战利品经常是几人或者单人行动,这就脱离了战斗单位,也脱离了她的指挥范围。
出来打了这些天的战事,苏赫骑兵们一直都有些骄,因为跟着可敦打得太顺利了,这次出现伤亡,都给众人提了个醒。
林一带头安葬了死者,记下姓名,这是回去之后要抚恤亲眷的,好在伤者情况都不错,没有重伤濒死的,最严重的是失了一只眼睛,有烧伤肌肤的,有被刀砍伤手的,有中了箭的。至于一些兵刃划伤流矢擦伤等,这些在雪域人看来并不叫伤势,伤口长度一掌之宽,或伤处有一指之深,才是负伤的最低标准。
此役歼敌九百余,获战马两千匹。
来不及在安台城久待,林一给他留了些人手之后就马不停蹄奔袭新昌城,骑兵的机动性极强,取近道两个时辰可至。新昌城是襄平的大粮仓,林一终究还是舍不得硬打,那就只能速攻!
新昌的守卫明显不是西线的城池可比,入夜城门楼上火把通明,时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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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守军巡逻。林一很远就让骑兵们停下,让所有人检查身上的皮甲装备,入夜了箭可能射不准你,但真打起来了到处是流矢,不可在这上头再犯错误。
随后她弄了很多枯枝烂叶让众人披盖在身上,很有经验地解释道:“新昌城墙有十五尺高,从上面看下面的角度不同,人眼视力也有限,我们离得非常远,披着这些慢慢地移动,保持匀速。我会时刻注意,能在不惊动守军的情况下抵达地道口附近就按原计划,不能的话就随我冲,我知道城墙有一处薄弱点,我们到时候打破缺口直接杀入,记住,别对任何一个人留手。
林一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百鸟帝国历史上的名将最爱就是夜袭偷袭战,入夜之后,以有心算无心,简直就是绝杀。尤其是攻城,当大部分的兵力都处于睡眠之中,值夜的守军最多起到一个警报作用,可要是偷袭得快,大股骑兵进了城,就直接是满城抓光猪大作战了!
骑兵们纷纷应命,再次衔枚勒缰,鬼鬼祟祟龟速前行。林一时刻盯着城门楼那边的动向,此时其实已经快天亮了,夜幕还在最后的黑沉时刻,是人精神最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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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城头守军距离换班还有一时三刻,早就没有刚换班那会儿精力充沛,别说盯着底下很远的地方一片黑影摇动,就是眼前都有些模糊。
在枯枝烂叶的掩护下成功挖开地道,林一没有催促大军快入,而是耐心等待了一会儿,直到地道里的气息不再腐朽,她大手一挥,无声命令队伍进入。
黎明的光亮照在新昌城下,大片的枯枝烂叶被带入地道,林一亲自动手把挖开的地道口虚虚掩住,再遮了些草叶。换班的守军无意间向下看之时,底下一片黑土白水寂静如常,唯独护城河的流水声匆匆。
入冬天亮得早,新昌守将阿勒台规定每五日一操练,昨日出城跑了回马,疲惫得很。恰好今日不用操练,许多人都睡得正香,偶有些叫嚷也没喊醒几个,大多数俘虏都是醒在邻床的惨叫声中。
林一不是什么魔鬼,有缘能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不是摸刀而是投降的,她都放过了,战时命令蹲在墙角,战后捆扎起来做俘虏。比起安台城中出乎预料的抵抗力度,新昌城外严内松,毫无章法,却正好对上苏赫骑兵出现伤亡后,最警惕的一战。
苏赫骑兵经历过林一多次军事演习,并且大多数是正在年纪的青壮,经历大胜后战意强烈,其实一场真实的战事远不是数据游戏,极少极少会有拼到最后一个人的军队,大部分的战事都是从划水到打出火气,再到士气疲惫,然后休战,这种烂仗占战争的绝大多数。而一场简单的大胜往往就是一波或者几波冲锋打散了对面的主力,剩下的就是抓猪啊不是,抓俘虏了。
林一喜欢抓俘虏,只要自身队伍没人落单,抓俘虏是非常轻松的,也基本不会出现伤亡,此战还有意外收获,守将被全须全尾抓获。
新昌守将阿勒台是个年轻有为的克烈青壮,还是辽东叶护托雷的小舅子,他在林一遇到的克烈守将里算是独有一份排面:既不是从窑子里匆匆赶来被俘,也不是大军入城还搁那请吃席,更不是安台守将那样死在乱刀下。他是清晨起床洗漱完成,衣裳穿得好好的,很有情调地哼着歌,给自己编了满头漂亮小辫,准备出门时被抓住的。
林一拍了拍阿勒台的肩膀,眼神很柔软,她好喜欢这种笨笨的男孩子,希望托雷也是。
第 41 章 熊皮大衣。
第41章第41章
【熊皮大衣。】
目前林一的主要战局简单画个示意图是这样的:
[北↑
---(辽泽)---↗高显(克烈)
------↗候城(克烈)---
-----(大梁水)
安台(林)─约200里─→襄平(克烈)→(千山山脉)
↑↗------↗(山)
辽隧(林)─约70里─↗新昌(林)---千山山脉)
↓↘(山)
安市(林)------
南↓]
按照林一原本的打算,取下新昌后或取高显城或下候城对襄平形成一个步步蚕食的包围圈,但她实际拿下三城后就发现,拿下城池必须要分兵驻守,分散了自身的兵力和精力,这样并不可取。
她无法相信魏朝辅兵的品格,于是在打新昌城之前林一做了个决定,直接集兵取道新昌,和襄平城中近七千克烈守军一战决出胜负。
再怎么攻城掠地托雷都是个死苟的叶护,他的实际兵力并没有变化反倒是频繁攻城消耗苏赫骑兵大量精力,同时还要考虑城池镇守的问题。
比如她在安市城就把扎哈额真留下了在安台城又撇掉一个王澈如果按照原本的包围路线还要再打掉一个候城。候城是大城不好打也就算了,这趟打下来肯定要惊动襄平不如奇袭来一波大的反倒给托雷留一条涉水前往候城的撤退路线。
在战争中给敌人留后路,有时候并不是错误决策,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永不过时,而有一条逃生路线,对士气反倒是极大的打击。百鸟帝国也有一段城邦互攻的远古时代那时的名将攻城往往不会包围得很彻底而是“围三放一”,三面猛打但留出一面不打使得敌军有路可突围溃逃的兵力往往是无法再次组织起来的。
现在身边没有可以商量战局的人了林一也就非常放飞从地形上来看其实通过辽隧直接奔袭向襄平是一条很平坦的路线然而打仗不是这样算的新昌和襄平之间有山路阻碍但对骑兵来说稍微绕行即可没有绝对兵力优势哪有直接从大平原光明正大去攻的?
林一目前从辽隧抽了兵又在新昌安市留了兵手头上的兵力约莫六千在新昌歇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饱食一顿丰足的晚食正准备出发忽然外间守军来报说城下有数千雪域兵到来。
林一愣了一下今日她还没有出去查探过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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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特征是装不出来的,人人带马,那这些是……
是苏赫铎带着整整三千骑兵来援!
三千骑兵都是顶风冒雪,一路奔袭追赶而来,人人披着毛皮,骑一马带两替马。铎王子比先前瘦了些,显得五官轮廓更加英挺。他的眉眼生得最好,黑眸沉冰,英武冷峻,一眼看去就是个威风凛凛的青年武将,压根看不出内在草莽。
林一放他们进城,众人都急急忙忙吃饭,苏赫铎抓起面饼就吃,连吃三个饼子喝一口水,再吃两个,不幸噎住。林一给他顺了顺背,很纳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还带这么多人?那恁爹就剩下多少兵?
苏赫铎缓了一口气,咧嘴说:“阿父让我押送粮食速去还账,我到札答阑的时候,骨得族长说公主可能有打城池的想法,我吓了一大跳!不是说好抢些粮就回的吗?思来想去,正好大辽河结冰,我就过来瞅瞅,刚过了一个城,说公主带人在这个方向,我就过来看看……
林一怀疑他连辽东郡的局势都没有事先查探过,可巧是她占的城多,不然真要是抢粮食,那他岂不是一头撞进克烈城里头?
“原本就没准备浪费时间,你来了也好,我们打下襄平早些回去,新增的兵马在后面压阵,你们路上慢行,先歇一口气。林一做下决定,忽然又觉不对,“送粮需要这么多……骑兵?
苏赫铎带来的人马和她出征的配置一样,一人带三马,这是急行军的标配,看起来也不像是运粮的啊。
林一大约猜到了什么,心里陡然一软。
苏赫铎却不知这里头的弯弯绕,咧开嘴笑道:“阿父让带的,怕路上有人劫粮食,我在骨得那儿把辎重都卸了,这趟出来全听公主的,打襄平?襄平是魏城吗?在哪儿啊?
林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爱怜地说:“你不用想太多,跟着我就行。
兵力优势陡然放大,林一的底气更足,许多名将其实更擅长小股兵力作战,人数越小越能把名将的能力执行到位,所以常有以少胜多,八百胜十万都不是神话传说。但是一场正常的战役,自身人数优势在这里,对士气是一项大提升,何况带兵的是我!
新昌城距离襄平城百多里路,需要贴山脉绕行,骑兵一昼夜可达,但要考虑后续攻城的体力消耗,林一把行军时间限定为两日。路上埋锅造饭,苏赫铎很新奇地吃着烤面饼,他年轻火力壮,身上只穿内外两套,内里是灰兔毛的衫,外套黑熊皮衣,还微敞着怀,属于是别人看着都冷,但他整个人都往外散发着一股热气。
林一问:“这身熊皮大衣是二王子送你的?
苏赫部落富庶,但苏赫一家的私人财物都不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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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惯了父子四个就那么些衣裳来回穿,这新熊皮很显然是那次她给苏赫忽律留下的熊,被剥皮制成的大衣,她明明记得小漂亮总是很敌视长兄,怎么兄弟两个现在关系这样好了?
正在篝火旁取暖的苏赫铎愣了一下,顺手摸了摸身上的熊皮,有些茫然地说:“哦,他是献给阿父了,阿父说路上冷让我带上,我就穿着了。
苏赫阿那的话其实还要更多些,比如女子畏寒,他在帐中有火取暖,不必穿这样的好东西之类。当时苏赫铎微微纳闷了第一句,他不是女子啊,不过他从不把纳闷的情绪放在心里三秒以上,就很高兴地从父亲手里接过了熊皮大衣,阿父经常给他东西!但是第一次把二弟送的东西给他!
林一微微点头,咬了一口已经开始干巴的面饼,好在里层的腊肉有油脂,面皮上撒点水,烤一烤,腊肉里的油渗透出来,还能算是美味。
在山脉避风处扎营,简单休息了三四个时辰后再次行军。天气现在已经很冷,好在雪域人有充分应对寒冷的经验,比起雪域的千里冰封,辽东还算暖和呢!人人都拢紧了身上的皮子。
抵达襄平城附近时开始下大雪,风雪阻碍视线,但林一远远就看到襄平城门紧闭,是很严格的战备状态,她也不意外,周边城池都快被平一遍了,托雷再收不到消息就是头活猪了。
她有前期一手准备,还是能骗就骗一骗,让人抓出了小辫子散乱的阿勒台,对他说道:“这两天我也和你谈心好几次了吧?你现在丢了城,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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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兵马,回不去克烈部了!而且你本身就是小部落出身,不是真的克烈人,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配合我骗开城门,不要去想你姐姐可以帮你,现在托雷也是个死!
阿勒台显得有些憔悴,他点头如捣蒜,林一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勒台,你也不想因为你的不配合,导致我受到损失吧?我受到损失,你的损失就会更大。
林一很不习惯威胁男人,她长久以来都认为男人是珍贵易碎的奢侈品,就和猫属于一类动物,但是她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只能委屈委屈这个小辫子。
何况已经开过杀戒了。
不多时,一支几百人的残军在阿勒台的带领下奔向襄平城,护城河已经结冰,他大声向城门上呼喊,眼泪都在眼角挂冰,破了音:“姐夫,托雷姐夫!新昌城破了,我来报信的!追兵就要来了,苏赫部落有万**军开进辽东啊!
城门上守军均为克烈人,是很严肃的战备状态,不多时托雷的副将阿史那浑匆匆上了城垛,仔细看了看阿勒台的面目,有些犹豫地喊道:“阿勒台大人!叶护说让你找个地方暂避,现在襄平封城,若是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旁人来,早就放箭了,请你避往候城去吧!”
“我有重要情报!这趟带兵的人是苏赫部的新可敦,大魏的公主,叶朔的外孙女!她有不下叶朔之威!带了足足万人骑兵已经打下辽隧安台安市和新昌,襄平被包围了!让姐夫放我进去吧!”阿勒台声音里带着哭腔,“后面追兵未至,只是暂开城门放我进去。”
副将只好又去请示了一遍,托雷仍然没有上城楼,阿史那浑折返,再次道:“叶护很生气,阿勒台大人,您现在就算进城,又能怎么样呢?快走吧!等追兵来了,叶护就要直接放箭。”
阿勒台大哭着退走,声音在寒风中异常凄厉,“苏赫可敦携上万骑兵破我新昌,战败非我之过也!襄平若破,你托雷如何向大汗交代?不过是同死罢了!”
城楼上守军都有些打颤,雪域人怎么会不知道苏赫部有多会打仗呢?不然苏赫人凭什么占据整个雪域最好的黄金地带,而克烈部只能压上无数青壮的性命拼出辽东这片地域?而且带兵的还是叶、叶朔的后人!
没能骗开城门有点遗憾,但林一很满意阿勒台的发挥,把她的兵力夸张到九千变一万,对城中七千守军来说是个不小的心理压力,因为两方都知道魏朝辅兵实际上没啥用。
而且还吹嘘了她的军事能力,她现在已经知道叶朔这个已故魏朝名将,曾经把克烈人打得抱头鼠窜,克烈人从老到小,总之望叶字军旗就有逃命本能。也是他死之后,拔都汗才敢压上一切去打辽东,如今借了这份故去五年的威势,更加动摇敌军士气,优势又又又在我了!
回到扎营点后,林一赏了阿勒台一块腊肉面饼,再次确认战线:“不硬打,城门处的地形我看过了,护城河封冻,地道口距离很远,正好大雪遮视线,我们陈军列阵在射程外,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挖地道!”
苏赫铎愣了一下,“挖地道?”
林一咧开鸟喙,圆瞳滴溜溜发亮,“明挖地道,实际上已经有一条现成的,我要让他们误判进度,以为地道挖掘需要很长时间,实际找准时间直接打进城中!”
苏赫铎仍然没懂,林一挥手撵开他,开始给各千骑百骑布置任务。
第 42 章 魏人说头发长见识短。...
第42章第42章
【魏人说头发长见识短。】
林一是很坏的那种鸟,她做了两手准备,其一是明挖地道暗中分批入城,其二是让人在襄平城去往候城的路上,挖开大梁水封冻的冰面。
之所以要挖开冰面,是因为现在的天气会很快重新结冰,但新结的冰面薄,可能当时看不出来什么,但大批骑兵呼啸而过,连人带马坠入冰河之中,倒霉个千把人不成问题。
战争的本质就是弄死更多的敌人,保全更多的自己人,是比谁更会**,所以能带兵的将领一定是异于常人,名将战败能很快调整心态东山再起,而因为一场战争中的死亡再也爬不起来的,不是做将军的人。
林一看着领命而去的骑兵们,几乎人人手里都没有趁手的家伙,用刀用枪槊去挖冰,挖肯定是能挖,但是体力消耗是真的大。
下次应该备足器具的,比如她就记得百鸟帝国远古时代曾经有一种复合式工兵铲,一侧有锯齿可以临时伐木,一侧开刃,能挥砍,铲面下凹可以当临时锅板用,铲头同样开刃,可以作为骑兵的备用兵刃,最重要的是以后作战肯定少不了挖掘工作。
回忆着工兵铲的形制,林一也不闲着,仔细打量了襄平城楼和底下的距离,确认射程位置,然后命令展起四面军旗。
军旗是她临走时带上的,是苏赫部落的标志金斧钺大旗,黑底金纹,造价还不菲,整个苏赫部落拢共八面军旗,她带了四面出来。想到克烈人惧怕叶朔,林一临时弄了个粗布军旗,用炭笔粗粗描绘了一个魏书的叶字。魏朝现在虽然普遍用更简洁的隶书文字,但军旗这种象征古朴传承之物,上面的字通常用大篆……嗯,好在形状相差不是非常大。
总之隶书版的叶字军旗同样起效,眼见得四面金斧钺大旗一字排开,为首的女子高头大马立在中间,左右亲卫扛出一杆叶字军旗,城楼上的克烈人都慌了,这说明阿勒台大人说的是真的!真的是叶朔的后人打回来了!是带着苏赫骑兵打回来的!
襄平城中,托雷在奢华厅堂里走来走去,面露狠色。他当初是和大汗一起攻下襄平城的,知道守城方有多大的优势,上万骑兵又怎么样?当初打襄平**多少勇士?只要能在苏赫骑兵打进城之前消耗掉他们大半人数,就有机会打出一场漂亮的胜仗,只要能守住城就是他的功绩!
然而副将匆匆来报,说是那位魏朝公主,苏赫可敦没有围城,而是在距离城门一里处直接停下,卡在**射程之外,开始挖掘地道。
冻土难挖,作业比较困难,但仍然给克烈人以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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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要知道他们当初打襄平那是多次冲锋死伤惨烈有时候死十几个人就为了撞几下城门。最后久攻不下还是大汗身边一个世族魏女汗妃的兄长提出“垒土石而攻”的法子自城外开始堆积土石一步步推到城门处然后大军通过垒土一次冲垮城墙
怎么会有人连攻都不攻卡着射程直接开始挖地道啊!这就是魏朝将门的水平吗?
托雷听闻也差点气炸了才反应过来要面对的可不止是苏赫骑兵而是一个狡诈的魏朝女人那叶朔精力这么好吗?人在边关打仗还有空教一个外孙女兵事?他思来想去咬牙说道:“不能开城门迎敌现在离得太近了城门一开苏赫骑兵直接冲入时刻盯着他们挖地道的进程这个鬼天气一天两天挖不了多少我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嘴上这样说他很快命人去叫来襄平城中世家大族过来商议襄平城类似安市城这样的大城就算被攻破也还是会有世族舍不得多年根基不愿撤离拔都可汗都给了他们很好的待遇现在魏朝的公主打来了他们论起来可都是叛国之罪!
襄平世族现在还留存着的是四个互为姻亲的大世族和七八个小世族小世族只能起到一个充人头的作用大世族是真的数千年传承而下势力最大的世族姓姚据传为娥皇之苗裔。当然仅为支脉像这样的大姓有自己的郡望而非沦落到在小小的辽东一带和其他世族论个高低大小。
姚家家主名姚宽字体仁六十来岁一脸精明相听闻城中困境捋胡须沉声道:“叶家不是大族叶朔一生也吃过几回败仗何况又非老元帅亲临只是一个外孙女……诸位且不要自乱阵脚与托雷大人好生商议集各家之能守我家土。”
这些世族是真的在守自家土根基都在襄平城襄平城外有三十来个村落最好的良田都是世族所有放在平时皇帝也不敢轻动世族根基会引起众怒只能献祭儿子来搞掉一些世族可现在他们是叛国啊!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但达成守城共识姚宽带头说道:“我出部曲一千编入军中助托雷大人守城此外敌在城外挖地道我们也可在城中反向挖掘使其地道坍塌……”
有一名世族夫人开口道:“何不砸开冰面引护城河水冲之?”
“好!此计甚妙!如今这天气以冰水一激纵有万**军也得死伤惨重或可配合反挖地道之法制之!”
众人议论纷纷托雷的脸色好了一些魏人世族的智慧是无穷的他想不到任何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挖地道而把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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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仅仅几句话的时间就想出多条应对计策也让他有了自信。若非万不得已他不想放弃襄平年轻人再苟也有一股赌性。
最后姚宽说道:“且让他们再挖一日消耗体力我们在城中布置徭役用平民来反挖地道保存士卒体力等明日再束水灌入地道中此计一举两得。”
托雷很尊重地扶起要作揖行礼的姚宽称赞道:“果然是古帝王之后眼界智慧非我蛮族可比姚公远来劳累请上坐!守城之事全仰仗各位!”
是的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给老人家让个座位。
姚宽微微捋胡须含笑不语从善如流坐下很自然地接手了守城事宜不过也有世族心里盘算姚宽愿意揽权就让他去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是万军围困!也就好在对面是魏家公主
不是所有世族都有风家那样柔软的身段目前还没人想到对女人使用美人计只是在盘算假如破城要拿出多少好处世族都有各自的底牌真正的家财可不是明面上那些富贵而是传承几千年的智慧!
入夜林一让明面上的地道挖掘不停但熄灭火把夜雪纷飞挖开冻土的声响不绝城门楼上虽然火把通明城内守军也严阵以待不再轮班值岗但看不清底下就是看不清。
林一留了三千人在明面上不停敲打冻土佯装挖掘实际上早已挖开原本就有的地道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地道口不宽往里走越来越宽想要带马进入需要二次加工浪费了些时间直到后半夜佯挖地道的三千骑兵也逐渐停工进入真地道之中。
地道里很宽敞打开另一侧道口是个不起眼的荒废民居襄平城中逃亡了许多人荒废的宅子不少这处民居破烂到四面漏风所以连捡屋住的乞丐流民都不会来。
林一折返回地道下达命令:“现在啃啃饼子能睡的就睡一觉我们不着急。现在克烈人严阵以待他们这两天不会有睡觉的时候我们休息到天亮在他们最困倦的时候杀出千骑百骑过来开个会商议一下白天具体路线。”
所谓围三放一她要给托雷一条可以逃出城中的路线这样才不会触发殊死抵抗减少自身伤亡。同时为了不留后路要把他们往挖开重新凝冰的大梁水附近追逐这一波还活下来的心气也就散了也就真正是聚不起来的溃兵了。
林一用大白话和军官们讲就这还讲了小半个时辰雪域人打仗是真的不用头脑平原上骑兵对冲是家常便饭像苏赫阿那这种懂得用计的在雪域简直是横扫无敌。
总之话是给说明白了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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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操作还是要靠临场指挥,这点林一不担心。
夜袭主要打一个措手不及,白日杀出虽然好像脱离了夜袭的框框,但本质上还是夜袭,次日天明,一夜未睡的克烈守军在漫天风雪中看到底下挖了一半的地道已经被雪给盖上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苏赫骑兵走了?去哪儿了?
托雷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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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成,眼下一片乌青,嘴上急起燎泡,正等着军报。外头忽然有人进门,却是后院的丫鬟捧着托盘,怯生生说是夫人送了人参鸡汤来,怕他熬夜伤身。
托雷气得把丫鬟推搡倒地,人参鸡汤撒了一身,怒斥道:“怪不得魏人说头发长见识短,此时何时也?这贱妇全无一点用处!她有那撕扯我爱妾的本事,出去城外把那萧玲珑打破头,才叫为我分忧哩!”
丫鬟吓得懵了,磕头磕在碎瓷渣上,满脸是血也不敢停,托雷怒踹她一脚,才喝令下去。
世族们没当回事,正在急性头上,这时跑来送什么热汤,这不是惹火吗?
那丫鬟离了前宅,正对着水面抽抽噎噎拔额头嵌入的碎瓷,忽见水面晕开波澜,有震动感隐隐传来。她满面是血抬起头,忽然听见一阵嘈杂,人声马嘶,她有些害怕,找了个角落刚蹲下,就看到中门处涌入大量骑兵,马蹄踏雪一片纷乱。
林一是知道托雷府邸位置的,她化鸟查看过,地道口距离他府邸有些距离,原本也没想去撵托雷,毕竟是打算靠他带兵“突围”,好实行二次计划的。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她布置任务的时候忘掉了苏赫铎和他的三千骑兵,因为事前是准备让苏赫铎跟着她走的。结果苏赫铎打着打着就从压阵的位置脱离了大部队,毕竟人数在这儿,发现苏赫铎脱离大部队后,林一也不是很担心他,于是苏赫铎在城中乱撞一气,直接打进了托雷府邸。
襄平城原先有自己的治所,甚至有专门的守军指挥调度的军所,但是托雷自从来了之后,就抢占了一所位于内城的世族家宅。一座五进五出大宅院,内外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整体和军队处于分离状态。
他住习惯了没有意识到,只是来回发令,等待一层层的战报。世族就更没有那个战术思维,自古名将不世出,哪怕父子两代,爷孙三代都有那天赋,过了这几代也要开始从军中脱离,一是朝廷不需要将门出威名太大的世家,二是将门本身需要传承,而不是世代死在战场上。
所以就算是以军功立身的世家也会很快在三四代完成从武职到世族的转变,名将先祖的兵书在世族这里,真就只是传承一类的东西。也许有缘能被后人**得,再振家门。
苏赫铎打进来的时候,托雷还在焦急地等战报,门房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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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骑兵跑得快,就算跑得过……妈耶!骑兵打进来了自己不跑,去报给主子,主子是能带你上马还是怎么?
于是托雷就和骑在马上冲撞而入的苏赫铎来了一个面对面,满座的世族贵胄,有人还端着刚泡好的茶,用的是上好的风氏瓷的茶盏,这下当啷碎了满地。
苏赫铎原本冷峻的面容上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马鞭指着托雷,笑眯眯地说:“托雷,咱们以前见过,你记不记得?”
托雷眼见自己被重重包围,脸色阴沉,眼神时不时闪烁,顺着他的话,“不记得,不过同在雪域,许是有些渊源,我也曾去过苏赫部,见过苏赫大汗……”
苏赫铎笑容更加灿烂,“是你光屁股那会儿啊!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跟着拔都汗来做客,突然抱住我阿弟说要抢他回去做老婆,他挣扎不肯,你还准备给他个巴掌吃吃……唉,你态度就不能好点嘛,给他骗走得了。”
托雷满头是汗,他想起来了,幼时曾在苏赫部闹过一场大笑话,将苏赫二王子认成女孩,死活抱着想抢掠回去,起初大人之间只是笑看,是他要动手了才被按住。后来是被拔都大汗亲自提着马鞭打了三下,临走他还不服,大喊他一定会带兵来抢走“小公主”的。
这么说,眼前的青年武将,就是苏赫部大王子,苏赫铎?
托雷自觉**,咬牙不再吭声,苏赫铎本来还想聊几句的,顿时觉得没意思起来,小时候多好玩的一个人啊!怎么就成这样了?他那时可是很期待看这个乐子的,可惜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来。
咋就不来了呢?就因为他二弟是男人吗?**!
第 43 章 谁种地,谁的粮,鸟大王,帮你忙。...
第43章第43章
【谁种地,谁的粮,鸟大王,帮你忙。】
这边被破坏了计划,林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是托雷还是别人组织起“突围
副将可比主将靠谱得多,虽然第一波就被林一打散了兵马,使得城中溃兵四逃,但他很快做下决断,逃!能带走多少人手就带走多少人手,留在城中就是个死。
襄平城已破,阿史那浑第一时间就想到候城,后续苏赫骑兵很可能会打候城,但他必须要先去候城补给一波,不然只靠劫掠周边村落是无法逃离辽东的。好在也许是苏赫人没有打过这么大的富庶郡城,他们占据上风之后就开始各家各户搜刮战利品,给了他们突围的机会,甚至都没造成什么死伤,就成功离开了襄平城。
阿史那浑回望依旧巍峨的襄平城,眼中含泪,他身边仅剩三千残军,死掉的肯定不是一大半那么多。但溃兵难聚,阿史那浑不再多想,眼见追兵将至,策马奔向封冻的大梁水。
临到中午时,林一在托雷的府邸里吃了顿好的,自打来到辽东,她基本就没吃过羊了。在辽东的克烈人将吃羊认定为雪域的陋**,一个个都学上了魏世族的精细,但托雷府上的后厨居然养了不少的牛羊,他还在城外圈了草场用来放牧,现在是冬季,又把牲畜赶回来吃干草。这些全都便宜了苏赫骑兵们,林一美滋滋地带着人吃了一顿烤全羊。
苏赫铎吃了半辈子羊,没觉得有多好吃,就和魏人吃麦饭一样的,看着林一直往嘴里倒肉,反倒啃了两块非常干巴的腊肉面饼。
他问道:“公主,我们现在是做什么?托雷的副将带人跑了,人不少嘞,这样岂不是没法回去?
他的思维也就是正常人的想法,林一这次没烦他,摆摆手说:“很快就有消息了。
到傍晚的时候,叶撒和秃发带着冻得像冰雕似的五六百俘虏回来,他们就是带着追兵把阿史那浑残军往凿开重新凝冰的河面上撵的人。
计划出乎意料顺利,阿史那浑的骑兵之间排列很紧,前脚冰面踏破,后脚大军刹不住马一股脑往窟窿里掉。有人踩着底下的人头往上爬,更多的被连人带马砸进冰水里,有人刚从冰窟窿里爬出半个身子,就被人抓住脚往下拽……总之叶撒这么个年轻千骑,也经历了一些战事,还是看得头皮发麻,强忍着到最后,把那些侥幸没死的人马带了回来。
阿史那浑是第一个掉下去的,再也没能爬上来。
林一点点头,让负责追击的骑兵们去休息,这个天气也就多亏雪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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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耐寒,不然打仗没死几个,反倒容易战后大片生病。
俘虏和城中被抓的溃兵一起关起来,在关押前给换衣裳,喝些热水。襄平有郡城大牢,墙壁很厚实,一大群人关在一起倒也不会很冷。往年克烈人没来的时候,一到冬天就会有些乞丐地痞为了找地方过冬而犯些小案进来,虽然犯人要做劳役,但比在外头好过,这倒是官府的善举,是为防止这些人冬日冻饿,狗急跳墙。
今年大牢里倒没什么普通犯人,克烈人经常在牢里挑选奴隶,比外头的人好抓,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犯案,也给他们自己腾好了地方。
世族有地方蹲,就是托雷府邸的后宅。
城中世族都有部曲私兵,放在平时也许还能坚守家堡,挡一挡大军,但事发之时各家世族的主心骨们都在外头议事呢,又是一出人和兵马分离的**。
如何防备偷袭呢?很简单的,骑兵不能和马分离,将主不能和军队脱节,既养了私兵部曲,就该时时带在身边,但大多数人是无法做到每天都这样警惕的,居安而不能思危。
经历风家一事,林一现在对世族的兴趣比较大,专门在前厅摆了个桌子,挨个查问世族秘藏,然后得到一些什么家传酿酒方,家传兵书,家传菜谱……?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一只对兵书有点兴趣,但这小世族拿出来的也不过是几百年前的一位先祖,传下来的一生用兵之策罢了。林一只是翻了翻就失去兴趣,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武将,和苏赫阿那水平相差不多,属于一招或者几招鲜,全仰仗同时代的将领水平低。
轮到主菜姚家家主姚宽时,林一耐着性子问,“你家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抵命的,直接说,不要浪费时间!
她可烦透了那些小世族明明怕得不成,还跟个人机一样先报一报世系祖脉,厉害祖宗的了,她又听不懂这个原始社会有啥世系,应该把王澈弄来的,他和这些人能唠得热闹。
姚宽感觉很憋屈,就算是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他也还是坚持世族的骄傲,开口就道:“我姚氏乃上古帝王之后,虞舜之血脉,传今三千年。
林一起初不耐烦,一听三千年,觉得有些好东西,才没打断他。
“昔年帝尧暮年,嫁二女于虞舜,舜生于姚地,故后人为姚氏,我这一脉乃娥皇之正统。姚宽捋胡须道,“帝舜暮年,传位于禹,始有王朝兴,传我千年。纵有后人不肖,也请殿下望我祖德荫蔽,饶此一回。多年前天子即位,也曾求娶我主家之贵女而不得,是极尊重姚氏的……
林一眉毛拧起来,“俺讲得不够清楚吗?你家有什么可以用来抵命的东西,交出来,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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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叫你说废话了迈?”
姚宽不信重申道:“我乃虞舜之后……”
林一一脚就给他踹地上了
姚宽被踹懵了磕磕巴巴地说:“我、我祖娥皇乃上古之女君主家藏有治国之策十二卷兵法民生地理天文历法等皆有记载公主若放我我必求告主家为殿下寻来几卷秘宝国策!”
连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苏赫铎都笑出声了“公主他是说他祖宗厉害但自个肚子里没货哩!”
林一摆摆手很没文化地恼怒起来:“行了行了把他拖牢里去吧放在**的那批里什么玩意儿话都不会编一会儿是帝舜后人一会儿是娥皇正统他一个人怎么俩祖宗世系?”
苏赫铎也弄不懂魏人是怎么算的世系不过他不放在心上看着姚宽瘫成死狗一样被拖出去笑着说:“魏人世族多是伪传的越扯越离谱总能搭上几位先贤的。”
总之料理完世族林一弄了些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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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的人来算账把今年份的粮税回退事情依旧繁琐但安逸许多候城与高显两城略偏远但城中守军孤立无援已经有投降的书文传来平郭及沓城的守军也很好骗拿出个公主身份来就立时献城了。
三线皆定玲珑公主带着苏赫骑兵收复辽东的消息第一次传到了魏土。
魏帝萧宏收到捷报时正在批阅奏章喜得一把拍在宝椅扶手上称赞道:“好!果是吾女不堕她外祖威风!”
随后速传群臣奏事商议如何遣使要回辽东得找个会砍价的!魏帝可压根没想过自家公主收复的地盘会不给他至多觉得应该给苏赫部一些好处算军费也许玲珑做下这样的大事就是为了回归魏土来得好好安抚。
林一不管他将要叫人来放什么屁襄平世族多挨个抄家抄得她手软连最小的世族都家藏诸多金银古物和大量存粮导致大车都不够拉的。点算世族家财后林一主持了分地工作。
自古城池都是靠周遭村落起来的大量的良田开垦出来才有粮食供养一座城池。襄平周遭的村落非常多往往一个村里说话分量最重的乡贤是和城中世族一个姓的占地最多的地主大部分是世族家里不成器的庶支分脉这些人在族中地位低下但到了村里庄户人家那可是足下不染尘的贵人。
每年他们将粮交到城中世族这里世族再往主家缴税有的大世族甚至要经过三五层向上供养。像王澈从前那样他整个人是不接地气的认为供养是天经地义的直到家族落难才发现人吃不上饭是会饿死的多新鲜哪。
这些地主一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般自己也不下地,而是雇人种,叫做佃户,佃户一年到头忙活地里的事,农闲时给主家做工,妻子做婆子,女儿做丫鬟。要是有缘生个周正的孩子,那基本和你没关系了,许你养到五六岁不那么容易哭闹了,就会被主家收走调养,命好的做个书童或通房,命不好的大了些再嫁给佃户或去做佃户。命更不好的就别提了,地主家里可听不得惨事。
林一才不管什么地契田契,也不管什么佃户地主,她就要把地分到种田的人手里,你能种多少地,只要够分就给你,然后来年你得给鸟大王出点军费。按照辽东的田地来算,算作一成粮,足够鸟大王带着部落吃得饱饱。
分田地的事显而易见受到了激烈抵抗,克烈人来了都没这样!难道不应该是交了税就行吗?哪有夺了富户家财分给穷鬼佃户的!就不怕天下世族群起而攻之吗?皇帝也不敢如此啊!
抵抗无用,林一都准备派兵了,还管你这个那个的,城里世族杀了一批后,又在农户来领粮食时不许地主家里领,要让佃户来拿。期间即兴演讲多次,主题就一个:谁种地,谁的粮,鸟大王,帮你忙,盼你明年出点粮。
别讲佃户了,就是有田的农户都心动啊!这年头人都不懒,只嫌地不够种,如徐三那样的成年男子,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仅有十二亩田,一年到头饿得肚里发慌,恨不得怒种二十亩地!
分田的这些天,辽东一带大部分的地主家里吃饭都得上地窖躲着人,睡觉都不安稳,总觉得榻上暖床的小丫鬟手里的剪子有点尖。
第 44 章 魏帝表达了一下思女之情。...
第44章第44章
【魏帝表达了一下思女之情。】
所谓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世族取用民脂时锱铢必究被雪域兵哐哐抄家时,那些珍宝器具被当做泥沙一样成堆往外搬。
一个大世族,类似于姚家,库房内的藏品多不胜数,有金银美玉堆箱,彩宝饰物不胜数丝绸绢帛、竹简藏书、华服轻裘,精美的铜器漆器和瓷器古玩,各色香料和炼丹的珍贵矿物。
林一啥都瞧不上她对装饰的用具都没什么特殊喜好,扒了几套皮裘对比了一下身量这不是刚到腿弯嘛,家里几个也就苏赫忽律和乌苏两兄弟够穿好带上带上。
漆器瓷器都太脆感觉不好拿,铜器可以!那么大个铜鼎可以回去做大锅饭吃丝绸缎料也没有什么用处但是夏天穿穿还可以,带上带上!金银只是一些金属,这时代也造不出飞舟用的合金,不过这个可以换粮食,也带上!
最珍贵的应该就是竹简藏书一类了这年头平民不识字识字的最少也是寒门。寒门可不是指平民,而是像风家兄弟那种被主家分出去的支脉支脉落魄几代之后子孙日子穷苦过得和平民无异了但是还家传有少部分书籍还有一个尊贵的姓氏。曾有门楣后来落魄寒微这才叫寒门哩。
林一现在已经发现了识字还愿意干活的人非常少每次破城想要找人干活都很困难要把刀架在脖子上才肯做事。这种人做事是不能让她放心的得让更多愿意干活的人认字光是认字也不可以需要学习一些有道理的书她其实觉得女诫就很有道理可是苏赫阿那不喜欢。
世族把藏书看得非常重哪怕世族之间互通有无也多是以姻亲形式姑娘出嫁带多少藏书公子下聘送多少竹简都是有门道的。一个落魄的世族想要攀一门贵亲嫁女时通常是大批藏书往夫家搬比金银贵重得多。
现在世族基本都在用竹纸替换竹简也就是辽东世族偏远
总之大车一趟一趟拉林一准备把辽东的事情赶紧收尾了出来的时间够久了快要两个月了要不是这里离不得人她早就想飞回去看自家男人了。
各处留下人数恰当的守军后林一巡视辽东各城在一些适合伏击的地点实地考察指点守城。然后回到安市城接上风家兄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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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台城接上王澈,折返辽隧,过程中带上了准备回家的两千青壮骑兵。至于留下的苏赫骑兵们,林一叮嘱他们守住辽东,每日操练,不要活成克烈人那样安逸的猪。
临行前,魏朝使者姜白,带着三百扈从紧赶慢赶终于赶到辽隧城,求见公主。
姜白的身份和太守程欣差不多,他二十岁及冠,初出仕,便任辽西郡守。姜家是辽西郡的郡望,他是族中宗子,仕途极顺,但五年前因为辽东失守,他带兵支援失败被牵连获罪。这次族中为他运作到了使者身份,如果这次成功,他仍旧仕途有望。
林一在辽隧县治所见了姜白一面。
说实话,姜白心里咯噔一跳,他不是那种消息闭塞的小世族出身,这趟出来族中也提点过他。所以,他知晓这位玲珑公主虚岁十六,自幼娇纵,于洛下颇有美人名声,最爱美饰新妆。
出使前,他特意重金购置了洛下贵女间时兴的绸料、簪环饰物,香粉胭脂等物,但在见到林一时,大世族宗子的眼界让他立刻明白这其中蹊跷。
首先十六岁的少女身形绝不该是这样,林一的个头高大修长,她的人身和混血丑鸟形完全不同,是那种乍一看斯斯文文但肌肉内蕴强大爆发力的。按照魏人的身高计算,她身长八尺有余,放在男人身上可以赞一句“甚是伟岸,并不是个正在长个子的少女轮廓,而是一个完全长开的模样。
其次虽然相貌属于贵女标准,白皙而五官优越,一双眼睛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流光溢彩,是非常有神采的美人。但她面容无妆,甚至飞扬入鬓的眉形都没有修饰。
这年头修眉是非常重要的,贵女的眉以眉形清秀浅淡下弯为美,一眼看着要顺从柔媚为美人标准。天生不符合就需要后天修饰,浓眉需要上淡色眉粉遮色,上扬眉形则拔去眉锋再重新描画,姜从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女人长这么嚣张的眉都不晓得修一下。
最后就是穿着和举止了,林一穿着厚实的牛毛毡衣,这是一种用牛羊毛擀毡而成的粗糙料子,平时裹在身上御寒,累了可以铺在地上休息,是穷苦牧民的特色穿着,没见到边上站着的几个骑长,人家都裹着漂亮皮裘吗?
林一是翘着腿坐在椅子上见姜白的,眼见这人有些愣直的模样,她直接开口问道:“咋?俺爹有话叫你传?
魏帝这个爹,林一目前还是认的,辽东这边要不是她打着公主的旗号,收复起来不会这么容易,人家平郭沓城那边的魏军也是因为这个才无条件投降的,反正她是个不怎么要脸的外星鸟。
可她一开口,姜白依旧是眼前一黑,这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齐鲁方言,这岂是皇家公主的口音啊!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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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装一下的吗?
他硬着头皮呈上旨意,来不及宣读就让苏赫铎劈手夺过,转手拿给了林一。
皇家诏书用的是小篆,林一会的是隶书。她轻咳一声,又卷吧卷吧递给姜白,“给俺念念。”
她甚至不识字!
姜白心中绝望,面上还是风姿翩翩,接过诏书,用清润的声音念诵道:“皇天大吉,瑞雪之际,喜闻吾女收复辽东。去岁女北行,皇父甚念之……”
林一就觉得他声音挺好听,其他是一个字没听懂,王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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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坐在轮椅上,等到姜白念完,整个屋子的雪域人都把视线投向王澈。王澈懒得出油,没有逐字逐句解释的想法,他把八百字诏书简略了一下,翻译道:“魏帝花五百字表达了一下思女之情,然后说开春时候派人来收回辽东,问在雪域有没有需要的东西,爹给你送点儿。”
苏赫铎听了翻译还没懂,“啊?他要拿啥换地?”
王澈烦蠢人,更直白地说:“没准备换,要!硬要!还不懂迈?”
苏赫铎和他掰扯,“不是说问有啥需要的吗?我是想说能不能换块地,辽东太远了,可以把更靠近我们的地换给我们,我们人多,可以学着种地,这样雪灾也饿不到肚子……”
林一被苏赫铎带得有些歪了,歪在椅子上思考,辽东虽然偏远,但打下来了就是她的,这个申请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她家铎王子说得有道理啊!打辽东只是因为要打击克烈部,真要搞些富庶的地,好像确实需要近一些的郡。
王澈冷笑着说:“想得倒美!要不要送你个朔方郡?五原要不要?雁门也给你?辽东换不到好地方,倒是能平换个辽西!”
叶撒插嘴:“其实换了也行,再抄些辽西世族,还能多拉些好东西回去。”
辽西最大世族的宗子,姜白被治所里热烈的气氛弄得有些麻了,他忍不住开口打断,对主位上正在一边思考一边抠脚的林一道:“公主殿下,您是如何想的呢?辽东偏远,且有辽河阻碍,辽泽天险,和雪域运输不便,殿下其实没必要抓着辽东不放,不若换取一些冬粮,此为活人无数之功,可保殿下在雪域地位稳固。”
他其实不该在一窝雪域人面前说得这么直接,但再不说姜白怕来不及说了!
林一抠着脚,不是她有意这样做不雅动作,而是这些天路走得比较多,高端的鸟爪会定期褪皮以保持脚皮坚韧不干裂,老皮底下长出坚韧新皮,她现在有事没事就抠一抠老脚皮。
姜白看得伤眼,又不得不维持礼仪风度,微微下垂眼,但让视线不离开林一,是个很正的世族贵子模样,风姿极佳。
林一用抠过脚皮的手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对姜白说:“辽东不换哈!回去跟俺爹说,这地是克烈人打的,俺是从克烈人那儿又抢来的,本来这地他该去和克烈人要,咋五年了都没跟他们要,俺一拿了就跟俺要?不讲道理迈?就这他还花了五百字说想念俺!抠不死他!”
她说完,高大鸟躯微微俯身过去,鸭子嗓低沉,问:“一眼看去,就觉着恁是个人才,要不要跟**?”
最近世族抄得多,林一感觉自己比较有钱了,虽然不知道金银为什么能当钱用,不过钱是英雄胆,她现在有底气主动招揽下属了。
姜白落荒而逃。
出个使而已,给多大官位啊!再不跑就快把身子送了!
第 45 章 请,请进来吃!请吃!...
第45章第45章
【请,请进来吃!请吃!】
今年魏朝确实是下了一场瑞雪,这里用的是十月历法,每个月有三十六天,多出来的五日为祭祀日,当然民间有更熟悉的称呼:过年。
林一先前一直觉得克烈人可废物了,她完全没有想过,是不是她赶得有些寸,正在大过年地打进去了呢?而人家克烈守将在邀请世族吃席,也并不是纯粹在造饭,而是新年聚会呢?
当然,压根也没人和林一说过这回事,不识字可以教,语言不通可以学,但谁会想到连常识都不懂咧!
王澈想得更深一些,觉得这就是兵书里说的攻其不备,这不是效果非常好嘛?
辽东全线拿下之后,林一就在辽隧开了屠宰场,对世族照样有优待,保**会重新热热闹闹开起来,有五个人愿保就能免死,这里头肯定有些活得比较冤枉的。但没关系,干大事就是有容错概率的,最重要的是让平民拥有这份“保人”的权力。
对于乡间的地主之类,林一暂时没有处理,只是强行主持了分粮分地。一个村也许有半数同姓的地主家后生,牵树根带出泥巴,这事得慢慢料理,而她急着回雪域呢。如今苏赫部兵员空虚,不能长期这样空虚,当然她没有说自己空虚,只是觉得苏赫部现在有些空虚而已!她绝对没有觉得帐子里没有男人很空虚。
林一这趟出来轻装简从,离开得也很低调,接上风家人之后,只是一路过城绕村,只要远远看见她的军旗,就有农人急急出门,也不拦路,只是在路边田垄等地方下拜。家里有孩童的也牵出来,马蹄过处雪上有印痕,叫孩子摸一摸林一的马蹄印。
路上林一看军旗琢磨,金斧钺大旗,苏赫部落的,叶字军旗,不要脸偷来的,总不能她下次出门干事,再弄一面萧字军旗吧?那公主旗,可敦旗?林一旗?都不大像样子。
她把这烦恼和坐在狗拉车里的王澈讲了,王澈早知她不是萧玲珑,难得的是苏赫铎在旁也保持了沉默,林一倒是有些惊讶的,她以为铎王子一直叫她公主,会比较在意这个事,不过也没有细想什么。
王澈道:“现在恁的名姓确实不好制旗,若不是非常有来历的话,维持魏朝公主身份就很好,但要打出自己的旗帜……不如仿苏赫大汗,使用图腾军旗。”
“就是图画是吧?”林一点点头,“俺也这样想哩!只是画啥,暂时还知不道。”
王澈说道:“图腾通常是器具、兵刃,动物象征。塔塔尔部的图腾是连绵山脉和圣湖的简笔,克烈部是狰狞狼头,苏赫部是斧钺,如驯马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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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部落,图腾旗上就会绘制套索和马鞭。
林一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鸟头来,不对,她的头长得像鸡,那不成了林二旗了嘛,那画出全身来?可是这样很丑啊!
她正纠结万分,就见王澈非常矜持地说:“清仪自幼**画,手艺尚可,如殿下有什么想画又画不出来之物,可以口述,慢慢来总能画得像,这便是家学渊源了。
林一大喜,这样岂不是可以美化一番她的鸟形?但转念又狐疑道:“清仪是谁?
王澈噎住。
林一又被科普了一番魏人名、姓、氏和字。
上古之时,女族为姓。最初的姬、妫、姒、姚、姜等都是当时强大的母系部族,因要防止同母所出之子回交逆伦,才以姓区分,用以别婚姻。
后来姓中又分出了氏,同姓可以衍生出多个氏,是因为母系开始没落,男子以立氏而立族,有的姓直接没落到由姓转氏。等到王朝割据时期,姓氏逐渐合一,但有一个古老的姓作为源流,是诸侯要体现自家在上古之时就显贵的证明。
姓氏最初都是贵人才有,庶贱只有“名,后来又多以居住地为平民姓,为了进一步和平民庶贱区分,世族又起了“字作为名的补充,而禁止平民取字,到现在魏朝的世族通常是“氏、姓、名、字四角俱全。
王澈说道:“以我为例,姬姓、王氏,名澈,字清仪,姬是我的姓之源流,王是我的氏族脉络,澈是名,清仪是字之辅。所以世族只要通名,就能大致判断对方的来历。氏乃部族之意,所以后人有时会称呼上古部落为氏,如女娲氏,神农氏等,和姓氏有别。
林一挺喜欢听这些的,感觉自己又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了,这样来算的话,她给自己取的名是“林一,但在百鸟帝国的文化里,也就是个“01的谐音,属于取名字时一拍脑袋而已,现在她琢磨琢磨,想给自己取个字了。
过大辽河经札答阑,林一待了一顿饭的时间,给骨得族长送了一箱金饼。不同于其他封闭的雪域部落,札答阑部落是会乘船渡河,和魏人进行一些交易的,这些金饼是真的送到骨得心坎上去了,一行骑兵三千人受到了极高规格的招待,连吃带拿,满嘴流油往外走。
顺带捎上了哭成泪人的小王子。
沿原路折返,又经呼兰部落,林一正琢磨要送些啥来报答那个胖山族长,他送的马真的很壮实!帘子打开,忽然走出一个肤色发白,眼下略有黑青的年轻勇士,肌肉鼓胀饱满得异于常人,但长得很俊,是呼兰部特色的高大俊武,特色的微微下垂眼。他两侧是呼兰族老向后排开,很明显是个族长的架势。
林一往里瞅了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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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个肥美的胖山族长呢?弃养了吗?
呼兰霍兰气色有些不好,脸白如纸,但见到林一仍然很兴奋,声音非常悦耳动听,“苏赫可敦,我已听说了你的事迹!路上一定非常劳累,请,请进来吃!请吃!”
他开口时林一还没反应过来,可是听到最后的“请吃”,她一下子认出来了。
还是那个不善言辞的胖山族长,只是他这两个月的时间,从肥美的肉质锻炼成了厚实的肌肉……?啊?这对吗?
雪域的气候是很稳定的,一年十个月,仅有一个月春季,三个月夏秋之交,其他都是风雪漫天。林一八月尾出发打辽东,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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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两个月,回来已经是转过年的一月份,正是雪域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
当然她自己没啥感觉,她是那种脱掉全副装备,给她撂在真空宇宙里都能活四十小时的狠鸟,对,比正常源生战士多存活十个小时。
林一一般以王澈作为标准,他的体力很弱,只要他觉得受不了了,那么正常的苏赫骑兵应该正好到快要疲惫的界限,林一就知道应该停下来休整了。
呼兰霍兰准备了热腾腾的羊肉汤锅!
炭炉呼呼地烧着,大铁锅里炖着大块大块的羊肉,围着汤锅坐一圈一圈的人,肉熟了就往外捞,不过林一有专门的好待遇,她一个人吃一锅,呼兰霍兰给她添柴火。
是的,甚至是柴火而不是干牛粪。
冷兮兮的风在帐子外呼啸,帐中热气腾腾,喝几口羊汤吃一块面饼,再大口大口撕咬着肥嫩的羊排,林一舒坦极了,一条腿翘在椅子扶手上,用没有抓过羊排的手拍了拍呼兰霍兰的肩膀,很大气地道:“呼兰族长,上次很感谢你的帮助,这趟打辽东带了不少东西,有什么喜欢的,待会儿跟我去挑。”
其实她和呼兰霍兰并不熟,但林一半点也不尴尬,因为年轻的呼兰族长看起来羞窘得都要冒烟了,只要别人比我更尴尬,那我就一点都不尴尬!
饭后,呼兰霍兰在林一堆积成山的战利品里挑了一把形制古朴的魏剑。
不……魏剑只是统称,实际上这是周朝的剑,是个没落世族的牛逼轰轰的先祖,蒙周天子恩赐下佩剑,此为王剑。一直传到现在还在代代保养,是非常珍贵的古剑。
但两拨人嘴巴抹着羊油,很随意地交接了,王澈看着也没说话,毕竟一把剑而已嘛,一看这呼兰族长就是个赔钱货,以后会掏出更多。
吃饱安睡一夜,次日上路,林一还带上了一只烤全羊,路上有事没事就啃几口,正啃着。看见王澈在板车上颠来颠去地调香,那味道有些怪异,她骑在马上抄手过去捞了一小袋香料原料,然后闻了闻。
王澈也不着恼,继续用剩下的原料配香,直到一抬头看到林一把香料往烤羊上撒,顿时惊破了声:“这是价比千金的香料!要从沙漠往西域再经……”
林一慎重地咬下一口,整个人香得都要飞升了,依依不舍咽下,然后问:“这叫什么,产地在哪?”
王澈皱眉:“这是一种珍贵香料,产地勿斯里国,乃远东之国,名孜然。”
林一又撒了一点,王澈心疼,索性别过脸,提醒道:“许多香料都是微毒不可食的,好在只有这么一小袋,不要多食……算了,反正吃完也没了。”
林一咬着羊腿嘎嘎直叫,有没有毒她自有定夺,但这个叫孜然的东西,和烤羊真的是绝配,绝配!
剩下一小把她自己不再吃了,这得拿回去和自家男人一起分享。她得先确认确认产地在哪,找到地方,然后偷啊不是,飞去产地直购一些,才能放开来吃。
王澈想到那把周天子剑,又看了一眼被撒在羊肉上的珍贵香料,不由哀叹一声。
焚琴煮鹤,焚琴煮鹤!
第 46 章 要在可汗身上庆功。...
第46章第46章
【要在可汗身上庆功。】
风雪交加,赶路不甚方便,好在是骑兵,雪最多深到马肚子,难走是难走一些,比腿着快得多。
苏赫部的大河谷入冬也是封冻的,沿岸有牧民凿冰取水,穿着林一熟悉的厚厚毡衣。远远看到黑帐连营,她的心也一下子飞扬起来,只来得及说一句俺先回,就撇下队伍策马如飞。
大肥真是一匹好马,又高又壮,到别的马肚腹处的雪,仅淹没到它的马腿,跑起来更是一路推开积雪往前犁。过河谷上平原,黑帐的位置没变,林一一路席卷进部落,先看见的是苏赫忽律,她在马上倾斜身体一把抄起小漂亮,嘎嘎笑问:“恁爹呢?”
苏赫忽律给吓了一大跳,没回神就下意识指了指议事大帐,林一把他放下,从马上下来,一头冲进大帐中。
帐里不止苏赫阿那一个人,还有几名汪古部的行商,桌案上有一些货物,似乎在谈交易。但林一才不管这个,冲到可汗大座前,一身风雪都还没来得及化,就狠狠地抱住了苏赫阿那,捧着他的脸啾啾地亲,看着就是非常热烈的一只鸟。
苏赫阿那推不开她,也没多试几次,有些无奈地避开几下林一的亲吻,对汪古商人们道:“晚间有宴,诸位可先去休息,我这里……忙。”
商人们其实在他开口之前就站起来了,听了这话纷纷行礼要往外退去,本来大家都听说苏赫可敦拿下辽东之地,没有损耗什么兵力,比起克烈部可真是绝了,又恰逢克烈部南下受阻,再怎么样都应该恭贺几句。
可这个架势,完全不像需要恭贺的样子,汪古商人很识趣地往外走,商人都是非常识趣的!不能再多说哪怕一句话了,没看见苏赫大汗的衣裳都叫扒掉两层了?
冬日衣裳穿得厚,林一扒了一层还有一层,扒到后面直接上手撕扯了,苏赫阿那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这次一只手抵在林一额上,敲她一下,“别弄坏东西,我们去睡帐再说话。”
林一有些委屈,很可怜地说:“两个月,你知道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苏赫阿那拢衣起身,含笑说道:“我知道,这两个月可敦攻城掠地,骁勇无敌,只是不记得谁同我说过,出门去抢些粮而已。”
林一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睡帐距离不远,路上苏赫阿那仍旧和亲卫有条不紊交代了些事务,今日晚间要宰杀牛羊,酒肉管够,再让年轻人们排演几出歌舞。既是招待汪古远客,也是为大胜的将士庆功,至于可敦本人,她大概是要在可汗身上庆功,不必管她。
后头的话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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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没有和亲卫讲,苏赫阿那被林一给半拖半拽拉进了睡帐里,没多久她还往外伸出一个鸟头来,狠狠地瞪着亲卫们:“快去做事,睡帐附近一里地不许留人,不用巡逻!
亲卫们哄笑着散去。
林一回到帐子里,苏赫阿那怕她又来扯衣,自己立在床前,外衣叠放,他的动作已然不慢,但还是被急得发慌的林一伸手撕掉了最里层的薄衫。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固然吸引鸟,但这风情的身子才是她永远的心头爱啊!
林一按住苏赫阿那,亲吻他浓烈的眉、灰蓝的瞳、高挺的鼻梁,还有一看就非常好亲的唇,向下吻到颈窝,再向下……峰峦起伏。她的经历可能匮乏,但她的眼光绝对不差!这是绝代尤物,绝代尤物!
睡帐翻腾,不时传来兴奋的嘎嘎声。
苏赫部落在举行热闹的庆功晚宴时,克烈部正在回程的路上,早先听闻辽东失守,拔都可汗已经气厥过一回,当时正忙着洗劫魏朝边境村落,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气。但让他没料到的是,今年雁门关守将杨裳不知发了什么癫,忽然率大军来硬碰硬,原本克烈部的骑兵就占一个速度快,劫完就走,魏兵追不上,已经几年都如此。
拔都每年都带着大量雪域青壮南下就食,差不多是这样一套流程:打下一块村镇周边,洗劫商铺平民,把这块地方的粮食吃空就走,再换一块地。如果收到魏军赶来的消息,就提前离开,离开之前还会把没吃完的存粮烧毁,这样魏军得不到补给就不会再追。
杨裳字无衣,出身于很难得的将门世家,自祖上镇守雁门已经六代,在魏朝这样世族抑武的大环境下,六代将门很少见了。雁门关驻军世代只认杨家,也因此杨裳在军中无法得到更大的晋升,但也不会被随意贬撤。
雁门关作为克烈部南下的最常用路线,杨裳和拔都之间维持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平衡,拔都不会攻打军事重镇或者城池,仅在周边劫掠,杨裳不会把主力军队用在追击克烈骑兵上。不是杨裳通敌,而是因为魏朝骑兵少,多以步骑协同为战,这样的军队压根追不上全员骑兵还携带替马的雪域人,只要城池不失就不会被追责。
但今年杨无衣发癫了!拔都前两个月都是往年那种很正常的劫掠就食,他不是个喜欢**的人,能抢就不会**,当然抢完之后你饿**,那和我拔都老头是没有关系的,我抢了你,你明明也可以出去抢的嘛!
就这么照常劫掠了两个月,克烈骑兵们在某次收到杨无衣派兵的消息后,很自然地收拾东西准备撤走,自驻军地往外有两条路线,但骑兵们肯定走宽阔的行道,然后就被埋伏了。大批大批的陷阱令他们折损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了许多战马,随后高处箭矢落如雨,好不容易突围出来,又被那些失去冬粮的平民冲散了队伍,娘的,是魏兵持军械驱赶着这些流民冲阵!
杀这些人耗费体力,不杀阵形被冲得七零八落,拔都还算老练,第一时间指挥完好的骑兵脱离人群,至于陷入泥沼里的,当舍就舍!
一战损失两千青壮,战马四五千之数!
拔都气得吐了一回血,然后各处散布的克烈分支也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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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续遭到了打击,虽然没有拔都这边损失大,可见背后设局之人将重心放在了拔都率领的骑兵这边,但老头还是遭不住了,下令集合回程。
路上计算损失,此行一共带出来中小部落十三个,兵员近六万,折损九千余,战马损失是人的两倍还多。
不止拔都自己气结攻心,被他统合的部落联盟也因此怨怼颇多,这次可不光是克烈部自己损失,那些中小部落往往压上大半青壮出来跟他干,结果好嘛,最冷的时候得往回撤,粮也没抢到多少,还**很多人!别看九千余好像是不多,可摊到六万骑兵里呢?几乎是每个百骑队里就要损失十几个!这可不是小数目了!
原本克烈部有辽东这个大粮仓,每年虽然也会损失青壮,但克烈部赔得起啊,一个十八岁的青壮会赔偿十八袋麦子(这是最高价)。可现在辽东失守,就在回程的路上,好几家部落不干了,闹得人头痛。
拔都拉一批打一批,又杀了几家弱势的直接吞并,这才压下躁动的人心。
雁门郡内,杨裳专门设宴款待江骋,小半年未见,江骋还是送嫁和亲时那副俊丽白皙的面庞,眉眼内敛锋芒,黑眸沉静如冰。因为赴宴的缘故只是系了两当甲聊表武将身份,没有全套盔甲在身。
杨裳向他敬酒,道:“这次多亏我江骋贤侄!拔都老儿欺我这几年,奈何不了他!贤侄一至,便帮我大忙!稍后上朝廷述职请功,必给贤侄报一大功!”
江骋端起酒盏,边关之地自然没什么上好的风氏瓷,但酒盏微翠光泽清润,也是非常好的酒具,是江骋数年都没用过的好东西,他面不改色,笑着道:“鸿羽不过是客将,杨公知人善用,麾下兵将个个得力,若无此善战之军,哪有小辈微末之功,不值一提。”
“贤侄客气!”杨裳微笑道:“昔年我与你父叔颇有情谊,不料他们英年早逝,唉!贤侄人才难得,本不应再走武将的路子,可没有长辈扶持,这些年很难过吧?”
江骋低下头,似是难堪。
杨裳放下酒盏,从笑转为叹息,只道:“我也帮不了你什么,雁门世代如此,手下万把余人,连雪域那些蛮子都可随意欺之。贤侄从北山公那里来,想来也受了他不少气……我看贤侄极有本事,是他郑北山不识用。如今又有了克敌之功,只恐怕朝中无人不好办事,功劳这事很难真正换到功名啊!”
江骋黑眸低垂,似乎想到在郑北山那里的待遇,微微捏紧酒盏。
杨裳很满意这个表现,复又温言道:“做叔叔的,本不该提,不过杨某的情况,贤侄也是知晓的。发妻死得早,新妻王氏娘子,我甚爱她!到如今没什么子嗣缘分,我年已四十,也没有别的想头。只是这雁门世代,杨家血脉,得有个传承。”
杨裳容色温和,但声音锋利如刀,隐有铮鸣,“贤侄若肯易姓入宗,做我杨氏子,拜我为父,想必在功劳上头,不会有人欺你。来日,你可承接我杨门万军。”
江骋双手捧着酒盏,没有说话。
第 47 章 看着笔下的丑东西陷入沉思。...
第47章第47章
【看着笔下的丑东西陷入沉思。】
这小半年来,江骋和萧玲珑一直客居玉门关守将郑石郑北山处。
萧玲珑的外祖叶朔魏朝镇国元帅一生战功赫赫,四子皆战死,仅有一女嫁入宫廷,与魏帝为妃,生下萧玲珑这个小公主后,也是芳龄早逝。
五年前、啊现在要说六年前了六年前叶朔病故武威郡中,全军缟素。郑石为叶老元帅扶灵柩归的乡,虽是义子但做得和亲生儿子没有区别还实打实守了三年孝期。
郑石是破落寒门出身,曾为叶家小将军的亲卫小将军战死,郑石灵堂前拜了义父那时可是说过要易姓的叶朔怜他先祖威名不可断绝只是收为义子。其后老元帅为郑石取字北山,培养教导数年为他在军中铺路这样的恩义重若山岳,郑北山也一直表现极佳。
但这种恩义吧……不是应该老元帅**就算完了吗?最多算上一个老元帅夫人嘛。萧玲珑上门时,郑北山还是很高兴的,不过是个小姑娘,就算是逃了和亲跑来投奔的也没什么。让她隐姓埋名叫她好好做个大小姐还能借她来表演表演,拉拢叶家旧部何乐而不为?可是她偏偏带了个野心勃勃的年轻情郎来。
郑北山不喜欢江骋他年轻那会儿也认得江骋的父叔江家双虎镇三关黑水军威名赫赫既然有赫赫威名那必然有被威名掩盖的人。郑北山曾在江骋父亲麾下做事当然了其实是麾下的麾下小兵尔尔他是后来才辗转入了叶家小将军麾下。如今故人之子来投郑北山可一点都不高兴
可就算在洛都江骋还能靠着微薄家声做个校尉得来送嫁和亲的差事呢!
避在玉门关处只是为了避避风声数月过去江骋就带着萧玲珑离开了准备前往老元帅夫人所居住的河间郡。途径雁门时遇到克烈骑兵南下江骋便停留下来为杨裳策划了这一回**克烈的大功。
此时宴上江骋捧酒盏沉默久久没有开口。
杨裳知道有本事的人不能逼得太紧又笑着缓和道:“当然易姓是大事贤侄不是那灵堂拜父的郑北山我也赏识贤侄这份骨气!贤侄既然要往河间去那就去。我派五百兵送你们去老夫人处只是盼贤侄若寻不到出路记着回来找我这份承诺至杨某临终不改。”
他温言好语劝慰:“贤侄你我之间是有父子之缘的。”
江骋斟酒一杯做了个敬酒的手势然后沉默饮下算是应答。
江骋的功劳确实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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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可以算是叶朔死后魏朝这几年对雪域骑兵唯一的一次大胜克烈部的损失也太惨惨到林一都不忍听闻。她坐在睡帐床头听苏赫阿那说完有些兴奋地拍大腿:“那我们趁机去干他一票吧!”
苏赫阿那微微摇头
这是实话林一还不够了解雪域一个部落最危险的时候往往就是防御最强的时候拔都会不计一切代价威慑一切敢于来犯之敌。他的部落联盟也是如此一开始可能会因为战损有所怨怼但处在雪域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已经损失了这么多那唯一的存活方法就是抱团。
林一点点头认可了苏赫阿那的解释。
她俯身抱住苏赫阿那先埋头在他胸前啾啾了好几下然后抬起头很兴奋地说:“不管怎么说暂时不必管克烈部了我准备开春打塔塔尔部要防止他们前后夹击我们最好的法子就是打掉一个还有就是……”
她要抢塔塔尔部的黑石矿!靠牛粪烧不出青砖的这是风家两兄弟考察后给她的答复黑石也就是煤石雪域部落一般牧民烧牛粪贵族烧黑石取暖。苏赫部落附近有一座小型的黑石矿但是供应铁勒部打铁就很够呛了过冬时连苏赫阿那自己都是烧牛粪的但是塔塔尔部有大量的黑石矿。
首先是防备腹背受敌然后才是资源争夺林一算账很清楚的。
但不管怎么说今年苏赫部落都是过了一个大肥年。先是魏朝的大批粮食交易再是林一从辽东带回了大量好东西从布料到香料到金银珠宝各色精美器具啊对还有很多很多的粮。
分给辽东平民佃户的是今年的粮税林一很鸡贼的世族抄家抄出来的粮数目很多!让村民们领完粮后还剩下很多这些再分就不礼貌了啊!而且好多佃户还不是往年的佃户是逃荒来的顶了往年饿死的佃户的缺所以大多数人还真就是该得一两年的粮而已。
这里头利润极大大到林一在返程途中路过辽西时还畅想了一下要是这里也能抄一抄……嘎嘎!
林一像个魏朝来的商人她带的那些好东西甚至不要钱大量精致华贵的好东西她是一把一把往外散粮食是要入库统一分配的但其他东西都算林一的战利品。她先是给战死的勇士家眷分了一批像是材质极好的刀剑世族部曲的盔甲等这些在雪域可是非常难得能传十几代的好物。
然后是辽东之战中表现很好但是暂时还在镇守城池没回来的青壮家眷分了些布料器具家里有小孩儿和青年男女的林一还一把一把送珍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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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送得庞半天和庞六娘眼皮子直跳。
啊对,林一现在算是想起来庞半天的姐姐是六娘了,庞六娘这些日子在雪域部落过得非常之……嗯,开放,做妹妹的收了六兄弟,做姐姐的只要遇到看得顺眼的,就邀人家进帐子。直到某日忽然腻歪了,找到庞半天要跟着她做事了,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她要叫庞杀,字诛魏!
虽然是个不伦不类,比庞半天还要奇怪的名字,但这又不是魏朝,在雪域部落没人管她,好多雪域人自己还叫一骨碌两头牛野生驴子什么的呢。
这些天庞家两姐妹就是按照林一出征前的吩咐,带着霓裳羽衣两个侍女,挨家挨户做人口普查。这活很繁琐,她们又把魏朝一起来的那些识得几个字的工匠侍从陪媵都拉上了,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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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也还只是统计完了军眷家属。
事情不急,还有一个冬天的时间,按十月历算,要等到四月雪域才开春,这期间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挺好。
林一接连折腾了六七日,总算把没吃够的都吃了个爽,才慢慢恢复了以往的频率,日子又规律起来。
这日林一早起出帐,回头看看苏赫阿那在床上安睡,帐子外仍旧是积雪皑皑,有几名亲卫在附近扫雪。林一看不惯这慢吞吞的动作,夺过扫帚,一口气扫完议事大帐附近十来个帐子,然后把扫帚丢下,迈着座山雕的大步往外走去。
之前林一有早上出门打猎的习惯,但那不是因为兴趣爱好,而是习性,有巢的鸟总喜欢出门转转,有啥好东西就往巢穴里扒拉。这趟打辽东带了很多东西回来了,而且天冷猎物少,她现在不怎么出去打猎,而是养成了巡视部落的习惯。
也不知道她这批流水线到底混杂了多少基因,她感觉自己习性特别多,特别杂,导致她又凶又坏又贪又流氓,这肯定不是她的本性,而是基因习性。
想到这里,林一脚步一转,去找王澈,对了对了,先前说好的图腾军旗还没有设计出来!
连日雪天,苏赫部落出门的人很少,牧民通常会在夏秋时备下足够的草料,这样冬日最多是赶着牲畜出去喝些水。在雪域这种天气,很多人出门一趟就回不来了,不是开玩笑的。
王澈照常没起,小王子乌苏照常起得很早,正在守着自己的小炉子喝热羊奶。林一伸手拍了拍他的毡帽作为示意,然后接过他手里的羊奶碗,咕噜咕噜喝了起来,没啥意思,就是鸟性喜欢抢。
乌苏不生气,笑眼弯弯地呼出一口白气,“可敦晨安。”
林一一口气喝完羊奶,放下碗,问道:“小王子,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你想不想去和庞家姐妹们做事?你认得很多魏字,只是做做人口簿,很简单的。”
乌苏有点犹豫,他最近忙着和先生学习呢,现在已经学了很多东西,不过就现在先生教导的内容来看,他好像不应该拒绝可敦的建议。
于是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林一很高兴地又拍了拍乌苏的黄白毡帽,羊毛纺的比较粗硬,但摸起来就是感觉软绵绵的,像一只小羊。
左等右等没等到王澈出门,林一直接掀了帐帘,把熟睡的王澈拎起来抖了抖,丝毫没有欣赏美人美色的意图,大声嘎嘎:“王澈王澈,起来起来!该画画了!”
王澈的怨气比鬼都重,铺开一张光洁竹纸,把墨条当成林一碾压研磨了一会儿,咬牙说:“可敦想画什么?”
“是一只很漂亮的大鸟,一定往漂亮了画!鸡头有三根长毛,脖子细长像鹅,但是上面有一层薄鳞片,像蛇,背很宽阔,胸羽很厚实,尾巴画长一点,是鱼尾巴……”
林一开始美化描述自己。
如此一番我说你画后,王澈看着笔下的丑东西陷入沉思。
第 48 章 林一是只数值怪。
第48章第48章
【林一是只数值怪。】
林一也陷入沉思,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尽量描述得好看点了,王澈还是能如此精准地画出她的鸟形,而且半点都没有美化:纸上的丑鸟翅膀大张,嘴巴大张,栩栩如生,又凶又丑,像要出画**。
两人对着这幅很抽象的鸟图腾沉默片刻,王澈问道:“换个图腾?”
林一摇头,她就要这个,这可是她的鸟形,但是写实的画风实在是太丑了,还是需要美化一下下。
王澈其实不能理解林一为什么坚持要用一只丑鸟作为图腾,就算一定要用鸟图腾的话,雪域部落有很多可以参考的鸟形,比如鹰、金雕秃鹫、鹞子,隼等,都是画出来很漂亮的猛禽。
林一看了一眼图腾,又看了一眼,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王先生,再给润一润色,弄好看点吧。”
为了这只丑鸟,一贯没礼貌的林一甚至尊称王澈一声先生了!
王澈也是无奈,先描绘了几笔鸡头上的翎毛,然后用炭笔将过于锋利骨感的爪子修得圆润了些,粗壮的脊背往里收,目前是草图,虽然墨画和炭笔叠加看起来更丑,但林一硬生生看出几分漂亮来。
一边画,王澈一边道:“别的我尚可理解,为什么一只鸟要画鱼尾巴,鱼尾的意义何在?”
这个林一其实可以解答的,是因为她是个大杂烩,她身上这一批混基里有原定用于水下环境的兵种,她作为一批生产流水线的“01”,兼具实验品的功能,混了不知道几百个基因品种。能在她身上外显出来的基因都是非常强大的,是可以直接挑出来用作后续生产的,她身上的这些特质用比较好理解的话来说:数值怪。
因为生存太过艰难了,所以属性点全部用来堆强度了。
林一比较矜持地比划了一下:“这种鸟可以深潜,体内有非常大的肺部,入水后翅膀合拢在两侧,全靠鱼尾发力,这条尾巴很有用的。”
这没能说服王澈,他这辈子没见过长条鱼尾巴的鸟,而且这鸟最丑的地方就在鱼尾巴,他和林一商议去掉这处不和谐的设计,但林一捂住了屁股,坚持保留。
王澈只好继续美化下去。
林一的鱼尾巴上方有几根过长且稀疏潦草的尾羽,王澈以孔雀为原型,将这几根潦草尾羽填充丰盈,绘以漂亮的纹路,即便只是炭笔简笔,也能见其深厚功底,林一越看越美。王澈美化完成后,又嫌不足,将鸡头也重新画了一遍。将那顶上三毛重画,模仿了戴胜鸟的头羽,但和尾羽一样绘制了孔雀纹,最后的成品竟然是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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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一只鸟。
林一大喜,双手撑在王澈背上,催他重画一副。
有了底稿,王澈压根不用描摹,直接在新纸上绘出一副美化版的混血鸟图,为了方便后续制旗,又简化了一些过于复杂的纹样,但仍然很好看。
画完,林一举着竹纸美滋滋地欣赏,但王澈若有所思,铺开新纸,下笔画了一只很奇怪的长虫。
林一看了一眼就奇怪地问,“啥啊这是?好丑的东西。
王澈说道:“不觉得眼熟吗?和可敦的鸟图腾很是相似,鹿角、骆驼头、**身、兔眼牛耳、蛇项鱼鳞、鹰爪虎掌,此为黄帝之图腾,名曰:龙。
林一惊骇,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哪里相似了?这么丑的一条长虫,会让她想起那些恶心的虫族,虫族长得奇形怪状那不是常识嘛!
王澈不奇怪林一常识匮乏,他现在怀疑这女子是深山隐士之后,只要把她当成石头里蹦出来的,就可以心平气和交流。
他慢条斯理解释。
“黄帝乃姬姓轩辕氏,部落时代的天下共主,如今尊他为三皇五帝之黄帝,他少时部落之中以熊为图腾。后来黄帝征战四方,每征服一个大部落,就取其图腾的一部分融合,最终拼凑而成新图腾。
“据说……我也只是听说,年代久远并无靠谱的史料。据说最初是一只怪熊图腾,但其子蚩尤叛父作乱,以旧日的熊图腾为旗,黄帝斩杀蚩尤后,去除图腾之中熊的部分,最后就成了龙图腾。世代流传下来,如今魏人见龙纹,都会觉得神骏矫健,威风不凡,而不似可敦,一眼竟觉得是丑东西。
“说实话,这只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拼凑而成的龙,但我所知的任何古帝王都没有这种事迹流传,融他族之图腾,是黄帝个人的习惯。
林一听得心驰神往,看着拼凑在一起的长虫也顺眼许多,但她还是嘴硬说:“这长虫根本不合理,就是个拼凑的,弄得身子太细长,脑袋这么大,它打架靠爪子还是靠缠绕,它的爪子这么短根本挠不到后背!这种长形虫身是一条直上直下的大脊骨吧?那不是从后面一啄就把筋骨啄断了嘛,还有那个角居然不是尖尖的,能起什么作用?不像我、我这个鸟,是非常实用的。
王澈想到了那条丑了吧唧的鱼尾巴,噎住。
是啊,为了堆砌功能,完全不考虑美观,那当然比作为图腾的龙实用很多。
王澈又问:“这样奇特的鸟,可敦取了名字吗?
林一很光棍地两手一摊,她在百鸟帝国连个人名都没有,鸟身怎么会有名字啊!她这种数值怪能活着下流水线就不错了,编号就是她的品种名。王澈叹气,挥手让她离开,说这几天他来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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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琢磨。
林一千恩万谢,请王澈一定取个霸气的鸟名,然后咧着嘴拿着王澈画的图往外走,准备找几个手巧的绣工来制旗,想到他所说的黄帝事迹,心中很是向往。
首先她征服了尤物的部落!所以她的鸟图腾上,可以在鸟翅膀那里夹一柄金斧钺,然后她要打掉塔塔尔部,所以可以在军旗上画连绵山脉和湖水,鸟可以站在风景里面!克烈部的图腾是狰狞咆哮的狼头,她可以在爪子底下画一个被踩着的狼头,真是想想都威风极了!
绣工都是萧玲珑从洛下带来的陪嫁人员,这小半年来已经习惯了雪域部落的生活,也认了命,但就这种要求,再认命也得挣扎挣扎。
一个三十多岁胖乎乎的绣娘小心翼翼地说:“殿、殿下,军旗上绣纹过多,会因为绣线重于布料,飘不起来,所以一般只是绣单字、简单的图腾,或者用浅色的军旗直接在上面绘画,如果是绣的话,不能太多重绣……”
谁家好人在军旗上绣插图啊!
林一从朴实的毡衣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珍珠放在桌上,绣工们面面相觑,顿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如何让军旗在满绣的情况下可以迎风飘飞。
大雪连天,苏赫部落暖洋洋过冬的时候,萧玲珑从马车上下来,停在了河间郡世族董家的门楣前,江骋驾车,等在外面。
叶朔娶妻董氏夫人,原本只是寒门和寒门之间的结亲,老元帅本身家族败落没有亲眷,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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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境况好一些,又见年轻的叶朔人才难得,便如约嫁女。未料五十年杀伐,昔日的破落寒门董家被拉扯到河间郡第一大族的地步。
叶朔去世后,董老夫人年事已高,不愿待在伤心地,返回了娘家,对于这个老祖宗,董家是万分小心地照料着。
老夫人在,叶老元帅的人情就还在,老夫人若没了,董家又没什么出彩的人物,要如何面对河间郡中被压制这么多年的其他世族?
今日赶巧,在萧玲珑登门前,中午时已经自洛都接了一份皇帝诏书,董家人欢欢喜喜地请了使者住下,回来都依在董老夫人屋里说好话。
诏书自然是魏帝萧宏的传信,他大概知道自己这个爹在公主面前没什么颜面,可辽东那块地他是真想要回来啊!多花点钱倒没有什么,失土之责可是得记在史书上一笔的,但林一不光不理睬他,还回雪域去了,临走杀了一堆世族。虽然都是些小门小户,低品世家,但也引起很大的风波,是魏帝以叛国的罪行才强行压下世族的怒气。
而这,在魏帝看来是女儿是因和亲的事对他有气,思量过后便给董老夫人去了诏书,召她北上去和玲珑公主见上一面,让这个有颜面的长辈去劝慰一二。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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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和皇父别苗头,就要使公主性子,连累得故国蒙受失地之苦,要想想辽东的百姓啊!
董老夫人在河间,之前自然也听过外孙女收复辽东之事,说实话,她以为是以讹传讹来着或者人家苏赫大汗有别的可敦。魏人又不是很了解雪域的婚制,但后来越传越真,老夫人严令董家上下自己不得传扬,但这回收到了诏书,心里踏实下来。
董家有个才嫁进来不到一年的新媳妇儿周氏女嘴最灵巧,哄着老夫人道:“都说公主传了老元帅的本事,真是不假!就是老元帅再生,收复辽东也不是那么容易呢。从前都说我们公主脾气大,如今这事出来,谁还敢笑她!是活脱脱的一个女将军、女元帅!”
“还有那苏赫大汗虽是老迈了些,可真是宠着公主,万人的骑兵说让她带出去就带出去了,也是公主本事,能把辽东给夺回来。现下老夫人去做说客,其实哪里是说客呢?保不齐是殿下想外祖母,才专程置的这场气!老夫人从前总为公主哭,怕她在雪域过得不好,如今可安心了。”
董老夫人心里也顺畅,叹道:“她是彤儿养的女儿,做不出为外族打江山的事,待我过去看看她,叫她消消气,这几天多准备些珍玩器具,时兴布料,我只盼她过得好。”
正说着,外间来报,说是公主来了。
每逢叶朔出征,董老夫人就在洛都长住,那时董家人也经常去投奔老夫人,年轻的子侄想求官,适龄的姑娘要嫁洛都的世族,这些全是老夫人一手安排,所以认得萧玲珑的董家人是真不少。
萧玲珑拧眉进门,一路上遇到的董家人她一个都没理睬,到了老夫人跟前,顿时眼眶一红,哭道:“外祖母,玲珑好不容易逃了婚事,又在郑北山那里受了好多委屈,差点就见不到外祖母了……”
她诉了很多苦,起初只有三分真心,越说越难受,忍不住落下泪来,忽觉风向不对,随后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老夫人打完,苍老的手颤抖起来,对上外孙女惊愕含泪的眼眸,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事不是你做下便罢,逃婚也罢,可你竟是给外族送了个大元帅啊!
第 49 章 啸聚起辽东三万青壮修长城。...
第49章第49章
【啸聚起辽东三万青壮修长城。】
萧玲珑其实不知内情,不光她不知情,江骋也不知情。
严格来说,林一打辽东和江骋打克烈是同步进行的,林一赶路出发前往辽东时,正好是江骋带着萧玲珑离开玉门关前往雁门郡时。两个月的时间,这边辽东全线被下,那边克烈部到处被锤,混合双打,双线被下,怎么能说这不是一场拔都可汗的好福气。
等到辽东那边消息传开,杨裳已经动了收江骋为子的心思,是见他仍有别的想头,才下令封锁了消息,连护送的五百亲兵全都下了封口令,稳坐钓鱼台等他去碰一鼻子灰,年轻人的傲气需要压一压。
萧玲珑从董家跑了出来,她并不肯听外祖母的解释,那冒牌货打下辽东和她有什么关系?怪她?怪她不肯去嫁苏赫老可汗吗?和亲公主的责任?谁把这份责任加在她身上的?为何她生下来就该担这责任而不是像皇父那样,随意地把责任推给旁人?皇父做得,她做不得?
她生来脾气不小,也傲,没有强赖在董家的意思,一口气跑出二三道门,见江骋时忽然有些情怯,沉默片刻,说了辽东的事。
江骋也陷入沉默,萧玲珑自小敏锐,没开口前已经怀疑江骋要抛弃她,等到说完,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那双黑沉眸子。她站得很直,是非常标准的贵女姿态,眉长有锋,如今世族以清秀细淡下垂眉为美,她确实是那种很少见的不修饰上扬眉形的美人。
良久,江骋打开车驾门,不是那种一贯的很恭谨温柔的语气,而是沉肃的,很接近他真实性格的低沉音色:“跟我走。
追出门口的董老夫人停下了步伐,身后董家人闹哄哄的,这才送走使者,就来了这么一出,董家祸事到矣!老夫人看着萧玲珑毫不犹豫跳上车驾,看着江骋驾马,看着车驾远去,没有再追。
五十年前,这道门楣下,也曾有青年牵马,奚落声中,带少女归家。
反正不管是真外祖母还是假便宜爹,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林一是绝对不会吐的,她现在多了一个习惯,每隔几天就飞去辽东看看,起一个巡逻的作用。
辽东的气候比雪域好一些,虽然也在雪期,但气**差有个十度上下。林一怀疑这里的雪域是什么磁场问题,明明和辽东只是隔着一条大辽河,只要一渡河,气温立马不同,也是很奇怪嘎。
今年辽东人的日子过得是真不错,家家户户有余粮,本来就闲散的人员更有时间来听徐三吹牛逼了。还不光是原先那十几个同村兄弟,而是周边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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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因为徐三的记性特别好,他追着听了林一十几场演讲,能记个七七八八。这本事很绝,尤其村里**多只听过一两场,而且除了当时那个热烈氛围和格外有含义的话,大伙很难记得清楚那么多。
徐三最初只是提醒了几个争吵演讲内容的老人,然后老人就在外头宣传他过耳不忘,到后来整个村子有事没事就请徐三来讲几句,讲着讲着,徐三隐隐有了一种里长的威严!
后来连里长都不敢和徐三争辩话了,因为只要徐三开口,村里人就说他说得对。
这会儿徐三的光棍家里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徐三又复述了一遍林一的鸟大王理论,大家听得意犹未尽,等讲完就开始自由讨论。
“要说公主是真会心疼人!地里的庄稼归咱庄稼人,这话说得,多有道理!
“那起子脏心烂肺的世族老爷可不觉得,公主给他们头砍下来,这还有人说公主残忍?残忍他妈妈个球!
“诸位,诸位!我来说一句啊!是县里头有人在传的,说皇帝爷爷准备收回辽东了,咱公主娘娘不让,要是叫皇帝爷爷拿回去了,明年地里又要开始交三三税……唉。
“莫慌啊!公主娘娘说过的,谁都不能和她抢,皇帝老子也一样!瞅瞅、瞅瞅这话说得,哎徐三,公主娘娘说过这话吧?
徐三仿林一的习惯,在院子里砌了个土堆高台,这会儿蹲高台上抠脚呢,听了这话立刻站起身,先嘎了一声,底下人顿时叫好!
还有老人称赞他:“徐三小子这声嘎是真不错,有公主娘娘的几分神韵,洪亮悠长!好!
嘎嘎几声静场,徐三很慎重地对底下百十号村民说道:“公主娘娘护着咱们,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要是皇帝老子派兵来呢?公主娘娘能跟她爹打仗?所以我思来想去,认为咱们有必要召集大伙齐心协力做一件大事!
众人眼巴巴看着他,其实不是有多拥戴公主,而是村人们能拥有的东西太少,本能会拥护给他们更多的人。现如今家家户户的穷人,哪个没有多分几亩地?要是皇帝老子收回辽东,那些肥沃上田还能在他们平头黔首手里存住?没有人想回到之前暗无天日的日子里。
徐三很懂这个,他这辈子从父母手里就传下十二亩中田,一个人吃饱都不足,但他这回多分了十亩上田,是里长家大儿的地,他要是不把公主娘娘挂嘴边,里长估计弄死他的心思都有。
徐三说出了自己思虑很久的计划:“我认为,我们应该自发徭役!在和魏朝接壤的地方,修一道保护我们的长城,防止魏朝那边派兵打过来!
村人们全都呆住了,长城嘎?那不是用来、用来防卫雪域骑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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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在我们和魏朝接壤的地方修长城……
啊?啊?!
但是短暂的迷茫过后,大家都燃起了希望,修长城,保家园!防止魏朝打过来!要是真打过来,那就打走他们!
半个月的时间,徐三啸聚起辽东三万青壮开始修筑长城,要不是天太冷雪太大,还能聚起更多人。
大家背着干粮自行从村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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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聚在边境修长城,其实这种徭役世世代代都有,徐三的老子就是因为修长城死掉的。
那时朝廷或者世族会派遣军队部曲做监工,但鞭子棍子一起上都没法让役夫干快一些,这会儿大家却干得热火朝天。农民是最勤快的,皇权世族眼里的懒骨头,不过是一种无言的抗争而已。
辽东有辽泽天险,长城从和魏朝辽西郡接壤的地方开始修,沿着山脉只需要修筑一小段路,但这举动仍然惊人。辽西郡世族不知道这帮辽东贱民发什么癫,连辽西平民都弄不懂,为啥每天都有辽东人跑来挖他们的土石去砌砖,还总是以一副防备的态度看着他们,到底谁是沦陷地啊!
林一以鸟形蹲在山脉高处往下望,鸟头歪着,有些不解,不明白就这几米高的土城墙是修来干什么的。
但是成熟的大鸟要学会包容自己人的奇怪习性。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大袋杂七杂八的种子,有一大半是孜然,她用金块去远东之国买来的,还有些奇形怪状的种子是人家附送的。然后她又飞了一大段路,弄了一些据说是可以在冬季下种的根茎类植物,准备自己种种看好不好吃。
当然了,也不知道雪域能不能种的起来,她现在基本上只在雪域看到一些耐寒的草和小型灌木,没见过雪域人种地,要是不能,那就在辽东种。
飞了一大圈后,林一只是在辽东郡这边顺带巡视,然后就拍拍翅膀往回走了。
种子先拿给王澈辨认,王澈是个非常好用的知识库,林一通常把他当ai系统用。不过ai系统也有死机的时候,王澈举着一个黄皮椭圆根茎,皱眉思索良久,林一有点跃跃欲试,想给他脑门来一下,看看能不能打灵光些。
最后,王澈在林一动手之前,拧眉说道:“这应该是地豆,我只在一个远洋异人口中听闻过,他曾说地豆可在极寒之地生长,随便种种就能亩产八石,族中引为笑谈。但我和此人对谈之后,发觉他言谈之中没有多少漏洞,他所属之小国人皆以地豆为食,仅一年虫害大量减产,国中便饿死无数,说明此物不耐虫害的同时,应该确实十分丰产。”
林一主持过分粮工作,知道辽东的土地很肥沃,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种植的粟麦等粮食亩产一般在三石左右,这个地豆这样厉害?
王澈慎重地说道:“可敦手中有多少地豆?此物可在雪域试种,辽东少量分种,不可大批量占用主粮田亩,不过,如果能在雪域种植成功……”
雪域茫茫,荒寒之地,原本地表上除了草就是草,就算地豆只有粟麦的产量也极赚的!这种地豆甚至都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只要种下就可得到温饱,再也不需要受到魏朝的粮食制约了!
林一啃了一口生地豆,口感脆生,吃起来不怎么样,但淀粉含量很大,林一准备等会儿放火上烤烤,撒点孜然吃吃。面对王澈的问题,林一很大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大鸟快递,要多少有多少,来回运费几只羊。
第 50 章 韩公自言,曾历大败。...
第50章第50章
【韩公自言,曾历大败。】
不、牛有点吹大了。
理论上来说,林一可以负重自身体重的五倍,但最多拖行而不能飞行,她的最大飞行载重就实际得多,自身体重的1.2倍左右,长途飞行很耗体力,也不是几只羊的事情了,大约需要几头牛。
至于地豆需要在稍微温暖的环境下播种,这个林一倒没有放在心上,现在雪域冻土肯定是无法播种,但是如果在帐子里播种呢?苏赫部的议事大帐足够大而且温暖,家家户户的帐子里也会烧牛粪取暖,在帐子里播种是完全可以的。
总之林一飞了两趟,带了六七百斤的地豆回来,然后王澈坐在轮椅上指挥人下种,他是那种愿意把话说一百句,都不肯动一下手指头的人。
“那个远洋异人说,地豆可以切块下种,但俺们头回弄,保险些不切,防止霉坏。地豆的种质不同,也知不道可敦弄的是啥种,反正早熟的俩仨月,晚熟的小半年,都没关系的,能种出来就行。”
“还有下肥啊,头回弄,先试试人粪、羊粪和牛粪,再烧些草木灰。俺们把肥料杂拌腐熟,分门别类,这样种出来看看哪个肥适合。”
“腐熟不懂?你以为魏人种地施肥是直接拉地里啊?行行行,俺再说一遍……”
苏赫部的议事大帐是纯黑色牛毛毡帐,长宽二十米,高六米,穹顶圆盖,原本地上铺着狼皮毯,现在全给掀开,把土翻了一遍。帐外不远专门弄了个拌肥料的地方,那个气味……苏赫阿那是真的无奈,不过弄就弄吧,好歹学了魏人田亩,留出了几条田垄可走。
剩的一些地豆种子,林一分给了亲卫种植,没有大规模铺展开,她一个鸟除非每天啥事不干就来回飞,这也很难供应上啊!
苏赫阿那没有问林一是怎么弄来的,只是询问了产地在哪,有无商队可行,然后就得到了一些笼统的“比远东更远”“漂洋过海”“当地不许地豆种子外流”“商人不去”的话。
至于不许地豆外流,林一自己是怎么弄到的嘛,不要问,不要问!问就是鸟人传统技术活。
为了这事,林一把识字的人都从人口普查工作里放出来了,她现在确实觉得,识字的人脑瓜子是灵光,往往吩咐他们不用第二遍,不识字的牧民年纪大的大多比年纪轻的更钝,会说雪域语和魏语两种话的又比年轻人机灵。
要管理一个大部落,真的是有些难。
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人才呢?靠偷靠抢指定是不成,那就再筛筛?
时隔数月,军演再度开启!这次可比之前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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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是纯打雪仗林一规定倒地为死倒在雪地里的人是很明显的全身都会沾雪。
不过这个确实不大好控制总会有人偷偷摸摸拍干净身上的雪再次参战而且一旦有人在雪里倒地连队友都会控制不住地上去埋雪!只能算是一种在雪期锻炼青壮体力的游戏。
在玩过几次后林一挑选了些健壮的妇人参与雪战年龄从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大多偏肥胖雪域部落里过得不好的女人通常很少有吃肉的机会长得干瘦。而这样圆润的妇人通常是牧民帐子里的一把手
叶利诃的妻子格桑就在其中她黑红圆脸满面风霜手掌粗壮厚实腰身很宽是干惯了活的健壮妇人模样。
苏赫部落几乎没有“人上人”的存在常备骑兵也不是完全脱产平时每隔八日一场大型操练两日一次体能锻炼除此之外骑兵们也要干家里的活计。像苏赫忽律养的那些“谋士”几乎都是苏赫部落少有的懒东西那也是会干些轻省活的。
作为整个部落唯二万骑长的妻子格桑还是苏赫部落的大医——这在其他部落通常有个更威风的名字萨满。
是的雪域部落的萨满没有那么神秘平时不搞祭祀的时候主要是给人看看病给牲畜看看病兼职人畜接生。不过有的大萨满威望较高给母畜接生这种事不会亲自去而是会收几名萨满弟子由弟子去干活大萨满诶!能请动他们的最少也是个母牛难产!
格桑没有萨满的名头但威望很高她组织健妇们形成一个小型军阵这是林一教过的叶利诃叶利诃回家又和她说起过的。
这会儿叶利诃也在他在敌军队伍里身边有三百亲卫护持格桑一眼就看到了丈夫然后发起了毫无预兆的进攻!
这支健妇军人数在千人上下均为已婚妇人没有少女的美貌姿容也没引起骑兵们的反对或狎戏想法苏赫骑兵们反而感觉有些发怵:这里头可是有自家的老娘、姨娘、丈母娘最少也是个阿姐啊……
叶利诃也很绝望啊!他最开始没当一回事直到妻子的铁掌呼上面门腿弯一痛啪嗒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看到了自己亲兵避让的大脚丫子。
翻身起来坐在雪地里已经被判决为死亡的叶利诃怒声呵斥:“怎么回事?敌军冲上来了不仅不阻挡还让开了路?”
亲兵们脸色讪讪谁会在看到格桑大娘冲过来的时候去挡她啊格桑大娘一般在部落里行色匆匆乃至拖着胖乎乎的身体在跑动那都是谁家妇人要生孩子了大家本能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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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路的啊。
格桑常年有一道眉心竖纹的脸上舒展出笑容来,对亲兵们哑声说:“行了,下次护着他些。”
叶利诃还是不高兴,虎着脸坐在地上,这不是头一回了,他每次军演都死得贼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可敦第一次演习的时候先杀的他,导致他只要在场上,总会有人想着第一个杀他,他人都麻了。
其实这会儿还有些想妻子来把他扶起来,安慰安慰几句的。
但格桑夺了他的铲雪长勺就继续去打仗了,叶利诃坐在雪地里,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也不知是为什么,总觉得这背影好宽阔好有安全感,比她温柔扶起自己更叫他舒心。
然后另外一个万骑长克托也被格桑斩于勺下。
叶利诃高兴地一下子就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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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了,大声嚷嚷起来,“格桑!是我的格桑!克托你也**哈!”
克托臭着脸和叶利诃坐在一块儿,这趟林一可没有下场,在远处铁勒高车上观战呢。今天是很难得的两个万骑长编在同一军,健妇军在第二军中,指挥的是苏赫忽律……啊对对对确实是他,这一战打得如同狼吞虎扑,精彩异常。
林一都有些奇怪了,然后看到韩小六呱呱呱和苏赫忽律讲了一大通,苏赫忽律又呱呱呱开始指挥,她立刻明白了,哦,找了新谋士。
这事发生在林一出门打仗期间,苏赫忽律本来就经常在部落里发掘人才,虽然发掘的人才大多没什么用吧,但人才和人才之间是有联系的,一个大才可以带来更多的大才!
韩小六的邻居,苏赫忽律的谋士之一,就向苏赫忽律举荐了他,韩小六起初挺积极的,后来发现苏赫忽律……嗯,根本给不了什么。
“谋士”们聚在苏赫忽律身边,大多是图跟着他出门打猎混混日子,反正挺容易的,哄着王子说话呗。
谋士们大多出身比较富庶的牧民家庭,是家中的老二老三等不起眼的位置,偷懒需要找个借口之类。但韩小六不是啊,他忙于干活,要攒些家底,一来给老母看病,二来他不做活心里不安定。
跟着苏赫忽律,那真是成了苏赫部闲散人员,每天胡混吧唧不知道在干啥,偏偏这二王子还感觉自己是在做大事。
韩小六最近已经很敷衍苏赫忽律了,今天被带出来本想找个机会说清楚,他是有工作要忙的人,不能总陪王子过家家,却没想到苏赫忽律是真有正事,他今天负责雪仗指挥!
韩小六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雪仗不怎么严肃,但韩小六奋力展现自己,各种调度指挥几乎是在炫技,他最早注意到健妇军的强势,于是立马应用上了,先锤死叶利诃,再干下克托,从势均力敌打到一面倒。就在韩小六准备再努努力歼灭对面的时候,骑兵们玩开了,玩疯了,嘎嘎大笑着混战在一处,只要有人倒地,不分南北军冲上去就是一顿埋雪!
苏赫忽律也傻眼了,几次高呼想要整军,都没能呼喝成功,反而身边几个“谋士”蠢蠢欲动,最终按捺不住,齐心协力给王子殿下按进了雪地里。
王子殿下在雪里奋力扑腾,挣扎爬动,都没能翻身,反而吃了一大口雪。
韩小六慌了,想要保护苏赫忽律,也被一起按在地上吃雪,在谋士们嘎嘎大笑声中,他忍不住吐出一口散雪,满眼雪花模糊。
哗变!阵前哗变,谋害将主!
臣功败垂成,实无颜再苟活……韩小六喘息着倒在地上,奋力抓了一把雪,又无力地松开手,眼前浮现出一生过往:出身寒微,滞留雪域,扶王上位,死于乱军,臣随王去。
*
韩公自言,曾历大败,其后性情大变,如生死一场。然阅其过往,公一生百战无伤,未有败绩。或疑此非战事之败,另有缘故也。曾有史言:韩公微时,受辱于恶霸。不知是否为之也。
——《勾史》
第 51 章 造凤。
第51章第51章
【造凤。】
扎哈额真是个很严肃的老人,他年纪大了也不能参加雪仗,和林一一块儿待在铁勒高车上观战,他笑的频率太高,以致于林一很纳闷,疑心这雪仗到底有什么好笑呢?
老人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克烈部待了大半辈子,每年克烈部的冬季都会送走一些人,他年轻那会儿性格冷酷,认为那些被放弃的老人各有各的该死理由。比如子嗣不愿供养的老人,大多以前对待妻子儿女的态度很差,有了得了疾病,是要防止臭在帐子里,有的脑子提前被狼神带走,活在世上像一具躯壳……总是有很多很多理由的。
直到他自己逐渐年老,直到最像他,也是最不会放弃他的长子战死,他开始沉默,一直沉默到被抛弃荒原的那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熟悉的克烈部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了,很多中小部落加入,他的长辈们一个个消失,他的同伴因为年老渐渐失权。一个部落绝大多数人口都是幼童和青壮,一眼看着就知十分强盛,但也越来越没有他的位置,他曾是叶护,常年带着几万部民求存的第二首领,但没有人记得他的功劳,只觉得他老迈了,该离开了。
苏赫部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一个家庭里有老人,有青壮,有孩子,扎哈额真很少看到一个雪域部落能养出这么多欢笑的声音。
每天从帐子里睁开眼,就忍不住会笑,见到那些和他一起被抛弃的,现在脸上养出了些血色的同伴也会笑,看到平原上苏赫青壮打雪仗,想到苏赫部落的强盛,还是想要笑。
林一等底下开始混战了,就没兴趣再看下去了,坐在位置上脱了鞋开始查看自己的脚,最近走路不多,脚上没有蜕皮,只有脚指头缝隙里有些散碎老皮。
她一点点揪下来,随口说:“扎哈,我从辽东弄来了烧窑的人,最近也从铁勒那里铲了些黑石回来,他们要试着起窑烧砖了,要是能烧出来,我初步准备弄几个大通间,把年纪很大的老人和五岁以下的小孩弄里面去集中供暖。冬天很难熬的,你闲着也是闲着,到时候做个通间管理员。
扎哈额真愣了一下,“现在已经可以烧砖了?
林一点头:“风家兄弟说要起个龙窑,就是非常大规模的窑,现在主要是黑石不足,没法给整个部落盖屋子,但是先匀些铁勒部用来打铁的黑石没问题,等以后多弄些黑石,天气也暖和了,再慢慢修呗。
老人嗫嚅几下,还是没有开口询问“那为什么不先给可汗可敦造宫殿呢
风怡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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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期两兄弟本来以为苏赫部没有黑石,结果不光有,数目还不少,他们本来想开春了再动工,现在这个天气是真的很冷啊!辽东本来都已经算是苦寒之地了,结果雪域更冷!
但被抓来就是干活的,两人认了命,他们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能保住家族小辈就不错了,干吧干吧!
三十九的风怡和三十三岁的风期,扎起袖口,开始下场指挥建窑,林一分给他们两千多号青壮。
起窑是很快的,两人有充足的建窑经验,烧砖有些难度,因为要考虑砂土和河泥的配比,现在河边完全是冻土,得到窑里烤湿软,但是两人分工合作,各自带着人手试验,没搞几天就烧出了标准的砂土砖。
砂土砖确实质量不如魏朝的青红砖,但雪域这个土质摆在这里,能烧出一巴掌拍不断的砖就已经足够了,通常魏人建房还要用到木料为梁柱,但雪域这边少有,只能退而求其次使用了铁勒部灌浇的铁柱。搞这个也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期间龙窑不断出砖,堆到冒尖。
屋顶使用了帐篷毛毡堆叠的设计,这就有些像是穷苦魏人的稻草屋顶,也像是靠海渔民的海草房,即四面砌墙,用晒干的稻草或者海草堆叠成轻便屋顶,这样只需要用到很少的梁柱。
大通间的建造成本着实不低,最后用河泥糊墙,屋里砌了辽东人常用的火炕,点火烧制,烘烤好火炕的同时也让泥墙面干硬。等火炕完工,当日一场暴雪,林一带着扎哈额真挨家挨户上门收老人小孩,千把号人全都塞进大通间里。
老**多带着小孩睡火炕,林一自己也试了试,很是满意,不过她对供暖没什么兴趣,留下扎哈额真就大步大步往外走去。
大通间是集中建屋,就在军帐附近的一块平地上,原来是放置闲置军械的群帐,现在拆掉,军械换地方摆放,原来的帐子被拆开用作屋顶。每天屋里都是老人逗小孩的笑声,小孩火力壮,甚至会出门跑跳,学着大人的样子打雪仗,然后被老人急急忙忙揪着耳朵往屋里拽。一片欢声笑语,气氛完全不像是在雪域最严酷的雪期。
扎哈额真管着这些人,事情很琐碎,但他挺乐呵。当初和他一起被克烈部抛弃的同龄人,也大多住进了通间里,白天会有一些家属来送饭,然后找借口坐一坐火炕,到晚上还磨蹭不想走,每到这个时候扎哈额真就会沉着脸撵人。
几十年叶护攒下的威严,就用来干这个了哈。
黑石预算不够了,不然林一确实是想单独给自家男人盖个大屋的,铁勒部那边的已经积了一大堆梁柱,龙窑这里黑石不够烧,但每天都在挖土储存,这不是明晃晃地在提醒她:快点,快点去弄塔塔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尔部的黑石矿吗?
嘎,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像她这样的强壮大鸟是根本闲不下来的!
林一准备先去黑石矿那边看看,可能会待几天,她做战前准备和普通武将是很不一样的,她会把所有细节全都理清楚,战前双方实力,敌**力储备,地形地貌,各种预测统统来一遍,先谋后战,能骗就骗,绝不打硬仗。
这就是她常年被百鸟帝**事指挥养成的纯ai式军事思维,按照王澈学过的兵法理论,这叫兵事中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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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机先”“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庙算者胜”。
几乎所有的厉害兵法,都试图教会后来人不要莽不要莽,最忌讳的就是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胜就上去打,百战百胜的名将一定都是老阴比,为将者要比混官场还要会算计,一切的军事思维追求的极致,就是ai式思维。
林一临行前,大吃了苏赫阿那一顿,从睡帐翻炒到帐外,也就是亲卫都被撵走了,苏赫阿那这次是真的有些恼,他不能理解这种、这种非要去外面的想法,有半夜都没有理林一。
这种冷战气氛影响了养在帐子里的白猫,猫耳朵向后抿着,仔细观察床上的鸟人和她的人类,直到凌晨时,鸟人从后面抱住了人类,人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
啊,终于和好了。
白猫舔了舔爪子,跳上床尾蜷缩身子睡了起来。
林一给自己准备了一麻袋的牛肉干,她更喜欢吃羊,喜欢那种肥滋滋油乎乎的口感,但是长途飞行来回,还是牛肉干更加管饱。她背着麻袋准备出行时,路过王澈的帐子,王澈对尊贵的可敦这幅出门要饭的装扮见怪不怪,招手让她进帐子。
王澈的帐子里东西很少,一张床一个桌子两个草墩,草墩原来还只有一个,是最近林一经常来,发现王澈有地方坐她没有,自己拖来一个草墩墩。
两人在桌前对坐,王澈拿出一叠纸,有的是改版后的混血鸟图样,有的是更简洁的图腾设计,最后几叠纸上是一些字样。
“这是我为你的鸟图腾起的名字,大部分是生造字,也有些古神鸟名。”王澈把纸推给林一,揉了揉眉心。“其一鸑鷟,其二鳳鸟,其三鹓鶵,另有古称鲲鹏,鹏鸟,彩鸾等。”
林一很兴奋地拿过纸看,嘎嘎道:“鸑鷟、鳳鸟、鹓鶵,这些是你生造的?能简化一些吗?我不是很喜欢鹏什么的,而且是已经有的鸟的名字,我喜欢你生造的词,但是笔画太多了,这样不认识的字的人要怎么记住?”
王澈思索片刻,翻过写着鳳鸟的那张纸,在背面用炭笔写下一个简化字:凤。
林一歪头看着这个字,好久才问道:“这字……如何发音?”
王澈很随意地指了指鹏字,“和古神鸟发音近似些吧,这样能蹭点神鸟之韵,就发风字音,改个声调好了。”
林一一巴掌拍在纸上,整个鸟陷入极强烈的兴奋中,超大声地嘎嘎:“凤!凤!凤!”
她一头冲了出去,手里抓着纸,王澈收好剩余的纸张,其实不大理解造个鸟名而已,有什么可兴奋的呢?他收拾收拾,打了个哈欠,爬上床继续睡雪天的回笼觉了。
林一出了帐子,跑出苏赫部落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连毡衣都忘记脱,宽大的翅膀如同双刀出鞘,撕裂层衣。大鸟一飞冲天,五彩斑斓的黑羽翼在清晨阳光下笼罩上一层华彩。
今天开始,她是凤鸟,世上独一无二的凤鸟!再也不是只有编号的混血杂种鸟!嘎嘎!
第 52 章 那么可敦怎么会是个鸟呢?...
第52章第52章
【那么可敦怎么会是个鸟呢?】
林一是一个人出门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出去多久所以背了一个几乎等身高的**袋里面装满了牛肉干……是化鸟而飞之后又自己飞回来带上的。
麻袋里也有衣服,也是毡衣,林一很喜欢这个,她的皮看着细腻但实际上挺硬的,穿着毡衣不嫌扎,而且好穿好脱比那些脆弱丝绸耐用。
雪域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是依靠水源地生存的,靠着河流才能安置帐篷,放牧其实也不会走远。而人数过万的中等以上的部落则必然是长期定居在一片范围内的,例如汪古部它的位置在克烈和苏赫之间,距离魏朝边关较近是最适合商人部落的三线中间点。
顶级的三大部落就更有讲究了苏赫部占据最好的大河谷、仆固平原、自身处于双河之交界周边矿场资源丰富,盐湖养活附属兀鲁部铁矿交给附属铁勒族。苏赫本部占据的草场被称为黄金草场这地方在雪域历史上,可是一直由“左贤王”占据的。
雪域很早就有“三王制”,左右贤王类似现在的“叶护”,本质上是雪域人无法像魏人那样通过耕种使大片人口密集,一旦人口过多就需要分族而居内部也因此有派系之别。左贤王通常是大单于的继承人也通常是长子之类,成为左贤王是一个被考察的过程也是放权的开始。右贤王则大多是大单于的长辈与魏人的皇叔近似。
大单于也就是大王带领本部在圣湖周边活动左贤王在黄金草场分族而居右贤王的位置差不多就等于克烈本部的位置。即便三王制已经消失多年但如今的雪域三汗地盘仍然没怎么变动这就是地形原因了雪域贫瘠唯有这三处可以支撑数万人口。
林一从高空俯瞰一早发觉其实苏赫部的两条大河就是“圣湖”的支流沿岸养活数个中小部落偶有商队成行也都是走熟了路的很少出现大雪天瞎走的迷路人。
林一本来想飞过去的但这样的天气居然真给她发现了一行百余人左右的商队走的路线非常歪歪向荒原的那种。
她滑翔落下双爪稳稳落地就在这行商队不远处停下假装自己是一只正在理**的过路鸟把**袋往胸羽里掩了掩。虽然个头大得离谱但雪域嘛谁没见过几只大雕总有些个头异于常人的畸形鸟类
商队没有弓箭见林一没有伤人意图也不愿意招惹一只怪鸟自顾自埋锅造饭有的铲雪烧化有的从包裹里捡出散碎黑石点燃还有的把冻得梆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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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肉拿出来放进锅子里。
商队的气氛看起来很奇怪是真的很奇怪有二十多个一看就是魏人长相的青年男女眼神空洞坐在毛毡上被一个个提起来灌热水然后商队开始分粥。
领头的见有人去踹不肯吃喝的魏奴立刻恼怒起来呵斥:“这些都是上等的好物
踹人的嘀咕:“前天不还一起乐呵来着嘛……”
首领又怒嚷道:“乐呵的那个叫丫鬟丫头!娘的你这辈子也就个玩丫头的命!”
他气冲冲走过去抓起那个踹人的给被踹的青年公子赔罪咧嘴笑道:“姜公子恕罪恕罪!这趟远行塔塔尔部您受累这吃喝上虽然不如您从前但到了塔塔尔就好了。您可千万别害怕塔塔尔的右贤王喜爱儒学最爱收留你们这些魏家公子倘或公子得宠我这也算是行善事。”
那青年公子抿着苍白薄唇一声冷哼。
首领赔笑完端来热粥又劝了会儿见他还是不肯喝笑着说了声得罪然后两个人按住那位姜公子捏开他嘴巴直接往下硬灌。
林一大概看明白了这是贩奴队啊!苏赫阿那从来不让商队送奴隶他不要奴隶两个附属部族也没有但是雪域这地方吧奴隶制是一直都有的从远古时代就有。
像苏赫阿那他的母亲是白奴一种生活在比圣湖还要更北的地方的野人白而高大高鼻深目蓝眼睛塔塔尔部经常就会掳掠这些白奴自用和贩卖。苏赫阿那的父亲则是部落中的青壮勇士也是雪域贵族在和白奴生下子嗣后没有给予姓氏。
苏赫阿那从小到大一直只有阿那这个名字他不属于奴隶但也不属于贵族是普通的平民。他唯一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是一个父族长辈的遗孀大约也不能算是他得到而是被选中。那位遗孀按照辈分是他的叔母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不知为何在一群青壮年后辈里挑选中了他。
白奴还是比较少毕竟野人也是群居的想要弄到这些白野人往往要进行一些小规模战事雪域上流通最多的还是魏奴:原本就是要南下就食劫掠的顺带弄一些人口回来这是战利品之一。
首领还说道:“对待这些魏人态度一定要好!你们都听过雪域妖姬的传闻吧?不是传闻啊!祝氏贵女嫁了个魏朝边将的一回赶得比较寸被人掠到咱们这儿来了。那可是个狠角色只是跟了个小部落的王子没几天就把那个贩奴队上上下下杀得干干净净那叫一个狠!其实咱们贩奴的哪里有多大恶事她是贵女高价货那压根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都没有碰她嘛!”
有人嘿嘿直笑:“换了七个男人,每个男人都惨死在下一个男人手里的那个?这得有多漂亮啊,抓到这样的女人可保不准碰没碰!她现在跟谁了?”
首领这就不说了,虎着脸呵斥:“别找死,我是警告你们,不是叫你们想女人的,总之,别因为裆里那点事带累大伙。魏人,尤其是世族最记仇,最不好惹,而且现在那些大人物,就喜欢魏人,尤其是苏赫部那个和亲来的可敦,都弄上兵权了……”
他话扯到这里感觉不大对劲了,那停留在远处一直理**的大丑鸟,怎么好像走过来了?
不是好像,林一大步大步往前,扔掉麻袋,翅膀大张,嘎嘎大叫着扑杀过来,跳起来就给了首领一爪子,当场脑壳抓烂,安详离世。
贩奴队惊呆了,不过很快就有人高叫道:“别慌别慌,鸟很少主动攻击人,鸟很容易惊,快拿刀出来,大家围起来防……”
话音未落,林一给了他一翅膀,这一翅膀的力道毫不夸张,连硬壳虫族都能死得烂烂的,场面顿时就别提了。
人的智慧是很强大的,人是非常聪明的……在**三四个人之后,别说贩奴队一哄而散,就是那些脸色苍白看着就虚弱的魏家青年男女都开跑了,剩下几个坐着没有动。
林一在雪地里蹭干净血迹,很有耐心地把逃跑的魏人往回撵,撵不了的就直接上爪子抓回去,跑啥跑,本来路线就走歪了,再跑就跑到荒原去了。
一行二十几个青年男女被林一用翅膀拢在毡垫上瑟瑟发抖。
林一其实一直挺避着人的,她不笨,知道一个人有鸟形,在这个半原始社会是很异常的事情,而且最主要的是,她的鸟身比较丑……啊对,确实主因是这个。
但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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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不是已经弄了个古之神鸟的设定出来了嘛,看着图上美轮美奂的凤鸟,林一很难不生出一种觉得P图里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的膨胀心态啊。
主要的原因已经不存在的情况下,林一拍打了几下翅膀,先嘎嘎两声,这是她的习惯,然后口吐人言:“俺乃神鸟,不是鲲鹏啊,但是发音比较像,这个字形是这样的……”
她一爪从胸羽里掏出一张竹纸给这些魏人传阅,用翅尖指指点点,让他们看反面的凤字,然后说道:“恁都不要怕!俺是有人形的,俺马上变!”
变是一种比较好听的说法,实际上这属于咔咔一顿变形,两米八巨鸟忽然扁扁,然后鸟身往里收,人皮肤往外翻,脑袋刚翻出来的时候还duang了几下。这个过程看起来太狰狞非人,当场吓晕了一个身体比较虚的小姑娘。
平心而论,林一的人身挺好看,虽然没有非常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符合魏人对女性的审美,清瘦娇美婉约这些普遍审美是一个都不沾,就是还算斯文那种肌肉。
流水线产品,混基产物,能随机到一张还不错的脸就撞运了,不可能一个战士很瘦很瘦,或者玲珑有致。她的优点在于肌肤雪白,身板修长减轻了压迫感,还有一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大长腿!
可是没几个人欣赏她,没吓晕的人呆滞住,怀疑自己已经死在路上了,魂灵已经陷入混乱了,先前那姜公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反手就把自己身上的脏披风往林一身上盖。
林一不要,她去把毡衣拿出来套上了,然后折返,很友善说道:“这儿快到塔塔尔部落了,但你们走得有点歪,俺有事忙,先准备把你们带到苏赫部落,要是有想回家的,可以等天气好点,俺统一送你们回。”
魏人们面面相觑,又是那姜公子主动开口道:“我等是魏朝罪人,被边关守将转手贩卖,回去也无生路,恐怕是再经手一次……在下姜命,字造化,辽西姜氏之支脉。我等素闻苏赫大汗乃温厚长者,愿意去苏赫部落做事,不知神鸟大人是苏赫部的……”
话音微微停顿,是一种世族式的礼节问询方式,说实话,面对一只人身大鸟,能这样有条理地说话,已经非常冷静。
林一翅膀一挥,意气风发:“可敦!”
可敦,雪域语中,女主人之意,可汗是男主人,本身并无从属关系,在雪域还是母系族群之时,一个大部落之主是被称为大可敦的,和现在的大汗一个意思。总之林一很喜欢可敦这个称呼,比公主好听。
姜命躬身行礼,救命大恩无法轻易言谢,是要记在心里一辈子的,是要用行动报答的,就像此时面对恩人,他虽然脑子里冒出诸多念头,但体贴地一句话都没问。
就是说啊,咋个回事呢?萧氏皇族嫁了公主和亲没错吧?公主也就是可敦没错吧?那么可敦怎么会是个鸟呢?
林一让众人去分配商队的大车,身体虚弱的坐最好的车,还健壮的骑马随行,一些有用的货物挑拣出来,最后跳上马车。
善良大鸟最好命,又捡了一窝人才,嘎嘎!
*
姜命,字造化,辽西姜氏之支脉。父坐罪株连,流落雪域,遂得造化。其人谨慎多谋略,最善治,乃王佐之才。帝每下一地则令姜公至,抚民如父,治国如烹鱼,翻手可得也。
——《史记.衍国公列传》
第 53 章 俺也想干,带俺一个。...
第53章第53章
【俺也想干,带俺一个。】
这大雪天路难行,商队是拉了大车的,不是铁勒高车那种满车是铁皮铁钉,铁勒高车通常看着粗陋实际上很结实牢固,商队的大车则是纯木头制的大车,以榫卯为主要结构,极少极少用到铁,这其实是典型的魏制车。
拉车的主要是驴骡,只有首领和三两个小头目有马,驴骡到底是便宜些。
姜命为林一介绍道:“这贩奴的首领名叫吉真,常年游走在大魏边关和雪域,春夏贩粮,冬季贩奴,如今朝中局势不好,常有世族被罪连,驱出魏境后往往是在边境劳役,但若守将和雪域这里串谋,就能在我们抵达时掠人。”
他垂下眸子,哑着嗓子说:“年老的杀死,年轻人掠卖,这一路上还听了无数次、无数次……”
林一明白了,就是先前那吉真首领说的“若能得宠,我是做善事”之类的话,是要活人像羔羊那样被洗脑听话。
当然,这也就是顺带着的事,如果不是极有心机手段如祝若嫣,正常的雪域部落不会对贩奴队下手,你这趟**是痛快了,要考虑其他的贩奴队下次还敢不敢来了嘛。
林一让众人上车,晕倒的给放在窗户口的位置,虽然冷,但通风透气,几个青年出来牵驴骡驾车。
有两个青年胆子较大的,也凑到林一附近,有个少年试探着问:“神鸟大人,您的名字就叫凤鸟吗?我阅过诸多神话古本,知晓您说过的鲲鹏,但不知凤鸟,不知可否知晓您的故事呢?”
林一汗流浃背了,她跟王澈两个人起初是制图腾,后来是取鸟名,再后来她就膨胀地直接飞出来了,啥都没想啊!她绞尽脑汁,很费力地皱巴着脸,干巴巴地嘎了一声:“这个、是、是这样的,我们这种鸟**很凶,喜欢吃、吃……”
“我姜氏古籍有记载。”姜命忽然夺过话头,他声音沉稳地道:“凤乃古神鸟也,群鸟之王者,性高洁,能化人,见则天下安。从前只是听闻凤乃圣德之鸟,从未见过,我少读古籍,不会记错。”
林一大喜,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对对对!
那世族少年其实只是好奇一问,看这位神鸟大人磕磕巴巴的样子就已经不忍追问了,这可是救命恩鸟。不料这姜造化直接现编了一套,这下虽然我知道你知道我其实知道你在撒谎,但不得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林一飞出来是很快的,往苏赫部落走却花了两天时间,她已经挑选了最短的路走,把一行人送到了苏赫部落里,让庞半天去安置他们。其实也就是弄一些帐子,然后分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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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生活用具,这些都可以从她的库帐里出,毕竟她得了好多好多战利品,虽然已经分配出去八成了,但剩下的杂物还是堆了两个大帐。
路上为了一些人耽搁两天而已,林一没放在心上,拖了只熟羊就往外走,没走几步忽然看到一个病歪歪的青年从马车上一跃而起,冲到了坐轮椅被侍从推出来散步的王澈面前,惊呼道:“清仪,是你!你怎么成了这般?你这腿是怎么了?
林一认得那个病歪歪,是最开始跑得最快的魏朝世族公子,被救回来后一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整天趴在马车里很颓废。
魏朝和雪域有一个比较近的习惯,男子未婚多半刮胡洁面,婚后开始蓄须,但是这一行青年不管已婚未婚,大家都是长期没能刮胡子的,贩奴队通常会在快要抵达时才开始修饰奴隶外貌。可是在一群人里面,就这个病歪歪胡子长得比较好笑,是两条细长鲶鱼须的样子,虽然长得非常清俊,但莫名**子加了两撇猥琐劲儿,居然是王澈的旧识吗?
她挺为王澈高兴的,孤身一人在这异域他乡没有朋友一定很孤寂,能遇到昔日友人也是好事情。当然,最高兴的是这一行二十几个人,连丫鬟书童都认识字,这等于是铲了个人才窝回来啊!
这会儿也有好几个青年凑过去,问道:“崔兄,这位是?
崔殊极感慨地道:“这位就是瑕丘王氏子澈,昔年大长公主带着三百家奴,在学室下学途中拦过他的道,不解了绔带赠她不给走!整个学室的同窗都看着。唉,也是这事之后,清仪的美色就传出了名,你们不曾记得当年洛下月旦评,称其为月下公子,青阳……
一直歪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王澈突然暴起,掐住崔殊的脖子,俊脸扭曲,双手发力。
大嘴鲶鱼,给爷死!给爷死!
崔殊被反手按在轮椅上掐脖子,王澈站着掐他,为了使力甚至蹦着掐他,看起来腿脚可好了。林一感觉他们俩的关系也应该挺好的,毕竟她和林二也是互相掐鸟脖子的关系,这多亲近啊。
不打扰故友重逢,林一跟姜命叮嘱道:“俺是神鸟这事,暂时别讲,待会儿你们串一串话哈,俺有事忙,过两日俺回来自己讲,懂迈?
姜命慎重地道:“在下知道。
林一拍拍翅膀走了,她这趟不是去塔塔尔部,而是塔塔尔部最大的黑石矿场,她对雪域这块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闭着眼都不会飞错方向。
黑石矿场位于苏赫部偏西的位置,四面荒原,无法自然形成部落,每个月塔塔尔部的一处分支部落会送来少量食物。除此之外水源也很匮乏,需要专门一队奴工每天往返二十里运水,这样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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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下矿场没有余粮,即便看守的人手较少,矿奴数量多,也没人敢于反抗逃离。
一个大型矿场,矿奴人数五六千左右,基本上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仅有几十名**,是因为矿奴忙累,是些力气活,**的作用不在挖矿上。林一左右顾盼,鬼鬼祟祟,很顺手地偷了把小铲,然后毡衣的领子往上竖,低着头小步小步地混进了矿上。
这处大矿原本是露天的,地表上的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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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铲光之后就得下挖了,矿奴们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个挖黑石,挖得浑身黑乎乎臭烘烘……这个条件也就别提洗澡的,人喝水还得均分呢。
苏赫部常有“洗雪澡”,一般都是青壮勇士把干雪往身上搓,这不冷,越搓越热乎,洗得很舒服。当然林一都是比较批判这种行为的,她非常批判地看过不少回。
洗雪澡本身这事,林一也试过几回,人身不怎么得劲,最是鸟形往雪地里打滚,干雪从羽翼缝隙里带走羽粉灰尘等物,这样才舒坦。但是黑石矿上这些人没有敢洗雪澡的,这需要一个强壮的身板,不然光是赤着身子在雪地里就要受寒,受了寒还要大力劳作,这样就很可能一头栽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林一干活是真的勤勤恳恳,一大早上刚混进去时她的毡衣黄白色的,羊毛毡的,看着干干净净,等她干了有一个多时辰,就成了个标准挖黑石的矿奴模样。脸也乌黑手也乌黑,衣裳灰不溜秋,她一直铲黑石铲到矿洞里去,混到了一伙总是聚在一起的青年团伙边上。
这伙青年大多是些雪域混血模样,明显有些防备人,林一靠过去的时候,他们就还往矿洞里稍稍,林一又凑近,几人背都快贴矿了,为首的忍不住喝道:“小子,你要作甚?”
林一低嘎了一声,鸭子嗓沉沉的,“俺也想干,带俺一个,俺会**,贼快。”
一个早上虽然叮叮当当到处是铲黑石的声音,但林一耳朵多尖啊,早听见这一伙几十个人在小声密谋了。
大家都是黑乎乎人形,矿里更黑,从脸色也看不出啥,就少了表情沟通这个过程,为首那人想了想直接道:“你晓得我们的事了,我们肯定不能再放你一个待着,过几天我们行动的时候会带上你……”
林一打断道:“不行,待会儿就得行动,我听见督工和人商量,明天点名的时候当众点出你们来杀掉,俺是真不懂,为啥你们都要定个过几天,明后天呢?啥计划非得搁几天?”
这和料敌机先完全不一样啊!庙算指的是在没有行动前准备好一切,是敌方甚至都不知道要开战之前做足战备,可不是指反复密谋,定下计划然后一直不去实施,然后搁这谋来谋去的,直到情报泄露,这叫坐失良机!
林一感觉自己要是督工的话,知道这事的第一时间不就动手除掉威胁了吗?怎么啥事都爱拖?事已至此先吃晚饭?什么逻辑!
为首的人吓了一跳,林一按住他的肩膀,“木事木事,有啥好怕,恁这一个矿几千人,他督工手底下才多少?就两个百骑队嘛,怕啥,来,现在咱都往里走走,听听俺的计划。”
矿奴们被林一往矿洞里推。
等聊了一段时间,再出矿洞的时候,走路位置就完全不一样了,林一走在最中间,还有空想呢。现在她有名有姓有品种了,她可是神鸟,还缺个字啊!字为名之辅,也就是说字得和她的名挂钩,什么样的字才合适呢?
不如就林一,字老大吧!
真是响亮又霸道。
第 54 章 有胆子跟我出去抢,出去夺。...
第54章第54章
【有胆子跟我出去抢,出去夺。】
虽然是雪域,但就算是最严寒的雪期里也有晴雪的时候,早上下了会儿雪,到中午天朗气清。
这会儿是饭点,矿奴通常是一天两顿,林一领到一碗糊了吧唧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尝一口有些咸味道,碗底还有一点煤渣。
林一咕嘟两口喝完,再次拿起了偷来的小铲干活,大约是定下明天当众**立威的计划了,督工们是真没什么演技,一直有意无意注意着林一这边的动静。预备反抗的矿奴们就更没演技,自从听了林一的演讲后,时不时鬼鬼祟祟四下里打量,仿佛想从督工的脸上看出端倪。
林一决定不去管他们,视线落在远处地势稍平缓的帐区,帐子都是督工在住,矿奴们都有铺盖卷,里面塞干草絮状物,外层麻布或粗布,也有皮子的,但很少,大多数时候就挤在挖空的矿洞里入睡,最冷的时候每天都要抬出去几具夜里冻僵的尸体。不仅环境糟糕,督工平时**也是怎么残忍怎么来,不是一刀或者几刀**,尤其是在冰雪期,有个叫挂甲的花活。
大活人扒干净身上的衣服,赤条条捆在雪地里,往身上浇水,一层层冰冻成壳,谓之“挂甲
黑石矿上的总督工名叫木固儿,这种名字一般都是发音,也许有个什么雪域词语,但林一不计较这个,她学雪域语的第一天就知道很多词是部落限定,没有必要计较的。
木固儿新来矿上不到一年,和以往**只为维持矿上安定的总督工不同,他喜欢酷刑的,最喜欢欣赏矿奴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甚至嫌挂甲视觉效果不足,先在挂甲前上花刀,然后往伤口上浇滚开的水,再丢进雪地里挂甲,人在经受巨大痛楚后反而会因为低温而舒缓,但死期也至。
有的矿奴不仅自己在矿上做工,妻女还在帐区做**,那能玩的就更多了,种种惨事数不胜数。原先督工帐区是有整数一百个**的,打从木固儿接任总督工,到现在只剩下六十多个。
靠着这样的手段,矿里敢于反抗的人越来越少,尤其稍微上些年纪的——没有更上年纪的,矿奴做不到四十以上身体就垮掉了。总之稍微上些年纪的都是能混就混,最多偷偷想法子少干活,而不是串联起来搞反抗。
这夏秋季还好,找对了路线能跑掉,大雪天的连一碗糊糊都是要从很远的地方运来,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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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工吃光存粮,塔塔尔部都不用动兵,只消不再运粮来,他们就死个透透的了!
但年轻人是不可控的,因为年轻所以不计后果,就算是这样的情况下,也聚起了四五十人,甚至没几个有长远打算,就是准备先杀了人再说。
饭后,林一找到那伙矿奴,对为首的说:“现在你快步走出去,不要有任何东张西望的动作,也别有人跟着,就往帐区的方向走。
为首的矿奴叫忽查,一脸黑煤灰,眼睛黑白分明,他舔了一下嘴唇,有些紧张地说:“是去吸引注意力吗?然后我需要做什么?老大,我相信你,你是个有脑子的。
面对这种智商上的高级赞美,林一非常很严肃地摆摆手,“你去做就是了,现在人很散,我需要人齐一些再说。
忽查慎重地点点头,又听林一叮嘱道:“接下来你不要管发生任何事,记住不要把我说出来,也不要看我的方向,千万注意,等会儿就没有你的事了。
满脸乌黑的矿奴忽查相当信赖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步大步朝着帐区走去,矿场上矿奴遍布,到处是叮叮当当的铲子声,督工分散得比较开,最开始还真没人注意到忽查的动作。他离开黑石矿的区域,走到雪还厚实干净的帐区边缘时,忽然有两个督工冲出要去按他,忽查奋力挣扎,挥动小铲,硬生生拖着两个人又走了十来步。
然后被问询赶来的四五个督工逮住了,三下五除二捆起来,像头待宰的羊。
矿上的叮叮当当声忽然停了许多,有人去报告给帐区里的总督工木固儿。这会儿下午,气候稍微暖和些,木固儿的牛皮大帐里点着黑石取暖,他一左一右抱着两个**正喝酒呢,就有人进来报告,当即推搡开两个烤火烤得昏昏欲睡的**,有一个还差点摔进火里了,他也懒得理,提起马鞭往外走。
雪地里,黑乎乎的忽查被捆得结结实实,一脸呆滞,视线本能想要看向林一的方向又止住了,双眼圆瞪看向朝着他走来的木固儿,老大是不是在坑他?不不不,先不要想这些,答应好的事得做完。
木固儿这会儿没什么力气,酒喝得身体比较乏累,给了他两鞭子就打不动了,正要将鞭子交给其他督工打一会儿,忽然听见一声巨响的鸭子叫:“矿上的勇士们,木固儿已经被骗出来了,大家上啊!打死督工,去他的帐子里吃肉!嘎!
一开始其实没人应和,就连之前和忽查合谋的四五十个年轻人都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小铲,还是有些犹豫不定,但是话音落下之后,林一举起胳膊一边演讲一边奋力挥舞,立刻有两名督工砸地不起,木固儿吓得酒都醒了,高声喝道:“把那些人抓出来打死示众!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
他的本意是抓那些被标记的,和忽查一起密谋**的青年矿奴,但矿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事,眼看着督工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那声鸭子叫又响起来:“勇士们,打死他们!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先前被林一推进矿洞的那些矿奴们一下子如梦初醒,挥舞起了小铲,人是聚居动物,有从众心理,看到身边的人开始动手,也会下意识行动,这叫一呼百应。
当即有人扯着嗓子大叫:“一起上,打死他们!”
一个壮硕督工被好几个矿奴扑倒在黑石堆里,小铲本来不是什么适合打架的武器,但矿奴人多,一人几铲往脑壳上敲,没几下人就不动了。
木固儿丢下马鞭就往帐区跑,也有督工立刻反应过来:“快上马,快上马拿弓……”
雪域骑兵是非常厉害的,靠两条腿的人根本打不过骑在马上又有远程火力覆盖的骑兵,单骑兵在拉开距离的情况下弄死十个步兵寻常事,可是你又又又犯下致命的错误,人马分离了啊!
马棚在帐区边上,木固儿很注意马的保护,为了防止有矿奴打着偷马跑的主意,甚至马棚还上锁了,这会儿他一跑,还是带着钥匙跑的。他后头的督工们想牵马时才发现这点,气得几乎发疯,很快有跑得慢的被追赶来的矿奴扑倒,压进了一片黑石堆里。
林一腿快,但等她揪着不断挣扎的木固儿回来的时候,矿上几乎已经没有还站着的督工了,连挨了两鞭子的忽查也被他的兄弟们解开了捆绑,几人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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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满脸兴奋地在踹一个倒地督工的肚子和胯间。
此事混混战法之中早有记载,谓之围踹。
寒风凛冽,片刻之前还躺在毛褥子里烤火玩**的木固儿像**一样歪在地上,帐子里挤不下许多人,但这块平地选得很好,是避风的地形。平时一帮铲黑石铲到累死的矿奴们也是烤上火了,有的从督工们的帐子里抢出些肉干炒米等物,连靠火烤软和些都等不及,一把一把往嘴里塞。
有矿奴不去抢东西,急急忙忙去**的帐子里,找到自家的妻女,一家抱头痛哭。
还有稍微上些年纪的,愁得直往火堆里加黑石,看着群情热烈的氛围直叹气,还跟忽查说:“打**他们是痛快了,可不知往后怎么办呢!”
林一正指挥众人把存粮搬出来准备晚上饱食一顿的,听见这话,看到不少人脸上的愁容,反应过来。大部分人其实都没有参与她的计划,是被带动着动手的,而且没动手的人也很多,主要是怕。
塔塔尔部会不会报复是一点,矿上的粮食没有多少也是一点,最重要的是,大家来的时候几乎就记得一片茫茫的草地或者雪地了,连自己在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哪挖的矿都不知道,只晓得督工们说这里四面荒原,离开了就会被狼吃掉,饿**也走不出去。别说是魏人了,就是雪域人,一辈子没离开过部落范围的也一大把。
林一找了个黑石堆,踩了几下发现堆得很结实,满意地走到黑石堆上,大声嚷道:“大家别慌,别慌!先听听我的!”
她一脸黑煤灰,浑身是煤渣,看起来真不像外来人,倒像是在矿上待很久了,先前稀里糊涂听了她指挥的矿奴们都忍不住朝她看去。
“这里是塔塔尔部落最大的黑石矿,距离这里最近的是秃麻部,塔塔尔部的附属,是个万人左右的中等部落,向南走六天路程可以抵达苏赫部,并不是荒原!”
少有人能像她这样对地形熟悉,但还是有人嘀咕说:“晓得在哪,又有什么的……”
林一嘎嘎大笑,“难道你们都没有打过仗吗?我的意思是说,万人部落不可怕!万人部落可以打仗的青壮数目是多少,一户七口之家能供养几匹马?而且部民平时难道是聚在一起的吗?秃麻部没有常备骑兵,每隔十二日会组织青壮骑射演练一次,人口分散,而且我们又不是要去打秃麻部,而是抢牛羊马匹,抢来我们自己放牧,在这里组建一个部落!”
矿奴们都惊住了,林一大声演讲:“在这里的有快六千人,而且是六千青壮啊,为什么不能就地组建部落?我们挖这里的黑石矿贩卖,不再起早贪黑,而是为自己挣钱!现在每一块黑石的利润都是我们自己的,你们难道没有听过苏赫大汗的往事吗?这样好的大矿摆在这里,只想着跑吗?跑到哪里是个家?”
忽查感觉自己热血沸腾,林一把他拽上黑石堆,指着忽查的伤口,“我们现在只有两百匹马,一个月的时间,放开肚皮吃可能半个月都不到,大家吃饱些,有胆子的就跟我出去抢,出去夺,甚至这都不是抢啊,是拿回自己挖矿这么久的血汗钱!要塔塔尔部还了这份血汗钱才够!”
最后三个字忽然引起矿奴们的共鸣,人群开始躁动,忽查看了自己身上的两鞭子,眼泪一下子盈满眼眶。
老大说的对!还我血汗钱!
第 55 章 站在帐子前想当冰雕迈。...
第55章第55章
【站在帐子前想当冰雕迈。】
林一最开始真没有撺掇起义的想法。
她连干粮都只带了一麻袋的牛肉干,就是做好了几天内往返的打算,毕竟最开始的设想是打探好情况,然后等个好天气带苏赫骑兵过来接手,她一向觉得战争之前做足一切准备才是个“笨鸟先飞”的好指战员。
这不是一来就赶上了嘛,当然,她大可以潜伏着观察,再观察一场“挂甲”酷刑,等两天摸清矿上情况,可是她真憋不住啊!
做事需要事前规划,需要胜兵先胜,需要庙算一堆,需要……可是他要在我面前**诶!当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时候,就只能来一场狭路相逢勇者胜了。这种谁都没料到的狭路相逢,不光是勇者会获胜,先拔刀者,胜率翻倍!
林一做完演讲,让忽查的兄弟们——是真的兄弟们,他这一批聚在一起的矿奴,有三个忽查的亲兄弟,十几个他的堂兄弟,他们是同一个小部落被攻破后卖到矿上来的。她让忽查的兄弟们绑了木固儿和几个经常为木固儿干脏活的督工过来,用小铲对着木固儿的脸比比划划,对众人说道:“但凡雪域部落,建立起来的那天就需要祭祀天地,这儿没有萨满,我们也不需要萨满,但祭祀我们用人牲,只这一次用人牲!”
和木固儿有仇的不知多少,本就被带动了一腔血勇,许多人都躁动起来,但一时呼喊不出来,人的情绪过于激动时,嗓子是哑的,人是抖的。
林一对着木固儿就是一铲,矿上用的小铲并不锋利,但她力道大,当即深可见骨,鲜血和惨叫一起迸发。林一把小铲交到忽查手里,怒声喝道:“一人一下!”
忽查抄起铲子,用铲背当啷一声敲在木固儿的脑门上。
他的兄弟抢过铲子,也来了一下,林一欲言又止,她本来是想让大家挥铲子一人来一下做个形式的,怎么都开始传递她那把偷来的小铲了……
但是不妨碍气氛十分热烈。
因为传递小铲的缘故,并不是一哄而上来打,使得这场祭祀非常具有纪律性,而且用的小铲而不是刀具等,胆子小的敲一下就过,有仇有恨的来一下狠的。中途有几个**打得更凶,铲了一下还不够,当当当当照着木固儿的脑袋打,是周围人拉了一把才停。
等整个部落六千号人都来了一遍,木固儿和他的几个亲信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这大冷的天虽然到处是矿坑,但何必为他们再填土呢,林一铲了几把黑石撒在他们身上,众人一起动手,最后点火烧。
熊熊烈火之中,众人的眼睛盯在上头一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眨不眨,都没人吭声。
忽查胸口不停起伏,眼珠子泛红。他们这批新矿奴共四五百个,来自不同的小部落,有的是部落里大部分青壮跟着拔都可汗南下,期间被别的部落偷袭灭亡,男的拉到矿上卖成矿奴,女的抢回去生育,这就是雪域小部落的常见结局,女人每隔四五年换个丈夫也是很寻常的事。
也有的是中等部落出身,独身放牧时被贩奴队盯上了,抢去牛羊马匹,人也要卖掉。对于万人以上规模的大部落来说,只要不是一次性丢了十几个人,那么偶尔失踪一两个,除了亲戚好友是没有人会挂在心上的,甚至贩奴队有时候会在部落周边停留,正常做些生意来着。
部落之主大多数时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打了贩奴队,谁来你这儿再贩奴隶呢?只要大家互相给个面子,不要发生本部落的人卖回本部落里的乌龙事就行。偶有些脾气大的把人要回去,贩奴队也不吃亏,因为要人也有默认规则,那就是人是光秃地给,放牧牛羊的,被抢走的牛羊不会归还,身上有贵重物的也只给你留件蔽体衣裳。
大部落就没有了,倒不是说不敢,只不过这里是塔塔尔部的黑石矿,很少有他们自己部落的人被打发来下矿,除非是本部撵出来的奴隶。有时候贩奴队失手抓了苏赫或者克烈部的人,不敢就近卖,中小部落也不敢买,就会远远卖到塔塔尔部来,但是这种奴隶属于很少见的,一般不会落到黑石矿。
寒风中,忽查忽然小声地问:“老大,我们部落……叫什么名字啊?”
林一严肃的脸色忽然一僵,部落都成立了,怎么才提醒她还没取名?她这也不会啊!犹豫片刻,她大声地说:“以后我们是要靠着黑石矿过活的,就简单些,叫黑石部落吧!”
声音很大,但没什么底气。她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是个取名废的事实,早知道应该让王澈多取几个部落名让她也揣身上带着的。
但很快,六千号人发出欢呼呐喊声,谁还没有个部落呢?小部落的名字比这难听的多了去,现在落到做矿奴的地步了,居然一翻身站了起来,还有了一个部落名。雪域的小部落其实很少有这么强烈的归属感,但黑石部落不同,大家都是一个矿上的难兄难弟啊。
晚上,众人都放开肚皮吃了一顿饱的,平时三天的糊糊份量,今天吃的是干的,很少有的一顿饱食,使得许多心里其实发慌的人安定下来。
人就是这样的,不是所有人都有抗争的勇气,跟着其他人抗争之后也会有一种不确定的迷茫感,需要一遍一遍的安抚。
今夜风雪大,林一睡在木固儿的帐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挺干净的帐子闻起来总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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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臭气,她翻身坐了起来,也没睡着,就是靠着炉子看火,火是温暖的,烧灼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过了几日,黑石部落这边也走上了正轨,林一任命忽查为叶护,又挑了几个身板高大的算作临时骑队长,虽然整个部落只有二百匹马,但雪域的军官就是按骑队来算的,总之一个很粗糙的架子搭了起来,其他的林一得回去参考参考苏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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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那的先例。
啊对对对,只是因为要回去取建立部落的心得,压根不是因为孤身一人睡在臭帐子里,然后想男人了。
清晨时分,苏赫阿那早已起身。
他并不是个贪睡的人,从前总是起得很晚,那是因为夜里折腾了太多,林一一走,他马上就恢复了良好的作息,他的生活比三个儿子规律太多了。
清晨巡视黑帐,近期建的大通间里头住着部落里最年长和最年幼的老人小孩,需要重点看顾。过午如果没有事务,从黑帐出发前往大河谷巡视,沿途都是苏赫部核心聚居地,途中也许打打猎。到傍晚和夜晚还没睡的期间,他会看看书,是林一从辽东带回来的世族藏书。
不过这两天事务还是较多的,二十多个被解救回来的魏人,有十二个世族公子小姐,小半的丫鬟书童,雪域部落通常不了解魏人的等级划分,丫鬟书童这种高级仆役也被很简单划分为侍从行列。
贩奴队当然更愿意贩卖世族女眷,不论是未嫁少女还是已婚妇人,在雪域都很抢手,但是这种能出现在魏朝边关又被他们得到的,太少太少。边关虽然荒僻,但实权人物不少,像是王氏一族被贬雁门郡,劳役还没做几日,就有王氏贵女嫁了握持万军的守将杨裳,一族得以庇护,哪有落到你雪域贩奴商队手里的机会。
好在塔塔尔部有一位喜爱男色的右贤王,这一趟虽然只有四个世族女子,但剩下的男人仍旧值钱,然后……就被一窝铲走了嘛。
苏赫阿那妥善安置了这些人,又把身体虚弱受不得冻的几个安排到了大通间里,日夜都有火炕烧暖。青年男子大多身体不差,两人一帐,又让他们各自的丫鬟书童自行服侍,这在苏赫阿那看来已经安排得很好。
姜命也觉得现在日子已经很好了,他和崔殊一个帐子,来的第一天就能有热水擦身,刮须修眉,剪去额前散发,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场。崔殊明明也不曾婚配,但不知为何把那两撇鲶鱼似的胡子留了下来,每天眼睛一睁就去找他昔日的同窗好友王澈,非要把那位明月霞光似的青年气得从轮椅上站起来揍他,才心满意足。
这日清晨,姜命正捧着从苏赫大汗那儿借来的书籍阅读,忽然听见帐外有喧闹声传来,而且是由远及近,到处都是呼喊声,他其实不大听得懂雪域语,一般是王澈中午醒后会教他们些,但是他记得那个词汇。
可敦。
姜命连身上洗干净的披风都忘记拢起,几步跑到帐帘边,一把掀开,迎面是风雪,许多的雪域人也从帐子里跑了出来,对着几日不见的林一高呼可敦回来了。
林一嘴巴咧到耳后根,一路走一路挥手,点头示意,高声喊:“行嘞行嘞,恁都回帐子里去吧!雪下得忒大咧,恁想俺,俺也想恁,都回吧啊!”
到姜命的帐子前,林一还顺手推搡一下,把他推进去了,大步大步往黑帐那边去。
弱不禁风的男人,站在帐子前想当冰雕迈。
第 56 章 其实我就是这个样子的鸟。...
第56章第56章
【其实我就是这个样子的鸟。】
林一回来得赶巧,苏赫阿那正在大帐待客,客人也并不是旁人,而是她名义上的外祖母——叶朔老元帅的发妻,河间董氏的老祖宗董停花董老夫人。
自收到皇帝诏书,董老夫人为外孙女瞒下了替嫁的大罪过,明知这一趟得不到好结果,她最大的盼望反倒是死在路上,不管是死在去的路上,还是死在返程的路上,都可以不带累家族和玲珑。无奈的是她身子骨太硬朗,星夜兼程不曾懈怠,却还是好好地来到了雪域,冰天雪地里的苏赫部落。
苏赫阿那对这位老夫人很客气尊重,也一早听闻她是来做说客的,场面话说尽,又听得那位皇帝使者要见可敦本人,这位皇帝身边派出来的使者自然不可能没见过萧玲珑。
不待董老夫人劝止,外面到处是雪域人呼喊可敦归来的喧闹声,使者是个中年太监,一脸精明相,闻言笑道:“看来公主殿下回来了,奴是看着公主长大的,如今公主出嫁,再怎么样奴也应当瞧瞧殿下过得如何……”
话音还没落下,按照这位太监的预计,就算是可敦,也要有个通报入帐的流程走,却不料帐帘一掀,先伸进来一个脑袋,然后寒风扑面。一个灰扑扑的高大女子大步走了进来,一眼都没朝他们看,直接上了可汗大座,背对着他们,做了一个伸手要抱的姿势。
那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女儿家要夫君抱抱,而是很流氓的姿态,双手摊开脊背舒展,昂头挺胸带点得意,是个要人投怀的动作。
苏赫阿那失笑,压低声音,帐子比较大,和底下空地距离也远,他的声音传不到使团众人耳朵里。
“那位老妇人是叶老元帅的遗孀,董氏夫人,你的外祖母,那个使者是魏帝所派,与你是旧识。”简单几句说完后,苏赫阿那起身,没有做拥抱的姿势,而是将林一带进大座里。
林一没能得到一个久别重逢的抱抱,向后仰靠椅背,有些不满,她先准确地对着最老的董老夫人点了点头,“外祖母别来无恙,俺可想你!”
董老夫人打量着林一,微叹一口气。
不像玲珑,一点都不像,大约也正是因为不像,才能做下那样的大事吧。
董老夫人只是叹息,使者就是震惊了。他不是说假的,叶老元帅没死之前,玲珑公主哪怕丧了母,也是宫里顶受宠的小公主,她受宠到能揪皇父的胡子玩,宫里没一个公主比得上,皇后所出的嫡公主都妒她。皇帝身边的红人,哪个没有捧过这位公主殿下?哪怕近年来逐渐失势,可是人的模样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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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的!
怎么能从一个娇纵美貌的小公主,变成个要饭回来的黑脸大高个的啊?
林一鸟脸皮是很厚的,对着太监也点点头,问道:“俺爹叫你来,还是为辽东的事啊?那不成!俺的地俺带人打咧,咋个能空口白话就要回去?俺跟人家庄稼上的人都说好了,不会再叫人欺负他们咧!
她这话落在太监耳朵里,基本上只能听懂几个词,什么爹啊辽东啊庄稼……但是没等他开口询问,苏赫阿那用标准的魏语说道:“可敦说的是,辽东之地是我苏赫骑兵辛辛苦苦打下,是从克烈部手中夺来,上国一纸空文就想拿走,有些过了。何况可敦已经答应辽东子民从此免税,倘若交还辽东,可敦的承诺落空,岂不叫她颜面受损。
太监愣住,别说眼前是个假公主了,就是真公主的颜面能值一个郡吗?而他难道不是带着皇帝爷爷的颜面来的吗?皇爷都拉下脸讨要了!
林一这下直接不用魏语了,她也感觉魏语过于文绉绉的了,用流畅地像是学了一辈子的雪域话说:“苏赫阿那,苏赫阿那,你告诉他,辽东是我的地方,他想要可以的,派兵来打,我还没有试过守城战。
开什么玩笑,认这个爹纯是为了拿辽东那两个被魏军坚守的城,现在城已经到手,而且辽东人可喜欢鸟大王了,这公主身份要跟不要一个样,这爹要跟不要也是一个样。
苏赫阿那的翻译就委婉一些,但意思传达得很到位。
太监使者准备的话术其实也很到位,就是全方位针对萧玲珑的性格进行的设计,然后到了地方,人不是那位,本来就已经麻了一半,再对上林一的要地没有,要人不给的流氓态度,一时语塞。
他做了一下最后的试探,“殿下,昔年奴也曾照顾殿下不少,苏赫大汗怕是不知……
林一仰靠着可汗大座的椅背看他,其实没听明白这话里有什么含义,苏赫阿那沉声接话,“如何不知?我身侧的是苏赫部的可敦,不再是魏朝的玲珑公主。
使者也终于**心,这还哪有不懂的,人家心里门清,萧玲珑怕是半路上跑了,被个不知哪里弄的女流氓顶替!小公主啊!人怎么能闯下这样大的祸事!
林一还假惺惺地挽留了一下,“这几天雪大,待几天再走吧,我们新建了砖屋,还有火坑睡!
使者只差气死,也憋着一股恨不得路上累死这没用老太太的心思,出了帐子就宣布回程。
背后隐隐约约传来鸭子似的嘎嘎大笑声,转回帐子来,林一从大座上一跃而起,再次站在苏赫阿那面前,摆出那副流氓姿态要他投怀,“人走了,不要羞嘛,好几天没回来,不曾想我?
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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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无旁人,苏赫阿那无奈站起身,抱住林一的腰,轻声道:“想了。”
林一喜得嘎嘎叫,她拉着苏赫阿那往外走,边走边说:“今天,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
被拉着往外走,苏赫阿那顺便把帐子里的几处炉火扑灭,毕竟待客,烧的是黑石不是牛粪,一看就是个很节俭的大汗。
来到一处僻静空地上的时候,苏赫阿那连林一在这几天赤手空拳打下了塔塔尔部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想到她站在雪地里,直接往下褪毡衣。虽然那身沾了很多煤灰的毡衣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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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臭该脱,可是大冷的天幕天席地做、做这个?
苏赫阿那飞快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旁人,略微有些犹豫,他知道林一喜欢从睡帐往外走,喜欢玩刺激,他已经拒绝过多次,但好几日不见,她又这般热烈。年轻女子总会有些任性的地方,他这个年纪应该略微包容着些,虽然有些伤脸面,可是她要是很喜欢的话……
嗯,在外面只待一会儿好了,待久了会有人找过来,也会受寒。
正思索着这些,苏赫阿那走近林一几步,想说什么,就见林一满脸兴奋地朝他招招手,然后脑袋下陷,翻出一个鸟头,紧接着整个身子扭曲反转扭曲反转,从一个高大女子变成了两米八的巨大禽鸟。
苏赫阿那停步,林一的鸡喙开合,口吐人言:“这是我的本体,第一次看可能不怎么适应,看习惯了就习惯了,我自己也习惯好几年了……虽然挺想告诉你,我是什么神鸟之类,可是我想了很久,还是应该坦诚相待,其实我就是这个样子的鸟。”
她没什么重点地说了一堆话,什么飞舟星际宇宙流水线混基之类,苏赫阿那没怎么听懂,但听懂了林一的过去,像是那种部落的奴兵一样被使用着,但是很挣扎很努力地活下来了。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常人的那种惊慌畏惧,只是眉头紧紧地拧着。好半晌,不知苏赫阿那听到了哪里,眉心又松开,呼出了一口白气。
林一还在说:“我在辽东的时候,就一直很想飞回来看看你的,可是怕你害怕,这几天我想了很多遍,还是想要和你说。如果、如果你要是接受不了的话,也没有关系的,我在哪里都能活。”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明显有些含糊了,像是不大愿意说这话,苏赫阿那走上前,原本是想抚摸林一的羽翼,但一伸手就没入了她柔软蓬松的腹羽。
林一张开翅膀,很小心的抱住了他,苏赫阿那整个人被埋入林一胸腹蓬羽里,双翅合拢包围着他。
寒风凛冽的天气,被巨鸟的羽毛笼罩住,竟然一丝冷风都吹不进,迎面是鸟类自带的气味和热度,苏赫阿那直到抱实了林一的腹部,才确认这不是他昨晚做梦的内容,而是真实存在的。
从巨鸟的怀抱里脱身出来,苏赫阿那仰头看林一歪着的鸡头,沉默片刻,失笑道:“没关系,你能坦诚对我,是我之幸。其实雪域的传说里,雪域人是神女与狼交而生,几千年的神话了,狼神是所有部落的源头,把故事换成鸟神也很好,我不喜狼,我喜爱鸟。”
林一的鸟脸有些不明显的红,不明显主要是因为鸟脸皮过厚的缘故。
回到帐子里,苏赫阿那甚至都没点火取暖,他一直被林一挡着风雪,偶尔抱几下,在外头风雪漫天的环境下回到帐子里竟然不觉得冷。摸一摸,额头上还起了一层薄汗,这不是被吓的,而是鸟羽真就这么温暖。
林一已经是个人模样了,正在大座上翻来覆去,很兴奋的样子,苏赫阿那还是把火炉点起来了。
鸟的话不怕冷,但人身应该怕冷?不确定,第一次养,要好好养。
第 57 章 格桑,你想不想上万骑长。...
第57章第57章
【格桑你想不想上万骑长。】
林一来回两趟已经计划好了一条黑石部落前往苏赫部的最短路线,除此之外塔塔尔部的报复她不放在心上因为塔塔尔部很快就没有时间报复黑石部落了。
还是那句话,兵如水势,兵力是流动的,能多线作战还保持胜率的那是军神兵仙,不是普通将领,很显然林一是不是军神不确定,但塔塔尔部绝对没有神仙。
废话嘛,要是有这样级别的存在苏赫部落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待着呢,现在苏赫部落的地盘就是之前左贤王的领地。林一铺了个小地图当气氛组这是她开会时的习惯,她很认真地听着苏赫阿那的经验介绍。
苏赫阿那失笑他其实还有些定不下心神来但仔细想想总有些“原来如此”的平静心态,很多东西都有了解释但也有更多的东西令人心乱索性不去想这些琐碎,专心讲解。
“塔塔尔部如今还是内部三王分制,可汗阿勒坦穆尔,年纪比拔都可汗小十来岁,大概六十多岁为人很……沉得住气。”苏赫阿那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三十年前的那位左贤王阿勒坦赤那被我打退回圣湖后,没有了继位的机会他的兄弟阿勒坦穆尔因此成为新汗不过阿勒坦赤那在部落内部的追随者也有一些
这种三王制前头已经说过类比魏朝皇室可汗是皇帝左贤王是太子右贤王是实权皇叔虽然被打到龟缩圣湖但人家内部制度还是很严格。
将塔塔尔部三王的身份关系讲清楚后苏赫阿那用自己的视角来形容三人“穆尔汗在位时间几乎和我重叠他很少发动战事最大的优点是能够平衡内部矛盾。按照塔塔尔部旧制左贤王本该依靠外战来展现继任者的能力但这位霍都左贤王也和其父一样很少作战工于心计现在的塔塔尔部反倒是右贤王一部作战频繁但他……很怕我。”
林一比较理解对于苏赫阿那这种人生最大的坎儿这位左贤王大概是不敢再迈一下的就是那种打不过你我也不服气我不服气但是我也打不过你的状态。
为了让林一理解得更清晰一些避免用力过猛反伤自身苏赫阿那甚至舍弃了一贯的谦和作风再次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塔塔尔部这些年日薄西山最大的盐铁矿被我所得没有足够的地盘分部而居依靠圣湖无法养育更多人口。在我的预计中塔塔尔部的人口应该不会超出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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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少能养活的骑兵就更少并不能算是一个像样的对手。”
至于他自己为什么不攻呢?一来背后有克烈部虎视眈眈二来两个大部落作战必然造成大量死伤他原本是想再拖一拖拖到塔塔尔内部更为混乱比如权力交接之时那时自身损失会小很多死伤的青壮能少一些。
三方对峙的格局总有一个出路他若能吞并塔塔尔部就能背靠圣湖铺开大量人口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可以专心对付克烈部。反之一样只要有一方被吞三方格局必然要统一克烈部若能吞他塔塔尔自然也不保但人不是都具有头脑苏赫阿那也要提防的是塔塔尔和克烈联合在一起夹击他。雪域贫瘠资源争夺频繁能维持一个平衡实在不易。
林一不判断苏赫阿那做得对不对但她认为……拖延其实也不是全然无好处毕竟他不是等到自己了嘛!
除了塔塔尔部现在的情况苏赫阿那也给林一刚建起来的黑石部落提出了过来人的经验:新建的部落首要就是囤粮
“今天风雪大过两日会小一些我会让阿铎押送一批粮草过去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些兵器我们最近和魏朝交易了很多铁器铁勒部近来忙着打你需要的铲子只能用部落里去年换下的一批。不过就算是换下的也是因为新兵刃换代质量上没有问题。”
苏赫阿那很平稳地说完下一秒天旋地转人已经躺在了可汗大座上。
林一边吃边说:“这些是借款他们会还的用黑石来抵账。”
这软饭吃下去多是一件美事啊!可是林一能吃软饭黑石部落不可以啥身份啊和她吃一样的软饭?五六千的青壮就指望靠她男人养活迈?不可能!
傍晚的时候林一神清气爽在部落里遛弯。这会儿风雪小了很多不少人带着牲畜去喝水也有青壮不怕冷就站在自家帐子前洗雪澡把一身健壮的皮肉擦得通红林一驻足观看神情凝重。
当然她不是批判啊平时批判得比较多她现在是无欲无求的状态但是她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很严重的事。
打从前些日子飞出去挖煤**建部落她好像就没有洗过澡主要也是黑石部落的水源地远大家平时喝水都紧张更没一个人做出过试图洗澡的行为甚至都没人擦脸不然她不就想起来了嘛!她还想起来木固儿的帐子其实很干净没有什么臭气的来源那么为什么她睡在里面总觉得臭呢?
她就是这样一身臭气熏天地回来然后还腆个脸觉得自己魅力很大能吃上尤物的软饭了。
关键还真的吃了一大顿!
林一蹲在地上抱住脑袋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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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呐喊了几句,然后在苏赫部民们见怪不怪的目光下,若无其事,非常自然,站起身来继续溜达。
溜达是有目的地的,第一个是去探望韩小六,上次的指挥战她感觉韩小六很聪明机灵,想问问他愿不愿意从百骑长做起。第二个是去万骑长叶利诃的家里,当然不是找他啊,而是找他的妻子格桑大娘。
对于组建女军的计划,林一一直没有变,女军是非常有必要的,而不是单纯因为林一自己是个雌鸟,见不得女人闲置。男人做骑兵有个很大的问题:磨裆。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说荤话,也不仅仅是在苏赫部,骑兵的马上训练是不能频繁的,尤其是夏季,磨裆造成的副作用不止是腿内侧磨伤,最大的问题在于会压迫到那个外露的位置。
夏秋繁衍季的时候,林一就听说过的,尤其是那种老骑兵,就算还处于三四十岁身强体壮的年纪,被姑娘家邀请去宿夜,也基本上不会和年轻人相争,因为质量不高。
许多骑兵家庭是不如普通牧民家人口多的,一个常年做骑兵的丈夫,除非有多个妻子,不然很难有孩子。相比之下,女人骑马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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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会遭遇一些磨伤的问题,但重要的器官在体内,受到的伤害是轻一些的。
除此之外,林一很重视轻骑兵,重骑目前还只是个构想,需要等铁勒部那边的新式兵刃到位。而轻骑兵兼具远程火力灵活机动两方面的优势,这里的女性骨架普遍轻于男性,不仅可以减轻马的负重,因为目标小,被敌方箭矢覆盖时也会少受伤害。不要小看这点不同,作为天上飞的,林一再清楚不过了,小型鸟类具有大鸟无法比拟的灵活身段,优势明显。
减轻马的负重也是非常大的优势!总有人为了减轻负重无所不用其极,比如人马都不披甲,再比如人披甲马不披,再比如放弃较重的长兵器或者盾牌等,就是为了减轻哪怕一点点的负重,而女骑兵可是天生就少一部分负重啊。
韩小六这里,没什么意外的同意了,如果最开始的时候,他大约还要考虑考虑,但是他听说了辽东的事,没有劫掠没有**,甚至没有收税,公主给辽东人分了地,分了粮。打从公主回到雪域的那天起,他就削尖了脑袋想要加入了。在公主的带领下,这哪里是异族蛮兵,分明是王师天降,额,降错了点点位置而已。
林一很满意地拍了拍韩小六的肩膀,对这个机灵的很会用兵的小伙子,她非常满意,甚至打算很快给他机会,看他能不能把握住。
接下来是找格桑大娘,格桑不在家,叶利诃闲着,在帐子里一边喝奶茶一边闲得抠脚,见林一问,他说格桑出门给难产的母羊接生去了,牲畜的头胎往往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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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生,难产是常有的事,林一转身就走。
叶利诃还以为问格桑只是随口寒暄,疑惑地穿上鞋子追出几步:“可敦,可敦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哎,怎么走了啊?”
林一懒得搭理,大步大步往外走,她当然不是害怕进别人帐子被察觉到身上臭气,而是为了难产的母羊,对!她还没有见过母羊生产呢,倒是看过鸟下蛋,噗噗就生出来了。
找了没几个帐子,就看到格桑正在辅助母羊生产,大冷的天,手从衣襟里伸出来,半赤着伸手掏胎羊。血淋淋的场面却带着一股威严的神圣,主人家则是紧张地在旁边看着,主家小孩手里还端着铁壶,用热水冲洗格桑冻得发青的手,洗去黏腻的血。
很快忙活完,格桑擦了擦手,黑红脸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把衣裳拉好,接过热铁壶捂了捂手,对林一笑道:“可敦是来找我的?”
林一重重点头,把这胖乎乎的大娘拉到避风处,很兴奋地说:“格桑,你想不想上万骑长这个位置!”
前半句成功让格桑想歪了,上万骑长这种事,她不是隔三差五就……哦,是上万骑长的位置啊。格桑眉心微拧又松开,带着些许不确定性:“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兵,上次雪战带的千人队还是少了。”
林一大力拍打格桑的肩膀,高兴地说:“那下次你直接指挥一军,对手就韩小六吧,你暂时也为百骑长,下次雪战就算是两个新百骑长对决好了。”
格桑爽快地点了点头。
第 58 章 鸟打的熊,鸟穿熊皮。...
第58章第58章
【鸟打的熊,鸟穿熊皮。】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冬天,林一很忙,但这种忙碌和从前源生战士的忙碌不同,是一种充实的,很有成就感的忙碌。
林一对那些星际科技没有半点怀念,她没有享受过什么,毫无权力只有义务,年轻的战争兵器会梦见美丽繁华的百鸟主星吗?她见都没有见过!
现在脚下的这块地方,才是她的家。
林一和格桑相谈甚欢,她一路把格桑送回家,用自己威武的身躯给她挡风。
帐子里亮着酥油灯,叶利诃正在就着菜下酒,他的日子是真的舒坦。这会儿天已经黑下来了,在亲卫帐中值夜的儿子未归,女儿阿依已经回来,给他倒上微酸的马奶酒,切了一盘清炖牛肉,再配一小碟冬日难见的野菜。野菜是拿两块羊奶酪和今天出门牧羊的人家换的,简单用盐抓了抓,吃着脆生极了。
叶利诃就这么美美地喝上了,格桑掀开帐帘,他头也不抬喊:“格桑,去给我把牛皮袋子里的糖块拿来……”
在雪域,喝酒的男人是绝不挪动位置的,要到杯子里最后一滴酒喝干才会起身,期间拿这拿那,都是吩咐家里人做。
他话音未落,林一钻进来一个鸟头。
叶利诃微醺的眼神立马变得清澈,马上就站起来了,他就说嘛!可敦傍晚那会儿找他有事,这会儿又来一趟,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林一非常自然又顺手地从叶利诃盘子里捏一小把野菜吃吃,因为不是熟的,很勉强咽下,又吃了两块牛肉,缓过一口气,对叶利诃赞许地道:“虽然打仗不行,但是叶利诃,你的厨艺真的很好。”
叶利诃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情,然后小女儿阿依就端着一盘切好的羊肝出来了,笑嘻嘻地把菜端给林一品尝。
“可敦说笑咧,俺爹懒鬼一个,他这辈子除了吃饭碰碗,哪里做过灶上的事,俺哥也是,真该把他们撂几天,看他们咋办。”
林一严肃地吃了几口羊肝,内脏她一般不吃,但是阿依的羊肝做得就很香,微微泛着焦褐色,放了些不知道什么的配菜,总之就是很香。
格桑把叶利诃扒拉开,请林一坐了上座,阿依靠过来又抢了林一右边的位置,叶利诃被挤到一边去了,还在问呢,“可敦傍晚时来了一趟,怎么就走了,是有事情找我吗?”
林一往嘴里填肉,闻言点点头:“真要撂下你几天,我准备带格桑出去转转,我弄了一个部落,部落里有一些病号,要让她诊一诊。还有我想要格桑去教一些简单的医理,包扎和常见草药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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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看起来简单可林一最多会死记硬背她通常不受伤一受伤就濒死营养液里泡几下又满血复活完全没有任何疗伤经验自然也谈不上医学知识。如果说源生战士的服役期给林一带来了些啥…大约就是满脑子的星网毒鸟食霸鸟文学之类的。
不要对战时砍虫闲时开冲的底层耗材要求那么多啊!
这些事是路上就和格桑提过的她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叶利诃想了想犹豫道:“如果是疫症之类……”
林一一挥手示意不是她是个心思缜密的鸟是仔细记录了症状的复述后作为苏赫部落的大医格桑在路上就得出结论。共计十五人有一大半是身体太虚弱导致的有几例是受了寒还有一个下矿被砸伤要看具体情况总之当时没死又熬了几天还能吃得下东西那活下来的概率很大。
叶利诃放下心来还没等继续说话阿依就抢着说:“可敦恁真在外头弄了个部落啊?多大在哪弄嘞?咋个弄得?”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林一看阿依的眼神很柔软边吃边聊她不擅长吹嘘自己只是浅浅地吹了几句。等话说尽桌上叶利诃的下酒菜也尽了林一抹了抹嘴对格桑说:“格桑等明天晚上咱们就走你带些必要的用具收拾的东西不要太多不是坐车。”
是坐大鸟快递哒!
叶利诃还想问问具体细节比如为什么是晚上出发但林一没什么素质把挡道的万骑长推搡开了摆摆手往外走。
虽然吃光了叶利诃的下酒菜但林一回到睡帐前还是先去黑帐后厨弄了一只烤羊。如今是雪期雪域人其实更喜欢弄个小炉子炖肉吃
不提叶利诃这种少见的骑长家庭大部分牧民家里都是烧牛粪的赶上牛干草吃多了便秘一家子就要受冻。所以黑石其实真的是很重要的资源是很珍贵的雪域自带的天然燃料而不光是为了打铁烧窑。
林一吃完还预订了明天的两只羊和牛肉干。厨夫们都习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敦又要出门总之每次可敦出几天门就会带上大量的口粮好在她不挑食好养活。
林一可不是就这么回去了她鬼鬼祟祟找了个雪坑一头扎进去抛飞挖煤带回来的毡衣以鸟形开始洗雪澡。
厚厚的雪在夜色下显得很漂亮带着一层薄光的倒映了月色的一只鸟头就在深雪里钻来钻去翅膀扑腾鸟爪乱飞将这一片好雪糟践成了灰扑扑的煤坑。
但林一把自己洗得很干净鸟形甚至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光彩不会消失只是从雪上转移到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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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羽翼上。
夜晚的苏赫部落很安静
大通间其实就是火炕和过道火炕之间摆放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具扎哈额真管理得很严格没有一件器具摆放到过道上的。
这会儿大多数的老人孩子已经睡下还有几床半坐半靠着。里头供暖很足的样子林一都看到有熟睡的小孩子踢被了扎哈额真拧着眉过去又给盖上。
林一走后角落的火炕上一对母女紧紧抱着正在说小话声音压得很低。
“我儿那日你晕过去了不知刚才窗下的女子就是那天的怪鸟姜公子来警告过不许说的那事。”年约三十许的美貌妇人低声细语“她想是来看咱们的那苏赫大汗故意把咱们安排在这破落地自然是有些心思。如今咱们落难想是回不去大魏我儿可不要犯犟多犟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的罪娘不会害你娘盼着你过好日子现在可比不得以前了。”
一个年少的女孩趴在妇人怀里嘤嘤直抽噎只是不肯声音略微放大了些:“阿娘!爹都没有那么老…苏赫汗的儿子都比我大他怎么能起这样的心思?”
妇人劝了又劝扎哈额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走过去用流利的魏朝洛下音开口:“自你们母女入住大汗可有来看望过一次?没人在逼迫你们此地已经是苏赫部最好的地方不是什么破落地是看你们身体虚弱才安排了位置虽然这里的**多听不懂你们的语言但是……”
老头一手按住了太阳穴太阳穴突突直跳但是他听得懂!前几天她们刚来的时候一个恼一个劝两人情绪真真的差点给他都听信了!
两人没料到这里居然有人能听懂魏语她们一来就被安排到了大通间天太冷也没有外出过大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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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老人小孩自然听不懂这些所以虽是说小话但情绪起来还真没有避着人偶尔音量也是不小的。
妇人有些发臊但涨红了脸用不怎么标准的洛下音说:“我儿可是赵氏贵女你这蛮荒之地的穷酸老头知道什么是赵氏…”
在雪域魏女之间也有地位差别贵族通常更喜欢难弄到的贵女其次是经过世族之手的丫鬟妾室之流扎哈额真不仅懂他懂得还不少谁让便宜阿兄拔都可汗玩的花呢。
所以他一眼就看得出这妇人不是什么好出身大概率就是世家姬妾之流这女孩儿同样教养不足大概是有个身份不错的父亲也就仅限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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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的还要朴素一些,毕竟雪域人见识还是少,这妇人是一位世族官员在边关短暂任职时养的外室,本身是商家豢养的歌姬,赠送给了那官员。期间诞下女儿,那官员却很快就回洛阳了,妇人吃穿不愁,把女儿一直养到十四五,宗族那里终于松口让她们回去。
虽然大概是有一门不怎么好的婚事在等,但母女两人还是收拾了东西,跟随来接人的部曲准备启程,结果路上就遭了难,被贩奴队劫掠带走。
值得一提的是,这母女二人被劫掠的路上没遭什么难,做娘的心疼女儿,护得紧紧,又有个贵女身份护持,妇人巴结贩奴首领讨了很多塔塔尔部的情况,央那首领将她母女贩给好人家。她心下甚至都想好了买主,左贤王霍都,这不就等于个太子了嘛!
为了持续巴结贩奴队,妇人把同样被俘的赵氏部曲带来的小女儿推了出去,叫那些人欺辱了个够本,捂着女儿的眼睛劝解她接受现状,等着许个好人家。
至于那个比自己女儿大两岁的部曲之女,她压根不放在心上,贱民所出的贱种而已。
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想好的买主换了人,妇人才不理扎哈额真这看通铺的老头在说什么屁话,她只是愁。那怪鸟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苏赫大汗万一靠不上,部落里的王子可是有三个呢!继承人可只有一个,选错了人那就糟践了。
这样想着的妇人,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低着头的毡衣少年人,以一个一只手揣在怀里的怪异姿势避在过道边。
扎哈额真气得脑壳疼,眼睛都虚眯起来了,好在过道没有杂物,他大步抄着手往回走,路过低着头的毡衣少年人身侧。
夜半子时,帐中酥油灯微微亮,炉子烧得热乎乎,洗得干干净净的林一正抱着苏赫阿那吃,至于吃啥别管她,总之是峰峦起伏如山如渊的好东西。正吃着,外头有值夜亲卫试探着开口:“可敦醒着吗?”
不光夜猫子可敦醒着,大汗也醒着呢。
隔着帐帘,亲卫得到了林一的一声冷哼,硬着头皮说:“大通间那里…出了人命,两条。”
林一松开嘴,她一骨碌就爬起来了,大通间可都是老人小孩啊!老人杀小孩,小孩杀老人?老人互杀?小孩同归于尽?不管怎么排列组合都不对劲啊!
她一个鸟头两个大,皱巴着脸琢磨了一大堆,手脚却很快,裹着身熊皮大衣和苏赫阿那一起出睡帐。熊皮大衣是前段时间从苏赫铎身上扒下来的,对过账了,是送她的衣裳,林一今天洗干净之后就穿起来了。
鸟打的熊,鸟穿熊皮,林一没多想,匆匆往大通间赶去,苏赫阿那穿衣慢些,出来就只看到地上几排脚印。
雪夜风冷,身上倒是不冷。
第 59 章 用杀敌来赎罪。
第59章第59章
【用杀敌来赎罪。】
在林一来之前,扎哈额真就已经查问过**者是个年纪不算大的女孩子魏人面容。扎哈额真记得她是和这对母女一起被安置进来的,属于那天可敦带回来的那批魏人,因为身体多处有伤,被隔了个帘子安置在大通间角落处,格桑来给她看过两回伤。
少女名叫春儿,她一家六代男丁都是大魏邯郸郡最大郡望赵氏的部曲私兵被赐姓赵,这趟跟随父亲和两个兄长出来也的确是为了服侍主家小姐出嫁,但不是丫鬟是正经的陪嫁媵妾。
六代忠心耿耿,到她这代得了一个“改换门庭”的机会嫁与世族老爷为妾室。若能诞下子嗣,自她这一代这一脉就再也不是庶民黔首。
赵春儿知道主家小姐的婚事不算好那位世族老爷和小姐之父是好友家里已经有亡妻所生长子长女,这次是续弦再娶但好歹人还年轻三十过半的年纪,是很可能让她得到生育机会的。
她知道父亲兄长为了这机会托请了多少关系,磕过多少个头,但人生无常,如大梦一场。父兄死时她睁着眼睛被推出去欺辱时她奋力反抗濒死时她挣扎求活,躺在温暖的火炕上被一身腥膻味的异族大娘拂去额上虚汗时赵春儿扑进大娘的怀里嚎啕大哭却顺走了大娘腰间的一把不起眼的剥皮小刀。
赵春儿没想过寻死没有一刻想到过死她在火炕上躺了几天不说话也不动不是因为受到了太强烈的刺激而是在等身体休养好也在等一个机会。
白天她成功顺到了小刀晚上就遮掩头脸接近了主家母女二人
扎哈额真听见动静赶过来摸了一下母女二人的颈处也就无奈地站起身这给她下手利索的。
赵春儿没有跑问什么答什么林一赶来的时候扎哈额真这边什么都问清楚了就等着断案了林一也去检查了一下尸体然后有些新奇地看了看赵春儿。
**其实很难这么利索的人又不是羊按住了随便杀就现在来说许多年轻些的手上有人命的苏赫骑兵多是弓箭远程**。这两具尸体拢共四刀光是心口的伤就已经致命肚腹的两刀是补刀真是又利索又谨慎。
扎哈额真准备报一下案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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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一抬了抬手示意等等,然后没几步苏赫阿那就进来了,扎哈额真无奈,原来是为了叫他这老人家省点口水。
可汗可敦全部就位,扎哈额真先总结了一下案情,人老多情不体现在雪域人的身上,越老越冷厉才是真的,他不同情任何一方,把赵春儿的**原因很简单地说完,就让人把反捆着手脚的赵春儿往前带了带。
大通间里灯火不少,有的老人半夜不睡觉伸着脖子瞅,反正小孩都睡得熟,也没人觉得两具尸体摆在这儿,小孩看不得,反而都挺好奇兴奋的,反正是魏人杀魏人嘛,又不是自家部落的事。
苏赫阿那还在沉吟,林一想了想问道:“刀是格桑嘞?不应该啊,刀挂身上被偷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赵春儿没吭声,她听不懂雪域话,刚才问案,扎哈额真是用魏语问的,雪域的权贵大多通晓魏语,苏赫阿那建立部落也开始学习,而且学得很好。反倒是苏赫部落的魏语化,是六年前王澈来了之后普及的,普及的是他那正宗齐鲁方言,而正常来说雪域贵族都是学洛下音的,音准不准那是另外一回事。
苏赫阿那没有计较凶器的问题,看了一眼赵春儿,说道:“按照魏人的律法,奴杀主该判腰斩,家眷绞刑。在雪域,其他部落没有严格规定,一般是不能活的,但是,苏赫部落没有奴隶。
他浓烈的眉形微微聚攒,又慢慢舒展而开,“你杀二人,是为报仇,照你所说,贩奴队一开始将女眷视为重要货物没有进行欺辱,是这**的妇人和少女称你为没受过教养的丫鬟,不值钱,而这妇人主动招人欺辱于你,这事可有人证吗?
这一通话全是纯熟魏语,赵春儿自己都说不了这样流畅的洛音,自然是听得懂的,她抿唇犹豫片刻,低声说:“这事众人皆知,只恐那些世族贵子不肯为我证明。
林一马上窜了出去,没多久一手一个,一个是裹着毛皮褥子满脸懵的病歪歪小胡子,崔殊字异人,一个是熟睡中被抓出来,半路上还倔强地束好了发带的姜命姜造化。
两人住一个帐子,离得最近,林一什么案情都不解释,直接问他们:“这丫头说你们被贩卖的路上,她被贩奴队的人欺辱,是这个、这个死在地上的人极力促成的,有没有这回事,你们两人不要对视不要思考,直接说!
母女二人都死得很快,妇人站在火炕底下的时候被刺死,人就倒在火炕边,赵小姐则是被变故惊到从床上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跑就**,尸体倒在炕上的。现在众人聚在火炕的过道边在断案,处于第一现场,不远处还有几个火炕的老人竖着耳朵听,几个老人凑一床还点着酥油灯,倒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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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明目张胆凑过来看热闹的。
即便林一说了不要对视不要思考,但崔殊和姜命两个都不傻,虽然没有对视,但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大概清楚了事情原委,崔殊第一个说道:“有这事,当时大家自身难保,都是坐笼子或者被捆着,我们都不想说话,这妇人没有被捆着,经常过去找贩奴队的人说话。”
姜命点头道:“另外两家女眷的丫鬟没有受欺,贩奴队是为牟利而非单纯行恶。”
赵春儿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一直接定了性,凑近了赵春儿,鸭嗓低沉:“那就是报仇嘛,俺不懂刑律,就按照俺的想法来了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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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该死,俺也不说你多杀一个这事,**上头了要连坐也是常有的,但是连坐啊,不可能不判你。这样,你充军吧,身手这么好用来**犯案浪费了,俺给你定个指标,你在战场上必须在先锋的位置,**就算你赎罪,没死的话,当你杀敌二十,就算你赎了罪名。”
赵春儿最初听见充军二字,浑身打了个颤,女眷充军在魏朝多半是做营妓,年老色衰的不仅做营妓,还要苦役,但越听越是迷茫。
怎么好像……不是营妓,而是正常士卒?还说到了杀敌?用杀敌来赎罪?
苏赫阿那对林一的判罚没有意见,他对赵春儿有些许的怜悯,原本想的也是判刑而非偿命,现在这个充军,大约也可以算作刑罚的一种,是合理的判决。
林一把赵春儿的捆绑解开,把证物剥皮刀揣了起来,明天要带给格桑,顺便问问格桑,挂在腰上的东西是怎么被“顺”走的。
雪域部落,断案就是这么快,都不用一遍二遍过堂,总之就是凑一起开个会就完事了,程序上漏洞很大,很容易出现冤假错案,但在场的人都没有在意,什么条件啊还过堂,整个部落能凑出几个识字的?
严格来说,林一也算个半文盲,在绝大部分都是小篆书写的情况下,她只认识隶书这一种简化版文字,但是她真的很忙,没时间去学一门更复杂的课程了。
回去后补了个回笼觉,依依惜别了昨晚没能吃上的好东西,林一歇了一个白天。苏赫阿那列好了一封援助黑石部落的清单,按照林一的要求,预估了开春时候需要的黑石还款,一式两份各自留存,然后苏赫铎带了两千多的骑兵和大量铁勒高车来押送货物。
晚上,格桑收拾了一个药箱,两套衣裳,冬季雪域人通常不会换外头御寒的厚重衣物,只是定期更换贴身衣物,厚衣难洗尤其是皮**,像林一身上穿的熊皮大衣一类,大都是用雪搓吧搓吧,就当洗过了。
林一把格桑带出了部落,再次上演了一幕就地褪衣,但格桑比较冷静,没有想歪,最多疑惑可敦是不是又突发恶疾……直到看到一个鸟头冒出来,但她虽然惊诧,脸色却没有太多变化。
林一用翅尖把自己的衣物,尤其是那件熊皮大衣推到格桑面前示意她一起打包,然后口吐人言:“我不好骑,背上翅膀挥动的时候迎着风,你喘不过来气,所以我用绳子捆好你,把你挂在胸口,然后一只爪子托着你,放心没事的!”
格桑欲言又止,虽然我年纪上来了心态比较好,也没有大喊大叫什么的,但是可敦啊,你至少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解释?
林一忘记了,等格桑打理好一切,她低头过来挂好绳索,爪子不轻不重抓稳格桑的腰,等她的脸埋进蓬松的胸羽里,立刻如同一枚出膛炮火。助跑几步,单侧近四米的大翅膀从鸟身侧处三折叠而开,巨鸟一飞冲天。
芜湖起飞!
第 60 章 猫编猫信猫崇拜。
第60章第60章
【猫编猫信猫崇拜。】
风雪路难行,早出发的苏赫铎预计要走五六天的路程,就这还是仅算骑兵速度,没算上货物的拖累呢,但林一夜半就飞到了。她匆匆把格桑放下来,很快就去了病人的帐子里。
帐子不够用,这些都是原来的督工睡的地方,黑石部落人太多,现在还是有些人住在矿坑里,不过身体虚弱些的都被林一安排进帐子。其他只能等苏赫部的援助,林一不可能一天吃百八十顿往返飞百八十趟送厚重的毡帐来。
鸟力有穷尽啊!她不是鸟神,只是个鸟人。
格桑是个细心的医者,她问清情况后已经带足了东西,一些治疗的用具也都准备好,挨个看过之后都没有大问题,因为矿上的严苛环境,有问题的活不到现在。
忙活到了天亮,黑石部落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招待格桑,林一分享了她带来的烤羊和牛肉干,两人简单地吃了一顿。林一抹了抹嘴上的油,叫来忽查和他的几个兄弟,介绍道:“这是格桑,你们就叫她……
话音未落,忽查就极为震惊地说:“大萨满?
大萨满啊!雪域部落最原始的自然宗教崇拜,魏人热衷于给自己寻个牛逼的祖上,但萨满教的传承是真的可以直接追溯到结绳计事的远古时代,而一个萨满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才能得到萨满之名:濒死过一次,跟随一位老萨满学习十年以上,出身好。
额,这其实在远古时代也有解释,出身不好的话濒死大概就真**,跟随一位老萨满学习十年,期间不算一个正常的劳力,这也需要家境支撑。在贫瘠的雪域是很少有金钱概念的,过得好的多半是家中青壮较多的人家,在远古这就直接掌控一部分部落话语权了,怎么能说不是贵族的雏形呢?
萨满之上的大萨满要求就更多了,除去以上三点基础要求,还需要会祈福祈雨,医病跳神,战时占卜,年节祭祀等。有时候一个小部落会因为拥有一位厉害的大萨满而不受任何攻伐,平平安安过上十几二十年。
林一摆手,说:“你们叫她格桑大娘就行,格桑不是大萨满,是个医者。
格桑听着也是点头,她更加认可自己的医者身份,萨满嘛,很久远之前的事了,她幼时可还没有苏赫部落呢。因为一场大病濒死被救过来之后,她就跟着一位萨满学习巫医知识,但比起跳神占卜祭祀,她更喜欢潜心研究医术。她没有一天真正做过萨满,反倒是打从来了苏赫部落,就做了快二十年的医者。
但忽查几人不肯相信,很兴奋地说:“萨满大人头上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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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着鸟羽,怎么可能不是呢?多漂亮的一根鸟羽啊!
林一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格桑的发鬓上扎着一根她的羽毛,因为和头发颜色近似,又忙着别的事情,她压根没有注意到。
单纯从羽毛花色来看,那是一根乌青底色,在阳光下泛着五彩薄光的羽毛,比鸦羽长一大截。萨满通常会把自己打扮成鸟首人身或者头戴鹿角的样子,虽然只插一根鸟羽很奇怪,但这可以解释成萨满大人只是简单表示一下身份。她甚至是夜半过来为几个普通黑石人看病的,多么仁慈的萨满大人啊。
林一不是很满意,雪域是医巫不分家,对医者的尊重大多来源于对巫的敬畏,这不把人本身的付出给放小了吗?她其实很不相信神明这种东西,百鸟帝国没有“神创的文化,从小搏击天空的鸟类,最多能保留对强者的敬畏,比如鹌鹑敬畏斑鸠,斑鸠敬畏鹰隼,是很从心的根据体型食性来的。
但是人,两条腿走在地上的人,要面对的危险很多,寄望于自然和神明的仁慈也很合理,越是条件艰苦的地方越信神嘛。
林一自己把自己说服了,甚至觉得挺可爱。换算一下,小猫因为生活比较辛苦,于是猫们发展出了猫猫神的信仰,猫编猫信猫崇拜,最后猫们年节祈福,祭祀占卜,一切都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有盼头而已,这是需要苛责小猫们的事吗?
格桑也习惯了,她有时也会被其他部落请去行医,会有很多人尊她一声萨满,听听就行了。在雪域,完全没有萨满教痕迹的部落,大约就是苏赫部了,但格桑并不像大多数萨满那样觉得苏赫阿那的统治不会长久,如果天真的会怪罪一个不敬的王者,不会许他三十年的辉煌。
林一忽然询问格桑道:“昨晚那个**的女孩子,说她从你身上偷的刀,格桑,你是被偷刀了,还是别的?
格桑微微停顿片刻,“是我想给她刀。
林一没再问下去,格桑在黑石部落待了十多天,期间苏赫铎带着大批物资过来安置黑石人,然后折返。运物资当然不是一趟运完的,预计要跑四五趟,可真是要了命了,格桑就是跟着苏赫物资队返程的。林一倒是住下了,她是个挺有责任心的鸟,而且看着雪地里一个个帐篷支撑起来,安居乐业,真是一件成就感爆棚的事。
中原王朝的春四月,雪域还是大雪纷飞,但气候暖热了不少,林一隔三差五回苏赫部,大多是夜间回白天走。直到初三这日,她夜里鬼鬼祟祟飞回来想吃点好东西,结果睡帐那侧没有人,议事大帐却难得点了许多酥油灯。节俭的苏赫阿那很少会这样,林一看了看帐外满脸喜色的亲卫,刚想问,一个亲卫就按住其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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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话的人。
按人的是个叫阿克的亲卫,他是阿依的哥哥,叶利诃和格桑的儿子,阿克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喜的事情是咱们应该提前告诉可敦的吗?进了帐子可汗不会开口吗?就显得你们能!
林一不管亲卫之间的眉眼官司,把头往帐子里伸,只见议事大帐中间,地豆堆叠如山,一群人围着地豆打转。苏赫阿那面上是难掩的喜色,他性情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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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内敛少言,平时连笑都少有,就算是林一很努力地哄,最多也就是一些嘴角上扬,是浅笑的。但是今天,他整个人闪闪发光一样,很不客气的,林一想到了活色生香四个字。
克托万骑长位置正好,一抬头看到帐帘里伸出个脑袋吓了一跳,手里的地豆都滚到地上去了。乌苏小王子难得也在,他像个小山羊,几步蹦跳过去给林一掀帘子,很激动地指了指地豆,又指了指众人,然后成功地因为过于激动而哑了嗓,一句话没能说出来。
不过林一明白了,“地豆丰收了?”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想和林一解释些什么,林一一摆手,她也是从堆积如山的地豆丰收时节一趟趟偷来的根茎种子,她难道不知产量吗?林一几步上前走到地豆堆前,伸手捏起一只查看,长势极好,咬一口是脆生的,和她在产地吃到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苏赫阿那先开口,笑道:“今早有人家发现羊吃了地豆植株,想**看看长势,结果刨出一大窝来,之前清仪说地豆成熟需要三到六个月不等,具体要看品种,不曾想这就是早熟的优种,两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成熟。”
太阳十月历的星球,两个多月也就是七八十天,林一偷种子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但地豆的产地,人家靠地豆当主粮,和魏人种粟麦稻米一样,是驯化选种了很多代的。在地豆的产地,几个小国联合立法禁止外来商人买种,也禁止私下买卖,抓到就绞死,以这样的严酷手段防止地豆外流。虽然林一的行为构成了严重的犯罪,但是她非常努力地迈过了良心道德的谴责。
这是值得的!
地豆丰收带来的喜悦后劲很足,雪域部落在冬季很难有这样的热闹,正常部落不饿得脸色发青就不错了,哪有精力折腾这个,但是今年的苏赫部是真的比过年还欢腾。
地豆被正式更名为土豆,主要是因为雪域语的发音,说地豆是有些绕嘴的,很多人会秃噜嘴说成土豆,在这个情况下,改个名字如同改了个出身。大家都只是宣传赞美可敦带回了土豆种子,至于在哪带回的,怎么带回的,嗨呀你这人好烦啊!都说了可敦拾嘞!可敦在地里头拾嘞!再问把你种地里头!
在留了大量的土豆种子之后,许多人家都开始吃土豆,关于土豆的做法,最早是当成果子一样生啃,但很快就有人开始往火里埋,或者炖肉的时候切一两个,这时苏赫部人才发现,土豆这个玩意儿它不光好吃,还怎么做都好吃。
风雪交加的天气,王澈的帐子里,他躺在床上安睡。
他长了一副完美的面容,即便是在平躺的时候,鼻孔朝外,两腿一条内弯一条向外大撇,睡相极差,但配着脸看就是很舒心,是绝对的美姿容。几个世族青年就凑在他的床尾,在他的帐子里围炉煮奶茶,烤土豆吃,谓之风雅。
主要是他们的帐子没有风雅的条件,王澈来得早待遇好,他的帐子还蛮大的,可以收留一些人,玩累了就各自回帐子,都没关系的。
第 61 章 万一叛她,飞去啄死。...
第61章第61章
【万一叛她飞去啄死。】
伴着美人睡景,外间风雪帐里温暖围炉煮茶,吃吃喝喝,总之众人心情都不错。
崔殊剥了一个烤土豆,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土豆在雪里洗净,用一层湿土壳包裹再放进火堆里等能吃了敲开土壳,里面的土豆还是干净的。崔殊吹着热气,一口咬下软绵绵微沙的口感,他都想作一首颂词了。
姜命很熟练地用火钳往炉子里添了几块干牛粪他眼神诚恳,目光清澈对众人说道:“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一些复杂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畅所欲言。”
这几年魏帝萧宏大肆打压世族耗资两个儿子手段也很高明,属于阴谋阳谋搭配着来。一个大世族通常也是一郡之郡望,在地方上有不浅的根基,世族子弟代代精心教养,郡中若有寒门的人才出头往往冒不到皇帝面前就先被世族以婚配笼络。等人才再次出头时,就已经是某某世族的东床快婿。
倘若有不肯的呢?结不成亲那就结仇!世族会不惜代价直接打压寒门不知多少代才能出一个振兴门楣的人才想打压下去却很容易的极少极少有人能在当地郡望的打压下出头。
萧宏打压世族也是这个道理一个世族也是举族之力从宗族里挑选出最优秀的宗子等宗子历练多年再接过族长之位。想打压这个世族就先给予宗子之类的优秀者优厚的官职待遇然后挑个错处贬官或流放往往是些不轻不重不会影响到世族根基的错处。
只处理掉几个宗族中的机敏聪慧之辈如同修剪掉一株花束中最漂亮的几朵看起来还是花开不败之景实则已经开始颓势。
其实这事魏帝已经不着痕迹做了好些年起初只敢坑一坑中小世族。真正来了个大的则是当初召瑕丘王氏族长入洛都任太子太傅职然后反手扣给太子一个谋逆大罪以瑕丘王氏为首牵连太子属官党羽上下十几个世族六年前这一把可给老头尝上甜头了。
瑕丘王氏之后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套路倒霉的则是一年前的开国三公庞氏一族庞氏可没防备老头挥刀他们是洛下大世族没有自身郡望根基属于是依附于皇权的勋贵世族。
庞氏枝叶繁茂胜于王氏是可以载入史书级别的“世出高官代代显贵长盛不衰”。庞氏历代事魏
在这里围炉煮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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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没有王庞两家这么惨还是属于魏帝常规操作的那一批即通过打压世族中的有能者来达成平衡世族权力的目的。
其中崔殊是范阳崔氏之宗子姜命是辽西姜氏庶脉中的最优者两人在被流放前都是年纪方轻的洛都四品官员。另外有蒋韩沈许四族蒋家的是一对亲兄弟沈家是一对年轻小夫妻许家的是一个兄长带三个妹妹韩家的是个远嫁的贵女。去掉死去的赵家母女这一行二十几个倒霉鬼剩余的就是些丫鬟书童了。
崔殊不开口
蒋家的小公子蒋脩看起来还是个少年模样曾问过林一神鸟故事的那个等姜命说完他就急着说:“我自然愿意留下来报答神鸟大人只是此地是异族之地我等皆为魏人神鸟大人又是部落可敦这是会叫雪域人想起靖容公主旧事的!”
听得出来他深思熟虑过了还研究过雪域的历史蒋家长兄蒋攸也道:“我们不是不愿为可敦效力萧君弃我如草芥我视他如仇寇有何不可?只是一来带累家族二来恐弄巧成拙反害可敦……”
众人的谈话没把王澈吵醒他是被奶茶和烤土豆的香气弄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众人聚在他床前不远一人一个草墩墩在那边围着个炉子跟个招魂的萨满仪式似的。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很大的哈欠仅凭借醒来时听见的蒋攸后半句话就判断出众人的话题直接说道:“洛阳最穷的寒门子弟写个桃色本子去卖都知道取个化名诸位准备实名在雪域做官迈?”
这话真提醒了众人然后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仿佛之前的凝重全是表面功夫象征性地表达了一下对魏帝这个旧主的不舍之情众人马上忙着商议取个什么名字合适自己。
王澈不意外世族的教养就是这样的儒学所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说说罢了都是糊弄皇帝老头的东西。甚至儒学的精髓就是糊弄皇帝这也是他认为《女诫》是儒学大成之作的缘故这书拿给皇帝看都不出错许多君子还觉严苛不是再三品读哪能品出里头的“糊弄学”之精髓?教蠢人教条教聪明人糊弄这就是儒学。
所谓世家风骨也是表面一套真到了绝境赠妻献女谋子孙后路什么花招都会有。当然一个宗族有几个聪明人就够了这种精髓套路绝不可以普及到所有族人的层面相反还要严格规训把死教条压进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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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脑子里,蠢人只需要体现风骨。人和人的心智有时候比人和狗的差距还要大,如同庞氏末途,在山贼窝里寻死的那些女眷,死的便死,活下来的是聪明者就够了。
一个聪明人是祸害,一群聪明人是坑害,只看主君厉不厉害。王澈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往后倒头便睡。
四月初七,天晴雪,姜命等候了一整日,终于在傍晚等到了俯冲而下的林一鸟,哦,她现在自称是凤鸟了。
凤鸟来往部落这些时日,众人也都习惯了,住在外围白羊帐的骑兵家庭最多觉得部落里养了只大怪鸟,能亲眼看到林一变形的还没多少,不过该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
在土豆之前,或许如叶利诃克托这些人会心有疑虑,但现在家家户户分得一些土豆种子种在帐子里,亲眼见过土豆丰产之景,谁敢说一句精怪,把谁种进地里去!
几千年除了撒点牧草草籽没往地里求过东西的雪域人,经历过土豆大丰收之后,不知从基因里觉醒了啥玩意儿,每天放牧都在盘算这块地化雪后能不能种上东西,谁说鸟丑鸟坏?这鸟可太好了,这明明就是魏人书里总写的那什么、祥瑞!
姜命还把他编的那一套圣德之鸟传说架骨填肉,往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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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描写神鸟的古籍里加设定,为此还重新默写编撰古籍,把什么鲲鹏朱雀金乌毕方鸟全都往后稍了稍。然后又博采众神鸟之长,简称偷设定,昧下鲲鹏的鱼鸟双形态,毕方不食人间五谷,金乌只在神树上栖息之类的习性食性,直接把凤鸟按在古之神鸟第一的位置上,坚定凤为群鸟之王的立场不动摇。
林一亲眼见证了伪史的创作过程,不仅不批判,反而爽得直拍翅膀,对对对对!就这么写!多给鸟大王来一些!
姜命最后的设定是这样的:凤于王兮,群鸟从之。凤性孤傲,非竹实不食,非梧桐不栖,非甘泉不饮。弱水濯华羽,碧海下九重。凤有圣德祥光,见之天下安宁。
林一拼命点头认可了这一版的设定,然后姜命就开始**,准备一批空白竹简,一刀一刀刻上古文字,火烧水煮刮青打磨做旧,然后土埋一段时间再拿出来上油保养,看着就是一批批货真价实的古籍藏书了。
除此之外,姜命还建议在林一掌控的辽东郡先行植入一些这样的概念,以同框拉踩等世族常用手段,让凤对标黄帝的龙图腾,将龙凤并称,以此迅速提高凤的地位和知名度。还可以编写一些龙凤相争,龙凤和睦等小故事作为宣传,龙是魏人所熟知的神话生物,以龙作为对手或者朋友,这凤鸟的档次不一下子上来了吗?
林一越听越震撼,露出了乡下鸟没见过世面的嘴脸,最后,姜命露出凝重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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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凤君有武德,攻城得地,惠及庶民,但眼下无忧不代表未来无事,魏朝对辽东贼心不死,必会相争。得地还需治理,姜某不才,非为自己,而是为凤君之大业着想,姜某愿代任辽东郡守,为凤君守土安民,绝无私意。”
他这话可以推敲的地方非常多,私人情感也表露得很明显,之前还是魏臣,反手就来一句“贼心”,他也不称神鸟大人,也不叫苏赫可敦,更不以林一冒领的公主身份为准,以殿下相称,而是称为“凤君”,直接说出“大业”二字。
林一反正听懂了表面意思,姜命想去管辽东郡。她思考了一下,现在苏赫部落在辽东放了几千号骑兵,和克烈部差不多规格,这其实属于战备状态了。如果辽东真能安稳下来,这部分人手可以抽回来,由辽东这边自己出人力来抵御魏朝,才是省心省力的事,好像确实需要一个聪明的郡守。
不算上姜命为她编写古籍伪史的功绩,这事目前在林一这里就是个人编鸟信鸟开心的小事情。
她是听说姜命在没出事之前是个很有能力的官员,从不出错,本身就是个已经成熟的人才。唯一可能需要担心的是姜命是不是真的愿意和她干,但人和鸟之间还是要多一些信任,万一叛她,飞去啄死。
夜色下,林一流光溢彩的圆瞳盯着姜命的眼睛,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一定要对庄稼人好点,大家都很辛苦的。”
姜命折身下拜。
第 62 章 不曾听见田间小民言。...
第62章第62章
【不曾听见田间小民言。】
四月初八,雁门郡雪化春水,花开半月有余。正值黄道吉日,良辰佳时,雁门大将杨裳开祖坛祭祀,请了诸多郡望乡贤长者来观礼见证,正式收江骋为子。
改姓易宗从来都是大事,义子有时也会改姓,但从法理上来说,义子不具备继承家族的条件,杨裳自打过了三十五岁,宗族里就有许多人家想叫他过继同姓小辈为子,被他一概无视。
杨裳是个性傲之人,无子就无子,既然自身血脉注定无人传承,那就挑个最好的。杨家那些庸碌小辈他一个都看不中,偏偏看中江骋年少英姿,用了许多心机手段,刚柔并济,迫他应承。
自河间郡折返雁门,今日江骋一身黑衣跟随在杨裳身后,俊丽面容沉冷如冰,但一丝不苟完成各式礼节。到最后杨氏宗祠前一一拜过祖先灵牌,敬香叩头,礼成之时有钟鸣三下。
杨裳露出慈父的笑容,亲自从蒲团上扶起江骋,沉声对众观礼者说道:“我与骋儿前世修缘,得今生父子之情,敬请诸君见证。”
江骋沉默片刻,哑声开口,叫了声父亲。
之后还有改名改字等,江骋都没怎么注意,脑子里纷乱,甚至记不得杨裳给他取了什么新名字。接下来四五日沉郁,到第六日,杨裳忽然派人来邀约,带着江骋去了郡中驻军校场,江骋熟知兵事,远远地在马上看见校场内的情况,就知道是军演。
雁门郡作为边关重地,杨氏数代经营,没有其他关隘常见的吃空饷喝兵血等污秽事,万军的规模一分不差,士卒脸上都有康健血色,春寒料峭,身上衣裳厚得实在,军演非常有气势。
江骋沉默了一个早上,看完军演,杨裳笑着说:“我儿心情不好,为父能够理解,你有骨气有志气,为父只是你迫不得已的选择。莫自轻,觉得你是为了名利放弃了什么,年轻人总会想不开,可是为父告诉你,男儿在世,若无些权势傍身,等同白活一世!”
江骋看向杨裳。
杨裳接过亲卫手中的鼓槌,在校场高台座椅上起身,走到鼓前重锤三下。忽从校场南侧传来马蹄人声,有骑兵三千之数奔涌而出,绕场飞驰,呼啸震天,江骋起初不明所以,直到看清骑在马上的士卒面容,浑身一震。
江骋送嫁的人手之中,有百名江家部曲,副将周鹏也是他的家将。在魏朝禁军的人手回洛都复命后,江骋也遣散了剩余部曲返乡,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家财供养父叔留下的部曲。更早之前江家黑水军非常出名,黑水军的核心就是三千部曲,再从魏朝兵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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遴选万余步兵步骑协同军阵变化以此构成江家双虎共镇三关的底盘。
杨裳轻拍江骋的肩膀柔声说道:“这些是为父能找回来的黑水军部曲之后人九成是跟过你父叔的老部曲的儿孙。唉养这些青壮还好战马可不易得。今日之后这三千骑兵便是你的部曲我儿你可满意?”
这般深恩厚谊慈父柔情不计付出真似个再生父母再冷硬的心肠也要动摇的。
江骋单膝跪地抱拳为礼重重地拜下。
杨裳又亲自把江骋扶起来让他坐在侧位这才示意骑兵们退去对江骋说道:“我儿大胜克烈部之事朝廷已经为你列功。你是自校尉累职所以加封你为四品武官从属千人雁门郡内你可调动这三千兵马出外只可带兵一千免叫人说嘴。”
江骋的眼神已经破冰用一种黑沉如水的目光看着杨裳闻言只是点头。
杨裳略微沉默又笑道:“去岁陛下嫁女苏赫部今年还是喜事今早才收到的消息陛下要将皇后嫡出之六公主嫁与巴特铁木尔王子到时途经雁门也是场热闹看。”
江骋一怔随即低声道:“阿父静宁公主惨死铁木尔之手如今又下降六公主实有些示弱了。”
他可不是觉得和亲公主可怜而是认为姐妹同嫁一人还是在静宁公主明显被虐杀而死的情况下再嫁六公主一国之尊严何存呢?
“我儿你打了克烈部这一仗大胜!胜者若不能乘胜追击那就只能打一顿
江骋点头已经认可了杨裳的教导模式。
辽东辽西一线之隔如今正在新建长城一个冬天过去春耕在即建墙的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人每日奔波来回干得有声有色。
姜命上任之后走访各城基本弄清楚了辽东郡的情况:世族势力被粗暴地打扁不分贵贱只按劳力算田亩上等田全部分给二三十岁正当盛年的农民。乡间的宗族势力没有清理但因为利益交在青壮手中各处村镇形成了一个权利对峙暂时和平。而城中则是处处寥落人口稀少百业不兴。
不算好的情况也不算坏他是有牧民经验的。这个牧民可不是放牧的部落民之意在魏朝的语境中牧是管理之意一郡之长称郡守一州之长称州牧很可惜他没有做过郡守的经验只管过县级。
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身份政学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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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通常不是朝廷任命的,朝廷名义上有权任命郡守,实际上郡中对空降的郡守不满意的话,那么人根本到不了地方上就会出意外。被山贼水贼**是基操,还有些喝水呛死,走路摔死,背中八刀死因自尽的荒唐死法,这就是警示了,通常一地的郡守就是当地最大郡望的族长或宗子。
姜命先选调官员,世族出身是无法避免的,非世族不识字,但人选上可以斟酌,比如举族只剩下几个孤儿的,比如和娘家有仇怨的贵女,再比如一些出身不好的庶出子女。
他有相面的本事,从小学的,有天赋有经验,相面是一门非常深的学问。相由心生,心胸狭窄的人头尖额窄,嘴角会自然下撇,越向下越糟糕;脾气不好的人眉毛会杂乱无章,眉有缺更是破败之相,若是眼有三白,眼角垂挂就更凶恶;刻薄戾气之人脸型五官多尖锐崎岖,形状多锐角,耳骨逆透而出。若是女子寻夫郎,遇此三者要避让。
一个常年心平气和,行事有条理的人往往脸色红润,肌肤白皙,五官协调而眼神明亮,鼻宽嘴阔,嘴角如仰月上扬,下唇微厚于上唇,隐隐有笑意,谓之“仰月口”,这种和善官相是最适合做牧民官的。
倘若是那种眉如利剑,高鼻薄唇的就不适合了,虽然是符合魏人审美的英武面相,但眉有锋脾气烈,高鼻梁自尊强,薄嘴唇寡人情。掌权之人再添杀伐气,是百姓的冤孽,但这种人就非常适合从军伍,掌刀兵,属于“武将之贵相”。
或者说相面不是预言之术,人的面相会变化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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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先有各种性格想法,长在面上,再通过相面去识得这个人。当然,少年人不相面,因为少年面相看父母,直到这人形成自己的性格特质后,五官定型,才可以看面相。
相面之术很少会失败,即便很会伪装,人内心的想法也会逐渐体现在面目上,何况姜命又不是纯靠相面识人,每逢任命重要官员,他都会先带在身边观察相处一段时间。他不是纯粹挑好面相,刻薄较真的安排去管刑狱,能力浅薄但性格好的,安排走访村镇,剑眉星目的安排巡逻捉贼,这份杀伐气反倒可以让居民心安。
一郡之内,将可用之人扒拉个遍,尽是些边角料。毕竟被克烈部筛过一遍,又被林一锤扁一回,几乎剩不下什么有能者,姜命也有意降低世族影响,花费了一段时间,还真给他发掘出个庶民中的人才。
此人徐三,村里穷汉一个,自从得了粮,分了田,就每天在村里搞演讲,搞得有声有色。也是他提出聚齐人手去修长城,还真的给他聚拢了二三万人。徐三长得不算好看,但面相属于上等,是个可以掌权柄的长相。
姜命对徐三很看重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着人教他识字,平时带在身边教导,目前阶段真正交给徐三做的事不算多,主要是派他出去散布龙凤故事。先以龙对标凤鸟,编一些农民爱听的吉祥故事塑造凤鸟形象,等时机成熟,进行一些暗地里的拉踩,再以一些尊龙贬凤的极端言论招人厌烦逆反等等,种种细节之处不便多说,以免影响姜命的老实人形象。
春耕季节,雪域还是一片白雪皑皑,苏赫部落在少部分化雪区域种下土豆。牧民们每天都热火朝天拌肥料,还有不少人家把牛粪省下来做肥,情愿夜里受冻,但在大批黑石拉过来之后,情况就好很多了。
林一又出去拾了些种子交给姜命,让他在辽东试种,土豆在雪域的成功是非常令鸟振奋的事,但大部分的植物都很难在寒冷环境存活,土豆可能是最适合雪域的主粮,不过辽东到底气候暖热一些,有更多的选择余地。林一在各处转悠,走访调查,尤其查找那种不让外流的高产植物,最后交给姜命的除了一些五花八门的种子,最多的就是甘薯和苞米的种子。
甘薯种子圆扁扁,苞米种子黄灿灿,两样数目都不算少,对林一来说,反正比大块大块背土豆飞回来强得多。姜命根据土豆的成功经验,留了一些在室内种植,其余的按林一的吩咐种在一些下等田或者田埂荒坡里,不占用好田来种。
在辽东散完甘薯和苞米种子,林一拍打着翅膀飞过辽西郡,往下看到大片大片的田地,许多瘦弱农人正在春耕,看起来苦巴巴的。
一墙之隔的辽东人,忙活了一个冬天修长城,这会儿也在地里干活,但就是干劲很大,脸上有笑容。林一飞掠过去的时候,胸膛鼓鼓的,心脏在蹦跳,她尚有些懵懂,不明白这种陌生情绪是什么。
辽西之地,有些农人瞥见林一低空飞过,纷纷拉着干活的村民叩拜飞鸟,极喜悦地左右嚷嚷:“那是凤鸟啊!见之天下安宁的凤鸟啊!那是五彩霞光不是?快快快,都拜一拜,保佑今年五谷丰登,过冬家里不饿**……”
鸟大王不懂的事就不放在心上,专心逆风翱翔,搏击长空,不曾听见田间小民言。
第 63 章 苏赫人感到很愤怒。...
第63章第63章
【苏赫人感到很愤怒。】
**大吉之日,皇后之嫡**玉华公主自洛都出发,远嫁雪域克烈部巴特铁木尔王子。
在这之前,五公主静宁惨死在巴特铁木尔手中,七公主玲珑逃婚而去,去向不明,还弄了个不知道哪来的女子替代,打了辽东拒不归还。魏帝萧宏一则为了羁縻克烈部,二则为挑唆雪域内斗,咬咬牙狠狠心,掏了大把的嫁妆。
这一行送嫁队伍人数超过万人,各种珍宝玩物美人不计代价,光是陪嫁的媵妾就超过百名。这些媵妾大多没有世族贵女的身份,但也精挑细选,同时公主属官五十人,也是精心挑选过的机灵人,就是世族之中最会拉着公子玩的那种书童玩伴。这些废物放在世族是祸害头子,但放到雪域去就很适合了嘛。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忠心的问题,魏帝暂时还没考虑到,毕竟芝麻点点大的小人物,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小人物们为了过得好点,那必然是努力争宠,把克烈部搅合得乌烟瘴气。
除此之外,比起萧玲珑的各处绕路而行,这次玉华公主一路穿州过郡,招摇无比,在各个郡望的地盘上穿行而过,显示皇权威严。
克烈部对接亲的态度比起上次明显要慎重许多,选择了一处水草丰美的区域安置帐区,骑兵接亲,邀请了苏赫部和塔塔尔部来赴婚宴。此时既不赶上夏秋,也不是可汗大婚,阵仗自然不会太大。苏赫阿那和阿勒坦穆尔都很给面子,反正雪域的大部落之间每隔一两年也会聚一聚,从前大多是在位于中部的苏赫部落,只是换个地方聚聚罢了。
三方约好赴宴人数,都没有带太多的人手,除了现在财大气粗但闷声发财的苏赫部,其他两部刚刚过了一个严酷的冬季,就算是青壮也瘦了一圈,带大量骑兵赴宴只会加剧行军消耗,也不能显示什么身份地位,都在雪域这贫瘠地域生活,谁还不知道谁?
事实证明两家还是不知道苏赫部的底细,临行前苏赫阿那特意带的是这两年的新骑兵,大多是少年和刚刚长成的青年,面孔青涩,带常备骑兵的话……不太可,全是些满面红光嘴上泛油的狗东西。
林一是个很喜欢凑热闹的鸟,提前三天就开始收拾行军用具,苏赫阿那这趟将苏赫铎留在部落里看家,请了王澈从旁看顾,带上了苏赫忽律和小王子乌苏。那一批世族青年之中,只有病歪歪小胡子崔殊崔异人,以室友远赴辽东,一个人在帐子里无聊等理由申请随同,也被带上。
婚宴区域距离苏赫部仍然不远,巧合的是距离黑石部落很近,大概是骑兵跑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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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的距离。
路上,苏赫阿那对林一说:“这趟要与穆尔汗详谈黑石部落的事,矿奴反复,但地远难攻,又是被你收服,塔塔尔部应该没有报复的准备,但需要给个台阶下,不落他们的颜面即可。
人情世故,人情世故。
林一咧嘴笑道:“这趟回去就打他们了,还要给他们颜面?
这话不是疑问句,是个玩笑句,苏赫阿那也知道这是没话找话,但还是沉稳点头,灰蓝眸子看向远方,“嗯,越要动手之前,态度越要温和,必要时候可以和克烈部发生争端,假意拉拢塔塔尔。
道理简单,但人在局中时是很难看透一些事的。林一骑着肥壮的马王,顺手撸了一下马耳朵,大耳朵还抖了几下回弹。她也看了一眼远方,圣湖很漂亮的,很适合让尊贵的凤鸟去快乐打渔,公主城也很漂亮,适合冬天住一住。
林一的马后不远,苏赫忽律浑身气不顺,一直撇着嘴巴,把火气往乌苏身上撒,“巴特铁木尔都娶第二个了,第二个了!你十七了,前日人家阿真娜找你去她帐子,为什么不去?你会不会干?还是不是男人?整天就知道跟着那些魏人跑!也没见你和哪个魏女有进展。
“阿真娜只是和我开玩笑,她喜欢王先生。乌苏把马头别开一点,显得有些不情愿和二哥并马走,小声嘀咕着说:“我只是还没想过那些事,可是我也没见过二哥去找姑娘宿夜,为什么说我不说自己呢?
苏赫忽律一身劲装系绸缎披风,装束都是林一抄世族抄来的,非常华贵。他人骑在马上,顾盼神飞,鹰扬虎视,非常骄傲,胸口挺起,“我和你如何相比?我有大业未成,女人只会影响我的判断,我不愿被感情左右,一旦有了女人就有了软肋,倘若敌人抓住我的女人来胁迫于我,那又当如何?是放弃大业,还是放弃女人?
他设定的这个情节在普遍没什么娱乐活动的雪域,堪称跌宕起伏。情谊与霸业难全,让乌苏的心都揪了一下,不由得代入自身,他肯定选择心上人,而二哥这样做大事的男人就不一定了,感情果然会是软肋。
苏赫忽律沉声说道:“所以我不能被女人所拖累,但你可以,乌苏,你找个女人生几个孩子,我会照拂你一辈子,谁让你和我是同母所出的亲兄弟呢?我们有相同的血缘,我是你最亲的兄长,即便你庸庸碌碌……唉!我现在已经能够接受这个现实了,不会逼你太过。
乌苏有些感动,又觉不对,王先生对二哥的评价明明是那个什么东西来着,可是二哥的样子真的好威风,好霸道。
现在距离苏赫部已经有一段路程了,王澈的脸没有出现在面前,乌苏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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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二哥的脸,渐又觉得可能是两人之间存在什么误解。
苏赫忽律没有再去看蠢笨的幼弟,抬起头看着林一的背影,想起之前被她故意惊吓的那一回,再次感觉浑身刺挠起来。他跟别人不同,在土豆之前就见过林一的鸟形,第一印象就是心很坏的大丑鸟,结果现在所有人都说这鸟如何如何好,给他整不自信了。
二王子狐疑地想,难道他的审美真的有问题?可他的群贤谋臣们最开始也说那鸟丑的,最近问他们,却都不肯认了,还纷纷说那是世上最好看的鸟,但他只觉得奇形怪状跟拼起来的一样。
真的很好看迈?
雪域上仍然还是大片大片的积雪未化,但已经有青草丰盈的地带,苏赫部千骑到来之时,草地上新立了许多帐篷,围绕着克烈部的移动行宫金顶大帐构成一个圈。等苏赫部的黑帐立起,又渐有小部落靠近立帐。
玉华公主的车队来得比想象中更晚,苏赫阿那到来后过了六日,连远在圣湖的塔塔尔部也带了大约千骑过来赴宴,仍旧没有见到接亲的骑兵返回。
雁门郡外,杨裳完全没料到还有他的事,公主车队过路雁门时,属官拿出萧宏诏书,命杨裳调兵五千,以护送公主的名义去雪域赴宴。未尽之语是叫他拿捏分寸,恩威并济,显示出魏朝上国的威风。
杨裳差点气**,雪域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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瘠沿途无补给,五千士卒什么概念,每人要携带多少军粮往返,是拉大车押辎重,还是配备马匹?该给的都没给,什么都没到位,一份诏书就要他带半数精兵长途跋涉去雪域抖威风,换个吃空饷严重的大将军,要带五千兵丁走,这不直接倾巢而出了吗?
当然,这大概也是选杨裳的原因吧,不然怎么不让玉门那边的郑北山去呢?魏帝萧宏心机手段都不差事,就是年轻时被世族压久了,一朝翻身逐渐掌权心态变化很大,老来抠,总想着花小钱办大事,能亏臣子的绝不亏在自己身上。
这趟雪域之行,杨裳自然带上了江骋,不仅带上江骋,还因为是赴婚宴,杨裳亲自回府一趟,请了自家夫人王清云一道北上入雪域。
萧玲珑以幂篱遮面,跟随江骋一起,她其实不愿去雪域那种地方,她和江骋在不久前成婚,杨裳和叶氏军中脉络并无关系,只是看重江骋,他反倒劝过江骋几回,放弃萧玲珑,送她去董老夫人处或者找个地方妥善安置就罢。但江骋不愿,杨裳只好让萧玲珑冒了雁门郡中一户世族贵女的身份,为江骋明媒正娶她为妻,同时作为杨氏宗妇。
如今她是杨裳名义上的儿媳,连常年府中修道的便宜婆婆都要出行,她自然也不能例外。
不过要去雪域的坏心情比不上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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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公主倒霉的心情来得畅快,当初和亲时她百般不肯,可无论如何争斗都没有用,萧玉华是皇后嫡出,她丧了祖父,那时这做姐姐的多得意,嘲弄她会一去不回。可如今呢,萧玉华不还是一样去和亲,甚至嫁的还是打死过静宁公主的巴特铁木尔。
这一行车队再编入五千兵丁,要携带更多的辎重,抵达婚宴地点时,巴特铁木尔已经非常暴躁了。因为许多中小部落带来的食粮少,婚宴迟迟不开——废话,哪有没开婚宴前就把带来的食材吃光的道理。
已经有不少部族冒着得罪他的风险也要告辞了,等个婚宴等了半月有余,冬季才刚过呢,谁家有余粮耽搁在运输路上。
还有一些部落只来了几十个人的,就很安然,没吃的了到处蹭一蹭就可以饱肚,尤其是苏赫部落最大方,去了就管吃饱,在这种情况下,拔都可汗也拉不下老脸。即便新娘还没到,也还是命人杀牛宰羊建炉灶,草地上空终于飘起了油脂的香气。
公主车队在开席三天后终于有了音讯,然后在第五日抵达,接亲的克烈骑兵走在最前面,后头魏兵分三个军阵护持在左右两侧和后方,公主的车驾在队列中段,其后是规制相差不多的媵妾车。媵妾的车帘拢起,能看到里面的情况,都是些盛妆美人,两人一车或三人一车,有的怯弱可怜,有的言笑晏晏,不同的美人不同的颜色。
后头行军辎重不提,用红绸扎束的嫁妆箱笼是真的多,完全有魏人诗中“十里红妆”的奢华排场,马驼拉车,绵延不绝。
列席的部落人虽然多,但这会儿还真没什么喜庆的氛围,可能马奶酒喝多了,尤其看着魏朝公主浩浩荡荡的嫁妆车队,那嘴巴里的味道就更酸了。
苏赫部多是些年轻人,看着感觉很愤怒,虽然说我家可敦不是你魏帝的亲女儿,但你退一万步讲,可敦是不是替你女儿和亲来的?你再退个一万步,都是女儿,怎么这个规格相差这么多?你再再退个一万步,是不是该补几个郡做嫁妆?
第 64 章 你如此愚蠢,我又这样智慧。...
第64章第64章
【你如此愚蠢我又这样智慧。】
辽东郡对苏赫部来说是一块飞地,所谓飞地距大本营过远或周围被其他势力包裹无法直接连通本部的地盘。
要管理飞地是很难的,苏赫部虽然陆陆续续回返了一些骑队,但现在还是有三千骑兵在辽东巡防,而隔着辽河辽泽天险,距离又远,使得辽东无法和雪域通商。克烈部打辽东是为把辽东当成粮仓用可是林一不收高额粮税,那么能获取的利益就有限。
在这个情况下,如果能把辽东隔壁的辽西弄到手将飞地范围扩大化,一来抄些世族得实惠二来辽东辽西合并成为一块国中之国,增加了魏朝收取两地的成本。这种边角之地魏帝能遣的兵将更少打仗不是数据游戏不是棋盘战略,人离皇帝远真的愿意下死力打仗的极少极少。
走一步看三步林一准备弄完塔塔尔部,解除苏赫部两面受敌的现状,到时候视情况锤克烈部或者辽西郡,她可没有贪吃贪占的想法!那纯粹是因为辽东太远了嘛,从雪域走补给又很难她仅仅是想从魏朝这侧打通一条雪域到辽东的道路可不是天生喜欢打仗。
嗯,按骑兵无辎重行军天数计算苏赫部距离辽东郡约莫要走二十多天路算上复杂地形约莫三千里林一从空中规划的最短路线大概两千二百里。
沿途的郡也不多拢共也就云中郡、定襄郡、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和辽西郡嘛。
至于锤克烈部是很近很顺手的但打起来可能会有不小的损失因为克烈部去年被打到绝境了一个冬天熬下来像是一匹饥肠辘辘的饿狼这会儿偏偏有人喂了狼一顿饱的。苏赫阿那的想法是暂时避一避不是怕了而是要消磨对方的士气两军交战最重要的是不能对着锋芒直撞。
总之不管接下来怎么打先锤塔塔尔部苟也是罪大罪!你既不投靠也不打我偏偏还占着一块战略重地你说你只想苟你说这地是你祖传的?披条毛毯去喝汤吧你可以下场了。
塔塔尔部的穆尔汗看起来比实际更老脸上有些郁气笑起来像哭一样。拔都比他大了快十岁结果两人看起来一个年纪右贤**那没来左贤王霍都四十多岁穿得很华贵是魏人的绸缎布料一头的小辫子里编着些珍珠玛瑙各色玉石看起来很体面的一个人。
霍都笑容满面自打婚宴开始就在各家部落席间来回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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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结果是亲女儿。他把女儿带出来介绍给各家部落族长相识甚至眼神都没怎么从王子身上瞥。
毕竟雪域规矩尊者不可下淫嫁王子可不是首选在霍都看来最好的联姻是嫁给部落掌权者过个几年十几年再以后母的身份收继给新族长。当然这事就算是在雪域也比较受人诟病正当好年华的年轻男女婚配才是繁衍大计。
权谋这玩意目前在雪域还比较新奇大家思想普遍比较原始朴素有个中等部落的老族长很认真地听着霍都介绍他没来的小女儿又看了看被拉出来当门面的两姐妹有些满意叫来自己的儿子。
霍都一脸懵我跟你扯这半天你以为我给你介绍儿媳呢?
苏赫忽律吃席没多会儿就偷偷摸摸跟上了霍都的脚步他觉得这位左贤王就是他的人生楷模真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在哪里都能吃得开他很仔细地观察这位人生楷模。
苏赫阿那不管这个二子吩咐阿克看住了乌苏就行。忽律虽然不聪明但他想得多往往还在想的时候事情就过去了天性老谋深算但啥也算不明白这种性子不怎么容易被坑因为你想把他带入自己的节奏都很难。
林一专心吃席浅浅吃了一只烤全羊盘子大小的炙烤驼峰也来了几片这东西油滋滋肥汪汪崔殊看着都觉得腻到眼睛了但席间能被端上这菜的吃得都很香还有人用烤饼抹干净盘底油然后撕扯滴油的烤饼吃吃完还要嗦手指。
嗦手指的这位是汪古部族的族长乌普很会过日子的一个人。等婚宴这些天他才是最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那个谈成了不知道多少笔生意连就近的黑石部落也走了一趟定好了采购黑石的计划。他可没打算给钱而是商品抵账这种初建的部落最穷也最好谈生意。
正吃着身边凑过来一个人乌普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又紧张地看了一眼婚宴的上座。三位大汗可没有上下座之分只以开婚宴的拔都可汗为主家让他坐在中间座位完全没有前后之差并排而坐的。
林一咧开嘴巴
乌普露出个茫然的神情这位苏赫部的可敦他当然认识了可就见过一面啊打辽东之时从他这里借的粮可一般“认识这么久了”指的应该是老朋友之类的吧?他一个壮年男子避着强盛部落的可敦这不是应该的嘛!这么多人看着就算是雪域已婚的妇人也不会和其他男人一块儿坐小桌啊!
这里的小桌是真的小桌雪域木料稀少木具一般都比较小够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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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就算是克烈部的婚宴,也是一个小桌子一个席位,林一坐过来的时候都把乌普的位置抢走了,现在汪古族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满脸懵逼。
林一继续说:“黑石部落现在有苏赫部的支持,不准备买你那些物资,我知道你经常收一些坏毡帐烂皮衣什么的卖给小部落用,但是这个我们不要哈!这样,你弄些母牛母羊,种公不要多,马匹就算了,我知道你弄不到。”
乌普又看了一眼主位上的苏赫阿那,见苏赫大汗是真的一眼都没朝他看,略安下心来,同时又有些好笑,压低声音说道:“苏赫可敦……”
林一纠正,“我姓林,名一,字老大。”
她可是很有学识的凤鸟,林是音译,一是意译,老大是她深思熟虑为自己取的字,倒不是对苏赫可敦这个称呼有什么不满,但是辛辛苦苦取了这么优秀的名字不叫,太可惜了。
乌普想了一下,说道:“林……林可敦,现在正是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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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羊繁衍的时候,愿意卖牛羊的人家也不多,何况你还要母牛母羊,只靠黑石可抵不了那么多啊。”
黑石这种东西嘛,冬天肯定卖得俏,可是现在春季了,最俏的是牲畜,用过季货买换俏货是很亏的,乌普不怎么情愿。
林一揽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乌普族长,你也不愿意支援过我们打辽东的事情被克烈部知道吧?等等等等,我知道说这个不合规矩,我不是威胁你啊,而是在谈生意,你马上就要来一笔大生意了!具体是什么我还不能和你说,你就说赌不赌吧!”
乌普按了按太阳穴,又换上笑脸,“这样,三千只母羊三千头母牛,种公各百,林可敦满意否?”
林一不怎么满意,但是牲畜可以繁衍,不是为了立马拿去吃,只好勉勉强强点了点头。乌普见她这才愿意松开钳着他肩膀的手,感觉那一侧的肩膀都要疼掉了,看着这位可敦嘎嘎笑着大步往回走,无奈虽然无奈,但倒是没什么恶感。
雪域人穷,都是为了生活,他不是黑心商,但绝不施舍多余的怜悯,因为没有多余的能力支撑他的善心,力所能及吧。
余光撇见塔塔尔部左贤王霍都携女穿梭席间的身影,乌普咬了一口烤肥油,嗤笑出声。
霍都身后,苏赫忽律感觉自己学到了太多东西,和太多黑暗面了,他精神恍惚往回走,撞到带着人来拦他路的克烈部小公主其其。他浓眉一皱,直接呵斥道:“每次相见必纠缠不休,一天到晚,只想些男女相爱的破事,你的人生难道除了男人,就没有其他事情要考虑了吗?你如此愚蠢,我又这样智慧,我与你之间岂有缘分?”
其其愣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但她柔弱又倔强地说:“忽律阿哥,其其这辈子得不到的,是不是只有你了?”
苏赫忽律更加生气,指着那边结亲的大帐说道:“那里头的也是公主,魏朝公主,比你还要尊贵得多,还不是要嫁给巴特铁木尔,你所依仗的能依仗一辈子?你这辈子得不到的东西太多了,你阿父会把汗位给你吗?你阿兄会把兵权给你吗?你觉得除了我什么都能得到,正是你眼界浅薄的证明!”
其其哭道:“可我只是个女人,我不要那么多,只想要你。”
苏赫忽律一点怜爱的心情都没有,其其不难看,但是哭起来还是比较丑,他自己照镜子比她漂亮多了。小姑娘哭得颤抖,他反而更加怒了,斥道:“什么女人不女人的,女人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天天就知道想男人,更坏的话我就不说了,走开!”
他推搡开拦路的其其,却已经找不到霍都的身影了,不由恍惚又茫然,朝着苏赫部的方向走去。
其其追了几步,按住心口,虽然又被骂了一通,可为何她越发爱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两个跟随霍都的女孩子也在不远处听着,对视一眼,眼眶全都红了,看着苏赫忽律的背影,眼神中微带光彩。
多好的一个男人,多么智慧的儿郎啊。
第 65 章 好女传三代,福大男人多。...
第65章第65章
【好女传三代,福大男人多。】
苏赫忽律回到席间,不知道是不是被其其带歪了,他坐着喝闷酒,忽然就想起女人来。
他和苏赫铎不一样,生下来的时候苏赫部就已经蒸蒸日上,他和很小就丧母的幼弟乌苏也不同,是被母亲阔真公主带在身边教养到懂事的,所学的都是一些高深的权谋。
母亲聪慧过人,强势高傲,却不得阿父看重。母亲殚精竭虑,和部落之中觊觎可敦或汗妃之位的女子斗智斗勇,维护了可敦的地位,到她死都没有第二个女人出现在阿父身边。
幼时阿母常抱着他说,他是她的骄傲,他长得似父,心智随母,以后必然是这雪域上一等一的优秀儿郎,苏赫忽律也就此养成了高傲的性格。
母亲死后,他同样殚精竭虑,只不过和那些不成气候的女人相比,他的对手是苏赫铎,这个熟知兵事,掌控兵权,深得父亲看重的原配长子。他很辛苦地为自己打拼,渐渐地通过人格魅力,身边**了一群志同道合的的贤才谋臣,为他谋划将来之事。
嗯,以上全是苏赫忽律自己的视角。
苏赫忽律幼时生得就漂亮可爱,经常有小男孩为他打架,小女孩追着和他玩,长辈总是逗弄他。到少年时代更烦人,几乎是个女孩子看他一眼就脸红,有时候连男人都不敢直视他,他每次发火都会引来更多的爱慕眼神,令人烦不胜烦。
这个情况直到王澈来后有了好转,但好转不大,反正苏赫忽律对男女之事存有一些厌恶心态,也从来不觉得那些看脸的肤浅小姑娘和他能有什么结果。
若真要有一个女人相伴终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时年二十二岁的二王子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不喜欢其其那样的,也就是说要避开柔弱和愚蠢,反之是强势和聪明。他不喜欢年纪过小的,这样经历不多的女孩子可能被人认为单纯天真,但他觉得肤浅,因此年纪可以放大一些。有和男人相处经验的寡妇最好,因为他不想耗神在哄姑娘开心这种小事上,最后得出结论,他适合寻找一个强势聪慧、略年长于他,有一定经验的妇人。
苏赫忽律陡然看向叶利诃。
苏赫部拢共两个万骑长,叶利诃来了克托守家,这会儿叶利诃正在喝酒。雪域部落男人之间最硬的通货就是酒,大多是马奶酒,毕竟是真没啥酿酒的材料。从魏朝贩过来的酒那就更珍贵了,那可都是粮食酒,号称“酒是粮中精”,一头羊换一坛酒都不算高价,但谁家经得起这样喝?反正苏赫阿那规定苏赫部民不得私下购酒,也和商队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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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只要物资往来,在温饱都凑合的雪域谈奢侈享受,一律按照靖容公主处理。
叶利诃这辈子就喝过一回魏酒,就是林一从辽东世族那里抄出来的藏酒,因为不好运输没有多带,只弄了几坛放在绸缎堆里,结果弄回来没人喝,全便宜了叶利诃。
老酒鬼对此念念不忘,喝着克烈部招待的马奶酒,左右观望,总觉得自己阶层都不一样了,发出非常大的品酒声,故意哀叹,仿佛喝过更好的压根看不上这种雪域特色酒了。
苏赫忽律盯着叶利诃看,他所设想的未来妻子,那不就是——格桑大娘!
这样一个又强势又聪明的女人,在部落里有威望,年长于他,有和男人相处的经验,对他很好很照顾,肯定不会像小姑娘那样总是缠着他,不仅不会影响他的大业,还会有助于他,现在只差一个寡妇身份了。
叶利诃完全没注意到这道阴惨惨的目光,他喝干了一壶,朝侍从招手又要了一壶,他面色红润声音很大,身材又健壮,很显然没有喝酒突然喝死的征兆。
苏赫忽律相当遗憾地收回视线。
席上自然有林一的位置,她不大喜欢这种座位略后的摆位,自己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坐上去又发现椅子不高,去拖了个坐垫来,瞪了一眼布置婚宴的拔都老头。
这老头是真的小气啊,不就上次拿了他一个辽东,给她这么大个身板安排个小凳凳,鸟腿都抻不开了!
主位上格局于是显得非常微妙,林一和苏赫阿那坐在一块儿,坐着都差不多高,拔都可汗在中间位置,身侧是妆容端庄明艳的祝若嫣,她微侧位,位置略低,偶尔低眉侧目看向拔都,眼神却不是那种低下柔软的,而是微微撩拨,带着成**子风韵的那种媚气。
穆尔汗的可敦早逝,这趟出来带的几个汗妃坐在下首,他一个老头坐上头,看起来难免尴尬,也是他先打破了沉默,对苏赫阿那笑着说道:“苏赫大汗去年成婚,不期我病了一场,没能观礼,这些日子多见苏赫可敦走动……
林一哑哑纠正一句,穆尔汗看了一眼苏赫阿那,见他眼带笑意,于是很自然地接着道:“林可敦这些日子多在外走动,但一直没有说话机会,如今靠得近,看着真是、真是不凡。
夸奖女人的话一般都不少,像祝若嫣那样的明艳女子,夸个十句都不打折扣,穆尔汗也是个老成的汗王了,愣是没想到该怎么夸。
说实话,老头当时差点脱口赞美她,真是身高八尺,形貌甚伟,英姿勃发……
拔都可汗简直像是辽东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脸上还能挂笑,声如豺狼,笑道:“我一早就说苏赫贤弟得了一位佳妇,往后不管是阿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铎还是忽律,谁有幸收继,苏赫部都是稳赚的买卖,林可敦看起来是魏家女子,别怪我老头话多,我们雪域的规矩是好女传三代,福大男人多。”
这话说时完全没有考虑到祝若嫣,这位明艳的汗妃微微低头,手按在拔都的手背上,仿佛示意他少说几句。
拔都就是在故意阴阳,哪可能听她的,又笑了起来,“林可敦岁数不大吧?看着比忽律还小些。来来来,忽律你过来,我这个外甥自小招人喜爱。”
苏赫忽律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听拔都舅舅的过去,他过去干啥啊?就在他犹豫纠结的时候,林一飞快而心虚地瞟了一眼苏赫阿那,霍然起身,震声说道:“你凭什么污人清白?什么男人多,我根本没想过!”
她涨红了脸,暴起一把拍扁了拔都桌案上的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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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头,然后草草收场,警告道:“下次不许再说了,再说打烂你脑袋!”
拔都看着摇摇欲坠的桌案上被拍扁的牛肉牛骨,脸色很不好看,他对魏女很了解,很喜欢从贞洁啊经验啊这方面玩花样,也知道打压一个女人最好从这些方面入手,他好像是成功了,但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感觉她对好女传三代,或者福大男人多这种讽刺的话,挺向往的?简直就像是被说中了然后恼羞成怒。
林一把手上的油往侍从呈上来的布帕上擦,但是感觉布帕太白太干净了,半途收手,去叶利诃那儿用他胳膊上的半旧布料上抹了抹手,侍从都惊呆了。林一若无其事地回来,仿佛之前的争端都没发生过,还对穆尔老头招呼道:“吃点羊血肠不?”
穆尔汗呆愣愣的,点了点头,林一就给他切了一截,剩下的一大盘子都端过来自己和苏赫阿那两个人吃。
婚宴是会一直开下去,连开几日的,但是每日夜间也会散场,今天第一天散场,许多青年男子簇拥着巴特铁木尔去结亲帐子里。雪域也有暖房的说法,这些人有的是巴特铁木尔的亲信随从,有些是其他部落的王子等。
因为要洞房,巴特铁木尔喝酒不多,进了帐子看到新娘坐床,周围有侍女十几个,本来嫌碍事,但一回头看到兄弟们,顿时乐了,大声嚷嚷:“今晚都不白来,来来来,每人拉个姑娘走,要是睡得满意就带回去,不满意再换!”
他的魏语不错,雪域的权贵都会学习魏语,且就是有意让侍女们听懂,自然用的是魏语。这话让帐子里的魏朝女子都惊住了,坐床的新娘更是慌张道:“王子,这些都是自小服侍玉华的宫人,若要婚配,外头有那些媵妾留用,可以招待宾客。”
因为嫁妆丰厚,让巴特铁木尔感到很有面子,而且给了替代方案不是一昧拒绝,所以面对公主的话,他也没有恼,反而笑着说:“有什么不同,都是女人,我见你这帐子里的更乖俏些,也不是婚配,大不了不叫他们带走,只今晚去与我兄弟宿夜,回来还服侍你如何?”
他说话的工夫已经有性急的王子拉扯住了一个漂亮侍女,都要亲上嘴了,雪域的王子可没几个长得像苏赫忽律的,三四十岁不修边幅不洗澡的王子比比皆是。
一个小侍女下裙都被扯掉一半了,帐里年长的姑姑忽然挡住那个小侍女,拉着她跪下,所有侍女也都跟着跪下,连新娘都滚下床来跪着磕头。
那姑姑抱着抽噎不止的小侍女哭道:“王子殿下恕罪,这位才是玉华殿下,公主年小面皮薄,本想叫侍女暂代一代,等王子醒酒再叙话,不料、不料……”
巴特铁木尔愣住,随即大怒,扯人衣裳的王子也有些尴尬,连忙举手直摆,“铁木尔大哥,我哪里想得到这事!”
帐子中灯火通明,仔细观瞧,果然新娘眉低眼怯,磕头如捣蒜,有些奴婢气,在姑姑怀里痛哭的侍女肤白容色好,气度迥然不同。
巴特铁木尔怒气酒气一起上涌,他也不是傻子,什么叫醒酒再叙话,苏赫部去年不才闹了一出吗?只是那玲珑公主高明一点全身而退,这做姐姐的蠢一点,他的运气也好,才没叫跑掉罢了!
第 66 章 恁真是缺德得别具一格。...
第66章第66章
【恁真是缺德得别具一格。】
结亲大帐那边闹起来的时候,林一也在结亲,嗯,结着亲呢。
成熟的大鸟要会安抚心思敏感脆弱的伴侣,喜欢男人是雌鸟天性,是基因里带的,但是、但是……但是个什么,林一说不上来,总之先安抚再说。
苏赫阿那极少表露感情,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内敛藏情之人,他仁慈不需要被人所知,有情不需要表露在外。过了这个冬季他四十六岁了,在雪域,五六十去世的人比比皆是。他从前没有过爱情,第一个妻子是收继婚带来的责任,对第二任妻子则是无奈与尊重,他原本以为男女之间本就是这样的,到了年纪成婚生子,然后老**去,从没有想过会有一份很迟很迟的情爱。
人生若早得知,他情愿孤身到此时,可年少时又怎么会知,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如今已得明月入怀,体会到了爱人的滋味,他这一生何其圆满?何苦要追求极致掌控,要她懂这份老来沉重的爱意,飞鸟拴不住,就莫让她背负太多,快快乐乐地出去偷食也许更合适。
苏赫阿那发觉自己和旁人居然是不一样的,他想她开心快乐大过占有欲,是爱她无拘无束的自由气。
他的占有欲,仅仅是“莫叫我知,莫叫我见,知道会妒,见到会怒,不是恼她。这样的一面不希望被她看见,太丑陋了些。
林一埋头苦啾啾,苏赫阿那叹了口气,伸手想拢起她的乌青色长发,凌乱地铺散在他身上,有些冰凉又撩人,手才伸到一半,外面就那么闹腾起来了。
苏赫阿那想要起身,林一按住他,继续啾啾,不满地说:“不理他们,专心点。
又亲了会儿,外面闹得更凶了,隐隐听见拔都可汗的怒斥声,巴特铁木尔狼嚎似的怒叫,总之就是很扰人兴致,林一终于忍不住了,对苏赫阿那说道:“你别动,别穿,就这个姿势,我马上回来!
这可是她最最最喜欢的褪衣程度,苏赫阿那的表情姿势也非常撩拨鸟,大好的情景,该死的克烈部吵吵什么呢?
林一光着膀子就往外走,边走边套上个外袍,里面什么都没有,但她走路的气势简直像穿了十八层盔甲,大步走到正在被两个青壮拉着左右胳膊的巴特铁木尔面前,啪啪给了他两个巴掌,声音比雷霆都大,响彻春季的草原:“吵什么?骂谁呢?是不是想**?
这会儿人不少,毕竟已经闹腾了一阵子,是刚才拔都可汗过来息事宁人,不知被拱了什么火,巴特铁木尔忽然发癫吵闹才声音大了起来,他怒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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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朝欺人太甚!嫁个公主来她拿**来抵账魏朝的公主都是**!”
刚嚷完就被冲出来的林一赏了他最爱吃的大嘴巴子四个。
平心而论观感上挺像是骂了玉华公主结果被人家的姐妹跑出来打了一样目前知道林一是假公主的人不多许多小部落还看热闹呢。
真正的萧玲珑也在看热闹被林一打断后还有些遗憾但作为魏将杨裳的脸色就不够好看了。他面沉如水在近前挡住巴特铁木尔侧脸对拔都可汗说道:“事情原委已经弄清楚了玉华殿下并没有离开帐子所谓替嫁根本子虚乌有我魏朝下嫁公主之时本就有宫女试婚的规矩。王子对玉华殿下如此不满婚姻结两姓之好连新婚夜的体面都不给那婚事不如作罢大魏也不是不可以将殿下转婚克烈二王子。”
同为二王子的苏赫忽律本能抬了一下头他没去暖房这会儿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喝了半壶的马奶酒人还晕乎着。
拔都可汗老脸阴鸷走到巴特铁木尔面前也给他一个大嘴巴子声音狠厉:“去!给公主殿下磕头赔罪磕七个
事实上杨裳没这个权力但话术而已连拔都也只是为了让巴特铁木尔先低一下头避免让事情更加难看。
巴特铁木尔露出愕然神情看架势是还要发癫林一跃跃欲试想再来几个大嘴巴子。不知道为啥这个铁木尔王子长得就很适合挨打的样子脸面方阔一巴掌下去可以打出个完整的巴掌印很少见的。
还在抽噎着的玉华公主她真的还在抽噎然后就等着巴特铁木尔过来磕头赔罪了。
人在无语时真的会笑出声这蠢的给杨裳气乐了浓密的胡子都颤了一下。这时他身边一直很平静的夫人王清云走到玉华公主身侧低声说了句什么小公主嘴巴颤了两下没吭声表情有点倔看起来是真的很想要个赔礼。
王清云也无奈柔声开口道:“殿下方才说夫妻一场没有妻子站着受丈夫磕头的道理既然是误会解开便罢。今日殿下与王子新婚大喜闹腾许久就当是暖房将这辈子的吵闹都了结在今日往后要和和睦睦的。”
虽然给了台阶下但脸被打得很痛拢共挨五个大嘴巴子亲爹打的也就算了只是因为嚷嚷的声音太大就被林一冲出来左右开弓**啪连打四下!但是巴特铁木尔没敢和林一发狠发狠是要看对象的他只是盯着玉华公主看看上去是恨极了。
事情解决完姑且算是解决完林一急吼吼地回到帐子里发现苏赫阿那没听话他不止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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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拢起来了姿势也变成了靠着床头看竹简。
先前予取予求中透着一丝无奈无奈中带着一丝羞愤有点要脸面的矜持和快要崩溃的底线浓眉微低灰蓝眼睛里带着惹人的怜意唯独嘴角是上扬的仿佛很心甘情愿很愉快。就是那种、那种特别香特别美味的氛围不见了!该死的巴特铁木尔就应该一翅膀打飞他的头!
她辛辛苦苦啾啾了半天的成果啊!知道要让苏赫阿那露出这样的神情有多艰难吗?她很少能办到的从新婚到现在拢共加起来不到四回。
她现在出去打死巴特铁木尔还来得及吗?
次日天光大亮乌苏吃了一顿饱饭从帐子里出来才听说了昨晚的事情。他其实对和亲来的公主总有一些同情嫁给阿父那样的英雄豪杰尚且要嫌他年纪大何况是铁木尔那样的凶人。然后听说玉华公主为了赔罪给昨晚来暖房的男人都送了一到两名美貌媵妾昨夜的帐区堪称一场宿夜大比甚至有人不去帐子里。
雪域人不在意贞洁这种东西繁衍是基于朴素的生育和快乐两项需求常有大胆的少女主动示爱主动邀请勇士宿夜女人遇到侵犯就和走在路上挨了顿打差不多。如果抓得到犯事的通常会索要牛羊赔偿也有不要赔偿直接痛打一顿的
魏女不一样魏朝的观念就和雪域不一样听闻女子失了贞洁无论主动被动都要受到极大的苛责甚至危及性命乌苏听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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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的时候没有错过一场热闹的遗憾只是眉头拧在一起。
和亲来的公主已经是处境很差的了她居然还有处境更差的欺凌对象或者说这些女子被送到雪域这里来就注定了结果不会太好。
乌苏的心情有些闷闷的连二哥难得来叫他出去打猎都没有理会。
苏赫忽律有些奇怪摆摆手自己去了。他昨夜没去暖房也被送了个女子观看完巴特铁木尔挨大嘴巴子之后他挺愉快的。总觉得林一**的时候显得很英勇看得人也跟着痛快他因为谋略在胸学着阿父内敛沉稳于是很少有能够发泄情绪的时候看鸟**还是很解压。
昨晚就是因为心情愉快又喝了些酒他睡得美滋滋是很难得的一次好眠人被送进帐子时他半梦半醒懒得管可女子一直坐在那嗷嗷哭渐渐又很烦。
春季的雪域夜晚还是很冷苏赫忽律终于睡不下去了帐子里乌漆嘛黑他摸了个毡帽扣在头上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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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防风,黑着个脸说了声闭嘴,然后裹了大衣把她往回送。
结果女子看到帐区那边“宿夜”的情景又吓哭了,哭求让他饶过自己。苏赫忽律感到很奇怪,你自己说要回去的,大冷的春夜我离了被窝把你往回送,我当你很想凑这个热闹哩!
但他没长那个嘴,生着闷气又把人往回领。他本来以为这种柔弱女子既然不愿意跟人宿夜,那就不会烦他了,结果刚回帐子,他摘了毡帽,转头才点起酥油灯呢。一回头,那边哭唧唧的声音停了,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女子就在那边脱,一边脱一边说什么遇到好心人了,愿意跟着他云云,求他怜惜。
屁嘞!我看你是馋男人身子了!
二王子很愤怒,于是扣起防风的毡帽夺门而出,又怂得不敢回去,怕那女人还在帐里等他羊入虎口,在外面溜达了大半夜。
以上还是苏赫忽律自己的视角。
婚宴连开四日……本来应该多开一段时间的,但是等婚宴的时间太长了,食材被吃得差不多了,大家的余粮回去都费劲,于是各自散场,就在这个情况下,一直像个专业吃席人的崔殊忽然开口了。
“要打塔塔尔部的话,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路上先设伏抓住阿勒坦穆尔和霍都两父子,使其内乱,然后再进行收割呢?”
连林一都惊了一下,她本来以为请人吃席,然后吃完路上打老头是她的绝活,是只有她这样没有道德的鸟人才想得出来的法子,万万没想到这病歪歪小胡子竟有不逊色于她的道德水平。
崔殊笑眼弯弯,分析说:“塔塔尔部右贤王势力虽大,但被这对父子压制,倘若两人来赴婚宴一去不回,右贤王必然聚众作乱,试图掌权,而我们早早埋伏在附近,趁其内乱动手。至于事情有些不讲武德也没有关系,雪域人戎狄蛮夷也,此战过后能来批判我们苏赫部落的,只有克烈部了,速战速决,兵家上策也。”
林一一把按住了崔殊,看他清俊面庞中透着一股莫名猥琐的气质,她很慎重地说:“其他先不论,我要拜你为军师,崔异人,你真的有些与众不同。”
在普遍崇尚君子道德的魏人里面,恁真是缺德得别具一格,非常具有军师特质。在主将打仗水平不低的情况下,军师纯纯是用来做缺德指导用的,真的是非常合适!
第 67 章 好!很解忧!
第67章第67章
【好!很解忧!】
崔殊可没有觉得自己不道德,他反而觉得雪域人道德水平是不是过高了。他和王澈不仅是同窗,还是好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挺谦虚地认为自己和王澈之间的道德还是相差了一个苏赫大汗那么多。
道德战争比较出名的应该是春秋时期的宋襄公了,两国交战,要等对方渡河而不是半途攻击,对方渡河而军阵未备,要等对方军容齐整再攻。这样的道德君子果不其然输掉了,鸣鼓而攻,列阵为战成为过去式,自此开启“春秋无义战”的时代。
所有的聪明人都试图让敌方成为傻子,以各种拉低人类道德水准的损招作战,什么水淹火烧反间下毒诈降杀俘祸水东引坚壁清野层出不穷,如今的大世族,可正是这些诸侯、最低也是个公卿的后裔子孙啊。
而雪域,居然还维持着最原始的约定俗成,最离谱的就是夏秋繁衍季不得动刀兵,夏秋之时各个部落完全没有防备。像克烈部这样的大部族,去年就这么大喇喇地带着一堆堆青年男女过来约会繁衍宿夜,带的骑兵可不多,带来甚至也是为了和其他部落的姑娘睡觉的。
去年克烈部远途来到苏赫部落附近参加**,拔都可汗带了二王子和小公主,结果巴特铁木尔半途被捉来,属于整个部族最高长官全伙在此,这不直接给他打掉?
而错过了去年的机会也不要紧啊,这趟和亲三个大部落的大汗全都在这儿,只要有一方设伏,这不是直接改变雪域格局的大好良机吗?
苏赫阿那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林一越听眼睛越亮,频频点鸟头。是的是的,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尤物不同意,觉得是坏了规矩,其实规矩的第一个破坏者,肯定是吃得最好,吃到满嘴流油的那个啊。
总之崔殊把自己说痛快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异人一直不言,是因为故国恩义,萧君虽苛,国民无罪。但近来造化贤弟书信于我,讲了辽东的情况。异人不如造化果决,若要南下中原,我也许无法建言,但是在雪域之中,愿为君解忧。”
林一啪啪地拍他肩膀,好!好小胡子,好!很解忧!
这话虽然是对两人说的,但苏赫阿那自然不会认为崔殊口中的“君”是指他。虽然眉头蹙得紧,但他没有提出反驳的意见,毕竟他用兵时也喜欢夜袭偷袭,现在也不是最重要的夏秋季。如果真的能因此减免大量战场上的伤亡,那损失一些信誉是可以接受的。
自然,信誉上的损失是由他来担的,林一其实没什么信誉,她坐在可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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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上检查脚上脱落老皮都没什么人朝她看。
她目前在雪域还没有太多形象和名声流传,一个对她完全陌生的雪域人,基本上对她的印象差不多是“魏朝来和亲的公主”“苏赫部落的实权可敦”“冬季带着苏赫骑兵打下克烈占的辽东”“打仗厉害”。
大约这一战过后,就会开始传扬她的某些信誉和形象了。
中小部落开始散去,汪古部却是留下了,除了和附近黑石部落的交易,还有一些婚宴后要和克烈部谈的生意。毕竟玉华公主带来的大量嫁妆,对克烈部来说是无用的,拔都老头喜欢享受是不假,但他是一个人享受,看到别人享受也会斥责。
之前静宁公主那一趟和亲,克烈部本就是把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陆陆续续贩卖掉,换成实惠的茶叶酒水瓷器之类。这趟嫁妆更多,汪古部准备挑一些好货反卖给魏朝商人,商人最喜欢捧权贵臭脚,这些贵重物品卖给世族,人家看不上过了二手的,商人却是会愿意高价买回家的。
苏赫部落的黑帐准备拆卸装车,这需要一段时间,林一闲着也不帮忙,她坐着啃羊腿,准备待会儿飞去看看折返的塔塔尔部,这趟大家出来带的人手都不多,可是她在这里有一个部落啊!
当然人家塔塔尔部本来也没防备这事。
正啃着,林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头戴幂篱的女子走过,是很典型的一个主家带四个侍女的配置,林一举起羊腿很高兴地叫道:“是你啊!吃晚饭了吗?”
萧玲珑回过头,愣了愣,脚步顿时放快,但林一几步就窜过去了,很热情地说:“要不要去吃点羊?自从去年我们分别,我虽然有时候忘记你,但是我一直记得江……”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萧玲珑只咬牙说道:“可敦认错人了,小女是雁门郡杨家新入门的宗妇公孙琦,并非是可敦所想的人。”
林一有点奇怪,她隔着幂篱也能分辨出这就是萧玲珑啊,想了想,她又很委婉地暗示,“没关系的,你和江骋做的事,我不怪你们,我还要感谢你的,苏赫……”
萧玲珑又打断她,微微行了个端庄的礼节,说:“小女出来许久了,要回夫君身边,可敦留步。”
林一看她急匆匆远去的背影,摸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总是一句话没说完就打断她,萧玲珑的脾气都没怎么变化嘛,怎么就不肯承认身份呢?她现在其实不想用萧玲珑的身份了,主要是暂时用不上,而且那么个爹挺烦人的。
看来她也不想要了,那算了,不必要让小姑娘再次背上一个破爹的抚养责任。作为她和苏赫阿那之间的媒人,林一对萧玲珑和江骋的印象都还挺好的呢。
说到破爹,林一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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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这次克烈部的新和亲对象了,然后出去了一趟。
苏赫部中午启程回返,当然,是表面上回返,实际上要绕一圈到黑石部落,然后筹划截住塔塔尔部的骑队。路上苏赫阿那看到林一的毡衣口袋里鼓得老高,不由询问:“带了什么?都要撑破衣裳了。”
林一态度比较自然,一脸都不脸红,“木带啥,就点小东西,地上拾嘞。”
她感觉自己真没有拾什么,现在大家穿衣裳要么是羊毡要么是毛皮,也有些人穿上魏朝来的丝麻之类,但基本都是手搓线或者纺毡。她这几天听人说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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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公主来和亲带了百工艺人,各色器械,立刻想去拾些织机什么的,可是没想到居然只是样机,而且是用小很多号的木头做了个微型的,和飞舟模型一个功能,用来看的。
大约是为了路上携带方便,总不能公主和亲这样大的嫁妆阵仗,用几百台织机充数,贵重物品还是要占大头。而且也藏有魏帝萧宏的一些心思,雪域没什么像样的林子,木料资源少,织机技术我是给你了的,想用上你就用,反正我资助你的名声是传出去了,但也不提供原料。
和亲队伍里没人重视这些东西,守卫比较严的就是那些珍宝玩具,金银丝绸宝石瓷器漆器美酒等,这些百工艺品被孤零零摆放着,那不就几乎等于丢弃嘛!
反正林一趁着没人,打开上锁的箱子,就给拾走了。
自己飞去魏朝弄,一来织机不像长在地里的粮,不知道去哪弄只会耽搁时间,二来弄到手里,那么大一个织机又怎么扛回来呢?谁知道玉华公主就这么贴心,带的是小小的样机。
下一步也许可以等打完塔塔尔部,再薅一些工匠,也可能用不上,在薅之前就打下克烈部了,反正这一批人手林一是看上了。
折返的路上,苏赫忽律满脸不快,身后的马上坐着那名被赠送的媵妾,他再三说明苏赫部落没有奴隶,他不需要奴隶,这名叫小薛姑娘的女子就是非要跟着他。小薛姑娘还说她是书房婢出身,很会服侍人,还说了很多“会”的方面。
苏赫忽律都听呆了,为什么他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需要被另一个人服侍吃喝服侍穿衣服?部落里的王澈已经够懒的了,连他都是自己穿衣裳。还有磨墨,不是自己磨墨添水最能掌握浓黑度和份量吗?多顺手啊,为什么这也要别人做,魏人到底什么毛病啊?
不过乌苏也劝,说跟着那位玉华公主,可能还得被送人,就是不送给别人,在克烈部也不是好地方,不如带回去给她安排个工作,就当行善事。
苏赫忽律很勉强地把人带上了,他是真的对这种依赖性强的柔弱小姑娘没有半点怜惜之情,他很害怕被人依赖的。
格桑大娘虽然很好,但苏赫忽律不是傻子,知道除非叶利诃喝酒喝死掉,不然他机会渺茫,而强势又聪明的女**多有些年纪阅历了。苏赫部落这些年不怎么打仗,寡妇基本都过了四十岁,他自己不大在意这些。女人年纪多大长得怎么样,对他这种心里只有王图霸业的男人来说并不重要,可是作为未来的王者,他也要注意影响的。
唉,世上就没有一个完美的,年纪又轻,又强势聪明,还会迁就他性格,助他成就大业的女人吗?
苏赫忽律决定把事情扔在脑后,这么多年没有女人的日子都过下来了,这种事愁两天也就算了,压在心里是很麻烦的。
想着想着,他忽然发现路线偏移了,刚要提出疑问,就看到前头林一嘎嘎大笑,飞马而出,不远处的连绵帐区明显是个人数不少的聚居部落,笑声中有大量的青壮涌出来,齐声欢呼着。
老大!老大!你终于回家来了啊!
第 68 章 哦哟,天生的坏鸟啊!...
第68章第68章
【哦哟,天生的坏鸟啊!】
作为新兴的部落,黑石部落的定位上有一些奇异。
按照雪域的标准,十万人以上称之为大部落,部落之主为“大汗
偌大的雪域几千年下来,能养活十万人以上的地域,也就是现在的塔塔尔圣湖流域,苏赫部大河谷平原,克烈部那其实勉强,是以大江沿岸和小河谷两地作为分部,常年由一两名叶护带领五万人别居。
一万人以上,十万人以下,就是中等部落,比如汪古部,也比如苏赫部的两个附属部族铁勒和兀鲁,大多数的中等部落都有其生存的本事,占不到最好的地盘,想要维持一个中等部落的水平不滑落也是需要生存智慧的。
黑石部落就属于小部落,类似林一之前去就食过的呼兰部落和札答阑部落,人口常年不超过一万人。但小部落也有区别,呼兰部落就属于小部落中的极强者,之所以部族人丁不兴,是因为他们有把青壮赶出去自力更生的习惯。一户人家假如生了五个儿子,那至少要赶走三个才行,处于强势的克烈部控制范围内,地域又很贫瘠无法养活更多人口,这是呼兰部落的生存之道。
可是黑石部落的人口构成又和普通的小部落天壤之别,一个三万人规模的中等部落,可战的青壮大多不会超过五千之数,而且是要算上一些老兵和健妇的,然后黑石部落呢?五六千号人都是正当盛年,除了穷之外再也没有缺点了,而穷的这块短板,林一决定让塔塔尔部给补上。
忽查是第一次见老大的部族家眷,骑在马上的苏赫阿那一身黑衣,身形高大,眼眉深邃而神光内敛,就算对老大的男人很挑剔,他暗暗挑剔了半天,也只得出一个缺陷。
发鬓上有点白头发了。
林一让人收拾了最好的帐子,这天气其实已经很好了,雪域人只要不是在最严寒的月份,都是很耐寒的,已经没人烧黑石取暖,而且许多青壮在自发动工。
从前督工拿着鞭子抽,都没能提升多大黑石产能,成立部落没过多久,明明林一的要求是让众人歇一歇,等到开春还要减少一些工作时长,要以身体为重。但她一走,总是有小规模的组织悄悄去动工,尤其是一家父子兄弟的,很好组织。
给别人当奴隶和给自己干活能一样吗?林一现在的规定可是个人挖的黑石归个人,只要要换资源时才尽量以集体单位来换取,个人挖的归个人啊!什么概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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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谁帐子前后不堆着几个大黑石堆?别说歇着了,还有人抢着挖,偷着挖,夜里偷偷把别人家的黑石往自家堆上扒拉!
忽查叶护很兴奋地报告这些日子以来大家挖的黑石数目,林一点头,又说道:“跟汪古族长谈成了一笔生意,三千母羊三千母牛,种公各百,看着点,是要留着生小崽的,等生意完成,我这边给你带几个人,按照各家的黑石数分配牛羊。”
是的,就这点事在雪域也属于个大项目了,给脑瓜子不够灵活的人来干就等着混乱吧。
忽查点头。
林一又说:“这趟挑三千人出来,跟着我们的骑队走,这趟要把塔塔尔的大汗和左贤王抓起来,挑体力充足的,剩下的人记着生意的事,就这两天汪古的乌普族长会来一趟的。”
忽查还是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啊?出去抓什么东西?
苏赫阿那已经习惯了林一讨论战事前总喜欢在桌子上铺个地图,这趟出来林一确实没带人,因为没料到可以说服苏赫阿那搞事情,但是没关系!她把塔塔尔部返程的路线描绘清楚,圈定了几个追击点,正要讲解一些作战计划,帐外帘子一掀,带进来些许春日寒气,苏赫忽律停在门口,脸色有一点奇怪,但还是侧了侧身子让进来一个人。
“阿父,可敦,这个小薛姑娘说,有人托她带话,是很重要的事,关乎我们的生死。”
苏赫忽律的眉头拧在一起,显然他没问出来什么,只是很朴素地把人带来。那小薛姑娘姿态柔柔怯怯,说话声音很轻缓,是接受过世族规训的习惯,怯声说起前因后果:“奴婢刚来的时候,就有一位姑姑来找,说会给奴婢留一条活路,但需要给苏赫大汗和可敦带一个消息……拔都大汗在小咸水附近藏了骑兵。”
苏赫阿那和林一对视一眼,崔殊捻了捻自己那两撇好笑的鲶鱼须须,沉声说:“看来想到一处了。克烈部中能得知此等机密的人不多,愿意带话的更少,以女子传话,主仆同为女子的可能较大,拔都汗身边有许多魏女汗妃,约莫是其中一个,不必多想。现在暂时不知兵数,走为上计,迎为中计,最忌不动……”
他还在秉承一个军师的职能进行分析,林一已经转身回到地图桌子前,很兴奋地圈住了小咸水的位置,又描了一下塔塔尔部的行军路线。
崔殊走到地图边一看,顿时有些惊讶地看向林一。
哦哟,天生的坏鸟啊!
春夜春寒,穆尔汗和一众骑兵就地安营,帐篷打实,点上黑石炉火,渐有烤肉的香气弥散开来。作为老牌大部落,塔塔尔部是把享受刻进骨子里的,尤其是王室贵族,吃羊不吃炖煮的,只吃炙烤的,烤羊要刷蜂蜜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料汁。就算是路途上随便歇一夜,也是五六百个青壮一起搭手,立起最大的帐篷。
前后方圆三十米的大帐竖立起来,再由屏风分割成小区域,铺上带来的狼皮地毯,光是这趟忙活就给塔塔尔部的青壮弄得够呛。阿勒坦穆尔在一众汗妃里挑了个年轻漂亮的,带进屏风内隔的小睡帐里,他其实年老了很少有那方面的事,但身边不可一日没有女人陪寝。退一步来讲,夜里要伺候老头拉尿倒夜壶的。
其他汗妃也没有羡慕这个年轻妹妹的意思,谁还不愿意睡个好觉,非得去伺候老头。左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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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霍都那儿就精彩一些,他自己也带了一些妃子,除了妃子还有**,他的儿女数目不少,大多不是和雪域女子所出,当然也不是魏女。他的口味特别一点,就喜欢高大的白奴女子,和白奴生了许多混血儿女,反正这个爱好让右贤王阿勒坦赤那很是厌恨。
谁懂出门走几步就遇到白奴混血面容的惊怒?老子看你是没挨过苏赫的毒打!
霍都也是个生意人,这趟谈成了好几桩联姻,可以得到更多的中小部落的忠诚,距离他打压右贤王的目标更近了一步!作为奖励,他把这趟定好婚约的女儿,她们的生母叫来,准备这些天挨个宠幸宠幸作为安抚,今天他精力很好,可以安抚两到三个。
入夜,大帐里睡觉的睡觉,睡觉的睡觉,忽然有金鸣鼓响,惊破梦乡。
一支二百人左右的骑队踏破大帐,踹帘扯布,发射了几轮箭矢后撤走,随后又换了一队,穆尔汗从睡梦中惊醒,连忙组织人手抵御。他们是在路途中,可没有犯人马分离的错误,不多时千人骑兵组织完毕,穆尔老头还是严谨一些,只想搞搞防御,其余等拖到天亮看清对面人数再说,但是霍都已经带着一拨人追上去了。
他奶奶的,肯定是小部落的游匪,不为伤人只为**,撸了他手上三个宝石戒指不说,还把他谈好价钱的两个女儿掳上马了!
穆尔汗没法子只能上马追着走,他其实心里头有一些怀疑,但这怀疑太可怕让他不愿意深想,前头霍都的身影渐近,他大声呼喝:“霍都,回来!不要硬碰……”
话音未落,小咸水畔一支人数在两千多的骑兵冲杀出来,最前面的几十人马速有种诡异的缓慢,一看就是重甲在身,坏了,这是冲我们来的!
霍都直接被迎面裹挟上马,后头的骑兵怒气冲冲跟随前面的重甲兵追杀出来,时不时张弓搭箭。
塔塔尔部的骑兵顿时出现溃散迹象,老可汗临危不乱,喝令指挥,对面人数虽然多于他们,但是这趟他带出来的都是塔塔尔部的老骑兵,两军交战只要不乱,必是鏖战。
而最开始的那几十重甲,却混在人群里渐渐散到边缘区域,像是普通的溃兵那样溜掉了。
夜尽天明之时,双方逐渐照面,阿勒坦穆尔在重重亲卫的保护下,老脸上只有几滴飞溅的血,对面的骑兵已经不再冲杀,时不时发射些箭矢,领头的定睛看去,骑在马上都觉得腿一软,眼前一黑。
艰难打了一夜,他还以为打的是苏赫阿那!还沾沾自喜来着,怎么是你这么个老东西!
阿勒坦穆尔也看清了对面,顿时恨声骂道:“果然是克烈人!”
两面正要对质之际,远处有马蹄声传,大量箭矢瞬发而至。苏赫阿那策马在最前方,牛角弓拉成半圆,箭出如流星。乱军阵中,一箭射穿克烈头领的颅骨。
林一正按着不住扑腾的霍都,这一箭给她看愣了,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苏赫阿那的身上。
男人和战场,真是令鸟兴奋的搭配啊!
第 69 章 一对阴间版卧龙凤雏...
第69章第69章
【一对阴间版卧龙凤雏】
春季早晨,雪域的空气是非常新鲜的带着冰雪的余韵和新生草木的芬芳林一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是她非常喜欢的自由气息。
已经人身不再自由的阿勒坦穆尔和霍都两父子无暇欣赏空气,老可汗昨夜也是遭了大罪,这会儿本就显老的面容看起来更加沧桑,勉强挤出一点可怜相,对苏赫阿那说道:“苏赫大汗我向来不曾得罪,不知这是因何啊?”
先是克烈伏击,再是苏赫包抄阿勒坦穆尔是真的没明白,把他杀了有什么意义这不是给右贤王上位机会吗?他向来软姿态,绝对不曾得罪人。
苏赫阿那接过亲卫递来的湿水帕子擦洗干净手脸上的血液检查了一下身上没有擦伤箭伤之类闻言有些无奈:“大汗不曾得罪我可战事一起,岂独善人得免?”
更何况你阿勒坦穆尔是什么善人呢?
林一很喜爱战后搜刮战利品的环节正在带领黑石部人嘎嘎笑着去摸尸摸俘虏哪怕只是搜到一把完好无损的铁刀也会嘎出一声来,何况搜的不止是武器。
带血的皮甲扒下来,御寒的毛皮扒下来,马具扒下来,裤带……裤带是一定要扒的雪域人的裤带虽然不像魏朝世族那样有些金线银绣坠宝石珠玉那也是皮革的,结实又耐用。黑石部落这些前矿奴可用不起这些好东西好多人就算被支援了物资也没舍得穿一身破毡衣带个小铲到战场上来的不知凡几。
苏赫骑兵不动手骑在马上观望四周但就算是这样这趟出来三千黑石部人把塔塔尔部连大汗带左贤王一千多号人全部摸一遍也没能装备到所有人有的还争抢起来。雪域人的争抢很有效率最强壮的抢到兵器其次抢衣裳皮甲然后是一把零碎物件。
倒也有人去摸霍都的镶彩宝金刀到手就后悔了后悔没去捡亲卫的大**这金刀的刀柄干啥也镶嵌宝石呢?握起来好膈手啊!
阿勒坦穆尔这边还在和苏赫阿那说话林一窜过来一趟摘了他毛茸茸镶着一块华贵白玉的雪貂帽过了一会儿忽查摸走了他的腰带坠又掏了掏兜发现兜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于是啐了一口走掉了。
苏赫阿那神情不变声音沉稳道:“有劳大汗父子前往黑石部落暂住一段时间等平定塔塔尔后再论其他。”
阿勒坦穆尔还要再求霍都已经回过神来颤声说道:“苏赫大汗不如放我回去右贤王势大想必得知消息后很快控制本部如果我回去必定献上部族投诚贵部。”
苏赫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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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收拾完战场,林一把阿勒坦穆尔和霍都一手一个拎起来扔到辎重车上,对苏赫阿那说道:“这次调五千本部骑兵,再借五千战马,我带着他们去塔塔尔,你自己一个守家,能不能行?
苏赫阿那给林一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点头。
苏赫部落经营几十年,战马是最宝贵的财富,平均一个骑兵家庭照料两到六匹马,可用的战马必须是青壮年,以性格稳定的**公马为上等好马,这通常也是苏赫骑兵的主马。林一本来想借用一些母马替马,但这次出借,苏赫阿那仍然四处凑了凑,给了一批好战马,战场上马是很重要的装备,一匹劣马可能断送一个青壮的性命,不得不如此。
从备战到出发耗时不到十天,林一带着整编过后的一万骑兵上路。上次她打辽东不过带了八千骑兵,这次人数更多,但黑石部骑兵战力上是薄弱一些的。有的从小就是奴隶没有接触过战马,也有些中小部落被抓来的矿奴,本身有骑射经验。趁着在路上的时间,林一让他们组成小队,以老带新,没几天就熟络了。
韩小六带着他的百骑,每天都很兴奋地在前面行军。
他在魏朝可从来没有带兵的机会,他是被带的那个,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将主脑子有包,但从不敢表露。
他的经历在魏朝兵丁里算是多的,经历过好几任将主,从地方守将到洛都将门世家子,韩小六这辈子没服气过谁,就算是用兵如神的江骋……啊对,此处不是贬义,韩小六是真的觉得江骋用兵如神。他没能从治军用兵这些方面看出丝毫破绽,不满的是江骋严苛,对内对外双重标准。
在送嫁途中,江骋经常带兵剿匪,他能做到几乎无伤亡,而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江骋的家将部曲在军中是第一位,吃喝待遇最好,其次洛都禁军,再次玉门守军,他是直接把差别待遇摆在明面上的。
打仗也是,守军需要做先锋,禁军打边鼓,江家部曲是冲杀,是收割,是去除掉最大风险后的单纯杀伐,战后又有第一批拿战利品的待遇。
现在行军上路,韩小六不自觉地模仿江骋带兵的节奏,回忆他的每一个治军要求,凭借他自己被带的经验开始领兵,逐渐体会到了做将主的快乐!
不是浴雪粪战,是真的带兵打仗!
林一完全不了解韩小六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她发现韩小六有一个很大的好处,他很能把控行军节奏,像她一般是比较难把握的,因为她压根不会因为骑着一匹毛茸生物走走路而感到疲惫。她的战马大肥别看肥壮,实际上是马中的耐力王者,真正的宝马良驹,连苏赫阿那都说非常少见,他也只有年轻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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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匹,那匹马王活了二十七年,直到临终前一年还能日行二百里,在野马群里称王。
人马不疲,是比较难观察到行军队伍的疲劳程度的,之前林一一般在身边放个体力差的随时观察,现在有了韩小六,她完全实现了解放双眼,全军上下跟着韩小六走走停停,竟然不怎么费劲地又实现了行军效率。
这时节不必担心草料,林一又熟知水源,自黑石部落集合出发,这趟是携带了必要辎重的,不可能去打塔塔尔部还从沿途部落取食,那附近的中小部落是人家塔塔尔部的附属啊,所以后军携带大量铁勒高车拉辎重。
王澈崔殊坐一车,王澈是行军前林一特意又带上的,主要是考虑一些打下塔塔尔部后的工作。行军前两日,两人还能风雅地在车里煮茶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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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屁股疼,第四天感觉浑身颠散架了,第五第六天,两个文弱世家子弟怨气比鬼都重,得知还要绕行一日在丘陵扎营,感觉脑壳要炸了。
彼时大军正在一块平地上休整,埋锅造饭煮奶渣汤,王澈和崔殊一瘸一拐地从后军过来,没等林一开口,崔殊先道:“主君,我们不如挖些陷马坑洞,待塔塔尔部骑兵赶来,一坑一个,马折蹄就死,先坑一批再说。”
王澈揉着腰说:“俺有一计,附近有几个小部落,先屠干净,收掩尸骨,俺都住下,放牧牛羊一如往常,掩人耳目,夜来再屠周边,直到塔塔尔部孤立如何?”
林一看着两个犹如从地底爬上来的怨鬼,有些委婉地说:“总待在车里肯定颠簸烦闷,要不然你们先骑两天马?”
结果两人纷纷摇头,坐车散架是散架,骑马磨裆更疼。
林一当然不听这一对阴间版卧龙凤雏的计策,有时候缺德军师是很有用的,但大多数时候光缺德是打不了好仗的,她要是外来的魏将肯定就这样打,打出血淋淋的威风来!可她也是住在这雪域的人,这么大一个塔塔尔部,难道都给杀空了不成?
所以杀死的只能是很小一部分,她要的是完全接受这块地盘,包括地盘上的部民和牛羊。
塔塔尔部主要有两个**地,公主城和圣湖沿岸,其中公主城是二百多年前那位靖容公主所建。公主城落成不久,她的人头也被挂上了城头,但偌大的城池设立之初,本身是有战略意义的,是想要在雪域建立一座不亚于洛都的人口中心。公主城附近有圣湖支流环绕,沿岸养活不少中小部落,是一个天然的**地,也是现在的塔塔尔大汗所居之地。
圣湖沿岸则是塔塔尔部的老根据地,右贤**那一年在那住六个月,剩下的四个月包含新年在内,他也会住在公主城中的右贤王府邸,毕竟公主城奢华,住这里才叫享受。
今年新年不久,右贤王还没启程,他每次来公主城都会带上麾下精锐骑兵约莫六千人,而圣湖沿岸的塔塔尔部民几乎没有多少青壮,每天放牧牛羊,打渔下网,日复一日,不曾有变。
林一观察公主城和圣湖一带后,决定先打圣湖。这地方物产颇丰,按理过得不应该太辛苦,但塔塔尔部不同,为了供应公主城的奢华生活,附近的中小部落和圣湖本部的部民终日忙忙碌碌,唯一活得比黑石部人好的地方,大概就在于没有督工打骂了。
公主城的“贵人”和魏朝世族如出一辙,并不是把部民当子民看待的,而是资源的一部分,少年男女是优质资源,年老的人同样会被抛弃。为了不被抛弃,必须从年轻时就开始努力干活,努力生孩子,给部落创造更大利益,才能在老年时得到一句“是个有劳之人,再养活几年”的评价。
林一马踏青草来到圣湖附近时,早就有蹲在草地里捡虫子拾牛粪的小孩子远远跑来观望,塔塔尔部的小孩子有一个显著特征,没有上衣穿,仅在屁股上围一圈毛皮之类。
此时春寒刚散,他们时不时就会用粗糙小手摩擦皮肤取暖,带着两坨红斑的小脸抬起来,黝黑眼珠好奇地张望来人。
第 70 章 来!慷慨大鸟请你们吃羊!...
第70章第70章
【来!慷慨大鸟请你们吃羊!】
圣湖塔塔尔部非常不像一个大部落的样子,帐区不够集中,没有骑兵巡逻,青壮离家,老幼留守,这些老幼却负担着整个部落最辛苦的劳役。
林一直接在帐区沿岸开始扎营,直到营地快要扎好,才有塔塔尔部的牧民官过来查问,连态度都是很谦卑的,语气很委婉地说:“这位大人,请问您是来做什么的呢?这里已经到塔塔尔部了,在这里扎营是否有些……
鸟大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夜晚时分,劳作了一天的塔塔尔部民往帐区走去,他们比小部落唯一好的地方在于活虽多但人口也多,得以有良好的分工。放牧的活计辛苦,大多是四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半老头子和健壮妇人承担,捡牛粪这些和其他部落一样,是小孩子和少女去做。圣湖附近有山林,但平民和奴隶不可砍伐,是和黑石一样专供贵人的,所以也只有牛羊粪便做燃料。
除此之外还有打渔人,由年老的渔把式带领圣湖本部难得的留守青壮来做。打渔辛苦,是按月算例,今天空军明天需要翻倍捕获,完不成定额就要罚,有时候集体挨鞭子,有时候罚没口粮。渔队上下也是最没有欢声笑语的地方,从渔把式到拉网力工常年都是一副眉心竖纹嘴角下弯的沉重姿态。
乌力是个典型的拉网力工,他是个白奴混血,在部落里属于不怎么受待见的平民,成年后没有成为骑兵的渠道,只能去干力气活。
父亲那一支不认混血,他长到十岁就开始带着白奴母亲过活,按照塔塔尔部的规矩,母亲是属于他的奴隶,他有权贩卖转让或者平换。他从小的好兄弟,现在已经闹翻的同为混血的某人,就是卖掉了母亲换了一个半大女孩做童媳的。
乌力不肯这样,他和白奴母亲语言不通,但他很小的时候生病,母亲宁愿被人打骂也要冲进帐子里抱着他,一边挨打一边唱白民小调,来安抚烧得昏沉的他。
他一直记着那支欢快温柔的小调,等到离开父亲的帐子,接手了人生唯一一个奴隶,他慢慢就成了部落里“一个奇怪的青壮。他不让高大却瘦弱的白奴母亲做力气活,不让她为了几块奶酪茶砖去接待“客人,甚至把帐篷外迁,避开他人视线和母亲一起过活。
今日仍然是周而复始又劳累的一天,从船上换班下来,乌力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也没有什么精力和母亲说话,疲惫又沉默地躺进破烂的羊毡小床里,他的母亲给他端来一碗奶渣汤。
看到奶渣汤,乌力一下子就坐起来了,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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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斥:“你又做那事了!你难道还想再怀孕一次吗?只是为了这么一点点奶渣,我明明可以养活你的!
高大又瘦弱的白奴只是喏喏应声,她根本不懂这些火气是因为什么。
乌力又叫又骂,最后自己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时外头忽然有人喊他,很兴奋的声调:“乌力,乌力!快出来,大坛那边有贵人要讲话!叫所有人都去开会,真奇怪是不是?几万人的大会那不是吵**,难道贵人能叫所有人都听见他讲话,哈哈!
贵人要讲什么,乌力压根没有心思听,但他还是沉默地套上毡衣,没有理母亲往帐子外走去,他有几个怀疑对象,准备等散会后挨个询问,问出来就狠揍一顿。
大坛是塔塔尔部的祭天之地,重要的祭祀礼已经被挪到公主城的宫殿里,但这里的大坛历经几千年沧桑,周围立着许多石碑。石碑都是塔塔尔部历史上强盛的君王祭祀时所立,有的是敬告上苍自身的功绩,有的是意气风发点算今年部落的人口和牛羊,也有的是娶妻生子,立碑庆贺。其中最出名的一块公主碑,则是当年靖容公主掌权后第一次祭祀时所立,通篇魏文大篆,不知其意。
反正林一是看不懂,她连小篆都连蒙带猜,别提大篆了。
她一脚踩在大坛边缘,底下都是黑灰白骨,塔塔尔部的祭祀是人牲,多用白奴或者魏奴,大多是年老有病者,奴隶一旦干不动活,就需要杀死或者驱逐。哪一年攒了许多老病奴隶的话,就会来一场盛大的人牲献祭,不是单纯的残暴。
人口逐渐**起来,不时有小孩子蹦跳穿梭其中,发出一些尖叫欢笑,孩童生命力旺盛,即便是很辛苦的生活,也很少能到让孩童一起沉寂的地步。
林一一直等到夜色黑沉,点起火把,反而能让大坛底下的人更好地看清她面容,她一直没说话,此时忽然开口,声如**:“你们都是我的俘虏,从现在开始需要听从我的安排,我已经打**牧民官十二人,现在大坛边有属官三百七十七人,他们平时主要负责牵走你们的牛羊,拿走你们的渔获,欺负你们,打骂你们,现在有没有人要上来报复的?敢见血的,我让他脱离俘虏身份,奖励十只羊!
在场人数约莫有个快四万多,整个塔塔尔圣湖本部也就五万多人,有的住得实在远,甚至在湖那边了,有的是船上的渔队,虽然林一声音很大,但圣湖辽阔,最多能让大坛周边的几万人听个真切。
当场就有二三十个人越众而出,局促但兴奋地从黑石部人手里接过小铲,往那些属官身上头上打去。
乌力也想出去,但他身边的邻居按住他,压低声音说:“别冲动!还不知这贵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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哩!”
林一再次开口道:“我来自苏赫部落,你们知道苏赫阿那吗?是我的男人!他规定苏赫部落没有奴隶,所以脱离俘虏身份之后,你们就是苏赫部落的平民,哪怕以前是奴隶的,也都一笔勾销!”
立刻就有上千的塔塔尔奴隶往大坛上走,起初迟疑,越走越快,接过小铲邦邦邦邦殴打属官。
乌力的邻居是个谨小慎微的魏奴混血,还是劝告拉住乌力,“……再看看,再看看,也许是想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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拢人心呢?出头的椽子先烂,万一是假的就不好了。”
此时林一又嘎嘎大叫道:“塔塔尔部的黑石矿已经被我建了新部落,叫黑石部落,挖出来的黑石归自己!同样的,对你们而言,就是自己的牛羊归自己,不替贵族老爷放牧!就是自己的渔获自己得,烂在地里也不给人抢走!这么多的人怎么就全是孬种?每天天不亮起来干活,天不黑不往家走,就是为了饿肚子的吗?守着一块宝地饿肚子!真给你们能**!”
圣湖啊!物产丰富的地带,沿岸的土质甚至可以少量耕种,水草丰美养牛养羊,湖里捞鱼,天上射雁,偏偏大家从早干到晚还没个温饱,都供养公主城去了!
乌力几乎是拖着他那位邻居老哥往前走了。
“大家有儿女在公主城的,也不要担心!虽然我们这趟带了万人骑兵,但是会尽量避免打仗,你们也要劝劝你们的儿女,他们是为啥要和我们打仗?守家守你们吗?我人都在这里了!他们是在守塔塔尔部的贵人们啊!”
已经有人哭泣起来,面对苏赫部落装备精良的万人骑兵,他们这些老弱病残能怎么样?奋起去送命,叫人家疲惫歇息几天吗?原本塔塔尔部就很惧怕苏赫部的,右贤王都是被打回来的。
乌力和邻居老哥一起接过了小铲,乌力找到了一个经常来他家欺负母亲的老属官,对准他的脑袋邦邦来了两下,第二下就见了血。
林一立即喝道:“给他记名!给十只羊!”
明明已经在船上劳累了一天,连敲人的手都在颤抖,但乌力就是心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浑身发烫,他脑子里没有很多事情,就是迷迷糊糊觉得,天好像变了。
次日雪域天晴,林一已经由本部人带路在右贤王的金顶大帐睡了一夜,右贤王阿勒坦赤那喜爱享受且男女不忌,他甚至还更加偏爱魏家男子一些,老头玩得很花,林一照着酥油灯看过了这些后宫花,表现得很正直,她还是喜欢健壮的。
当然,留在这里的基本上没有受宠的,受宠的人家长居在公主城了,这些人交给王澈和崔殊,林一挺期盼能在里头翻出几个人才来的,但是两个怨鬼去了一趟,回来就是摇头。
老头玩得太花,人已经半废不废的了,有一个精神不太好的,连字都不会写了。
林一只能叹气,安睡一夜,次日起来巡视圣湖沿岸的帐区,她准备先把十只羊给到位,至于她其实没带羊来?不打紧!塔塔尔本部可是养着大量牛羊的,名义上属于王室的资产,分!挨家挨户地分!
中午林一宰杀了一批羊,烤制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出点香气而已,大部分的羊还是杀来炖汤,这样能分润的人多一点,别说雪域部落人三天两头吃牛吃羊,放什么屁呢,那是苏赫部落!
塔塔尔的部民因为靠圣湖而居的缘故,基本上吃的都是一些野菜水草,湖鱼奶酪,少量粟米青稞,看这一个个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来!慷慨大鸟请你们吃羊!
第 71 章 帝力于我何有哉?
第71章第71章
【帝力于我何有哉?】
林一喜欢吃烤羊,羊汤差一点,主要是雪域人烧羊汤一点都不肯浪费,内脏是一起切块下锅的,吃起来难免有味儿,不过常年沾不到太多油水的塔塔尔部民才不管这个,只担心能不能分到一碗。
暂时没人敢来帮忙宰王室的羊,苏赫骑兵和黑石骑兵一起杀的羊,又找渔队换了些鱼来一起下锅,倒不是雪域人知道鱼羊一起炖好吃,而是这样可以增加一些肉类分量。轮到打饭时,一人分一大碗鱼羊鲜汤,碗里几块肥嫩羊肉带一层铺碗底的鱼肉糊糊,连王澈崔殊喝着都不嫌粗陋,更别提塔塔尔部民了。
乌力有些紧张地端了碗,准备拿给母亲喝,一转头却见那个打饭的年轻魏人面容的骑队长朝着母亲比比划划,虽然言语不通,但他一下子明白这是叫母亲回家拿碗。
他忽然端碗愣住。
奴隶也可以分一碗的吗?
奴隶当然可以分一碗!林一可没有养奴隶的想法,她和苏赫阿那是一样的,认为奴隶不应该存在。她自己本身就等于半个奴隶了,战奴也是奴,有的人一朝翻身恨不得把从前的自己踩进地里,也有的人自己吃过苦再也见不得别人吃苦。
她其实挺奇怪的,百鸟帝国花多少工夫才弄出系统芯片控制源生战士,这里的平民可没有被控制啊!松果体里没有芯片的情况下,为啥那么多人就想不起来一铲子敲在贵人老爷脑门上呢?一小撮人能**所有人吗?又不是神仙。
韩小六一天就剩比划了,看着那瘦巴巴的中年白女端了不大的碗来,他手举干净的复合工兵铲往锅底一捞,满满的一铲羊肉和些鱼泥扣实了打进碗里,真的很实在,只带一点点汤。
白女很高兴地给他比划着什么,韩小六摆摆手,叫了下一个。他是很看人下勺的,小孩子会多给,老人会多给,奴隶会多给,渐渐地很多人到他的大锅前排起长龙了。
林一也打了一碗喝,她喝的是纯鲜汤,油乎乎热腾腾的一大碗,喝完照例是演讲。
很多人手里肉汤还没吃喝干净,有人舍不得吃,有人来不及吃,林一让他们边听边吃喝没关系的。乌力和母亲难得在公开场合坐在一起,他看了看周围,第一次没有好面子地推开母亲,看着她黝黑干瘪的手从碗里捡了两块很肥的羊肉放进他碗里。
“你吃,不要给我。”乌力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见母亲还要比划,指了指大坛,“可敦要说话了,她让吃。”
林一今天的演讲主题是,肉好吃吧?以后天天吃,圣湖沿岸有种植粟米青稞对吧?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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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有更好的主食让你们种,不用再承担严苛的劳役了,大家配合她推翻塔塔尔的王室贵族,以后自己干活自己吃饭,可以过得像苏赫部落那样越来越富庶。
演讲稿大部分是林一想到哪里讲到哪里,她天生的会煽动人心,以前在飞舟里没少撺掇队员开飞舟跑路,能活几天就活几天,可惜没鸟理会,这里的民众却很好说通,多质朴的原始人啊!
只有一点部分是王澈润色,让林一教唱了一曲。曲名《击壤歌》,很朴素的乡野古调,讲的是个古籍典故,是说古之帝王尧在位时,有人见老叟于路旁击壤玩乐,便以称赞尧德,老叟却击壤而歌,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帝尧统治的太平盛世之下,老叟认为自己的美好生活来自日出劳作,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并非帝王之力所加之。
歌是否有这样的来历不清楚,但能流传下来就被赋予了某种思想,是圣人的思想,圣人觉得歌是美好的,所以这种不符合帝王喜好的古曲被流传了下来。
所谓圣王垂拱而治,可不是指皇帝什么事都不干,交由贤良之臣来治国,前者那是儒学基操,夹带私货。真意是说一个圣人皇帝的状态,就是让民众几乎感觉不到圣王的存在,甚至看似圣王是吃干饭的。是帝王不去征取民众的财富,不要求奢靡的生活,但要承担圣王之责,保护民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和平生活,达到民众眼中的“帝力于我何有哉
反正林一是没懂,她的主题思想就是个人归个人,自己干活养自己。
底下的塔塔尔部民能听懂的也不多,但听懂了个表面,他们以后的日子会是这样的美好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自己做来自己吃,大汗和我不相干?
梦里也不敢这样想啊!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古老的《击壤歌》在嘎嘎声中逐渐响彻春季的雪域,风里带着青草的气息。
今日演讲完,林一召集人手在右贤王大帐里开会,具体成员有:缺德军师两名、辽东战后升任千骑的秃发兀耶、叶撒千骑、黑石部落的叶护忽查,还有韩小六和呼兰三兄弟。
嗯,另外三个跟在庞半天身边来着,现在呼兰六兄弟都是百骑长的级别,经历了辽东一战,林一提拔了一些有军功的下属,韩小六则是插队的,林一很欣赏他的头脑。
人手就是这么个人手,林一是很满意的,展开一张俯视地图,对众人说道:“现在下一步计划是攻打公主城,公主城是按照魏城规制所建,内外城墙叠套为瓮,有角楼马面墙垛一应俱全,易守难攻,但是我们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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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攻城经验了,都来说说如何攻下公主城吧。”
这其实不是集思广益,是在教学生。
缺德军师没开口,他们有很多法子攻城,也知道林一有很多法子攻城,跟随一个熟知兵事又操作如神的主君就是很踏实很安心的。秃发千骑率先沉声开口道:“按照可敦年初攻打辽东城池之法,或许可以夜袭骗城之类,倘若内部松散,还可以白天伪装商队潜入一些人,夜晚突袭里外配合打开城门。”
叶撒千骑想说的话被秃发抢先说完,只好闭上嘴巴,还瞪了他一眼。
呼兰六兄弟里的老大呼兰阙利说道:“公主城年久,也许可以找到一些城墙薄弱点攻打,打出个缺口进入。”
秃发千骑马上又道:“先围困,再挖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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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发言比较踊跃,用的都是林一使过的法子,韩小六琢磨了半晌,忽然灵光一闪,试探地问:“直接围城,散播圣湖消息?”
林一一把按住韩小六,想把他举起来,韩小六熟知这个行为模式,连忙摆手后退,有些发臊。这其实不是他自己想到的,而是摸索出来的林一的想法,最开始要绕行在丘陵扎营,很明显是做好了打圣湖塔塔尔本部的准备,然后改了主意变成和平接手……其实韩小六压根没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就像羊羔一样说啥听啥,雪域人倒是明白的,这些人本来就是塔塔尔部筛选过的羊羔劳力,是被一代代驯化出来的。
总之和平接手之后,有了圣湖这个大后方,实际上怎么打都行了,可是林一先前却答应过这些本部居民,不会造成太大伤亡,也就是说,她要让公主城骑兵们投降啊!
自古要人投降,岂有来骗来偷袭搞阴谋诡计的呢?当然是亮出手腕来,亮出实力来,再散布一些你们的亲眷过得很好,现在想接你们过好日子之类的消息,这叫恩威并济。
林一确实是这么想的,她其实不怕打恶战,再血腥的场面她都经历过。源生战士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近身肉搏,是可以一发歼星炮下去,可被虫族占据的宜居星球或者资源星球能这么干吗?实打实的肉搏才是最经济实惠的战争方式,她从生下来开始,杀戮非常多,已经到了厌倦的地步。
这个星球的人类很小很弱,即便是敌人,也不是残暴的虫族,她总觉得那些人上人像虫族,杀起来是没什么感觉的,而这些凿井而饮,耕田而食,放牧牛羊,捕捞渔获的黎民众生,她很难下得去手。
天明出发,万人骑兵大摇大摆上路,因为马匹紧张,行军速度不快,但消息传得快,公主城没什么军情探子,只是有牧民发现了过去报告而已。
得到消息的时候,右贤王阿勒坦赤那正在吃午饭。
他上年纪了,吃不动肥腻的牛羊肉,吃的是魏朝的精米饭,配的是魏朝的厨子制的菜肴汤羹,大碗小碟摆了十几个菜,有男**隶各五人在帐里伺候,这是很平常很悠闲的一天,下午他也许出去巡城或者打猎,晚上挑个好床伴。
正吃着菜肴喝着汤,享受着美人按摩肩背,就听说苏赫骑兵打过来了。目前城门已经关闭,但是被苏赫骑兵把守住了四处城门,这些苏赫骑兵很贼啊!压根就不进箭矢射程里,塔塔尔部流传下来的守城精要压根没法用上。
阿勒坦赤那一听苏赫两个字就勃然大怒,然后很快回过神,这不是被人犯了忌讳,而是真的打过来了!强烈的恐惧席卷全身,很勉强地压了下来,年老的右贤王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不是苏赫阿那亲至吧?他也上年纪了,怎么能如此劳累行军?”
这话简直比林一都要关心苏赫阿那,传讯骑兵喏喏地点头,“不是苏赫大汗,是苏赫部的可敦,就是打下辽东的那个……”
阿勒坦赤那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然后彻底**。
苏赫阿那那样的威名,他尚且还有一线希望,雪域人毕竟很不会攻城,但这位苏赫可敦打下过魏人的城池,她难道还不会攻城吗?那是攻城老手了啊!
第 72 章 他喜欢举旗而战的格桑!...
第72章第72章
【他喜欢举旗而战的格桑!】
林一攻城的时候,苏赫部落正在防守反击。
自小咸水埋伏兵开始,苏赫阿那和林一都认为克烈部会动手,在这样的情况下带兵去打塔塔尔部可以算得上险招,但不能不打。克烈部是非常强劲的对手,又有中原王朝的支持,苏赫部就算能胜也要大动筋骨,到时候和塔塔尔部之间就攻守势异了,所以林一宁愿整合黑水部这些没什么战斗经验的新骑兵,也不愿意大量携带苏赫精锐北上。
苏赫阿那回到部落就开始整兵待战,雪域部落之间少有攻防,毕竟地形地势摆在这里,苏赫部除了大河谷之外几乎都是平地,利于骑兵对冲,不利于守卫战,那就不守了呀!
黑帐外迁至大河谷沿岸,苏赫部落的平民内迁至大平原,人其实都还好说,牛羊就只能做好标记暂时散放后方。倘若能打退克烈部,无非是花些时间找回来,打不下来,这就是敌人的供给。苏赫部落和平了好些日子,真到了开战之时仍然没什么沉重气氛,三天两头的军演,隔三差五听林一演讲,大家心里其实都很期待一场真正的战事。
去除林一带走的五千苏赫骑兵,滞留辽东的三千骑兵,加上寒季选**的新骑兵四千,以及临时从两个附属中等部落调用六千骑兵,目前苏赫部落的骑兵数目在一万七千人左右,在雪域可以称得上恐怖级别的兵力。
克烈部威名在外,但成分复杂,以扎哈额真为例,他年轻时克烈部没有现在强盛,但人员都是克烈本部人,后来拔都大量吸收外来中小部落,克烈部的人口曾经短暂飙升至三十万。
人多地贫,只能将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冲突,克烈部于是疯狂南下劫掠资源,然后在魏朝柱国元帅叶朔的连年打压下一度人口锐减,兵员不增。直到五年前叶朔老病而死,克烈部再度疯狂扩张,甚至不惜人口兵力打下辽东作为大粮仓。目前克烈部其实不算是原本的那个大部落,而是几十个中小部落和克烈本部的杂糅势力。
嗯……就像是魏朝某个郡的特产细面,盛出来明明是一小碗,但是只要吃得慢了,就会开始在碗里无限滋生,压根摸不清对面有多少可战之兵。正如滋生的细面,克烈部年年都在战损,年年都在添人,给人一种杀不尽死不绝之感。
从前这是魏朝的心头之患,现在轮到苏赫阿那来头疼了。
仍旧是苏赫阿那运用最纯熟的三军体系,克托和叶利诃各自带领左右二军共计一万人,苏赫阿那亲领包括亲卫军在内的七千精锐主力军作为中军,左右二军为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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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沿大河谷铺展而开,中军在最前方列阵等候来敌。
拔都可汗年老阴鸷的脸更加显老,他在距离苏赫部落一百七十多里处扎营,奢华的金顶大帐由十多个帐区包围其中,往来都是披**带甲的克烈骑兵,帐中是一些原本的中等部落之主。
众人脸色凝重,有的还十分难看,直接开口道:“大汗,魏朝不过略略给了些好处,就要我们的勇士拿命去和苏赫阿那拼,雪域拢共才几个人,就算能赢,我们是吃不下苏赫部的!”
对他们这些散装的部落而言,谁强跟谁,大部落可不是这样,尤其苏赫阿那的部落有那么多规矩,做惯平民的人很难驯服成为奴隶。对现在的克烈部来说,辛辛苦苦打下了富庶的苏赫部落,难道就为了融合他们?那是必然要走到杀死男人抢走女人那老一套的,往往这种血战都要死很多很多人。
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还没开战,就先想着能胜了,我们……我是说我们啊,谁打赢过苏赫阿那?”
这话一出口,金顶大帐里便显得比较沉默,拔都的脸色更阴沉。苏赫阿那起家之时,他正当盛年意气风发,他想要塔塔尔那块地,又暂时吃不下,顺手嫁了个妹妹来拉拢扶持一个毛头小子的部落来作为缓冲带罢了。谁料之后那些年月里,风云变幻,王旗起落,昔日被按着头结亲的白奴混血,长成如今的雪域霸主。
巴特铁木尔脾气爆,他新婚便闹笑话,这些日子被父汗按着头去给玉华公主做温柔驸马,他哪里会哄女人!总之就是进帐子笑容满面陪公主,出帐子看到羊都想砍一刀!
这会儿兵力都铺开了,还听见这丧气话,他顿时呵斥道:“未战先怯、未战先怯!他苏赫阿那是叶朔吗?叫你们这样惧怕?何况叶朔都**,苏赫阿那也会死!等抓住他,我要划烂他的脸,把他穿在铁签上当人旗用!”
他满脸暴戾,嘴里说着些不三不四的酷刑,没什么人觉得他能说到做到,这么能的话,是谁新婚夜教训个妻子都被按跪着磕头?
克烈二王子苏阿奇在这样的场合多半是沉默的,他只是说了一句:“该联合塔塔尔部的。”
拔都没理会,计划是计划,如今阿勒坦穆尔和霍都还不知在哪里,塔塔尔部必然在经历内乱,也算是个良机,他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好了,都到这个时候就别内讧了,下午出战,先摸摸苏赫部的底,从他左侧突袭试一试。”
左军是叶利诃在带,又不是叶利诃在带,格桑虽然还是百骑长,但她带兵有瘾,一百人的骑队是真不够她用的,早在开战之前就经常带领一些健妇练军阵。这次开战,她带了自己的健妇军共计两千多人,随同叶利诃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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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她几乎不干涉叶利诃的指挥,但她只要开口,骑兵们几乎都会马上听从。
叶利诃试图摆出丈夫和万骑长的威严,一军怎么能有二主?这是会出事情的!
下午,晴空飞雁,蓝天碧草,放在平时正是放牧的好时节,但微风中夹杂着铁腥气,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在平原上策马飞掠而至。远远的先有飞箭如雨,第一波箭雨通常不在射程,而是起到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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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和先声夺人的作用,但就是这么寸,正在呼兵回防的叶利诃背心挨了一箭。
早晨才和叶利诃吵了一架,格桑离他比较远,见到这一箭顿时红了眼,一把夺过战旗,泣血嘶吼道:“列阵,上弦!为万骑长报仇!”
大军陡然变幻阵型,开始比较松散,打仗不是约个时间出来群架,是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来的,甚至还有人马分离跑去撒尿的,但多次军演的肌肉记忆一下子启动,裤子不提直接飞身上马,弓箭上弦各自随骑队长冲杀而出。
叶利诃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军猛冲,摸了一下后背的铁锁甲,啊不是,怎么连敌人都第一个先杀我啊?
军演的时候,哪怕他再三申明自己是披甲的,但挨了粪团雪团之类就是算死的,他也不知道**多少次,大概骑兵们都习惯了他死之后迅速换人指挥了,可这是真的在打仗啊!
叶利诃骑马四顾心茫然,我没死啊,我没死啊!我穿的是重甲还戴头盔,不是从前光着膀子打仗那会儿了,这箭特么的是卡我铁甲缝上了啊。
倒是也有人注意到万骑长没死的,可是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了,万骑长你哪怕意思意思也趴马背上去嘛,你这样不配合弄得我们好尴尬呀!
反正注意这事的人不多,两军互射箭雨几轮后,装备更精良的苏赫骑兵又携带有“为万骑长报仇”的血泪士气,两军刚开始重叠就开始暴打对面。这不是军演,反而更加激烈,军演是对着自己人,是要收着手怕真打出毛病的,对着克烈人那是完全不用留手的!
有人掏出工兵铲,携飞马之势斜铲下去,当即铲断克烈骑兵一排手指!
有人举起重盾,邦邦邦邦就是几下,懵逼又伤脑。
还有人一口老痰先至,趁对面睁不开眼,随后大刀劈砍,收获一个人头,一看就是鸟学**人。
格桑呼兵列阵,前后包抄,切割战场,几轮冲势下来,克烈骑兵已经迅速溃散而逃。骑兵就是有这样的优势,一旦逃散,敌军也很难在维持阵势的情况下完成追击,但是林一可是在苏赫骑兵之中设置了层层军制用来应对这样的场面,格桑立刻换阵铺展而开。
以二十骑为最小单位,大军四散追击溃兵,胜势之下少见回手。约莫小半时辰,左军完成了战场清理,重新整队列阵,许多俘虏和战马被分离开,缰绳成了捆手脚绳,一个个蔫头耷脑。
格桑一手握战旗,一手揽住叶利诃,在他胸甲上重重锤了一拳,没好气道:“没死你装什么死?老娘真以为你没了!”
叶利诃欲言又止,真这么爱我的话,你倒是放下我的战旗啊!
我的格桑啊,你难道不觉得一只手无法抱住我宽阔的腰身吗?放下战旗,你就可以抱住我,拿起战旗,你这是在很随便地揽着我啊喂!
不过他笑了出声,主动伸出手抱了妻子一个满怀,他喜欢举旗而战的格桑!
此役,三千克烈骑兵,一去不曾回。
第 73 章 看起来有一点可爱。...
第73章第73章
【看起来有一点可爱。】
双线作战很考验一个势力的硬实力,一线大捷二线守成已经算是很厉害,这也是林一原本的计划,苏赫本部只要守住就好,等她平了大后方,才是反击之时。
但现在情况出现了一点变化,林一实在低估了被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苏赫骑兵战力,也高看了克烈部松散的联盟体系。
还非常小看了苏赫阿那。
左军遭遇突袭之时,苏赫阿那没有选择集兵救援,而是亲领主力军冲了一下克烈大营,自侧翼杀出。同样是一场试探性进攻行为,他看穿了克烈部外紧内松的体系,专门绕开克烈本部骑兵,狠狠揍了几家新附的中小部落。
战至傍晚方休,苏赫骑兵人人披甲,军阵齐整,战损极小。克烈部却不同,因为兵员太多,不光甲胄不够分,连兵器都良莠不济,有的用的是铁勒出品的精弓好刀,有的仅有一把短兵,甚至不少人手里握着的是削尖了的木矛。装备精良的当然是克烈本部骑兵,装备好坏不一的则是后加入的中小部落联盟兵力,很好辨认。
其中先锋一线有个骑在马上的瘦弱身影非常显眼,是个少女模样,眼有三白细狭长,狠透戾色,手中一长一短两把兵刃配合收割。旁人还要奋力拼搏才能伤人命,而她甚至能在一刀毙命后,十分灵活地使用剥皮小刀顺手割下敌人一只耳朵收入囊中,是雪域部落不怎么常见的战时习惯,祭祀虽然有时会割下特定部位,但普通人没资格动这个手。
这割耳之**,来自魏人。昔年魏军强盛,杀敌本来以虏首计军功,虏首不便携,又改为计算虏耳。
这位猛人,正是连弑母女二主的赵家部曲之女赵春儿,仅是一战她就凑了一半赎罪的军功,杀敌十一人,她用来装耳朵的小袋子里码放着新鲜的耳朵,呈交给格桑验看时,少女脸上带有一丝不明显的紧张局促。
赵春儿用来割耳的那把剥皮小刀本是格桑的,是赵春儿犯案后被林一揣起来,又还给她的,结果从黑石部落回来后,格桑就把刀再次交给了赵春儿,少女便把这刀珍藏袖中。她特意用粗陋的缝制技术在袖里缝了个刀袋,并不是像格桑那样随意挂在腰间。
格桑数了数耳朵,惊讶地发现竟然全是左耳,不存在一个人割两次充数的可能性,要知道赵春儿可不是战后去割的**耳朵,而是在**的同时顺带割耳啊!
格桑一点都不觉得赵春儿可怕,她大手拍了拍少女瘦削肩膀,大声赞扬道:“好!好女子!等你赎罪,我要上报可敦,请你做女军总教头,专教你这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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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好姑娘,你愿意吗?”
赵春儿的脸噌地一下红透了,她说不出来话,只是点点头,又从怀里摸出一块被宽阔叶片包裹着的厚实大肉饼。
苏赫部可没有制作肉饼的习惯,这明显是哪个倒霉的克烈人携带的美味私藏,少女把饼塞给格桑大娘,又很恭敬地低头鞠躬,很快跑开了,背影甚至看起来有一点可爱。
比起苏赫部这边的其乐融融,克烈部军帐区一片怨声载道,当然,怨气最大的是后加入的那些部落。
早入伙的已经和克烈本部骑兵装备上差距不大了,一穷二白没啥好装备的多是近年、甚至就是去年跟随克烈部南下的部落。南下没劫到好处不说,还损失了许多青壮,不得不加入克烈部以保全剩下的人口,本就有怨,结果一战下来,死的多半是他们的人!
有几家部落族长直接不干了,在大帐怒骂道:“克烈骑兵人人披甲,为何要我们冲在一线?有甲胄还不够,要我部青壮的血肉来再挡一波?”
拔都眼皮下垂,阴冷冷地说:“科林,已经没有延山部落了,你们都是我克烈部的人,有甲骑兵,都是自己掠来的财富,这次战胜苏赫部,你们也能穿甲戴盔,不要心有怨怼!”
科林族长怒容一滞,骂骂咧咧的声音小了些,然后坐了回去。
其他人的脸色更不好看,或者说自从来到苏赫部地盘上,踏上这片黄金草场后,大家没人脸色好看过。你压得住一家,压得住人心向背吗?
夜晚,苏赫部集兵一处,分发油盐充沛的羊汤羊肉和土豆,土豆是主食,很能饱腹。明明才接触土豆不久,但苏赫部人简直就像是遇到了最火热的情人,对土豆充满了爱意,每天琢磨怎么吃它。这会儿有人烤土豆,有人烧土豆,还有泡羊汤的,伴着肉吃的,甚至有牛乳里加土豆泥的异端。
而即便是在热火朝天吃大锅饭的时候,也都是按三军顺序来,同时间段必须维持一军的警戒,右军今日不曾出战,精力很足,在最后一个吃饭,没人有意见,大家都很信服。
北至塔塔尔部,林一已经围困公主城五日之久,魏人围城也有兵法的,大军围城首要是粮草要足,其次围点打援,但很可惜,塔塔尔部没有援军。
夜风吹拂,林一举着一只油光发亮的烤羊腿,对王澈说:“吃完我进城看看,按理不应该啊。”
这几天真是什么招都想过了,除了直接飞进城里啄死阿勒坦赤那之外。林一和王澈崔殊所设想的最好局面是,城中内乱,有人拿着右贤王的人头开城门投降,这样才是真正瓦解掉了一个传承几千年的雪域王族势力,是打断了他们的脊梁。
但是人家没有按照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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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林一也实在不想在这上头浪费时间了,她不能在塔塔尔部耗太久,至于什么王族死灰复燃,那就让以后的自己去烦忧吧。
王澈甚至没有坐他那个轮椅小车,而是席地坐在草地上,咽下口中的热汤,擦了擦嘴角,才开口道:“低估了阿勒坦这个姓氏在雪域的威望,五天了,他们自己动手的可能性比较低了。”
崔殊捋着他的两撇小胡子,林一只要看到他一张清俊脸庞留两撇丿-乁这样式的小胡子就会笑,尤其他自己还不觉得的样子,经常会很爱惜地在捋。
崔殊瞥林一一眼,然后笑着道:“既然这样,不如先行攻城,事后怎么都好说。”
林一还在琢磨,王澈直接把话说透,“动手,然后找个投降的,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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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想的局面编出一套来,阿勒坦赤那可以死在我们的手上,但不可以死得像个英雄一样。”
这一点上,三个人是达成共识的,想要和平吃下塔塔尔部这块地,只靠几场演讲很难,林一很努力地把公主城的塔塔尔王族丑化成为魏朝世族那样的形象。但实际上,在雪域这样贫瘠的地方,一个血脉流传几千年的雪域大部落,虽然期间换过几个姓氏当家吧,但这其实更能证明阿勒坦家族对塔塔尔部的存续是有极大功绩的。
魏朝世族也一样,春秋无义,战国互攻,能在天下乱世之时把家族代代传续下来,本身也代表了一种生存智慧。在佃户眼中敲骨吸髓的主家老爷,对同宗族的小辈很有可能是一位温厚长者,一个大部落不可能都是奴隶和奴隶混血,是有阶层的,想叫这些人收心,这“温厚长者”只能死得不大体面些了。
夜色掩映下,林一化鸟而飞,像个小型战机一样一飞冲天。王澈是第一次看到林一化鸟,他之前倒也信了,鸟人这种存在可以完美解释林一身上的种种异常,而且他也大致能猜到那个要他画进图腾里的丑鸟大概就是林一本来的模样。
可是此时此刻身临其境,他是真的感到了一丝窒息。
美即是丑,丑即是美,人对鸟类的美定义是什么,这些完全和林一的鸟躯无关,这巨鸟体态没有一丝一毫无用的废处,连他曾经认为突兀的鱼尾都显得强壮有力,虽然很像是拼凑的东西。
看了很久,直到夜幕浓稠再也望不见鸟影,王澈揉了揉发酸的脖颈,问崔殊:“你信这世上有圣人吗?”
崔殊白了他一眼。
王澈继续揉着脖颈,好像也不在意崔殊的答案,喃喃自语地道:“窃贼、圣人、盗匪,圣人做窃匪,窃匪为圣人,是耶非耶?异人,你信不信这世间,能再有一位天下共主,能再出一曲《击壤歌》,能涤荡世间魑魅魍魉,真来一场见之天下安宁?”
崔殊往篝火堆里添了块黑石,小胡子被夜风吹得一飘一飘的,冷笑着说道:“我看你是疯了。”
王澈仰头不语,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他眼里,他眼中唯有天空,目下无尘。
崔殊低声道:“你我都是世族出身,你当知现在的世族是依靠什么在生存的,真出一位你口中的圣君,你有想过世族的未来吗?你我承蒙祖荫,代代显贵,岂有传到此代,却叫后世子孙泥泞加身,和平民争出头的道理?”
崔殊心绪不平,眉头深锁,不知是在说服王澈还是说服自己,“帝力于我何有哉,帝力于我何有哉!圣君不索黎民,不享脂膏,不食人间烟火,你要圣君如此,还要臣子如此,你要的太多了!王清仪,我早知你疯了,但没想过你这样疯!”
王澈还是不语,仰着头,目光只是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春月,看起来傲得惊人。
崔殊走来走去,说了很多话,雪域春季的夜晚寒凉,他却出了一头的汗,直到再度走到王澈身边,唇瓣颤抖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王澈姿势不太对。
他维持这个揉脖颈仰头看天空的姿势,是不是太久了点?
哦呦,这狗东西扭到脖子了。
第 74 章 有奴奋起,斥王无道,杀之。...
第74章第74章
【有奴奋起斥王无道杀之。】
公主城其实有个挺好听的原名,叫北都不过二百多年雪域人都管它叫公主城原名叫什么也无人在意了。
林一飞过城墙就找了个地方落地,毡衣一披,帽子一扣,大摇大摆就走在了路上。在魏朝,哪家的部曲私兵可能一目了然,比如风氏主家给部曲的四季衣裳颜色偏黄绿姜家喜白袍,偶尔也有同色的,但衣裳制式不同在同一郡的会做出区分。魏朝的兵卒则以黑衣为主,上国嘛染料来源多且丰足。
雪域可没这个区别,苏赫部落和克烈部落打仗战前为了区分苏赫阿那让自家骑兵袒露右臂拔都让克烈骑兵全都颈围皮**,以此避免误伤。
同样的林一双手揣在毡衣袖子里走在路上和那些公主城居民也没什么区别,她走得堪称闲庭信步,一点都没有混在敌**本营的慌促,反而像田里吃食的麻雀一样嚣张。
城里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家家关门闭户不见灯火走了一会儿远远可见城中最显眼的建筑七重塔楼。当初靖容公主的头颅被挂在城头,但后来她的后裔重新得权因为尸身寻不着了便起了一座塔楼将她的头颅供奉在上面如今的阿勒坦王室也基本都是那位大汗的后代。
塔楼常年点着酥油灯不远处就是宫殿群所以说公主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仿造魏朝洛都建造的王都。完全由石块堆砌而成的宫殿在某种意义上比洛都还要奢靡以糯米灰浆堆石砌墙以牛乳蜂蜜调和花瓣作为一部分涂料来刷墙面从建造之初开始每年一刷。
宫墙凑近了还能闻见奶味和甜香气今年的牛乳刷墙毕竟刚过去还没有多久林一光是贴着墙走的这一小段路就看到好几个瘦巴巴的身影偷偷摸摸舔墙了。
鸟不懂鸟不理解为什么一边在冬季抛弃老弱病残美其名曰维持部落生存但一边又把富余的牛乳用来刷墙叫穷苦人只能巴巴地去舔墙上那一点甜香。当然人家大萨满也有话说的说这是沾福气是一种单纯的祈福行为。
林一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窜上塔楼顺带看了看靖容公主的头颅头颅被放置在一个镶嵌彩宝螺钿的漆盒中盒子封死的打不开周围摆放了许多祭祀之物
右贤王的府邸也是洛都贵人私宅的标准分内外里三层外三层最外层驻扎私兵向内则是仆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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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的宿舍再往里走到内宅一方面是麾下的住所一方面是阿勒坦赤那的宠侍女眷和儿女他自己住主宅大院这在魏朝的住宅里都算规格很高的。
人多就乱尤其这几天阿勒坦赤那一直没睡又要弹压城中穆尔霍都父子的拥护者又要面对公主城被围困的困境他实在是无心睡眠。原本是希望林一远途来此辎重不足早些退走的但昨日城头守军明晃晃看到圣湖本部的车拉牛拽来给这些苏赫人送鱼送羊双方相谈甚欢还就在城下熬起鱼羊汤来!
可恨!就是五万头羊也要杀一阵子这些苏赫人到底是怎么拿下圣湖本部的?还给敌人送上补给了!
总之阿勒坦赤那双眼熬红右贤王府邸内外几乎都亮着灯哪有主子不睡奴隶先睡的道理就算活计已经忙完众人也都沉闷地找些事做能不往内宅去就不去生怕惹火上身。
塔塔尔部的大萨满是个满头鸟羽的老者有些沉默地坐在右贤王对面听他说了一通之后微微摇头沉声说道:“拉拉草是可以让人马在短时间内腹泻**但是找不到那么多拉拉草也很难大批量下毒。最重要的是几百年前魏军会误食拉拉草**但现在不一样围困我们的是苏赫部他们认识拉拉草不会误食。”
阿勒坦赤那眼眶泛红苍老的声线微微沙哑“没有其他的法子吗?比如咒杀主将……”
萨满老者仍然摇头微微抬起头眼睛里竟然只有眼白不见瞳仁“我感受得到她有五头熊的力量十八只鹰的敏捷她的灵魂是飞在高空之上的无法触及。”
“那就杀一百个奴隶来祭祀!不、一千个!”
萨满老者还是摇头白色的眼睛精准地对上右贤王发颤的面容“灵魂的质量不一样奴隶的性命无法咒杀她我看得到阿勒坦的命途只有一条现在打开城门可以免去无数的死亡!”
阿勒坦赤那缓了很久只是说:“请大萨满回住所吧。”
头上插满鸟羽的老者在两个年轻萨满学徒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大萨满的脚才踏出宅院阿勒坦赤那就挥起马鞭使劲抽打起一个端酒壶的奴隶来。
那奴隶年纪很轻但马上跪倒在地护住头脸和腹部弓着脊背挨打但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不多时两个侍从过来把遍体鳞伤的奴隶往外拖去阿勒坦赤那还不解气但打得累了
怒火只有通过鲜血来浇灭这是右贤王府邸比较常见的人狼搏杀游戏很快有人用铁链牵来一列魏奴又搬来一笼十几头狼。
一群魏奴人数在三十左右大部分都是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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噎噎弓腰弯背,还有父母模样带着幼童的,其中有个很高大的身影,也很显眼。一身厚实毡衣在奴隶中算是穿得好的了,毡帽压低,只露出白皙优越的很像魏人面容的下半张脸。
林一也知不道自己是怎么混进来的嘞。
她在参观完靖容公主的景点后就来探情况了,右贤王府邸也在公主城的宫殿群范围内,也是牛乳刷的墙。她在一处内墙底下看到一群缩着取暖的奴隶,有人在舔舐墙面,也有人瑟瑟发抖抱着入睡,她往前走了几步准备问问路,然后就被人拍了拍肩膀,然后就莫名其妙被一起带来了。
当然,如果不是那些侍从说要带他们去见右贤王的话,林一不会把手伸出去让人拿铁链子锁的。
阿勒坦赤那没什么心情看人哭哭啼啼,他心思甚至不在看狼群血腥进食上,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偶尔往下看两眼罢了。如果他心情更好一点,还会给奴隶武器,让他们团结合作去斗狼,但今天他心情很恶劣,只想看狼**。
挥了挥手,立刻有人从奴隶里往外拖人,庭院中间有个一人深的大坑,人丢进去后短时间爬不上来,狼也一样,这巨坑底下有未收的尸骨,人的狼的都有。
侍从也知道大王想看什么,最开始要去拖被母亲护在怀里的幼童,林一过去扒拉开了,又要去拉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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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林一再次扒拉开两个侍从,拉人的侍从怒了,对视一眼,然后把林一往外推。
推了一下,推不动,两人索性一起,林一终于是明白了情况,看了一眼被撵进巨坑的狼,自己朝着坑那边走去。
鸟人从这头下去,狼被从另外一头撵进去。因为事发突然,没有提前饿狼,其实狼群是才吃过不久的,又因为不是自然狼群,只是近期抓获的一些散狼,还没有形成狼王,狼们一下巨坑就散了开来,没有一个朝林一那边去。动物有时候比人敏感得多,侍从敢去拖林一,狼是一点边都不想沾。
林一站在巨坑一角,狼群散在巨坑边角,阿勒坦赤那没等到惨叫声,思路一断,往下一看,顿时怒道:“怎么还不斗?
林一仰头,手揣在毡衣袖子里,没吭声。
她也在琢磨,这时候爬上去把老头弄下来,算不算死得不体面。她感觉都不用上狼,光是扔下来就能摔他个半身不遂。
侍从们很熟练地拿竹竿去捅狼,狼的智力不低,被人捅了又一时无法报复的情况下,去攻击巨坑中唯一的人是最常见的选择,但是好几匹狼被竹竿打了,都只是发出几声咆哮,还是夹着尾巴没有去贸然攻击林一。
然后上头又开始往下扔人了,是最先被拖拽的幼童,林一伸手接住了,看到孩子母亲趴在坑边,她举起孩子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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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然后就窜上地面。林一几步上前,一把按住阿勒坦赤那的脖子,往他漂亮的漆桌上一拍,老人的半边颧骨都拍出血。连离得最近的侍从都没反应过来,阿勒坦赤那一贯距离巨坑都比较近,人上年纪了眼神不大好,需要就近欣赏,这下好了。
林一又砸了一下,鸭子嗓沉沉的,“城外大军围困,你在城里看人表演这个?**活该!”
她把毡帽又往下压了压,一点都不脸红地说:“我是塔塔尔部的奴隶,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主人,都不要动,不要和我抢。”
周围的侍从到底还是有护主心切想搏个功劳的,从林一背后伸出刀尖来,刀还没碰到林一就感觉到了,抬手一巴掌把人打飞出去老远,回头又给了阿勒坦赤那脑袋一拳。
这一拳让右贤王浑身一软,挣扎正起劲的手脚也往下滑,林一又锤了几下,把人往上拖了拖,整个平放在漆桌上,确认了一下是真**,把尸体丢在原地,扬长而去。
她走后,才有侍从呆呆地跪爬过去,摸了一下右贤王尊贵的脖颈,动脉不跳了。
一到没人的地方,林一就鬼鬼祟祟地猫下腰,用毡帽挡脸,失策了,上头了,她也没想过这个时候了阿勒坦赤那还有花招玩,希望真到了受降时没人认出她,她不是林一,她是奴隶,奋起反抗弑主的奴隶。
*
塔塔尔部亡于魏末帝二十四年,彼时汗王父子皆失踪。右贤王名阿勒坦赤那者,性凶戾,素无能,上率万军围困其在北都。是夜,不修刀兵,玩乐通宵,笙歌燕舞不绝,有奴奋起,斥王无道,杀之。次日,大萨满开城降之,北都遂定。
——《北都志.二》
第 75 章 这位小兄弟乃是天赐的将星。...
第75章第75章
【这位小兄弟乃是天赐的将星。】
三个大部落开战之际,商人的活动是很难开展的汪古部原本定好的通商路线也中断了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点观察情况。不止汪古部,许多的部落都在观望,甚至可以说整个雪域都聚焦在了这一次三王会战上。
会战通常指一个地区之中,两个以上的大型势力决胜负的大战,完美契合如今的情况。以苏赫部落为主体来叙述,情况目前是:部落可敦率领一部分兵力北上去攻塔塔尔部苏赫大汗转头迎击克烈部,是一场标准的双线作战。塔塔尔部毕竟不近,那边的情况很难说清楚但苏赫和克烈两部交战的局势却越来越清晰。
克烈部的兵力大于苏赫部,苏赫部的精兵远胜克烈部几场战事下来,克烈部损失了很多外围兵力
杨裳江骋父子已经回到雁门郡但也在时刻观察雪域这边的战局每隔五日一次情报传达,再经由雁门传讯洛都魏帝对此事也异常关注老头对自己驱虎吞狼的妙计非常自信,还秘密传书杨裳,要他把握好机会。
什么机会老头没说,要杨裳自己领会,杨裳才不管他放什么屁自古以来就没有中原大军**雪域的笑话!那样的穷地如何补给大军?倘若只带精兵呢?**把精兵送在那蛮荒之地是吗?要不要再把老子也送了啊!发神经!
说实在话,贫瘠的雪域地广人稀只不过是一窝大些的山贼水匪对中原王朝来说永远是癣疥之疾雪域部落最强盛的时候算上老弱妇孺也不过能养个五六十万人而中原王朝呢?人口可是以千万计数。
无非是各关隘的守军将主各有心思罢了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兵卒受损上面不一定给补。甚至有的空饷吃多了在册吃饷的人数是真实兵力的两倍也就不愿意和雪域那些穷鬼硬碰了无非抢抢庄稼人嘛。除了克烈部几年前发了一回癫送了那么多人命夺了个辽东雪域部落其实很讲“规矩”。
五日刚过雪域那边就传来新战报克烈部不敌苏赫阿那截止目前战损七千余受俘无算苏赫骑兵令行禁止军阵齐备疑似有魏人军师指点。
杨裳直接昧下最后一句情报他是个相当精明的守将掌控身边所有人的信息自然也清楚妻子娘家被流放至边关时曾有数名子弟出逃在不久前送嫁时更是直接摸出王澈身份。
洛阳月旦评本只评点世家之中出彩人物是世家为族人入仕而造势所以通常及冠才能入评。托狂热追求者的面子昔年王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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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时只有十七岁且被评的是“月下公子青阳晚夜”很有画面感的评价:春季的夜晚月下的公子。无关才华品行纯粹是以氛围感暗夸他姿容一度叫不少贵女神往。
世族一贯的套路嘛未及冠的子弟以姿容传名编造一些美貌的事迹流传及冠的族人传扬其品行善举做官的就要“养望”养出威望有名才能有望有了名望世族才能长盛不衰。王澈那时还只能算是个半成品他没到传扬品行或者养望的年纪美名却传得过盛了。
可月下的美公子又为什么不能是熟知兵事的军师呢?
杨裳不喜欢小瞧任何人但在那位苏赫部的可敦没有具体姓氏流传出来的时候他暂时认为苏赫部的改变是由王澈引导的可惜妻子和这位族弟并不熟络只能知道他的一些过往事迹。
毕竟有了新可敦是近一**情王澈离开魏朝前往雪域可是有足足五六年的时间了啊!就是一头猪这么长的时间也把猪圈熏出味了……吧?
雪域北部公主城的四面城门大开大萨满和他的十几名萨满学徒恭恭敬敬出城献俘亲迎大军入城。
林一一反常态戴着甲盔骑马入城身后不远王澈再次坐上了他的轮椅小车脖子被用羊骨制的脖圈固定住了还用了一块丝绸稍微遮掩。他的扭伤有一点严重林一其实一直怀疑是和他总不活动有关系这年头二十几岁的青年人身子骨差成这样是很少见的。
在公主城不能停留太久林一不能复刻辽东的安抚策略只能连夜开大会做决定这种缺德会议就不能叫其他人参与了拢共就三个人林一和她的卧龙凤雏(阴间版)。
崔殊先道:“简单点吧先挑个叶护出来安抚住城中的权贵势力回来慢慢收拾也行最重要的是解除城中兵力。”
王澈想了想说道:“从城中雪域贵族里挑叶护我不认可可以留下秃发千骑他的性格很合适但是不可让他久留人一旦有了权势地位很难维持住先前的想法。”
两人有商有量但林一开口道:“我想要收编一万左右的塔塔尔青壮带回苏赫部我路上再和他们谈谈。”
这话一出口王澈和崔殊都惊了惊但很快反应过来王澈先道:“携带一万人就要携带更多的辎重短时间反而无法回援。”
“分批走叶撒带五千苏赫骑兵先回剩下的人分三批次携带辎重前往苏赫部我已经定好了路线我会把三批人都带到。”林一很自信地说:“塔塔尔叶护的事我有一个主意……”
次日韩小六一脸懵逼地被推到了大萨满面前。
林一凑近满头鸟羽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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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认真地道:“塔塔尔人很信任你,但我不信,为了取信我,也为了活得更久,你知道应该怎么办。”
大萨满一双白眼睛看着林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腰杆一下子弯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这位……这位小兄弟乃是天赐的将星,塔塔尔只有跟随他才能靠近**,愿所有人都能走向盛世,不再有寒冷和饥饿。”
林一满意地拍了拍老头的肩膀,“你很会说话嘛,另外我有一些计划,也要你配合,你得做一个出征祭祀,会吧?”
老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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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严肃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和苏赫部不同,塔塔尔人很信萨满,大萨满是如今雪域很少见的那种男性萨满,不同于许多大病一场后宣称自己得到神恩的萨满,这位名为忽列的老人是真的濒死还生。
他本是一位骑射出众的千骑长,在四十岁时忽然盲了双眼,被部落丢弃在有狼群出没的荒原。十几天后,他的儿子把他背负回来下葬,他身上有多处撕咬伤,也不见呼吸。足足五日停尸,未进水米。下葬那天,亲友齐聚,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坐立起身,称自己觉醒了前世宿慧,报出了塔塔尔部几百年前一位传奇女性大萨满的名字,对她的事迹信口拈来。
之后的二十几年,他给人预言,也给人畜看病,明明眼睛瞎了,但走路几乎不摔,不看眼睛和个正常人差不多。后来他送走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娶了一房妻子,但一直没有孩子。忽列说是因为自己死过了一次,沾了冥河的水,再也没有创造新生命的能力……总之,他的种种事迹都很神奇,很令塔塔尔人崇拜敬畏。
事不宜迟,真的不宜迟,几乎就在拿下公主城的第二日,林一就从塔塔尔常备骑兵中挑选了一些骑兵前行编入队伍里,又紧急抓了一批平时就作恶颇多的雪域贵族。剩下的实在是没时间清洗,只能交给韩小六代理。
第三日清晨,大萨满开金坛祭祀,以阿勒坦赤那的尸骨和上百名雪域老牌贵族的人头为祭,开启了雪域的新时代。
白眼睛的老者穿上了由无数鸟羽编制而成的祭祀大礼服,发编五彩鸟羽,脚踏熊皮靴,一把年纪了仍旧脚步平稳,绕坛祭祀。事先准备好的高台之上,他说话引动共鸣,虽然不如林一那种纯粹的嗓门大,但韵律奇异,能传到大部分人耳朵里。
“雪域历六千七百七十三年,自我先祖,卷旗离乡,北至荒原,世世代代,茹毛饮血。今启**,来此一隅,凡我子孙,齐心勠力。此去天茫地远,唯星月同在,敬请上苍饮我一盏酒,庇我儿郎返家园。”
大萨满割指滴血入金坛,舀起一樽血酒撒向碧空。
塔塔尔骑兵都红了眼眶,骑在马上齐齐握拳锤向肩头,头一低,再抬起头时,每个人都仿佛身上多了一层天赐的光辉,看起来精气神都足了不少。也有黑石部落的人偷偷行礼,没办法,中小部落从没见过这样由大萨满主持的宏大祭祀,实在太激动了。
至于苏赫骑兵……嗨呀!快上路了,把鞋子翻开来看看里面夹了砂石没有吧。
不管怎么说,林一是很满意大萨满老头的,能装!会装!去萨满化肯定得搞,在这之前拿这个提升士气是真的有效,不然人家雪域几年前下来搞这一套是为了过家家嘛。
林一也撒了一樽血酒,朝大气层玩笑似的拱了拱手,流光溢彩的圆瞳直直看向天际。
若有神灵,不要庇护我。
第 76 章 气氛就一点都不热烈吗?...
第76章第76章
【气氛就一点都不热烈吗?】
公主城的资源丰足得难以想象,大军出发的粮草备得很快也有足够的车马骆驼驴骡来拉辎重。
送走第一批返程的五千骑兵剩下的依次是明后两天出发,正好也能错开行军路线,保证水源干净,否则万人以上的大军走到哪里就会把河流祸害得很浑浊,需要一两天沉淀才会恢复清澈,人吃浑水会拉肚子这是林一近来总结出的带兵经验。
总之送走第一批,林一就去验收战利品。她也不把那些黄金彩宝珍玩放在眼里,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比较新奇的是,她在右贤王的宝库里发现了风氏瓷。正版的风氏瓷不是自家部落风氏两支脉盗版的瓷器,还是两套一套紫彩流光一套湛蓝金纹怪不得能卖很多钱。
这些东西可以等大战结束后,看看能不能卖给魏人林一把库房搜了一遍抱出两卷厚实的纯黑丝绸料,准备给自家几个男人做身衣裳。
满足了个人私欲后,伟大的鸟大王纡尊降贵开始带萌新。
韩小六一脸懵逼坐在公主城、啊现在叫北都了,坐在北宫、现在叫北都卫府的大座上,他只能侧开身子坐。因为林一是正坐在大座上的说是正坐也不准确她两只大长腿外斜八字,胳膊向外拐得很开两只手向内侧反着按住大腿肘尖几乎抵在韩小六胸口上总之是个非常占座又霸道的姿势。
韩小六其实不想和林一挤在大座上的实在很奇怪但是林一考虑到她离开后韩小六至少在这里待一年半载的
反正韩小六是没感觉林一在给他面子的一个看起来也不怎么胖的人她为什么能这么占座啊!
大萨满让人带上一男一女两名雪域贵族是一对夫妻模样被带上来时还在争辩着什么林一直接开口道:“查哈儿萨丽有十几户人家联名举报你们打杀平民虐杀奴隶时间比较短我查证出来的就有七八个了你们没有什么要说的话等会儿出去选个死法。”
吸取了上次在辽东的教训这次林一准备了绞刑、斧刑和水刑三种死法都是比较体面的。绞刑不见血斧刑避免了行刑者手法不到家第一刀砍不死还得进行第二三刀的窘迫场面水刑就是淹死充分考虑到了待会儿观刑的普通人的接受能力。至于死前轮一遍酷刑之类的她暂时还没有想过感觉上比较残忍林一来到这个世界后心情一直很好的不怎么想要看到太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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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哈儿就是这对夫妻中的丈夫,查哈儿是他的名,他的姓氏翻译过来是流水之意,属于雪域老牌贵族了,祖上在大单于时代就当过小汗王。
到他这一代落魄了些,但不是他的家族落魄,而是整个塔塔尔部被打到偏安一隅,但到了这个地步,查哈儿依旧能够靠着祖辈荣光在公主城作威作福。
他的两个妹妹都嫁给了穆尔大汗为汗妃,他自己更是娶了十六个妻子,如今最宠爱的萨丽和他性格脾气最像。两人以**奴仆为乐,经常在家里组织亲友玩乐,开很热闹的篝火**,他家的**也是消耗最快的。
查哈儿起初是惊愕,然后是哀求,最后成了大声咒骂,他的妻子萨丽则是全程柔弱哭泣,称她什么都没做,都是为了从残暴的丈夫手里活命。
林一反正是没听进去,等了一会儿,确信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人不是他们杀死的,就挥了挥手,让人拖出去,等她审问完再一起宰掉。
第二批罪人被拉上来,也是个贵族,走进来时甚至身上还穿着丝绸的衣裳,佩戴着马鞭,昂着头对林一说:“我不否认**,但**有何罪?美丽的可敦,你手里就没有几条人命吗?我不**奴隶,也不曾杀死过女人,我为部落出战,就像苏赫阿那守护他的部民。
韩小六的视线在这位塔塔尔贵族和林一之间来回游移,他感觉这个人好像是可以放过的。
林一瞅了这个年轻贵族一眼,翻了翻大萨满给的记录,点点头,“目前你没有杀过塔塔尔的平民,也没有杀奴的恶**,跟随阿勒坦赤那攻打小部落期间,有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你说这是为了部落作战,暂且忽略。不过你说你没有杀死过女人,这点不对吧?你的第一任妻子的家族昨晚向大萨满举报,说你母亲一直虐打他们的女儿,后来你埋葬了她,她那个时候是死是活?是死后埋葬还是活埋?
年轻贵族一怔,他已经四婚,早就忘记了第一任妻子的模样,但他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埋葬她的时候等了两天,我没有活埋她。
林一咂嘴,仍旧是不怎么有礼貌的行为,伸手扣了扣大座扶手上的黄金雕刻,“行吧,你免死,把你母亲叫来。
年轻贵族呆住,一直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犹豫着甚至下了跪,“求您饶恕她,婆母教训新妻是很寻常的事,当时只是失手……她已经六十多岁,无法活动,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再多的罪过也应该由天神审判她了,只要再有两三年……
林一有点烦了,她今天可是要审十几个案子的,拍了拍黄金扶手,“你可以替她死的,胳膊还胳膊,大腿还大腿,人命还人命,这是我定的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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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特殊情况。”
年轻贵族一脸绝望,但最终还是没说出以命相代的话,人被拖了下去。
林一没想到特殊情况来得很快。
接下来是个新发生的案子,在林一大军入城的同时,一户人家的新妻五刀捅**意图贩卖女儿做娼妓的赌鬼丈夫,本来想要伪装成被苏赫骑兵杀死,没想到大军入城并没有抢掠之类,反而很快被邻居察觉并上报了。
这案子交给韩小六来审,他有些慌张,问了案又很迟疑,转动脑袋,想要寻求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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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见,因为她之前说过人命还人命。
林一一巴掌拍在韩小六后脑勺上,“我是不是还说了除非特殊情况?”
交给军事ai来判案都不会判这妇人怎么样,没判个当庭无罪释放就已经够尊重这赌狗一条烂命了,什么榆木脑袋!
韩小六陆陆续续又断了几个案子,堪称冤狱制造机,**好帮手。林一确定他是真没有做官的本事,行军布阵的时候脑子不是很机灵的吗?难道这个世界对聪明人是有分类的,文臣武将是有壁垒的?不应该啊!聪明人难道不应该是啥事都能干得来吗?
反正林一挺费解的,最可恨的是,因为韩小六搞不来做官这一套,林一不得不把崔殊留下来给他当副手了,这一趟塔塔尔之行终究是痛失缺德军师一名。
夜晚,塔塔尔宫殿前的广场上,点燃堆堆篝火,今日的**犯各就各位,林一没有照例即兴演讲一番,而是比较疲惫地伸手让人行刑。
累了,心累,早点送走吧。
和辽东的情况很不一样,现场气氛不算热闹,但人很多,非常多,林一怀疑几乎整个城,以及周边的小部落拖家带口都赶过来了,毕竟宣布行刑大会是早上大军出征后就宣布的,有时间从附近赶来观看,嗯,在塔塔尔,观看贵族**也许是件很隆重的事?
但是,没有欢呼雀跃,没有万众齐呼,破衣烂衫的牧民们绝大部分都很沉默,盯着林一临时让人弄起来的简易绞刑架、**台和大水池,唯一有些动静的时刻就是**犯们被拖上行刑台时。
第一对查哈儿萨丽夫妻到死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查哈儿被拖上来时完全说不出话了,腿脚是软的,脑袋是下垂的,行刑手特意抓着他的头发提起来,让他露出脸。
因为两人都很懒没有选死法,林一好心地帮选了在她看来最体面的绞刑。绞刑一般可以套个头套麻袋什么的,但是出于验明正身的想法,没有套头,全程露出那两张全城熟悉的脸,视觉效果很狰狞。林一看了看人群,甚至看到一些被父母牵着手的幼童仰着头目不转睛。直到两人不再挣扎,双脚不动,牧民们很沉默地等待下一场。
下一场仍旧沉默,再下一场是比较激烈的斧刑,仍然是露脸直砍,没有什么遮掩,人头滚落时因为底下有个小坡度,直接滚入人群中,甚至都没什么人避让,反而有一些人围了上去,不知道要做啥。
十几批**犯陆陆续续行刑,连一开始很兴奋的行刑手都逐渐沉默,可能是干得累了。尤其还是在黑夜里,只靠着篝火照亮,挤在最前面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火光跳跃,再往后看不清脸的,像是黑夜里树木的阴影,沉默得叫人心悸。连一开始的几句惊呼都渐渐不见了,仿佛整个北都城,只剩下流水线一样的行刑现场还有活人。
林一都有点发毛了,要是鸟形,背羽都要蓬起来了,啊不是,气氛就一点都不热烈吗?这样弄得好像屠宰场啊。
第 77 章 我们霍兰大哥是真的猛。...
第77章第77章
【我们霍兰大哥是真的猛。】
塔塔尔人是沉默的,从单于王部到三大部落最弱者,塔塔尔的贵族仍然醉生梦死,穷奢极欲,平民却从未过上一天好日子,他们总是沉默如同羔羊,日复一日劳累,然后等待死亡。
人若被当成牲畜豢养,时间长了交流减少,也就真和沉默的牲畜一个样了,赶来观刑的很多人,其实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是本能地想要来看,然后才慢慢回过神。行刑的场面不够血腥,也就一时之间很难让沉默的塔塔尔人反应过来,这是在对雪域贵族们实行**。
直到最后一个贵族老头被按进水池里,手脚逐渐停止挥动,篝火仍旧熊熊,林一有点窘迫地开口:“天很晚了,大家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是不是都看得累了……哈哈!”
纯属没话找话,是在给自己找补找补,林一也没等待多久,遣散了大批人群之后就回去睡了。她明后两天要送走三批队伍,可不是送到城外的那种送,而是来回领队,她还准备路上给大家开开演讲,啊这个就不算工作范围了。
鸟大王一生挚爱站高台,恨不得天天什么事不干就对着大伙吹牛皮。
北都的军队解散也很快,大部分的平民骑兵都可以直接遣回圣湖本部,他们本就是被征来的青壮,塔塔尔部是不给骑兵发军饷之类补贴的,想要好东西就出去抢。圣湖部民之所以过得辛苦又劳累,就是因为家庭里缺少青壮劳力,这些人回到圣湖本部是心甘情愿的。
还有很大一部分贵族骑兵,有的如同魏朝世族部曲一样,是世世代代效忠某个家族的,有的是贵族分支,还有一些就厉害了,奴兵。
塔塔尔部里最多的就是白奴,是从圣湖再往北的**荒原抓来的原始部族,皮肤白,眼睛颜色也怪,通常男女都高大,但未开化,甚至有的白奴部族是生食的,很好捕捉。
白奴被抓来之后,通常是用作劳役,**也要承担重劳役,还多了一项陪睡,在这样的情况下,塔塔尔部对这些白奴以及白奴混血很歧视的,只有真的勇士才可能跨越阶层成为骑兵,奴兵的数目一直不多,整个北都也就五百奴兵。
奴兵单独序列,首领为五百骑队长,林一睡了一觉爬起来,认了认人脸。这位五百骑队长棕黄长发草草打结打卷,眼睛冷淡低垂着,脸型轮廓分明,一身盔甲穿得破破烂烂,佩戴一把同样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大**,脚下的羊皮靴子破了个洞眼,他用一块毛茸茸的皮给堵上了,看起来就很落魄的样子。
结果他的五百奴兵看起来更破烂,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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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没人有一套完整的装备衣裳以毡衣为主基本上看不出颜色了血色和灰尘覆盖整个奴军显得灰扑扑又肃杀。除此之外前排还有两个残疾兵一个瞎眼一个断手断手的那个在手腕疤处套了个黑漆漆的铁钩子。
林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破破烂烂的五百骑队长干巴巴地说:“乌珠骨碌。”
是个听上去有点圆滚滚的名字反正和这瘦长落魄的大高个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林一伸手拍了拍乌珠骨碌的肩膀“你们来时吃饭了吗?要是没吃就跟我去吃点等天亮了有得忙活。”
乌珠骨碌点头又摇头没等他解释林一已经看明白了吃过了但没吃饱想跟着她去再吃点。这哪用得着客气反正吃的是北都的存粮林一只恨自己吃不下那么多等三批军队上路她还准备开仓放粮散给平民一些的。
早饭是奶渣汤配羊肉馅饼崔殊把北都宫殿里的官员杀了一批留了一批很多事情上手只需要一两天的从前专供贵人的机构全力运转起来一点都不慢。五百奴兵都领了汤饼很习惯地找了墙根靠坐下来这样就有一面不受风吹了热汤是要第一时间喝掉的不然会冷
乌珠骨碌也蹲墙根喝汤吃饼林一往他身旁坐也不嫌弃他身上有味问他“来塔塔尔几年了?过得怎么样?老家那边还有人吗?”
看起来最多三十岁的青年奴兵队长两腮撑得鼓鼓薄唇向外撅一口汤顺下去这才闷闷地回应:“七年……还行家里没人了都**塔塔尔部的奴兵都是这样。”
摧折掉所有的棱角余生只剩下**不必思考任何事情这也是林一的曾经。
林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你的人以后跟**吧给你们换把兵器弄身好甲天天吃肉好伐?”
乌珠骨碌咬了一口羊肉饼很痛快地点了点头。
当天这五百奴兵人人换甲新兵刃到手林一还专门让人给他们把乱糟糟的头发打理了一遍虱子太多了都在头皮上下虱卵了最后没法子全剃成了青茬光头找熟手用剥皮小刀仔细铲掉虱子卵又找大萨满配了药膏五百个人对着抹头上。
次日奴兵们被编入最后一批出发的骑兵里按照乌珠的名字就叫乌珠骑队。林一对这支骑队很上心准备按照亲卫的水准来培养。
与此同时第一批出发的五千骑兵正在逼近战场苏赫阿那拖延了许久决定不再错过战机于夜晚发动突袭大胜。先锋将军苏赫铎阵前擒住克烈二王子苏阿奇白日谈判未果拔都直接朝着苏阿奇射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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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中,但表明了他的态度,不会因为一个儿子有任何的让步。
此时临时大帐内,苏赫阿那和两位万骑长……也可能是三位吧,格桑也在,除了三位万骑长之外,苏赫三兄弟全都在,陆陆续续还有十来名千骑长也在,不在的那是因为在林一那边。
苏赫铎昨晚夜战打得很精神,这会儿仍旧意气风发,很急迫地说:“阿父,克烈部的实力太弱了,我昨天差一步就杀到拔都帐子里,不如今天晚上再来一次吧!这次肯定直接擒王了。”
“不是让你去休息吗?”苏赫阿那拧眉,“你昨天中午说战备睡不着,夜战回来又叫你睡,你还是说不困,现在已经快入夜,你准备连熬两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要如何才能放心让你来带兵?”
苏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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铎缩了缩脖子,可惜他的身板太大,这动作真是一点都不惹人怜惜。
苏赫忽律有点犹豫地开口说:“阿父……苏阿奇他、他没什么作用吧?拔都舅舅都已经朝他射箭了,假如是克烈部抓了我的话,肯定不会……”
他看了一眼苏赫铎,有些忌惮又有些怨恨,为什么要让他来面对血亲的生死呢?
苏赫阿那抬了抬手,“苏阿奇的事不必再说,克烈部若败,给他一些牛羊以后去放牧也罢,不必真要他性命。现在谈的是战事,阿铎你来说,连日相杀,你认为克烈部现在的实力如何?”
苏赫铎想说随便打,话到嘴边又回了回笼,犹豫着说:“还、还没有伤筋动骨?他们藏了点实力?”
叶利诃都觉得大王子实在是有些愚笨了,以前没看出来啊,他捣鼓捣鼓妻子,格桑会错意,接过话头说:“实力肯定是没有藏的,都打到现在了,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克烈部到现在还没有大量溃兵。”
苏赫阿那点头,“本部没有多少溃兵,是因为部族在后,亲眷在后方,克烈部伤损过半,至今没有出现大量溃兵,很有可能是我们最开始打得太过了,只针对新**盟的部落,容易使得他们更加依附克烈部,更紧密地抱团,所以接下来我们应该适当……”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喧闹声,不多时就有探子入帐,有些激动地行礼,“大汗!呼兰部落忽然从克烈后方杀出,呼兰族长一人一马横穿克烈大营!现在那边乱套了!”
苏赫阿那当即喝令:“整军列队,三军包抄,立刻随我出发,不要贻误战机,随后马上再细说。”
大帐中众人立刻向外走去,探子也骑上马,苏赫阿那一边指挥军阵一边听他详细介绍刚才的事。
事实上用不着解释了,苏赫大营这边到处都在说,而且已经有呼兰部落的骑兵来这边汇合,除了呼兰霍兰本人和他的亲卫没有来之外。
呼兰骑兵很有特色的,没人穿甲,都是黄白羊毛毡衣或者黑灰牦牛毡衣,手中的兵刃却都很新很锋利,生动形象地表明了什么叫好铁用在刀刃上,他们的马也都普遍高大肥壮,两个嗓门最大的呼兰勇士正在四处吹牛逼。
“我们霍兰啊,一把长刀从后营砍到前营,拔都的帐子都叫他砍烂了,三五百个亲卫没人能近身,要不是拔都跑得快,这趟能把他捉来!”
“对对对!我们霍兰大哥是真的猛,他的刀砍到哪里,人头飞起八尺高!”
“诶对了,霍兰大哥哪去了?他不是比我们来得更快吗?我们在他后头都来了啊?怎么不来见苏赫大汗呢?”
“是不是族长有点傲啊,想叫大汗亲自接见他才来,嘿嘿!有骨气!”
……
苏赫大营之外,几个族老拉长了声音:“霍兰啊——”
呼兰霍兰抱紧了自己的等身大刀,又瘦了一些的脸庞已经逐渐显露出呼兰特色的俊颜,他低垂着一双眼,显得心虚而鬼祟,声音却宛转悠扬如同雪域少年的歌谣。
“这辈子,我不见他……”
第 78 章 整个雪域,是她家的啦!...
第78章第78章
【整个雪域,是她家的啦!】
这趟呼兰部落来的骑兵有四千多名,连快五十岁的老骑兵都有。
呼兰部落可以动员的人口不少,本身就不是所有呼兰青壮都会很快找到主家或者妻家,每年离开部落的青壮都有一到两三年的流浪期,召回,全部召回!接着是呼兰部落的留守人员,往往是一个家庭的长子到二三子,获得的资源最多,虽然是呼兰部落这么个穷部落的资源偏斜吧,但那也算偏斜。
临出发前,呼兰霍兰对部落的众人是这样说的:克烈必然自取灭亡,他要带着部落去干一票,没有失败的选项,大胜之后,占据克烈分部的草海,从此呼兰部落不需要赶走成年的青壮,可以在一个丰饶的地带逐水草而居,繁衍生息。
当然原话没有这么圆,他一向是个寡言的族长大哥,意思就这么个意思吧。
愿意出来干的呼兰骑兵占了大头,剩下的就不用多说,谁愿意守着一个破地方祖祖辈辈过活,雪域就那么几块能养活大量人口的地方,想要占下得看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机会摆在眼前,错过了又是穷几百年。
抱着这样心态的部落其实也有几家,所以路上看到呼兰骑兵,得知他们的目的后,参与进来的中小部落也被整编入军,就算争不到草海,克烈部占下的地盘又不少!苏赫大汗素来温厚,不会介意分润些的吧?雪域人也没那么多复杂心思,就是打算这趟叫青壮多流血,要是雪域人的心思深的话,拔都的联盟生意可做不了这么多年。
这一场**来得猝不及防,彼时拔都正在帐子里上药,呼兰霍兰一人一马砍进来的时候,正赶上克烈大营开会,**一百多个人不说,连拔都都被砍伤了胳膊。老人家皮肉脆,当时昏过去了,醒来就一直阴着脸。
祝若嫣低眉顺眼地调药上药,这已经是换了第三遍药了,她的动作很小心,似乎很怕弄疼他。拔都再大的火气也没有朝着她发,阴沉着看向底下众多分部族长,斥道:“但凡你们能上点心,岂有被霍兰小贼追进帐子砍的份!大营青壮骑兵八万有余,呼兰部最多能带出来多少人?
仍旧是科林族长,忍不住回嘴道:“大汗先前还说我们没有带兵的权力了,现在又说我们不上心,是我能去和霍兰打一架怎的?
拔都气结。
和其他部落完全不同,呼兰部落崇尚勇士,族长的儿子不一定是下一代族长,他们是比武上位!需要一个青壮连续五年比武第一名,或者族长将死,召青壮打擂,守擂二十天者为胜。呼兰霍兰是三者皆备,他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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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族长之子,从十七岁起年年比武第一,先族长狩猎遇难后,他开设擂台,成功守擂二十天,是毫无争议的族长人选。
整个雪域的部落之主坐一桌,能和呼兰霍兰打一架的真不多。
巴特铁木尔立刻就要去推搡科林族长,几个族长去拉架,拔都喝了几嗓子才把场面稳住,他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老头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这时,外间有号角呜呜,探子入帐刚要禀告,就听见柔美的女声惊呼:“大汗——”
巴特铁木尔本来在揪着科林族长的衣领子,回头顿时又惊又怒,又带着一丝不明的喜悦,当即高呼道:“来不及解释了,速速传令军中,由我暂代父汗权位,随我迎敌!”
大营里人心各异,有想凑过去巴结的,有恨不得直接跑路的,巴特铁木尔扣上头盔就往外走,还没走出帐子,就被力大势沉的一斧子砍得后退瘫坐在地。
苏赫铎第一个冲进来,他从来没感觉自己如此神勇过,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跟着呼兰骑兵冲进来的,但细节并不重要!
他都没看清里面情况,身后一伙呼兰骑兵直接踏破大帐,把不少人压在了里面,帐子一倒,外面的情况更加清晰。苏赫骑兵人人袒露臂膀,远处的张弓搭箭,近处的持刀挥砍,哪怕有贵人丢下金银逃命,也没有能阻止骑兵的脚步。
克烈部这边,小部落的直接溃逃,克烈本部骑兵倒是骁勇,但独木难支,苏赫骑兵不仅有二十人一骑的最小单位,还被训练过三骑**,五骑分工等战法,再骁勇的壮士都扛不住。
苏赫铎扒拉开毡帐,用斧背敲在巴特铁木尔的后脑勺上,看人不动弹了,直接在马上就折身一捞,一看就知骑术精湛。把人捞上马后,放在以前他直接就带俘作战去了,但经历过林一的各种坑害手法,他很谨慎地把昏迷不醒的巴特铁木尔手脚捆绑起来,勒得他手腕青紫才放心,又看了一眼倒塌的大帐,开始四处搜寻拔都的下落。
虽然敌对,但苏赫铎一向认可拔都老儿的狡猾可怖,现在肯定不知道跑哪去了。
林一遣回来的五千骑兵也是趁夜色赶至,一来就上桌,袒露出臂膀跟着打了起来,此时天际一只巨鸟来回盘旋,盘旋,盘旋……
巨鸟的脑袋歪着,翅膀扇动频率都低了,圆瞳看起来比平时睁得更圆乎了。
有一种……好像,不怎么需要她的感觉……
林一很快摇晃了一下脑袋,很兴奋地俯冲而下,不管了,打吧打吧,做一只快乐战斗的大鸟!
雪域天亮得早,林一来时都有些灰蒙蒙亮了,她一加入战局,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时间在加速,明明也没啄几个人,就是很快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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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层撒下,照亮满目疮痍的战场。
骑在马上的基本都是袒露臂膀的苏赫骑兵,林一来回找了找,看到苏赫阿那正在马上指挥清理战场,她加速扇动翅膀冲了过去。路上骑兵们纷纷侧目,虽然这么大一只鸟冲过来的样子很狰狞,但是认得出这是自家的鸟大王,所以林一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苏赫阿那马前,拍打翅膀带起的风叫战马都忍不住后退。
林一张开翅膀拢住了苏赫阿那和他的马,让他呛了一口血灰。
中午,战场中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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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出一块空地来,架设大营并几个小帐子,首先是点算人数,自身的伤损和克烈部的死亡并俘虏数目等,这些从前其实都是大致算一下,但现在不同了。林一很快调来了庞家姐妹和那几家世族男女,这些原本要靠苏赫阿那一个人来做的活计很快被无良的鸟大王摊派下去。
林一有好多日子没见庞半天和庞杀两姐妹了,她一直记得两人是瘦弱柔美的少女模样,结果今天一看,几乎认不出了。
庞半天倒是还好,她身形轮廓摆在这里,只是黑胖了些……啊对是胖了,呼兰阙利六兄弟是非常标准的呼兰子弟,他们和雪域普遍的兄弟共妻行为有壁垒,是以伺候主家的态度做人丈夫的。
兄弟共妻往往是娶不起妻子,共娶一个女人回来,既要承担正常的劳作,又要负担几兄弟的欲望,往往这种共妻很显老态,是很可怜的。
苏赫部就很少有共妻,因为生活足够富足,起码对雪域人来说是富足的,庞半天就吃得相当好了,六兄弟会特意轮班出一两个人陪伴她。
她的工作需要出入牧民家庭,身边有个高壮的男人是很好的保护,而那方面的事不怎么好讲,只要知道呼兰子弟祖传有漂亮的手艺活,绝不过度索求,又能热闹快乐就行了。竖着耳朵听的都散了散了吧,不好讲的呀!
总之庞半天养胖了些,雪域人黑是常态,她现在看起来更像个雪域姑娘了。
庞杀看起来阴沉许多,黑了瘦了,连面相都变化很大,显得精明利落。她没有选择正常找个丈夫过日子,而是看谁顺眼就睡一睡,男色这方面不多说。她现在做事是一把好手,来了战场之后也不嫌血腥,带着几个护卫去扒拉**堆,统计苏赫部落的战损。
大营里,林一恢复了人身,因为没带衣裳,用随身携带的黑丝绸把自己裹着,在翻找出来的黄金大座上嘎嘎打滚,苏赫阿那暂时没让人进来,解开身上的和着血污的外衣,林一很期待地看着。
战场来要来一发吗?
苏赫阿那把外衣放在一边,脱下里面的层衣给林一,然后又把外衣穿上了,林一很失望地换上衣服,是细麻的料子,穿起来反正比毡衣舒服得多。林一有好几身这样的衣裳,就是觉得出去穿浪费了,有时候化鸟化得急,衣裳就撕裂了,不过接下来,她大约有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急来急走了。
整个雪域,是她家的啦!
林一想到这里,又快乐地打起滚来,苏赫阿那笑了一声,“这绸料是从公主城得来的?你飞在天上时我就看见了,系在脖子上的。”
“嘎……”林一应了应,伸手用黑色丝绸在苏赫阿那身上比划了几下,声音很低哑的,“还有几卷没有带,等全带来了,给你做里外两身衣裳,阿铎忽律一人一件披风,乌苏做个小褂,应该还有剩哦……”
放在魏朝世族、不,哪怕放在塔塔尔那些雪域贵族身上,都不会出现同色的料子父子几个一起穿,这是乱尊卑的事,是很不讲究的。
但苏赫阿那只是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第 79 章 有些……经不住风霜。...
第79章第79章
【有些……经不住风霜。】
打扫战场用了几日,后续出发的三批骑兵也赶了回来,追击溃兵又用几日,总之等黑帐重新在大平原安置的时候,已经过去十来天。
拔都是在打扫战场时被打扫出来的,当时有一支骑队去叫了在附近的苏赫忽律,苏赫忽律一拍脑袋把人藏了起来,藏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吧,就被发现拔都的骑队举报了。
现在苏赫忽律蔫头耷脑和拔都住一个帐子,外面把守着人,里面也隔了一层铁栏杆,拔都从昏迷中醒来,面对的就是苏赫忽律一张忧愁的俊脸。
“咳……
按照拔都的预计,最好的情况是自己被俘,铁木尔带着克烈骑兵还在抵抗,最坏的他一时不敢多想。
苏赫忽律是第一次被这样严厉惩罚,而且足足被关了几日到现在。隔着铁栏杆,他抹了抹脸,假装自己没有哭过,闷闷地说:“拔都舅舅,铁木尔被苏赫铎俘虏了,不过你别担心,阿父之前说苏赫部赢了的话,会给二表兄一些牛羊去放牧,大表兄应该差不多吧?我想为你们求情来着,可是阿父不见我,还把我关在这里了。
他说着,又感到一些委屈,坐在铺着狼皮褥子的小木床上,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很阴沉地说:“这次真叫那苏赫铎得意了,我带兵本就不如他,可是我又怎么下得去手,乌骨叔叔小时候还抱过我,也被……
苏赫忽律视角摆在这儿,压根没注意到拔都呼吸都有些不正常了,乌骨是拔都身边的亲卫长,年近四十,全名呼兰乌骨。上次呼兰霍兰杀进大帐的时候,就是这位勇士亲卫长以命护主,才叫拔都只是被砍伤胳膊,雪域上也有这样的说法,当一个部落之主身边的呼兰护卫死去,几乎就可以宣布败局。
但拔都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哑声询问:“克烈部那么多人,怎么败的?
老头很迫切想要得到一个克烈部败退回撤的消息,毕竟当时有三个叶护在场呢。但苏赫忽律茫然抬了抬头,“好像是几家族长联合起来反水,我们这边又来了援兵,我也不清楚。当时打得很乱,就一直是追击追击,我都约束下属不要**了,可是他们说按人头先分房什么的,舅舅,我尽力了。
后面的话,拔都已经听不进去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向后仰躺下去,这下心里可踏实了。
苏赫忽律很关心这个舅舅的,马上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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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喊,“弄些水饭来,人醒了!都要饿晕了!”
那边得知拔都醒来的消息,苏赫阿那揉了揉眉心,询问来报讯的亲卫阿克,“忽律怎么说?可有悔改之意?”
阿克面露难色,苏赫阿那从眉心揉到太阳穴,只道:“罢了,仍旧关着,暂时不要叫其他人和他接触,拔都那边,叫两个侍从……叫两个愿意服侍的汗妃暂时去看顾,现下还忙。”
“是!”阿克刚要离开,想到二王子抓着栏杆泪眼哀求的模样,又回过头,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小心试探地说:“大汗,其实二王子只是重情义,他年纪还小呢,和拔都关在一起,恐怕迟早会受刺激。”
苏赫阿那摇摇头,轻声说道:“再看看吧,他能改改性子也许是好事。”
阿克领命而去。
这些天苏赫部是真的很忙,忙着抓回散放的牛羊,回迁帐篷,期间难免发生一些争吵和摩擦。之前林一让做的人口普查就派上了用场,谁家有几头牛多少羊,大致住哪块草场,人口册子上记得清清楚楚,有想占便宜的拉去挨几鞭子就老实了。
除此之外,还要接收克烈部的地盘和人口,有一些部落在最后投靠过来的,也为苏赫部流了些血,需要按功劳分配,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林一许诺的,为他们建房。
不是所有部落都像苏赫部这样有稳定的草场,但一定有个大致的活动范围,还是那句话,可不是雪域人愿意住牛羊毡帐的,又不抗风又不保暖的,是雪域的贫瘠造就的特殊居住环境,可是现在林一手握科技的力量——风氏砖!
风家两兄弟乃是传说中的女娲后人,大世族风家的支脉,虽然烧不出美轮美奂的风氏瓷,可有偏心眼老爹背地里传承,其他的工艺林一也不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他们熟练掌握了一门沙土烧砖的高精科技。
两人能在雪域建出大规模龙窑,哪有需要在哪出砖,就是来得时间不大对,两人是年头雪期的时候被带来的,只能赶上一个严雪季节的尾巴建造了苏赫部落第一个建筑大通铺,为苏赫部的老人小孩弄了长龙火炕,就这一个工程,冬季差不多就过去了。
家主风怡在辽东还算得上一个中年美夫,肤白气色佳,其弟风期更是天生一副好皮囊,待在雪域还不到一年,林一再见两人时还往后瞅了瞅,人呢?这俩流浪放牧人怎么来她眼前晃悠就是不走?
两个黑不溜秋的中年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地自报家门:“林女君,多日不见了,我等兄弟是有些……经不住风霜。”
林一瞪圆了眼睛,这不是有些经不住风霜,这是黑石堆里打了滚出来的啊!
虽然很可惜两个美人,但林一很快调整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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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语气,沉肃地道:“现在你们有一个夏秋的时间外出公干,拢共是四个小部落,三个中等部落,你们去起个头,建出砖窑来,然后等出了砖,再去指导建房。我的想法是最好带几个学徒工,平时没事教一教,啊对了,差点忘记正事。”
她回过头,把帐子屏风后头等着的三个女子拉了出来,风怡和风期齐齐一愣。
“你们送出去的三个女儿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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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的事,她们在拔都老头那里不怎么受宠了,就被送给二王子苏阿奇,这人不错的。”林一挠了挠头,说道:“现在她们都想跟着苏阿奇去放牧,你们也劝劝吧。我记得你们说风家人有抟土的天赋,别浪费啊,你们带着教教怎么建沙土房吧,这不比跟着去放牛羊强,直接养活自己的男人多好。”
三个女儿都是风怡的孩子,风期是只有一个独生子,但打小养到大的姑娘岂能没有感情的,又不是父女不见面的那种钟鸣鼎食的大族。两兄弟都有些沉默不安,长女反倒柔声劝慰,“阿父,叔父,那时节兵临城下,多少女眷受辱,我们姐妹又岂能独全,是我们依托风氏女身份才能免于受难,何况我早知父叔没甚大本事,能过到如今已经很好了。”
林一捂住嘴巴,假装自己没有笑。
风怡喏喏,好半晌才道:“那……跟为父学点手艺吧,莫要真去跟男人放羊了。”
长女屈身行了一礼,两个庶女也都点头,其实林一是先劝好了人,才叫来风怡风期的,一方肯学,一方肯教,林一很满意地把人往帐子外头送。
忙活了一阵子,林一大步往外走,一直出了大平原和大河谷,在一处避风的地带看到一片小型的黑帐,黑帐就是牦牛毡帐,是做帐篷最好的材质,不是那种很有钱的部落,最多有几家几户有产人家才住得起。
这片黑帐是呼兰部落的帐子,他们的骑兵两日前已经返程,是几名族老去见了苏赫阿那,苏赫阿那正式签订了羊皮契约。以目前雪域唯一大汗的名义签署,将原属于克烈部的一大片草海划给了呼兰部落,现在整个部落陷入一片欢乐海洋,大家都赶着要在天气好的时候完成搬迁。
呼兰霍兰没有返程,反正这些事务平时也不是他操心,待了这十来天,这是林一第一次来见他。
留下来的还有一男一女两名族老,族老也是呼兰部落特有,是部落之中既长寿又聪明的老人,老人家们见多识广,哪里看不出霍兰小子的心思。可是吧,一个沉默寡言的族长有再多的心思,他又能怎么办?
林一这趟来带了一袋土豆,一袋甘薯和苞米种子,三个羊皮袋子递给呼兰霍兰,很热切地说:“那片草海我去过,很好的地方,你把这些先带回去种种看,要是也种得出来,明年就大规模种植吧,等你们回去,我会过去看看的,袋子里有写好的种植方案,啊对了,你们懂魏朝文字吗?”
呼兰霍兰摇摇头,旁边女族老却点了点头,笑着说:“我们部落有好些魏朝来的人呢,都是往年从克烈部那边逃出来的,只要逃进呼兰部落范围,那边就不会来寻了。”
林一咧开嘴,“好,我知道了,等这阵忙完,我去你们那儿做客!”
对不住嘞!俺要摸几个识字的带回来干活!
呼兰霍兰抱紧了三袋种子,直到林一大步大步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全程一言不发。
第 80 章 什么雪域妖姬,污蔑!...
第80章第80章
【什么雪域妖姬,污蔑!】
晚春五月,雁门飞花,杨裳整理了从各个渠道传来的雪域情报,亲自拟稿,再由主簿润色避讳,给洛都传讯。
对于中原王朝来说,消息算不上好坏,这些年扰民犯边的克烈部被铲平,本是好事,但原本雪域的局势乃是三家共有,是靖容公主那一代最辉煌的成就。如今又从三汗重归一家,几乎再现了大单于时代,就算对苏赫部不熟,但雪域贫瘠,就算从前不来抢掠,之后谁来保证。
江骋在侧,见杨裳眉头紧蹙,低声说道:“父亲莫忧,管他来敌几何,儿正要一会。”
杨裳失笑,顺了顺自己的浓密胡须,“年年如此,有甚忧心的,贼若不来犯我,岂有这雁门万军,我儿可知杨家之前,这雁门郡的守军规模多少么?”
江骋点头,“三千兵员。”
毕竟家学渊源,杨裳虽然惊讶,但也只是笑道:“虽不至养寇自重这样严重,但为将者,敌在我在,飞鸟若尽,良弓无用。”
江骋认真点头。
“陛下是陛下,陛下的想法和臣子不一样,嘴上说说谁都会,做臣的倘若一心迎合君王,那这臣子做不长久的。”杨裳语重心长,他一天没做过天子近臣,但所在的位置特殊,没少接收一些魏帝老头不要钱的甜言蜜语,自然有自己的心得。
他又道:“君王自然想海晏河清,想想又不花钱,他最想你我父子神勇,一气儿屠了雪域,好迁些平民过去养牛养羊。像是去年陕中大旱,他叫灾民去富庶郡县就食,说甚天子特许,不过赚些声名,可灾民真能到地方?到了地方富郡世族又有甚不愿接收的?老的、病的、小的,路上就死净了!就到我雁门郡,我也愿意收千百个劳力。”
江骋禁不住笑出了声,他很少笑,笑起来竟然还很俊朗。
杨裳也笑,说道:“这消息传去,陛下那里肯定有些话来,不必管他,你我父子过好自己的日子,守土安民也好,养寇自重也罢,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我杨家已经算是对得住他了!”
这话说来底气十足,毕竟吃空饷喝兵血的守将那么多,雁门虽然年年被犯,但从未失过城池。
父子书房叙话完毕,江骋推门而出,正见王氏夫人清云避在廊下,身边两名侍女一个端食盒,一个捧茶盏。此时不是饭点,只是来为杨裳送些下午茶食,他也见惯了。嗣子年长,一般要避嫌隙,江骋没有上前,只是双手并指在前,低头一礼,叫了声母亲。
王清云也微微回礼,两下错开而行。
没走多远,就从书房那侧传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来杨裳温声细语,王夫人不常言笑,只是偶有应答,虽是老夫少妻,却也恩爱意柔。
江骋本要前往军营,因刚才之事忽有些想见萧玲珑,路过府中住处时下意识停了停步,忽然听见里面摔破瓷器的声响,抿了抿薄唇,没有进去,径直出门。
今年中原春来早,如今晚春各处都已经春耕完毕,天将近夏,世族自然是趁着晚春的尾巴乘车游玩,几家小姐游园听曲,几家公子结伴游学,偶有才子做诗文,引得洛阳纸贵,满城花名。上了年纪的老农却已经注意到了危险,打从开春起,老天爷没下过一滴雨,去年只是陕中大旱,就有无数灾民饿死地头,今年不下雨的地界更多,各地都早早开始祭龙王。
也有祭鬼祭神的,只是不多,还有某些偏远地区祭起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啊对,说的就是辽东辽西。
辽东从被雪域人打下来开始就变得奇奇怪怪,反向修了长城不说,还严格控制水路进出,只差把防备写在脸上,随后又开始种了些不知道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种子,有的还拖慢了春耕,最重要的是,今年大家都不下雨,辽东开始祭鸟大王了。
辽西本来祭的是龙王,由各家地主乡绅牵头,摆上三牲果礼,龙王爷的雕像涂金漆,青壮小伙八人抬,敲锣打鼓绕田垄,往年做熟了的,不止旱年祭龙王,大涝也要祭啊,但是没什么用。
今年祭龙祭了小半个月,仍然没有雨,但不知怎么这么寸,辽东那边来了雨云,虽然没有下得很多,但确实是下了啊!而且是三村四乡一起祭了鸟大王之后,不到五天下的雨。
春雨贵如油,这时节雨水比油水还珍贵,农家可以不吃油,但庄稼不吃水,今年直接就饿死地头了!
辽西王家村,一户农家大院里,徐三一脚踏在高台土堆上,大嗓门扯得破破烂烂,高声道:“地主老爷祭龙王就叫他们祭去,咱们庄稼人就得拜鸟大王,乡亲们,你们想想看,龙王爷吃咱们三牲果礼吃了多少年了?吃都吃腻歪了,要是真办事,至于年年饿**吗?仙家有仙家的理儿,现在鸟大王没什么人供奉,所以供奉它,它才给咱办事啊!就是村头打水,那也是先到先得,对不对啊?”
一院子的农家男女张着嘴巴看着他说话。
徐三又嚷道:“咱们辽东和辽西,一条河水养不出两样人,现在我们辽东种粮不交税了,再有点小雨下下,今年过得有多美啊!你们呢?咋连拜个鸟大王都不肯,我这趟来还带了鸟大王拾的宝种,在我们辽东已经种出来了,鸟大王不吃三牲果礼,现在只要跟着我喊几句口号,马上送,马上家家户户都送!”
有个老农等他说完,扯着嗓子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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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子,别说了别说了,先告诉俺们口号咋说的!”
徐三一下子肃穆起来,整个人扒拉上高台,先嘎了一声!
也不知是风雷听令,还是凑巧。他刚嘎完就一声晴空响雷,乌云堆积,眼见是要下雨了,辽西王村全都轰动起来。原本没心思过来听人开大会的村民也纷纷赶过来,什么口号是一句没听清,就记得那声引来雨云的嘎了!一群人就在院子里外跟着大声仰头朝天嘎嘎起来。
对徐三的操作,目前辽东郡守姜命还不知情,他其实没让徐三去辽西做宣传,只是叫他去送一批种子,数目不多。他暂时只想让辽西那边的穷苦人得些利,有了丰产的作物,又一时没有对这种作物收税的法案的话,今年辽西应该不会饿死太多人。
姜命本身就是辽西郡姜家的庶脉出身,关心辽西是自然的,但这事他并不和姜氏主家通气。作为聪明人,他和崔殊一样意识到了很多东西,和崔殊的不安相比,他接受得最早。
自打种了土豆,谁都知道这是好东西了,不挑地不挑时辰,两个多月就能收。下种也不麻烦,远到辽东,近在雪域的草地里头,扒拉开土一埋就行。雪域这些地皮又不值钱,谁家放牧都爱往毡衣口袋里揣些土豆,放牧放到哪儿,就埋几块。
林一也有这习惯,而且现在土豆切块下种的技术也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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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普及了,她习惯性带一个大袋子,飞到哪儿就种到哪儿,也不光是在雪域,有时候去别的地方拾点啥东西,也会种上点,好东西就是要分享的嘛!当然,主要是她分享别人的。
魏朝的织机就是这么分享来的,之前拾来的样机已经做出了实物,只是还不多,目前能用的更是才一架。
林一坐在几个毡帐中间隔出来的空地上,十几个妇人各有分工,中央摆放的是一台新造不久的织机。许多人跑来围观,但基本上都是女人,格桑粗壮的大手抓起一卷洗净脱脂的羊毛,磕磕巴巴开始纺线,林一把鸟头凑过去,有些惊奇地看着一根长长的羊毛线的诞生。
魏朝来的玉华公主和她的侍女也在,主要是侍女比较有用,好几个侍女不光会纺织,还会刺绣,当然后者被林一无视了,她把几个侍女拉过来坐草墩墩,让她们来指导雪域妇女纺线织布。虽然原料不一样,但只要能出线,羊毛难道还没有麻好纺织吗?侍女们都很有信心和底气。
“羊毛纺的线摸起来有些扎,但没关系,麻布比这硬呢,就是大小粗细不太好掌握,弄熟了就好了。”一个圆脸侍女脸红红的,声音放的很大,这是林一提醒过的,她最开始声音太小了,在雪域这种空旷环境很难听得清,大家都是扯着嗓子的,没必要细声细气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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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桑纺的线粗细很均匀,没多久就积成一大团,然后开始分经纬,织出来的羊毛布虽然还是粗糙,但比毡衣轻柔许多。
林一不停地夸赞几个侍女手巧,圆脸的侍女被夸得晕乎乎,起身时都不知道怎么站了,走到玉华公主身后时还下意识地大声说话,被公主狠狠瞪了一眼。
这其实已经算好了,放在从前在洛宫的时候,哪有这样的不规矩,却连句斥责都没有的,侍女刚觉得庆幸,那边林一就指着玉华公主说:“你瞪她干什么?一个下午就你什么事都不干,还瞪人家干活的?”
玉华公主愣了愣,她身边的姑姑连忙打圆场说:“可敦莫怪,我们公主天生眼白就多些,不是故意的……”
林一忽然眼睛翻白,是整个眼眶里只有眼白,眼瞳被她翻里侧去了,把公主吓得失声尖叫。
成功恶作剧后,林一挺高兴的,这才把眼睛翻了回来,“行了,你们现在都是俘虏的身份,很多人还向俺告了你们嘞,这几天俺也是忙不过来,等军师从北都回来,还得审你们这些人,甭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还有闲心瞪人家干活的。”
那边齐齐都是一愣,连之前为玉华公主说话的姑姑也纳闷,她算是很聪明的宫人了,却也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她们,犯什么事了吗?
林一都不搭理,犯什么事都不知道,真是魏朝那边给惯的,作恶作到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现在整个克烈部那边,除了一些失宠的汗妃,唯一比较清白的就是祝若嫣了。对,就是那个给拔都哄得不知东西南北的汗妃,原本是世族贵女,流落雪域后七次易手,次次都没有好结果的雪域妖姬。
人家清白得很,从来不打骂打杀奴隶,反倒是救下很多人。就连风家三姐妹失宠后,本来要送给巴特铁木尔的,也是她求了拔都,又故作在意地撩拨了巴特铁木尔,才叫三姐妹被送了相对正常人的二王子苏阿奇,什么雪域妖姬,污蔑!纯属污蔑,她清白得简直像雪山流下的冰水哩!
反正林一可喜欢这个心善的大美人啦。
第 81 章 先祖过得苦啊!
第81章第81章
【先祖过得苦啊!】
祝若嫣不在苏赫部,自从克烈部大败目前苏赫部是全盘接收克烈部的一切包括牛羊,地皮,人口等。克烈部常年不养老人,人口组成基本就是青壮年的男女和没长成的孩童少年,这些原本需要很花心思搞人口普查的东西,有祝若嫣帮手进展倒是快了起来。
庞半天做熟了这些事的,今日要为十二户人家录入人口册子,她一般会提前三天通知因为人口普查时需要全家一个不少,提前告知可以协调好时间。她通常会带着呼兰六兄弟中的一个最常带的是老六呼兰布罕,因为他懂一些魏语虽然不会写但沟通起来非常方便他也是六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庞半天把他当助手带着用其他五个就只能是打手一类。
去牧民家上门普查当然要带打手!就算是民风淳朴的苏赫部,一年到头也会出十几起案子的。雪域人野蛮是真的野蛮,放在魏朝也许吵吵架就能过去的事,放在雪域要打到一方爬不起来,一个错手给打**也是常有的事。
呼兰布罕每次跟随庞半天出门都要穿色彩艳丽的衣裳编一头小辫子,这属于雪域男人的精致妆容。
原本属于拔都的金顶大帐被林一带去黑石部落用了在克烈本部有宫殿的但暂时闲置着
昨夜劳累了些其他人都还在睡庞半天睡得尤其沉呼兰布罕已经早早起身。
因为一整天都由他陪伴妻子所以今天的劳务也是他来做帐外灶台上生火架锅简单炖好一锅鲜羊奶单独给庞半天的那一碗里加了两勺石蜜再切两块牛肉干分割好摆在一旁就是一顿简单的雪域早饭。呼兰布罕留下一锅什么都不放的奶和大块大块的牛肉干给五个没起床的哥哥就咕嘟嘟喝饱羊奶先行洗漱编头发。
捡牛粪铲羊粪这种活是不用干的他不能带着一身粪味来陪伴妻子放在每个人身上都一样呼兰布罕出去骑了一圈马后回来就见庞半天已经坐在桌前吃早饭了。
庞半天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她不是端起奶碗直接吨吨吨的要用一个瓷做的小勺子先搅匀化开碗底的石蜜然后舀起半勺品尝甜度满意了才会舀起三分之二的羊奶小口啄饮牛肉干要切成薄片一片一片地吃。即便是很粗糙的饮食她也是一副享用珍馐的姿态而且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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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总是上扬一点弧度让人看了就知她心情很好。
呼兰布罕一边缝皮子一边看一回头看到五个哥哥全醒了窝在一起凑在屏风后头蹲着偷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布罕等会儿我们要带三匹马先去接上若嫣姐姐然后去第一户牧民家今天早上最少要跑四五户人家马喂饱了吗?”庞半天吃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奶渍回头轻声询问。
呼兰布罕有种微妙的优越感站起身点点头“夜里喂了一次早起喂了一次我带些草料中午再喂一顿今天足够了。”
庞半天夸他“你最细心了。”
一个帐子里立刻有十只虎视眈眈的眼睛瞪向呼兰布罕直到和妻子两人出了帐子呼兰布罕才松了一口气。
多夫家庭帐子里总是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酸臭气息可能是某五个人不爱洗澡导致的老六心想。
呼兰布罕飞身上马刻意表演了一个很利落的姿势然后跨在马上朝庞半天伸出手被她好笑地打了一下“行了不共骑还要去接若嫣姐姐呢别叫人看笑话。”
老六只好露出一个很遗憾的表情。
祝若嫣住的是她原本的住所克烈宫殿的一处院落其实也不甚精致都是石头砌成在魏朝属于修长城的材料但在雪域已经算是上好的住处。她的资产倒是被没收了那些金啊玉啊绸缎料子什么的但常用的一些器具裙裳都给她留了下来。
庞半天匀给祝若嫣一匹马两人并马前行呼兰布罕离得稍远一些。女人说话时候男人最好不要掺和这是呼兰部落的古老规矩来源于那位一生娶了四十二个妻子并给自己取姓“野生驴子”的猎熊勇士先祖先祖过得苦啊!
祝若嫣年长许多在魏朝是足以给庞半天做母亲的年纪说话仍然温声细语眼媚如丝“妹妹昨日的话还没说完呢!林女君那时不通言语是如何交流的?那化鸟之事也没说到我那时见过林女君鸟身真是遮天蔽日。从前也不曾听闻鸟能化人或人能化鸟她怎生真如天上掉下来的一般。”
庞半天很谨慎笑着答:“只是手语而已主君本就是此间生灵哪有什么从天而降若嫣姐姐不曾听闻《山海经》有云羽人国在东南
祝若嫣一时有些无语她要听这些改过的古籍做什么?那姜造化可真是能造化的他才去了苏赫部多久改了多少古籍了要不是她自幼熟读经典且对自己的记忆无比自信换个学识不那么深的听完这些改版后也许要怀疑自己记错了呢!
庞半天便露出个不尴不尬的笑容来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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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户牧民家里也到了,三人下马,这一户人家早得消息,从户主到几个儿女都在,挨个录了名姓年纪大致长相等,家中几头牛羊,往年活动范围等,全记录在册。
到傍晚左右,十二户人家普查完成,祝若嫣也疲累得很,再没心思打探,庞半天把她送回住处,和布罕两个人踏着夕阳返程。
人口普查这活计又繁琐又累,做的人还少,除了庞家姐妹和被林一忽悠去干活的霓裳羽衣之外,也就是那一批世族了,真耐得下性子做事的人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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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最认真的就是庞半天,她的人口册子做得最细致。
布罕很心疼的,但是又不好劝她不做,还是先祖传下来的规矩,不要拦着女人做她想做的事,不然你将体会面对熊时都不会有的大恐怖。
夜晚,雪域的晚春仍旧微寒,星空却很灿烂的,林一抱着一大卷羊毛线织成的布往黑帐那边走,走了有一小会儿,忽然看见关押拔都的帐子了。因为这几天一直在忙活整理克烈部的东西,这老头一直没想起来杀,里头有哭声传来。林一走过去,值岗的亲卫当然也不拦着她,她把鸟头往里伸,就看见一笼之隔,苏赫忽律正在呜呜直哭。
林一立刻就心疼了。
苏赫忽律长得最像苏赫阿那了,除了眼睛颜色不一样,两颊宽度不一样,二王子看上去圆乎一点,然后头发卷度不一样……虽然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吧,但是就是长得很像啊,林一没见过苏赫阿那哭,但一见小漂亮哭得呜呜的样子,马上代入进去了,挺起胸膛往里走。
“哭啥哭啥,别哭了。”林一很慈爱地摸了摸苏赫忽律的头,“恁爹把你关这儿了吧?没事嗷!俺带你出去,孩子还小呢,关几天得了,还能一直关着啊,别哭,擦擦脸,来……”
帐子里不如外头亮,苏赫忽律是坐在小床上哭的,黑漆漆的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揉他的头,还用很难听的声音安慰他。二王子马上哭得更凶了,往床里边缩,但都缩到靠着帐子边缘了,林一的手长,还是一直在他头上顺**。
林一夜视能力强,看他哭得脸花花的,又问道:“太黑了吗?跟我出去吧,外头有星星有月亮的,就不怕黑了。”
苏赫忽律慢慢地哭声小了,他分辨出这具有很强烈个鸟特色的声音属于谁了,一声声抽噎着,但还是努力地冷冷说:“没哭,没怕黑,我要等阿父放我出去。”
林一又想伸手了,苏赫忽律往侧边避让,抿住嘴巴,只是难免还发出几声哽咽,他现在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一个要成就王图霸业的人怎么能被别人听见在哭,他这会儿哭也是认准时间的,因为拔都舅舅刚才昏过去了嘛,他抓紧着时间想哭一哭发泄委屈的,谁知道会被外面的人听见啊!
林一只好把爪子收了回去,但还是不放心地道:“真的?俺去给你放盏灯进来吧?”
苏赫忽律坚决摇头,又摆出那副拔都同款的阴冷脸色来了。
林一没怎么哄过苏赫阿那之外的男人,这小漂亮还尤其不好哄,她抓了抓头发,还是出去弄了一盏酥油灯给他放在桌子上了,然后转头就走。
等她的脚步声听不见了,苏赫忽律跳下小床,把酥油灯挪到床边,一双泪眼盯着跳跃的灯火,渐渐不哭了。
阿娘啊,女人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坏。
第 82 章 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
第82章第82章
【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
初夏时节,崔殊从北都出发,返回苏赫部。
铁勒高车轮子高阔,行驶起来平稳,但谁坐上十来天屁股都得疼,崔殊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在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但还是被颠得面如土色,好不容易等到车队停下来埋锅做饭,他颤巍巍往外爬。
赵春儿是这趟护送骑队的头儿,她伸手过去搭了一把,崔殊顺利地爬出车厢,还带了个垫子放在草地上,靠着车轮歇下来,这才感觉自己好多了,笑着道:“多谢春儿姑娘。”
赵春儿看起来腼腆,摆了摆手,正要回返去烧火,就听崔殊说道:“这趟回去,春儿姑娘应该可以名正言顺领一个百人队了吧?”
雪域这边说“队”,指的就是骑队,他们就没有步兵。
“格桑大娘说,会为我挑选一支女骑队……”赵春儿不大擅长和人闲聊,双手无措地缩起来,怕崔殊觉得她敷衍,干巴巴地又说:“我喜欢领女军,现在部落多了很多马匹,可敦那边要装备一支健妇军了,只要二十岁以上的女人,但是我可以特例加入。”
她没说自己杀了多少人,崔殊却听说过的,闻言点头,认真地道:“女军轻骑,是个很好的出路。”
风拂过崔殊两撇鲶鱼似的胡子,看起来有一点好笑,赵春儿忍住了没笑,她发现崔殊其实很少捋他的胡子,只是很寻常一样让它们长着飘着,渐渐地也就止住笑意。
“春儿姑娘可有想过将来的事吗?”崔殊忽然问道。
赵春儿愣了一下,不确定军师说的是那方面的将来,要是问她想没想过前程,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但这话是一个男子问姑娘家,难免就有些别的意味,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地道:“好好训练,杀敌领赏,我还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可能会升到千骑之后,在夏秋季找个合心意的人。”
崔殊看她,“我问的就是再往后的将来。”
赵春儿茫然,“生、生了孩子之后?就养活呗,军师问的是如何教养孩子吗?我们家历来是不分男女都教些防身技巧的,从五六岁上开始练,练到十来岁左右身子骨硬了就可以加练……”
崔殊叹气,把话挑得明白些,“春儿姑娘,你已经踏上了功名利禄之路,此生只有看个成就高低,再也没有从前低眉顺眼服侍人的时候了,你只当自己是某个世族的先祖,正要建功立业。我只是想问,倘若你做了千骑万骑长,乃至将军元帅,但你的功业和兵权不可传子女后代,到那时你会如何想呢?”
赵春儿更加茫然,“我做了将军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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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我的兵不能传子传女……军师,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就算真到了那一步,若我儿孙是废物,得我家产享几代富贵就行,为什么要叫他们传我的代,脏我声名?”
崔殊一怔。
赵春儿已经很尴尬,感觉聊不下去了,正好前头饭熟,她匆匆告辞。
这趟是护送他回苏赫部落,不是行军,饭食滋味都还不错,特意给他蒸了魏朝的稻米饭,配蒸羊肋排和咸奶茶。崔殊只喝了几口奶茶,吃了一点米饭,羊排油腻,瘦肉上覆盖一半的肥羊油,实在是吃不下,后头赵春儿又给他拿了两只烤土豆来剥皮吃,崔殊这才舒心许多。
次日,好消息传来,距离铁勒部只剩下一天路程,见到铁勒部特色的高大穹顶就意味着苏赫部也快要到了,在牧民的歌谣里,铁勒和兀鲁,如今是苏赫王部的车驾和马鞭。
王部,一个地域之中最大掌权者的称谓,在雪域语里是一个发音低沉有力的单词。自二百年前塔塔尔王部发生三王之乱分崩后,雪域王旗起落,这个单词便只是出现在老人的回忆里。
如今的苏赫部却足可撑起这个词汇了,崔殊的车驾远远到了大河谷,就看到两岸牛羊簇簇,人来人往。有黑胖的孩童跑跳,有年少的女郎高歌,有远行的商队用骆驼带来货物,还有一队队的骑兵绕着平原策马列阵,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印象:丰饶。
一只巨型鸟类双翅伸展,在部落上空盘旋十几圈,随后一飞冲天,很远还能看到黑点不散。
崔殊合上车帘,打了个哈欠,让车队直接把他送到帐子门口。他不是被王澈传染了懒病,是这些天的路真给累到了,世族公子哪里经过太多远路,他没来雪域之前,走过最远的路就是魏帝的套路。
结果到了部落还不消停,刚躺进被褥里没多久,就有亲卫在门口通传,说是大汗有请。
崔殊强打精神起来,掀开帐帘就看到王澈已经走在前面了,说走也不准确,人家是舒舒服服靠在轮椅上被侍从推着走的,崔殊琢磨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也可以弄一个。
侍从低声在王澈耳边说了什么,王澈就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崔殊,也打了个哈欠,这才是早上呢,他一般睡到中午起身的。很简单地给刚回来的崔殊解释:“应该是夏秋季的事,今年最好办得盛大一些,一来宣扬王威,二来各部之间走动走动,也好繁衍生息。哦,可能顺带解决一下克烈王族的事,这事没什么可说的。”
崔殊拧起眉头,“可我才看到可敦出行……”
王澈摇摇头,他从前养过鸟的,小鸟才能依人,大鸟全是留不住的街溜子,让一只那么大的鸟每天窝在部落里,那不瞎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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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顾虑那么多这里不是魏朝。”王澈提醒“苏赫大汗是个聪明人三个王子的情况你也清楚了你总是想太多和苏赫大汗接触又太少他是个……”
王澈想了想该怎么形容然后果断地说:“倘若把苏赫大汗和萧君换一换位置那你我都不会在这里待着了。”
这真是个有力的形容。
崔殊不自觉捋了一下鲶鱼须须承认自己可能是被魏帝搞得有些应激了不大信任掌权者。
一片连营黑帐之中最大的王帐帐帘大开内外通风没有歌舞丝竹助兴是个挺严肃的场合。部落之中有头脸的人物都在下首列座王澈和崔殊两人被请到很靠前的位置上去面前摆放了一些茶食糕点和一大铁壶的乳清朴实得很。
苏赫阿那今日有些疲倦的姿态微微向后靠着可汗大座等人来齐温声说道:“今日可敦不在要去一趟辽东闲杂的事务不少诸位慢吃茶食我们一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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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第一件就是处理克烈王族了自从克烈部大败四处逃散的溃兵陆陆续续被俘拔都也被关了许多日子。昨日格桑去看了一趟回来就上报再不处理用不着处理了。
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拔都今年虚岁七十三了一生经历的大起大落虽然不少但这回是全输光了一下子精神气也就散了现在高烧好几天人都说不出囫囵话。昨日也把苏赫忽律放出来了
苏赫阿那对拔都没有过多的怜悯起了个头便直言道:“昔年我与拔都结为兄弟按理让他自死也罢于我名声上也好听些但是……”
凡事就怕个但是苏赫阿那话锋一转虽然没有过多说拔都的罪行但只是简单点出几件来也足够令人生厌。
部落里没什么人非要和苏赫阿那唱反调的唯一可能求情的苏赫忽律啊他没在昨天被放出来之后就在帐子里痛哭一场然后现在哭累了正睡着。
小王子乌苏坐在王澈旁边他也没开口少年郎这些日子常被灌输一些儒学之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和这个舅舅从小不亲面都没见过几回。
第二件则是部落之中近来发生的几个大小案子都按常规处理了第三件正是王澈和崔殊说过的夏秋繁衍季之事。
从前雪域三个大部落每年夏秋中小部落就等三个大部落商量好去哪里然后通知就行现在没有可以商量的部落了。这事昨天苏赫阿那在睡帐里和林一谈起过但是林一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现在苏赫阿那把这事重新拿出来底下的人就正经得多全是认认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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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主意的。
苏赫阿那自来简朴,他提出的想法是,在北都、苏赫平原和呼兰草海还有克烈河那边四处开设夏秋**,让各个部落可以避免耗时耗力在路程上,对于什么朝觐,他压根不在乎的。
崔殊想了想,开口说道:“部族繁衍,一向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事,牧民即便花费一些钱粮在路途上也是愿意的,反而就近开设的话,一些牧民会因为家门口就有**而怕行远途,很容易造成亲缘之间回交。”
苏赫阿那点了点头,他考虑过的,回交就是子代和父母之间的繁衍,在雪域其实不少。倘若只是两个部落之间举办**,举个例子,一个青壮骑兵在夏秋**上和隔壁部落的美丽少女宿夜一场,然后返回部落。隔个十几年,青壮骑兵还在盛年的尾巴,还可以参与夏秋**,再次遇到一个美丽少女,倘若甄别不到位,会有遇到自己女儿的概率。
同样的,一个少女将婴儿留在父亲身边,回到部落,在她还有生育能力的时候重新参与夏秋**,如果仍然是那个小圈子,知情人又恰好不在,和儿子之间发生回交的案例,是有过不少的。
父女母子之间尚且如此,更别提年龄接近的异父母的兄弟姐妹了。
所以各个部落都愿意参与大型的夏秋**,人多了就可以远远避开小圈子的概率,而且人多热闹,牧民通常以家庭为单位离群索居,一个牧民往往愿意拿出一年大半积蓄去参加一次大部落的夏秋**。
上头谈着事,乌苏悄悄地低着头,啃着一只油滋滋的肚包肉。
第 83 章 俺们鸟的行礼方式是、是……...
第83章第83章
【俺们鸟的行礼方式是、是……】
直到被王澈肘了肘,乌苏才茫然抬起头,嘴角还沾着油星,不知道这样严肃的场合为何肘他,总不可能提到他了吧哈哈!
苏赫阿那微叹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责备的话,而是又重复了刚才提到的事:“乌苏,这次夏秋**,由你负责打理外务,你明白了吗?
小王子手里啃了一半的肚包肉滚到了盘子里,发出当啷一声响,他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没有问出声,但整个脑袋写着疑问。不过王澈又肘了肘他,令他安心许多,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他干巴巴点了点头。
又忽然发现这样不正式,他霍然起身从坐席上来到中央空地,原本想仿魏礼行个折身礼,再不济拳按心口来个雪域礼,结果因为吃得太饱,折身时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乌苏自己也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嗝吓到了,原本的折身礼往前一扑,成了个结结实实的大礼。也就是现在王帐不种土豆了,狼皮毯子又铺上了,不然得啃一嘴泥。
苏赫阿那镇定地道:“遇事多问问王先生,你今年十七岁,已经算是个大人了,应该试着多承担一些责任。
乌苏本来想回应,一开口又是一个嗝,他自己连忙把嘴巴捂住了,有些无助地点点头。
到底是亲生父子,苏赫阿那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叫他持续丢脸的意思,抬了抬手,温声安抚道:“行了,喝点水缓一缓,很快就会好了,诸位见笑,幼子不曾担事。
一个部落哪有见笑的,叶利诃刚想打个圆场,那边小王子回席路上又打了个嗝,他喝了口茶,缓解缓解自己想笑的情绪。
接下来就是一些简单的事务,雪域虽然很大,但毕竟地广人稀,不似魏朝那样复杂。出了王帐,乌苏就不肯离开王澈的轮椅边上了,满脸都是欲哭无泪,“先生,恁可要帮帮俺!
王澈也叹气,“俺想不出还要咋个帮你,大汗讲了,恁去做事,然后不懂来问,总不能俺帮你把事情都做了。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他干不来细碎的活计,也不肯承担任何职务和工作,要不然以他的才华,不可能在苏赫部待五六年时间,还只是个“王先生
当然,目前没人告诉雪域人,魏朝没有军师这个官职,一般土匪寨子出主意的老二才被叫“军师,不过这也没啥,苏赫部目前没有一个正常王部的官职划分,也没有上下权力的精密结构,只有比较淳朴的军职,如万骑千骑百骑。
挺好的,王澈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很适应这个王子给他端早饭的蛮荒部落。
比部落更蛮荒的女主人正在搏击长空。
今日出门前林一举起一桶牛奶吨吨吨粗糙满足了一次飞行的热量就兴冲冲地飞往辽东。她收到姜命来信说第一批土豆成熟了因为她给的数目挺多的所以基本每个村里都能有几亩劣田分到了种子至于后来的甘薯和苞米虽然还没长出来但土豆的丰收已经足够把辽东子民喜到懵圈。
说来惭愧林一把辽东忘记了好一段时间这就是飞地的坏处了平时不在眼前就很难想到直到姜命派遣骑兵传书林一才一拍脑袋嘎!
下午的阳光比较好天气已经暖热了林一刚飞过辽西郡就看到了那条异常显眼的长城根下两拨人正在面红耳赤地吵架。
没错!辽东人又在偷偷摸摸修长城!
两拨人加起来人数快过千了一批在城墙上头往底下啐唾沫一批在城墙底下骂娘。骂娘一种过于憎恶对方以致于要攻击到生产方的行为。
林一悄无声息地落下竖起耳羽。
辽西那边怒骂道:“凭什么不让俺们过去?俺们走亲戚啊!就是雁门关也有个城门走你们这些没爹没娘的玩意儿修个死城墙呀!防贼也没这么防!”
上头辽东人更愤怒大声嚷嚷:“走亲戚要三五百人一起走?别痴心妄想赖在我们辽东前头有呆娃子放进了几批人了赖着亲戚家不肯走啊他们要吃上绝户了没绝户都硬吃!”
“对!图咱们的地不交税!有本事你们自己**去啊!别来祸害我们谁跟你们是亲戚了?”
“二猫村的张大户就是收留了十几个辽西亲戚现在亲戚种上他的地了撵不走!跟人佃户抢田种成能恶心人的东西!”
城墙底下声浪也不小为首的老人白发苍苍面红耳赤同上面的争辩道:“你们凭什么污人清白?我们自有地种又没种你们家的辽西的地比辽东强!交完三三税也能吃饱我们就是来走亲戚的!”
说着又倚老卖老起来“苍天啦!鸟大王见证啊!我老头活了九十岁了我见郡守都有椅子坐老了老了想见见一家姊妹平白要受你们这些**小子的气哇!”
辽东小伙们面面相觑
底下一时嗡嗡有人在老人耳边说话很明显是出主意的。
林一其实已经看明白了城墙底下辽西人想过去人家梯子都带好了上头辽东人不让过去这么吵着也不是办法。她扑棱扑棱翅膀落到两拨人近处站在城墙往外凸出的烽火台上清了清嗓子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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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声,口吐人言道:“大家不要吵,听我说话……”
两拨人都瞪圆了眼睛看着她,辽西人在底下都看得清林一的巨大鸟形,为首的那个白发老人按住了慌乱的人群,“哎呀哎呀,都不要吵,这就是、就是鸟大王哇!”
林一挺起胸膛,胸羽蓬蓬的,很骄傲,“对,俺是鸟大王,老人家你可以叫俺老大,这是俺的字。”
她还很谦逊地点了点鸟头,老人家看起来更加激动了,老脸涨红,抖得很厉害。
辽东人更不中嘞,听鸟大王的事迹听了无数遍,有的人甚至亲眼见过林一放粮,也去听过林一演讲,只是那时林一还是个人模样,又说是魏朝的公主,后来郡守上任不让提公主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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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家伙会联想啊!
不乏有脑瓜子灵光的年轻人能编会造的,起初是你想个梗我来个梗,然后是拼凑,最后是润笔,硬生生弄出了一套“凤鸟思凡配君王,君王薄幸求长生,凤鸟惨死洛阳宫,遗下一胎为公主,远嫁途中闻母事,公主拔剑斩喜服,父女情缘从此断”的恨海情天小故事。
反正现在辽东人都觉得魏帝坏透了,仅仅去年一年没交税,大家过得多满足!再想想自己前几十年要给郡守和皇帝交三三税,从小到大多少亲戚饿死的事,这代入感就更深了!
总之现在这一墙头的辽东人都激动万分,有个冲动的小伙子都跑到烽火台前了,然后下意识地停住步。
“嘎?”林一可不是怕人的鸟,她微微侧过鸟头看向这个好像要过来给她个拥抱的小伙子,流光溢彩的鸟瞳微微眯起。
小伙子讪讪地往后退。
无他,近距离面对一头(?)远古巨兽般的庞大生灵,瞻仰那伟岸的鸟躯,再对上那双摄人心魂的鸟目,实在是超出了人心脏的承受极限。
能不趴在地上已经是宣传工作做得好了。
底下辽西人离得远,就没有这个感受,为首的老人还努力爬梯子走了几步,对林一扯着嗓子喊:“鸟大王,鸟大王,老大!我老人家想来给恁磕头哇!求求恁今年保佑保佑辽西下几场雨吧,我们也是没法子了啊,今年一滴雨都没下,这日子眼见是过不下去了,辽东又不让进……唉!”
辽东人全都愤慨了,有这么在我们鸟大王面前上眼药的吗?
林一挺起的胸膛又缩了回去,实在有一些不好意思承认,她压根不会行云布雨,那是姜造化吹出去的牛逼,却要她来承受。爪子在烽火台上抓了抓,林一硬着鸟头皮说:“下雨……下雨这个事暂时没法办,不过去辽东也行,今年姜郡守是准备开一些荒地的,好像开荒还送牛什么的,他没说清楚……”
原本以为老人家会很失望,但九十岁的白发老人一下子从梯子上直起身子,声音洪亮地道:“儿郎们!鸟大王特赦,鸟大王允许咱们来辽东了!”
城墙底下的辽西人顿时发出欢呼雀跃的声音,不知哪个起了头,众人纷纷要跪拜,连老人都在下梯子,一副要加入进去的样子。
林一拍打翅膀,再次口吐人言,“不要这个,不要这个,哎呀!”
城墙上的辽东人都如梦初醒想要跪拜磕头。
她爪子内收,见劝不住,想了想,又拍打了一下翅膀,大声嘎嘎道:“俺们鸟人不喜欢跪拜行礼,俺们鸟的行礼方式是、是……举起一只手,挥几下。”
林一还做了个示范,一只翅膀抬起来,挥动几下,这其实是个打招呼的姿势。
辽东和辽西人迟疑着爬起身,举手朝着林一挥动。
林一终于受不住这种奇怪的气氛,勉强也挥了挥翅膀,然后装作低头理**的样子,趁着众人不注意一拍翅膀飞走了。
真是羞鸟啊。
第 84 章 就、就这样和村里鸡鸭一样。...
第84章第84章
【就、就这样和村里鸡鸭一样。】
辽东郡目前的治所设在襄平城,其实不是治所设在哪里的问题整个辽东摊在地图上
还是那句话,一座城立在那儿必然有立在那儿的原因,襄平最初也是魏朝郡守的治所,后来克烈人打下辽东,放了一个叶护在这边也是住襄平城,所以姜命来到辽东后很自然地定治所于襄平。
不过和前任克烈叶护托雷霸占世族家宅不同,姜命规规矩矩修缮了老旧的郡府倒不是他人品多正直,襄平城的贵族早都无了而是人家郡府官署的位置本来就是最好的。
郡府和襄平城一样处于一城之中心,四周交通发达东街西巷南路北道距离守备大营也近,令出则直上官道没有任何阻隔。要不说野蛮人会糟践东西呢只图世族宅子住得舒心便把位置绝佳的官衙荒弃,早个千百年,这是请人专门规划出来的建衙地点。
短短五年时间,郡府官署破烂得不成样子,修缮也没掏多少钱只是把要用的地方先清理出来姜命上任没几个月,已经有乡民自发赶过来想为他修缮官衙都被劝了回去。
林一落在大门口往里走巡逻官兵不一定认识林一的脸但绝对认识能口吐人言的巨鸟连忙把她往里让。
前衙处理公务后宅安置人丁所以一进去就是个中庭是只有府衙才有的格局四周简单收拾了一下往里是两侧廊房堆积竹简然后才是正堂。姜命本来在和主簿并法曹点看今岁案卷冷不丁看到一个鸟头伸进来愣了愣。
林一很少见到这种比较正规的工作场合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进来打扰但她还没开口姜命就已经振袖起身一边又把在干活的两个青年拉过来到门口相迎。
“主君请进未料主君来得这样快这两位是不久前我书信请来的同道好友。”姜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只是脚步明显不属于世族子弟的矜持一左一右拉来好友“叔云长沐这便是主君了快来相见。”
两个青年都是二十四五年纪被叫叔云的穿淡青色儒服戴木冠手里一支笔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拉来面对一只巨鸟额上见汗俊脸发白声音还勉强沉稳道:“见过林君学生宋浮字叔云河间宋氏子弟与造化师兄是一师之徒学业、学业尚可……”
林一很鼓励地用翅尖拍打拍打宋叔云的肩膀“嘎!造化的师弟好好干!”
另一个长沐靛蓝春衫洗得微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白,袖口已经磨出毛边,和衣裳同色的发带简单束成一个发髻,微微迟疑,才开口道:“在下沈眠,字长沐,久闻林君圣名,乃是自来相投,暂为郡中法曹,司掌刑狱。”
林一也点了点鸟头,她的观察力很好,发现沈眠的家境远远差于宋浮,他的鞋看起来也很旧了,底子已经磨得平秃秃的,只是很朴素地维持着一点体面。
但她没说破,也伸出翅尖轻轻拍了拍沈眠,几根鸟羽飞落,“你肯定很聪明的,要细心做事嘎!”
沈眠连忙点头。
介绍完两位同学,姜命把林一让到主位上去,这才提起自己传书请林一过来的目的,“主君,如今土豆丰收,许多乡民想要二次播种,土豆耐寒又耐旱,原本根据清仪所言,此物不耐虫害疾病,不应该占据良田,但是今年情况十分特殊,冬季少雪,开春无雨,如今近夏除我辽东之外各地无雨,多种植土豆可以预防旱灾,事情重大,是以想请主君过来商议。”
林一的鸟形不大适合坐座位,她太大太占地方了,两个鸟爪很憋屈地缩在椅面上,但是她可以把身子往里收,收得扁扁小小的,看起来又显出几分非人感,不过姜命脸色不变,又说道:“此外,郡中一些老农说,在翻田时发现了异常多的蝗虫卵……”
这时他眉心蹙起,表情非常凝重且不忍,但林一没听懂,这个世界的虫子小小的,虫卵比较多就多呗,为什么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其实鸟脸上也是有表情的,林一的脑袋虽然和鸡头很像,但是她的眼睛上方有眉羽,眼周肌肉分布也和鸡头不一样,微微侧头眯起眼睛的姿态,很容易让人看出疑问的表情。
姜命便解释道:“蝗虫成灾,会群起而食田粮,大的蝗灾能造成颗粒无收。干旱之年,蝗虫产卵变多,其实辽东有大河,本不是蝗灾易生之地,但就连辽东都翻出许多蝗虫卵,其他各地实在难以想象。”
林一一下子坐正了,“蝗虫吃粮食?”
姜命点头,又解释道:“虫卵孵化成虫,若那时地里庄稼还未成熟,蝗虫群至食空草叶粮种,再好一些,人和蝗虫抢收成……每逢旱灾就生蝗,所以土豆也许是今年的救灾之物。”
根茎植物不受蝗虫侵扰,蝗虫最多吃掉长在地上的枝叶,但只要土豆在成熟期,枝叶的损毁便不妨碍什么。按照王澈的计划,土豆就不是一种可以当做主食植物单一种植的玩意儿,可今年自有国情在此。
林一有点凝重地点点头,对姜命说:“按你说的做吧,现在已经春耕过了,你要叫人家把地里秧苗拔掉再种土豆吗?”
姜命摇头,“是在秧苗旁种上土豆,此为套种,或许两种作物会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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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里的养分,但这实在是不得已之法。”
谈完事情,林一心里也跟着沉重起来,她和姜命一起去翻看了田地里的蝗虫卵,出门时挺干净的一只大鸟,扒拉得灰头土脸的,这是为了把这东西的模样记下。
宋浮和沈眠两人跟在后面,偶尔说些小话,但其实两人不怎么熟。宋浮是世族子弟,沈眠是寒门出身,传到他父亲这代,是靠着给人做厨夫养活一家的,寒门里头的下下等,而他幼年好学,靠着聪慧和运气拜了个好师门,就一直是紧巴巴过着日子,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
与世家子交际,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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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钱的,他什么都请不起,也绝不肯去别人做跟班狗腿子,便这么孤僻地长大成人了。
宋浮从前也不大和沈眠说话,但两人一起来了辽东郡,都有些不得已的因由,亲近一些也是正常的。
“我的天,原来不是造化师兄胡乱编的,是真的有这么一位鸟大王!我一直以为是什么造势之法。”宋浮声音压得很低,又很雀跃地在沈眠边上说,“口吐人言!她还那么大、那么大!看起来可以吞掉一个人。”
沈眠听不惯这话,又冷又硬地开口,“鸟能人言很正常,孙师从前养的那只鹦鹉还会唱诗经,那么小的一只鹦鹉能记百二十字,何况林君这样伟岸。另外注意你的言辞,林君不食人,她只食高洁纯净之物……”
话没说完,就看到前面那只大鸟蹲下来,鸟喙在地上啄了个什么东西进嘴巴,沈眠眼力比宋浮好得多,一眼看见那是一排棕黄扁长的蝗虫卵。
他的瞳孔顿时地震起来。
就、就这样和村里鸡鸭一样,蹲地上啄虫卵吃吗?
宋浮没注意呢,还点了点头,“啊对对对,鹦鹉会人言那么多年了,也没听人说鹦鹉不正常的,造化师兄借我的那筐山海经旧简比我从前看的齐全很多!里面也写了鸟人国,可能是隐居很久的族群,我仿佛听人说过,人以前还是有尾巴的呢。”
沈眠干巴巴地啊了一声,算是回应。
今岁洛都也是滴雨未下,贵人们却很少担忧这事,好不容易盼来一场小雨,不过略略下湿城外一片地皮,幸有一道明显的彩虹落下。魏帝萧宏马上支棱起来,以天降祥兆为由册封了他的第三任太子,七皇子萧碧,托皇帝亲爹的福,这场册封仪式进行得比较寒碜。
毕竟萧宏已经献祭了两个太子,分别是他的庶长和嫡长两位皇子,借此搞掉了两个顶级大世族并连带三十几家中小世族,吃得满嘴流油不说,也养出了一些天子君威。
毕竟哪个世族也不想被这样阴谋阳谋地捣鼓,太子萧碧上位,他的妻家已经哭成一团,另外朝中王公大臣也都紧了紧身上的皮,很怕被派去教导太子政务,司马司徒司空这三位大佬更是愁得酌金馔玉都吃不香了。
但人家这回是真心的,萧碧虽然年少,但无论是人品长相还是心机手段都随了他这个父亲,魏帝把众多皇子翻来覆去扒拉一遍,还是觉得这个老七最出挑。
册封仪式上,太子萧碧再三感谢天公作美,手持祭文朗声阅读:“今幸有上苍庇佑,先祖垂慈,沐我天恩,倍加雨露,望我子民,风调雨顺……”
仪式进行得非常完美,就是魏帝上去收尾的时候,台子忽然晃了一下,老头一头栽了下去。旁边太监反应快,马上趴到地上想要接住,也确实接住了,但是魏帝有些圆润地从太监背上弹了弹,只是被缓冲了一下,还是滚落高台。
别误会,老头没逝,就是有些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啊这,今天本来就没有吉兆给恁的。
第 85 章 偷感渐渐地重了起来。...
第85章第85章
【偷感渐渐地重了起来。】
只是走了走襄平周边的村落,林一就翻到许多蝗虫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鸟身的缘故,她感觉蝗虫卵挺好吃,也有一些成虫,能飞但好抓,吃起来脆脆的,有一点点爆浆,口味也很好。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觉得这些虫子很适合作为鸟食。
由己及鸟,林一感觉其他的鸟类也应该会喜欢吃蝗虫,往年也许可能是因为蝗虫太多,而得到消息的鸟太少,无法形成针对性打击。
人好像是不吃蝗虫的,林一只是蹲着啄食了一会儿,无论是地里的老农还是跟来的官员,看起来都快要碎了。
这样她对未来可能到来的蝗灾有一点想法,只是还没有试验过,暂时不能和姜命讲,别叫他空欢喜一场,或者抱太多希望然后不好好种土豆了。
总之在吃了一嘴蝗虫卵后,高洁的鸟大王简单擦了擦喙上的泥沙,又交代了姜命几句,准备让雪域那边再送一批土豆来,也不知道够不够数。
临走前,林一又交代:“其实现在多翻翻地里,把蝗虫卵找出来踩死也行。”
姜命点头,又有些叹息,哪有这么容易呢。
沿原路返回雪域,没飞多久先见到呼兰部落的草海,他们除了得到这一片草海,还得到了许多克烈部的人口和牛羊。其实现在苏赫部落还没有管其他部落蓄奴这种事,只是塔塔尔部那边不让蓄奴了,连塔塔尔部那边也不是所有奴隶都欢喜,好多人半辈子下来习惯服侍人就有饭吃,对独立生活有些茫然,当然这多半发生在混得比较好的奴隶中。
呼兰部落没有把原克烈人当成奴隶用,甚至还把划为战利品的牛羊也挨家挨户还了回去,呼兰部落过得穷不是因为牛羊少,而是夹在克烈部的地盘上,没有足够的草场放牧。当然怎么混到当初那个地步的,还要再往祖先那儿追溯,算了算了不深究。
林一俯冲落地,停在呼兰部落的黑帐区里。
呼兰霍兰已经回部落有一段时间了,闻讯马上从帐子里大步走出,他看起来已经不再更瘦了,维持住威猛高大的身形之外,刚好把脸上多余的地方瘦出模样来了,只是开口还是言简意赅,“可敦请进!马上烤羊吃,还有骆驼,马……”
他的外置嘴巴,两名族老怕他说话太简略,马上解释道:“可敦,马是老死的战马,都是新死不久的,我们部落从来不杀马,骆驼是新买不久,摔破了肚子,不是特意靡费。”
林一很通情达理地点点鸟头,“没关系,我飞累了,来吃一点。”
呼兰霍兰很满足地看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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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坐在露天篝火旁撕扯烤骆驼她看起来很喜欢肥中带瘦的肉羊肉确实很好吃但在雪域哪里都能吃到他总想叫她吃些不一样的烤骆驼完美符合这一点。其实驴肉也好吃可是呼兰部落的驴子都是用来拉货的青年驴暂时没有刚好跌死的。
林一一天只喝了一桶牛奶和少少的蝗虫这会儿是真饿了一只鸟硬生生吃了三分之一个骆驼肚子撑得圆鼓鼓好在消化得快。
吃烤肉时林一的话也不少主要是和族老聊“风家的建房队来过了吗?怎么没看到起砖窑?”
一名女族老便道:“没来呢托了商队带话说这个月底到让我们先挑好地段可以动工挖些泥沙了这两天正忙活这事呢。”
把一大块肥中瘦肉吞进去林一又说:“房子也要挑好地方的最好周围没什么障碍物家家户户围个大院子然后冬天的时候建大棚子既可以放牛羊也能房前屋后种点土豆吃。”
又有族老开口问“可敦啊
林一便用翅尖给他们比划起来她羽毛多动起来经常羽毛乱飞呼兰霍兰眼疾手快马上伸手把要落到篝火里的几根羽毛抄进手里然后鬼鬼祟祟的趁着没人看他把羽毛揣怀里了。
心思细腻的女族老都麻爪了好好一个族长自从开了情窍偷感渐渐地重了起来。
她有心想带着霍兰说话笑着肘停还要和林一讨论大院子问题的族老抢话说道:“可敦啊今年的夏秋**应该是王部来举办了吧?我们部落好多小伙子小姑娘还没个着落!往年族长都是不去的今年要带一些人过去了他就纯去比武。我敢说所有落雪的地方养出来的青壮没有一个比得上我们霍兰的。”
林一不大惊奇反而点了点头她看过霍兰在战场上的样子善用长兵身板威猛但灵活机动能避箭矢眼力一流。就是用马比较费一个时辰换三匹马当然这缺点的来源在她自己身上人家本来是高手配马王的现在大肥在她睡帐门口的马棚里嚼草料呢。
女族老见林一点头顿时大喜一回头看到霍兰把脸低下了硬是一声都不吭。
她再接再厉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们霍兰二十岁了一直都没心上人呢从前不知道多少好姑娘恋慕他……”
“不、不!喜欢过姑娘。”霍兰抬起头打断女族老的话又怕这话带歧义进一步解释道:“十三岁喜欢过魏朝商队的一个姑娘喜欢过的。”
几名族老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把篝火都吸得摇晃了一下。这这这这是可以当着现在心仪姑娘的面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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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林一反倒有些感兴趣地问:“十三岁就喜欢姑娘呀?我记得你们人、你们这儿应该是十七八岁参加**什么的,有的十五六去被嫌小了。”
是的,稍微有些反常识了,其实魏帝和亲的几个公主没有一个到正常婚嫁年龄,属于老头吃相难看。越是世族越是会把婚期延后一些,主体风气是男子二十而议婚,女子十八而出阁。
实际上除了两家迫切需要马上联姻,或者从小定了婚约,还有世族之宗子需要提前挑选宗妇,大部分的世族子弟会在二十到三十左右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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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在十八到二十五之间,再往上才是大龄难婚。
雪域比较宽泛一些,但总体也是十七八开始参加**,跟着家里年长的兄姐混个几年,然后定下婚事,不少人一辈子都不成婚,只在夏秋时参加**。
霍兰看着凑过来的鸟头,很奇异的,他一点都不觉得怕,反而对上那五彩流光的鸟瞳,非常老实地交代起来,“那年我已经比很多叔伯高了,那个姐姐新寡不久,想要找人陪伴,我解释了,她觉得我很会说笑,然后送了我一朵布做的花。我没有答应陪她,后来她走了之后我一直带着布花,阿父就说我开了窍。”
女族老想找补一下,连忙说道:“嗨呀!老族长胡说的,他从年轻起就一直打光棍,他懂个屁,那魏朝娘子就爱我们呼兰勇士,撩拨这个撩拨那个的,最后带走两个痴心小伙,和咱们霍兰再没干系的了。”
霍兰微微摇头,仍旧看着林一的鸟瞳,很老实地说:“虽然不一样,但是一样的。”
这话林一就没听懂了,族老也没有给林一翻译的意思,然后霍兰那边就没有了下文,林一没放在心上,继续大吃大喝起来。
等巨鸟拍翅离去,霍兰躺在篝火旁,看着雪域的星空,按住了心口。
十三岁时的悸动是很清淡的,像吃了一片花瓣,淡淡的香,二十岁的初见是入帐**一样的霸道浓烈,像把他按在地上开膛破肚,溅了一地血。那天他有些厌烦地从帐子里走出来,压抑着想把人从马上抱摔下来的怒气,然后就见到领兵在前的高大女子,骑在马上微微俯身看他的模样。
若没有悸动过,怎么会一眼就明白呢?
回到苏赫部已经是下半夜了,林一走到马棚边上时,看到几个值夜亲卫在烤土豆吃,过去蹭了两个。土豆都是分配好的,她拿走了俩,剩下的就不够分了,亲卫们也不恼,把土豆掰开按大小均匀分配起来。
吃着烤土豆进了睡帐,脚边很快有猫蹭了过来,林一往前走,猫就在她脚背上流动。猫喵喵地很是亲热,也把睡眠格外轻的苏赫阿那惊醒了,林一直接化为人身扑进被褥里,抱住了他啾啾地亲。
亲完,又给他一个土豆,“阿克他们在烤土豆吃,我特意给你挑了一个烤得最好,最圆乎的!”
苏赫阿那坐起身,剥开外层烤得乌黑的皮,露出里面黄芯,笑说道:“那他们没说,我给你备了一桶羊肉在帐子里?”
林一飞了一会儿,肚里已经消化得差不多,虽然不饿,但立刻支棱起来,鸟大,吃得下!马上问道:“在哪里……”
问都没问完,就已经闻到了气味,林一赤脚下了床铺,去把一大铁桶的羊肉端起来。桶盖打开,是连汤带水的炖煮羊肉,全是肥嫩的肋排,汤里放了香料,用皮子裹着桶身保温,这会儿下半夜了还热乎着,林一抱着桶就吃喝起来。
苏赫阿那就坐在床沿吃一口烤土豆,看一眼吃得香甜的大鸟,忍不住笑又喟叹一声。
第 86 章 苏赫部的男人品鉴大师。...
第86章第86章
【苏赫部的男人品鉴大师。】
入夏之后,雪域全面青绿起来,从林一的视角来看,除了塔塔尔部靠近雪山,还有一些白雪覆盖之外,偌大的雪域就像是突然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原。
随着汪古商人的脚步带来夏秋**的消息,住得比较偏远的部落甚至得到消息就开始准备出发,离得近的还有时间现制干粮。一个部落出门的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姑娘小伙,但带队的必须是老猎人或者萨满,一个部落青壮就这么多,失途回不来就是天大的事。
当然,放在从前也许还要加一条,担心被贩奴队诱骗,今年就不一样了,苏赫王部发下禁奴令,一年内的新奴直接脱离奴隶身份,一年以上的奴隶不止脱离奴隶身份,还要按工作年长获得一笔报酬,如有杀害,奸辱,身体毁伤等,不举自然是不究,但自首减一级,倘若事后**或者查出,罪又要加一等。
雪域人不是什么魔鬼,但也不是民风淳朴,以青年奴隶为例,一个年轻男子的价格在两头牛上下浮动,羊是雪域的小额财富单位,换算成羊价则是三五十只羊。**要看品相,价格差不多在三四头牛左右,最贵的**不会超过一百只羊。倘若是魏朝贵女,那价格就不是用牛羊计算了,祝若嫣第一次被贩卖,是百金之价。
高价买来的奴隶是用来干活或者暖床的,打死打残只可能是贵族的花活,大部分部落都有奴隶,待遇也不好,就和魏朝地主家的长工一样。还是那句话,萨满搞祭祀杀奴隶不是在损坏部落财产,也很少会有青年奴隶被拉去祭祀,其主要目的是将年老奴隶杀死,避免损耗部落口粮。对自己人稍好一点,也是撵去荒原等死,就这么个严酷环境诞生的严酷规则。
魏朝一般不从雪域买奴隶,但会赎买,通常用绢匹来赎回族人或者侍从,绢匹在雪域更是高价,一匹漂亮的布能换一头牛。
这样高额的利润自然催生出贩奴队,不光是雪域人在贩卖奴隶,连魏朝人自己都在贩卖自己人,比如崔殊那一行世族男女,就是被流放到边关后,被守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贩奴队掠走的,报酬自然很高。
如今禁奴令出,报酬很高的换成了贩奴队,举报有赏,抓来了人验证无误后更是有毡帐,兵器,盔甲等贵重物品奖励,这就不是牛羊的事了啊!
总之现在雪域很安全,许多小部落还是按往年惯例凑足千人同行,主要是怕遇到了贩奴队追不上撵不上,错失了一大笔富贵。
苍狼河畔,两拨正在饮水的部落队伍相遇,一方是萨满带队,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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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则是族长带队,萨满带队的部落叫红狼部,那萨满四十来岁,一身狼皮裙装,头戴鹿角帽,虽然也是黑红脸,但看起来英气勃勃很是漂亮,另一方的族长叫骨得,来自雪域最西部的札答阑部落,拢共也就带了五百多个青年男女。
骨得一看那女萨满,眼睛就亮了起来,打马过去询问:“是哪里的朋友哇?也是要去**的吧?咱们人数都少,不如结伴走啊!”
红狼萨满定睛看了看骨得,又看向他身后族人,雪域人看人就看一个壮不壮实,札答阑部食物来源丰富,青年男女个个高壮脸色红润,一看就知道吃的不错,红狼萨满微微点头,等两方人马从苍狼河汲水离去,骨得和红狼萨满变成了并马而行。
“我们是靠辽东那头的,提前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路上抓了一支贩奴队,他们现在不在雪域中部跑了,还想从我们这儿往魏朝跑,这给他抓个正着!”骨得很热情地说着。
“倒不是图大汗那些奖励,主要是儿郎们一片真心啊,往年就抓了也没用,今年还能换点啥。”
红狼萨满有些沉默寡言,但还是礼貌地回应道:“我们就在苍狼河下游住,往年是给克烈部养马的。”
骨得微微一僵,那你们还敢去参加夏秋**?
红狼萨满看出他的惊惧,又补充道:“部落三万人,去了犯事的,现下一万八千人口,都很老实了,被俘的人据说是要去参加建房队,我们都挺高兴的。”
毕竟是学上手艺了!
过了苍狼河,去苏赫王部的队伍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千人一行,也有比较多的,骨得远远地见到一片格外高壮的骑兵,呼兰旗帜猎猎,马上就对红狼萨满吹嘘道:“那是我的侄儿,呼兰霍兰,他一向很有名气的吧?”
红狼萨满也有些惊讶,“是啊,算是近年来雪域第一勇士了,我没见过,但是听闻有不少人上呼兰部落挑战,都输了,传闻不是说他身高九尺,胖、壮若山岳吗?”
骨得摇头晃脑,有些得意地说:“从前心里不挂事呗,有什么吃什么,他们呼兰部别看穷,不亏嘴,吃得还蛮好,他也就愿意胖乎着,后来呀他……”
他凑近红狼萨满耳边说话,嘀嘀咕咕的,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
但是红狼萨满听了感觉再正常不过了,依附大汗的妃嫔和男人睡觉叫通奸,是很朴素的逻辑,你**家的喝人家的,偷情就是不道义的。但若是参与部落政务的可敦,私底下有些个情人那不是很正常,有权势的人不分男女,就是叫人向往的啊。
她作为部落中的萨满,也有正式的丈夫,可是若有合眼的年轻人过来自荐,她的丈夫甚至会帮她打理床铺。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说话间呼兰部落行得越发远了,他们部族一看就是平时养骑兵的,骑术一流,骨得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大家目的地都是一样的,非要赶在一块儿才奇怪。
又行三五天路程,远远地感觉水草格外丰美,草叶都比别处更加嫩绿,这就踏上了苏赫部的黄金草场。在雪域的歌谣里,这里的草给牛羊吃了,一年都不会生病,不少人下马就在那儿割草了,准备晒干带回去一些,算是个好意头。
苏赫平原上,今年比往年更早地铺开了摊子,各种比武会场已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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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圈地,比去年还多个织布会场,是细长的绕着各处比武高台来的,都有草垫子,给姑娘家一个坐下来搓搓羊毛织织布,是个可以一边聊天一边看男人的场地。
“往年好多女孩儿头回参加,不好意思看比武,恁得把青年男女撮合到一起,这个场地是合适的,信俺的。”王澈坐在轮椅上,只动口不动手,乌苏忙活来去,光是指挥干活就累出了一身汗。
王澈喝了一口劣茶,习惯性地呸呸出茶渣子,是专门呸在帕子上的,他喝过的茶杯也要自己收在轮椅旁边的小抽屉里,无他,实在是怕了。
越到夏秋,向他表白的姑娘越多,里面甚至还会掺杂一些高壮的雪域男子,他的私人用品更是频繁失窃,林一很同情他,安排了几个人日夜轮班守着他。
乌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远远地看到苏赫忽律像是游魂一样从帐子里出来,连忙挥手,“二哥!帮我去议事大帐问问阿父……”
苏赫忽律瞅了他一眼,又游魂似的离开了。
王澈忽然说道:“明天就要杀拔都了,恁这几天别去招二王子,就他那个脑壳,俺不知道他能做出啥事来。”
乌苏疑惑,“一列亲卫把守着呢,二哥能做什么?”
王澈想了想,比划道:“有可能把恁抓住,换人质,或者不抓恁,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要挟大汗放人。”
“先生,你不要把我当成傻子哄。”乌苏有些尴尬地说,“二哥也没有那么蠢……”
王澈摊了摊手,他要是能弄明白猪的想法,那他不就也是猪了嘛,只能往蠢了猜猜。不过他抬头看了看场地,略微有一点迟疑,还是说道:“再留一块地吧,要是用不上,就摆些茶食贩卖,要是用得上,应该能用得上吧。”
半天后,那片场地**了一个小木牌,上书“赛厨会”。
傍晚时分,虽然夏秋**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已经有人开始使用场地了,林一带着苏赫部的少女坐在织布会场,一抬头就能光明正大看到比武会场那边人声鼎沸,只是可惜初夏时节还没那么热,光膀子的少见。
林一旁边坐着阿真娜,阿真娜是苏赫部这两年最漂亮的少女了,她手里拿着两根长长的骨针,大概是用牛角磨的,正缠绕着羊毛线,很认真地教人打毛线。
“只要这样、这样、再这样绕过来,只用两根骨针,但比织布机还要快!”阿真娜很得意地教学着。
林一绕来绕去,只得到一团纠结的毛线,但是已经有手巧的姑娘学着打出了一排,林一越打越模糊,鸟眼都快打成斗鸡眼,站在林一身后不远的乌珠骨碌忽然接过了她手里的骨针,飞快地打出了又平整又漂亮的一排羊毛布。
乌珠骨碌,林一从塔塔尔部带来的奴兵队长,现在当成亲卫队长来培养的普通级别人才。
林一顿时惊为天人,使用嘎嘎母语来夸赞他。阿真娜看了一眼这个瘦高的骑队长,虽然瘦得脱相,但骨相很漂亮,作为苏赫部的男人品鉴大师,阿真娜马上笑得很热切,请他过来一起坐。
第 87 章 而我穿一身布从头遮到尾巴吗?...
第87章第87章
【而我穿一身布从头遮到尾巴吗?】
座位其实不多的,都是自家带来的草垫子,用长而厚实的草叶搓绳编织。这种草垫子不花钱但是挺费工,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愿意编一编,最多换些奶渣或者土豆,好多人搬了草垫子还会搬回去的,空出来的只有一两个。
乌珠骨碌也没有坐,只是靠近了些,更专心地编造起来。他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不光很快学会了阿真娜摸索出来的平针,还举一反三开始探索其他针法,他手底下的羊毛线也开始花样百出,最后甚至借了一枚铁钩和骨针配合起来打出了一朵毛线小花。
少女们这下都不围着阿真娜了,纷纷挤到乌珠骨碌身边。
“哎呀!这小花真复杂,刚才怎么钩出来的我都没注意,一个错眼就不会了!
“乌珠大哥乌珠大哥,教教我这个呗,你是怎么钩出来的呀?
“羊毛线颜色还是太少了,要是弄些花叶子染一染色肯定更好看,红的花绿的叶,到时候穿身上真不知怎么美!
“我们这儿哪有染料啊,用花汁染了很快就会变颜色的。
这个林一有发言权,“染料嘛,玉华公主那边带了不少原料和匠工,明天去拿来我们用用,北都那边好像也有,矿石磨的,他们用来刷雕像的,不知道能不能用来染毛线。
少女们都开心起来,阿真娜拿着自己织了几排的平针毛线,嘟了嘟嘴巴,正想说些什么把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一别头看到苏赫忽律游魂似的走了过来,眼神立马就直了。
其实苏赫忽律这些天一直疏于打理自己,胡须都长出来一层,但他的胡子形状很好,修缮了俊美但偏薄弱的脸庞,使之多三分阳刚又不过分粗犷。眉眼最是动人,乌眉俊眼风姿绰约,尤其他还是红着眼睛来的,薄带一层泪光。
啊,真不知二王子昨晚哭了多久,他一定很需要一个博大的胸怀靠一靠。
阿真娜马上起身,很温柔地凑了过去,声音柔软而慈爱,“殿下,哎呀,你看你怎么哭成小花猫了……
出来打毛线带一堆东西已经很重了,手里暂时没有帕子,阿真娜只能抬起细麻布的袖子,想过去擦两下苏赫忽律的脸。嘿嘿,这要是擦着了,这衣服她就不洗了,天天晚上抱着睡,这得多香啊!
苏赫忽律明明是一副眼泪要掉不掉的可怜样子,但还是非常熟练地避开了伸过来的手,并本能反手推了阿真娜一下,力道不算大,只是把她推远点。
对这张脸,林一就有一些免疫力,苏赫忽律走到她近前,抿了抿唇,有些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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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地道:“可敦,能跟我来一下吗?”
骄傲的二王子可是很少这样低眉顺眼说话的。
林一是有免疫力的,林一……马上扔掉手里凄凄惨惨的毛线,站起身就跟着他走了。阿真娜倒也不失望,部落里好看的男人真不多啊,能得手我之幸也,得不到我还不能夜里做做梦?梦里可是啥都有!
苏赫忽律带林一到了一处避风僻静的地方,然后咬咬牙跪了下去,忍住了没有抽噎,低声说道:“可敦,我知道这样很不合适,可是阿父不见我,我知道拔都舅舅做了很多坏事,但他已经要**!再过些日子他自己就要**,我、我可以看着他病死在帐子里,可是不能接受他被人砍下头颅,我不想他是**死的!”
林一迟疑:“病死和**死,这个区别很大吗?”
反而她感觉是不是慢慢地病死更难受更折磨人?毕竟**就是一刀而已啊。
鼻头酸涩,眼里再次涌出泪光,苏赫忽律哽咽着抬头看林一,“他已经七十多岁了,是很老的老人了。可敦,你是阿父的可敦,我未来的妻子,求求你帮我这一次,苏赫忽律这辈子都不会忘恩。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求你,或者你可以提出条件,只要我可以做到。”
美人含泪,美人含泪!林一倒吸一口凉气。
她伸出手想把苏赫忽律扶起来,但二王子一瞬间福至心灵,跪行半步,将自己的脸侧放在了林一伸过来的手掌上,又涌出几滴眼泪,“或者只要拖延几天,拖延到他不省人事的时候……”
林一一点都没有想摸苏赫忽律的脸,她只是下意识地揉了几下,揉红苏赫忽律半边脸,然后马上就缩回了手。
“这、这样吧。最近夏秋**事情还挺多的,可以、可以延后一些。”林一鬼鬼祟祟地说:“他真的快要**吧?”
苏赫忽律连忙点头,眼泪摔碎在林一手掌心里。
林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会场的,也许是扑棱着飞回去的,也许是蹦回去的,她今天第一次知道美人落泪杀伤力能这么大,之前明明也看过二王子哭,可能这就是哭和哭求之间的区别吧。
啥叫难过美人关啊!啥叫英杰竞折腰啊!反正林一恨不得给苏赫忽律跪一个,小祖宗别哭了,行行行,啥都行!
会场这边已经挺热闹的了,大多是苏赫部自己人在玩,最大的比武会场就在少女们闲聊打毛线的场地边上,林一一回去就见十几个少女扒拉在绳子栏杆前往里探头,她也好奇地过去伸头看,见是苏赫铎在台上打擂。
这会儿天不是很热,他只是把一条臂膀从衣服里伸出来方便动手,若隐若现半边结实胸肌,看起来挺浮夸的,林一批判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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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秃发千骑上场了。
秃发兀耶,苏赫部有名的壮士,曾经在第一届骑兵比武大会上赢得冠军,从大头兵升任百骑长,随后屡立战功,成为秃发千骑。当然姓氏是姓氏,他并不秃,反而毛发旺盛,二十岁的秃发千骑有着四十岁的老成面相,和苏赫铎在一处打斗,像极了英俊的勇士和强壮黑猩猩搏杀。
反正这边少女们除了极个别人,都是在为苏赫铎加油助威的。
苏赫铎看了一眼这边,顿时也打起了精神,凶猛地对着秃发兀耶使出了一套连招:猛虎下山↑,狼突狐绊→,泰山压顶↓,铁山靠→,八极拳←→,向前扑地↘,再起不能↓,不要打脸(TДT)。
秃发兀耶及时收手,把大王子从地上拉了起来,还伸手给他掸了掸泥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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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赫铎但有一样好处,他凡事不挂在心头,虽然当着许多女孩儿的面挨揍有些抹不开面子,但被掸了掸灰,马上觉得秃发兀耶还是好兄弟,他灰头土脸拍了拍身上黑衣,把秃发兀耶肩膀搭过来,爽朗笑道:“好兄弟,今晚一定有姑娘请你宿夜了,明天要请我喝酒啊!不是我挨揍这么惨,也显不出你的本事嘛。”
秃发兀耶不善言辞,也不擅于和人这样亲近,只好锤了锤胸膛算作应答。
但苏赫铎很兴奋,一下场就抱住了刚来不久的铁勒王子狄戈,嘀嘀咕咕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现在他觉得自己的人际处理能力强得可怕!多亏了狄戈!
狄戈也挺开心的,他和苏赫铎从小的交情了,另外两位王子就差一些,二王子更是把厌恶写在脸上的,这样他当然希望苏赫王部的未来能交在苏赫铎的手里,不说铁勒部的附属关系,就是从个人情感,也是苏赫铎最近。
狄戈再次提醒道:“和部落里的高层打好关系只是一点,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有不得不支持你的理由,是别人都无法替代的!”
苏赫铎认真点头。
狄戈又压低了声音,“这个夏秋季,不要找任何姑娘宿夜,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听我的指挥,信我兄弟,你信我!”
苏赫铎先是慎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疑惑道:“为什么不能找姑娘宿夜?”
他这样英俊强壮的勇士,打从成年起就一直是夏秋季的大热门选手,甚至有余裕千挑万选个最好最漂亮的度过一个夏秋,他没有喜欢过几个姑娘,但技术已经非常出色了,就今年还没开始**呢,已经有女孩儿争抢他了,这对男人来说多是一件得意事啊!
狄戈做出了一个杀头抹脖子的动作,恨铁不成钢。
咱们雪域,收继婚啊!一个实权又强权的可敦,她挑谁就是谁,不是魏朝选太子,什么温良恭俭让的,而是可敦挑男人,是挑姿色贤良淑德什么的。
你二弟乃是大汗的年轻版,雪域难得的大美人,要脑子有长相,要本事有长相,要什么都有长相,本来已经够讨女人欢心了,他还洁身自好,从小练就一手无视推搡追求者的技能。
你三弟还没长开,但天真可爱,身边还自带外置大脑,他听闻小王子每天身边带一卷女诫读,这是什么刻苦努力的精神啊!
部落高层有什么一定要选你做继承人的理由?最大的高层就是可敦了,可敦没啥挑的余地吧,三个里选一个,你先天条件差一些就差一些,一家兄弟你丑不到哪里去,可你总得守守男德吧!
狄戈嘴皮子都说干了,最后道:“这个夏秋,守好你自己,还得让可敦看见你收心了,不要和任何姑娘接触,懂?”
苏赫铎只好点了点头。
狄戈看他还是不怎么顺眼,忽然灵光一闪,把他衣裳拉齐整,遮住了浮夸的胸肌,然后拍了拍,“这儿是你唯一能胜过二王子的地方,阿铎,信我。好武器是要藏在身上的,关键时刻一击必杀,天天露在外面就不值钱了,不值钱了!”
苏赫铎懵头懵脑,不是,现在天不热,马上夏秋季又要比武的话,别人光膀子,而我穿一身布从头遮到尾巴吗?
第 88 章 如能长久,实在是幸事。...
第88章第88章
【如能长久实在是幸事。】
夏秋**正式开始的早晨,雪域中部下了一场小雨细细的雨丝将青草润泽得越发碧绿下雨对于雪域来说是个好气候,要是再大一些,很多人会跑出帐子里,来个露天雨水澡。
可惜了雨没下大,林一失去了批判的机会。
黑帐那边金鼓传十声,**上便可以弹奏各式各样的乐器了声音复杂但不混乱,雪域其实个很推崇音乐的地方,歌喉好的少女往往会受到更多追捧会弹奏很多乐器的男人也很加分,当然很少有魏朝的乐器雪域的乐器都挺……古朴的。
很多是石头挖出的石埙,今年有了风家窑场不少人第一时间不是烧砖而是用泥巴捏了埙笛等物拿进去烧制有运气好的烧出很漂亮的陶制乐器,今天就可以在**上大出风头。
摇铃和骨笛也不少牛角制的号角声浑厚还有小鼓和马头琴之类,有的年轻小伙聚在一起凑成了乐队,很卖力地合奏起来。
还不到点燃篝火的时候,舞蹈会更加的肆无忌惮,很多女孩儿手拉手唱歌跳舞一轮跳完牵着的就不是原先的小姐妹了气氛是很热闹的,林一从黑帐出来手里拉着苏赫阿那嘎嘎乐道:“我们也去跳舞!”
苏赫阿那都多少年没跳过舞了别说跳舞就是夏秋**他也没参加过啊往年苏赫部落负责**的时候他都在黑帐里设宴招待远来的带队首领再说他也快过了能参与**的年纪了。
林一不管把他拉到了场地上这会儿各处会场都是乐器和歌声姑娘小伙们唱歌跳舞很热烈但乐声很快陆陆续续停下许多人停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开场还有什么流程没走完怎么大汗也来了?
苏赫阿那一脸无奈
林一大声嘎嘎拉着苏赫阿那的手举了起来坏笑着嘎嘎“只要我们也跳起来就可以玩……都进来进来!大家一起来玩!”
后半截嗓门一下子拉到最大**四面马上有准备好的战旗扬起上万的苏赫骑兵大笑着策马入场。有的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装备全副重甲!有的洗干净头脸细细刮过胡子还编好了满头小辫子有的特立独行把脑门剃秃即便是在最英俊的同伴身边也成为了最亮的崽!
如同一瓢水倒入沸腾的油锅整个苏赫平原一下子热闹起来。
叶撒千骑今天打扮得非常漂亮用牛皮带束紧了腰身上半身的衣裳直接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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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下,炫耀结实的身材。一进场地,他就相中了最漂亮的姑娘,勒绳策马,炫技一样在姑娘身边转圈,手里的花束却就是不给人家,柔软的花瓣偶尔扫一下姑娘的脸颊。
那姑娘脸霎时间红透了,犹犹豫豫,又忍不住抬头追寻握着花束的手。
没人管大汗也来玩的事了,这些苏赫骑兵姑娘们爱,小伙子恨,一入场就抢光了所有风头。明明往年这些苏赫骑兵都是不下场的,要等到不当值轮休的时候才零散着来,这一下真赖皮啊!
反正先前那些受欢迎的小伙子们马上就不香了,雪域贫瘠,骑兵就是有产人家,更别提有人直接盔甲在身,一副好盔甲能传三代啊,夏秋季最硬的通货就是好身板和好家底了,这不全都有了吗?
林一拉着苏赫阿那在草地上旋转、旋转、旋转,她是真不会跳啊。鸟类是有求偶舞蹈的,但她基因里好像没带这玩意儿,除了转圈就是上下蹲,除了上下蹲就是转圈,偶尔拍拍胳膊。
苏赫阿那被她转得头晕,不得已先叫了停,然后观察周围的年轻人们跳的舞蹈,太激烈肯定不行,很多舞蹈姿势不是初学者马上就能学会的。停了片刻,苏赫阿那牵起林一的手,一只手抬高一只手放低,和着最近的鼓声点了点脚尖。
轻柔但不失韵律的舞步逐渐从生疏到流畅,林一被牵着来去,慢慢也找到了窍门,只是她的舞蹈总少不了转圈和上下蹲,苏赫阿那就带着她一边转圈一边跳舞。
苏赫三兄弟站在人群边上,苏赫铎其实是个舞蹈高手,他平时不跳,夏秋季跳得多,都是各种各样的姑娘教会他的。最近几年他已经可以教姑娘了,但好兄弟狄戈不许他下场,不光不许,还非要让他站着,好让可敦第一时间发现“没有参与**,孤身一人落寞站在会场边”的模样。
然而他就站了没一会儿,苏赫忽律就过来了,往年他就是这样抄着手一脸轻蔑看着那些唱歌跳舞的同龄人的,他一般不参加**,但**开场其实部落里也没有旁的事,不想一个人待在帐子里就只能来转转。至于跟着阿父一起招待带队首领……苏赫忽律受不了那个气氛,几乎有女儿的首领都会看中他,然后和他聊些很烦人的话题。
乌苏……乌苏是觉得一家兄弟,他不来好像有点不合群,何况他总是喜欢和兄长们亲近些的,于是也过来站了一排。
苏赫铎轻咳一声打破兄弟间的沉默,“俺们就这样站着看啊?”
二王子没搭理他,敌意这种东西是直接写在脸上的,苏赫铎其实也不稀罕,亲兄弟怎么了,他好兄弟多得很,何况两人还有竞争呢,只是觉得站成排好像有些傻乎乎的,才开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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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我们也去跳吧?”乌苏迟疑着说道。
苏赫铎马上摇头,“我今年不想找姑娘跳舞,就是站着有些无聊,不如你们找姑娘去跳吧。”他扫了扫两人,要是你们走开了,我一个人站着就会显得孤独落寞并且不那么傻了吧?
说着话就有少女红着脸走过来了,苏赫铎正要摆手拒绝,就看到少女羞答答地用手里一枝花伸向苏赫忽律。雪域邀舞通常都是小伙子邀姑娘,当然姑娘也可以主动邀舞,没那么直接伸手,会用花枝或者胳膊撩扫一下。
苏赫忽律直接拍开了花,力气还不小,把花头都拍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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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愣了一下,也没纠缠,就是红着眼圈走了。苏赫铎马上拿眼睛扫苏赫忽律,啊这!面对姑娘邀请居然是可以这么没礼貌的吗?换成他就算不喜欢也要接受一下的,这莫非就是狄戈要他学习的,二弟的优秀之处?
等人走了,乌苏才迟疑着说:“可是我还没有到找姑娘的年纪,大哥二哥也不去玩的话,那我们就在这儿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苏赫铎真不知自己和两个蠢笨的兄弟有什么好聊。
苏赫忽律也是这么想的。
他其实一直想找个林一空闲的时间向她道谢来着,今早本来应该杀死拔都舅舅的,可是黑帐那边没动静,部落里也没有人提及这事。阿父从前开会讨论过的事情,从来不会更改,他知道肯定是可敦说服了阿父。想到昨晚的哀求,他浑身不自在,但还是要道谢的,可是今天一个早上,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苏赫忽律的眼睛紧紧盯着那边,应该快了吧?阿父怎么这么能跳?
三人其实都不想这么站着,就是不想找姑娘跳舞而已,那么为什么一定要找姑娘跳舞呢?苏赫铎忽然灵机一动。
片刻后,手拉手的三兄弟跳舞入场,三人表情一个比一个沉默,苏赫铎左手拉着二弟忽律,右手牵着三弟乌苏,转着圈跳舞。他主要是想把两人转晕乎了然后扔掉,他再回到那边孤独孤寂吸引注意力。
但是人太多太拥挤了,他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实行,只是手略微一松,再回过头的时候,他的左手已经换成了一个苏赫骑兵,右手边握着一只人立而起的黑白花的狗子嘴筒。
行吧,也算达成目的了。
苏赫忽律扔掉苏赫铎之后,牵着乌苏的手一直在人群里寻找,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林一的身影,有些落寞下来,忽然觉得手感有些不对,一回头,看到自己牵着的是个陌生的驴子耳朵。
二王子沉默片刻,不是,骑马入场他可以理解,比人群高一截也比较显眼,那带驴子来又是为啥呢?
高处的山坡上,林一和苏赫阿那躺坐在一起,一个躺一个坐,林一躺在苏赫阿那的腿上,这里稍微远离嘈杂,但还是有热闹的乐声和人声传来,下过雨的草地很柔软,这会儿天一晴,仿佛人也跟着心情舒缓起来。
苏赫阿那久居黑帐,很少参与这种热闹的事情,这会儿嘴角也下不去,轻声笑道:“今年的夏秋,比往年都快乐许多,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如能长久,实在是幸事。”
林一没吭声,但苏赫阿那知道她心情不错,大鸟要是心情不好可不会沉默,她要嘎嘎到所有人都来听她的坏心情。
苏赫阿那便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你带来的,你是这片雪域的可敦和大王……”
他的眼神下移,温柔的情话一瞬间停止了下来,转而声音更低,又气又无奈,“别、不能在这儿,底下那么多人,这里随时会有人来的。”
林一含糊地嘎了一声。
第 89 章 神俊最数海东青。
第89章第89章
【神俊最数海东青。】
第一天的夏秋**很热闹,然而最热闹的可不是歌舞场,而是比武!
雪域的勇士崇尚原始武力,刀兵还要放到后面,最受追捧的比武是“搏克”,也就是雪域语的摔跤,另外则是赛马和射箭,称“勇士三艺”,魏朝的君子六艺里也包括骑射,那就和雪域的三艺区别很大了。
大多数的比武场都是搏克,可以使用全身的技巧来使对手倒地,也有一些其他规则的比武,但看的人不多。到了晚上篝火升起,许多搏克高手就被簇拥起来,同伴们高声说话来吸引女孩们的注意力,有的搏克高手迫不及待登台,有的则会观察一下对手,避开有可能失败的场次。
打了一天毛线的乌珠骨碌也站起身来,他的骑队好多人都往前挤,仿佛察觉到什么。
这会儿林一已经吃饱了,苏赫阿那不和年轻人玩闹,已经早早回帐子处理积压一天的事务,分别时他停顿片刻,轻声嘱咐道:“倘若去宿夜,挑选打理干净的儿郎,夏秋季都不打理自身的,不是好小伙。”
长期情人是长期情人,宿夜只是宿夜,就连一贯独权的拔都也不禁止汗妃在夏秋季找人宿夜。雪域多少年的老规矩了,倘若因此生下孩子,孩子会有单独的姓氏为“幸运的客人”,和魏朝的“仲春之月,奔者不禁”差不离。不过现在魏朝的风气是批判以及改史本意了,把春日不禁男女私会改为单纯的约会不禁止之类。
林一摆摆手,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宇宙的诞生,生命的崛起,星际的未来。
到处都是篝火,照得人脸上都是火光,所谓灯下看美人,这也和灯下没什么区别了,许多白天鼓不起勇气的年轻男女们也放开许多,邀舞邀歌的不在少数,当然还有邀战的。
走了没多久,林一身后有个热情的声音响起来:“哎呀可敦!我看走路姿势就知道是你!”
林一回过头,见是阿依,阿依身边是阿克,他们是万骑长叶利诃的一双儿女,阿克也在亲卫队任职。她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这对兄妹,“阿依,你到参加**的年纪了?”
少女阿依和哥哥勾肩搭背的,闻言笑嘻嘻的,“我也十七啦,今年看看气氛,不过我阿父说,找个男人试试味道也是可以的,我哥给我把关。”
至于怎么试,她推搡开阿克,在林一耳边嘀嘀咕咕的,林一的眉毛听得扬了起来,哇哦,哇哦!
倒是阿克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阿依反正是把哥哥扔掉了,很亲密地抱住了林一的胳膊,“可敦,你来给我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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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好不好?我哥今年想在夏秋季找个妻子呢!我才不跟他待一块儿,都没有姑娘来找他了!”
林一嘎嘎点头,行行行,挑男人,她最行!
于是两人丢掉阿克,挤进人群里。
阿依是个健康美丽的少女,肤色有些黑,叶利诃本身是小麦色皮肤,略微遗传了格桑的肤色。雪域这边黑皮多,小姑娘就算黑一些,也是黑里俏,条件算得上非常优越的,所以她的目光也在不错的男人身上打转。
“可敦,你看那个那个,个子高高的,身边同伴多,性格一定很好,主要是长得好看!”
林一马上投去视线,摇摇头,“脾气不好吧,他的同伴说话都要看他脸色,你又打不过,万一商量不行,第一次体验会不好的。”
这个她倒是可以记下!
阿依性格是很好的,也很听劝,又走了一会儿,拉了拉林一的胳膊,小声地说:“哎呀,是王先生啊……”
比起刚才的高声,她这会儿有些羞怯了,林一很意外,看向那边坐轮椅的王澈,他压根就没参加**的意思,周围守着好几个护卫,有人凑过来马上撵走,她也小声地问:“你对王澈有想法?和阿真娜一样?”
阿依没吭声。
林一劝了劝,“找男人还是要找身子骨好的,单纯长得好看,可能、可能没什么大用处。”
这是大鸟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比较委婉的劝说方式。
阿依踢了踢路边的小草,眼神闪闪躲躲的,声音更小了,“我就是想想,我想也没用啊,王先生都不近女色的,可是男人去了好像也没有用……”
林一再次看了看王澈的脸,微微摇头,美则美矣,太虚了,当下属都怕他**。
接下来阿依的情绪就比较低落了,心里想着王澈那张脸,看谁能看得顺眼,一人一鸟就这么溜达到了最大的搏克会场边,台上两个壮士正斗得激烈,都是陌生面孔。阿依看了看,身板是蛮好的,可是她这个年纪这个目的,挑太壮实的她自己也怕,就想拉着林一走了,但没拉动。
林一正在严肃地批判这种光膀子进行搏克的行为。
片刻后台上分出胜负,果然是胸肌更浮夸的那位胜出,休息片刻后,一个瘦巴巴的身影上了台,台下立刻有许多瘦巴巴的**声欢呼起来。
欢呼的是乌珠骑队,原塔塔尔部白奴兵。
乌珠骨碌,一个名字比人圆润得多的青年,蓝眼睛紧紧盯着壮硕的对手,对手却没把他当回事,一个冲锋上前……就被整个人抱摔倒地。
壮士懵逼地坐在地上,乌珠骨碌的一只脚还垫在他屁股底下,防止他摔伤。
林一看出这技巧很厉害,立刻鼓掌叫好,底下观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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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都热闹起来,不容易啊!这么小的个、噢噢,个头是很高,可瘦得像竹竿一样的,居然能抱摔勇士!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今天这个会场的搏克彩头是一头牛王,脖子上还挂着金牌子的,又是牛又是金,乌珠骨碌看了一眼牛,眼里只有牛,至于什么吸引姑娘之类,吃饱肚子才几天啊,想什么想!
乌珠骨碌连胜十多场后,再也没有对手愿意上台了,裁判喊了好多声,确认没有人要挑战,便把牛王牵出来给他。
可不是直接拿牛走人的,而是要骑上牛绕场一周!去年得了牛王的勇士就是在绕场时朝一位少女伸手,把羞答答的少女拉上牛背,成了一桩好婚事的,是婚事不是宿夜,是很美好的故事。所以乌珠骨碌骑牛绕场时,许多姑娘都……往后稍了稍。
没办法,雪域人的审美就是黑皮健壮,他太瘦了,瘦子那能看吗?
绕到林一面前时,乌珠骨碌在想要不要下牛什么的,毕竟在塔塔尔部,可没有允许奴兵骑在坐骑上俯视主人的道理,但林一只是抬手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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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很开心,这样乌珠骨碌放心许多,绕过了林一身边。
看完搏克比武,林一心满意足地牵着阿依往别处走,走了有一会儿,她回头问道:“阿依,你看那个……
阿依的视线已经紧紧地盯在一个正在射箭的青年身上。
哪有什么把关啊!她看中了就自己走了,邀请上了就抱着人家胳膊离开了,留下林一原地挠了挠鸟头,嗨呀,这就是少女嘛。
林一走了不多会儿,就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一回头没看到人,再走几步,又听见了脚步声。这次她身子没动,像猫头鹰一样猛然把头扭了一百八十度,来不及躲藏的高大身影一下子落入眼帘,是惊吓到几步踏过来查看情况的呼兰霍兰。
她于是把脖子又扭了回去,拍了拍呼兰霍兰的肩膀,“是霍兰啊,你怎么没去搏克?我记得你是很厉害的搏克高手,你家族老说过很多次的啊。
呼兰霍兰的嘴巴张了又合,然后言简意赅道:“想上去,但他、很想要牛。
不知道是不是一起吃过几回饭的原因,林一也能理解一下呼兰霍兰的逻辑了,他也想上去搏克来着,但是台上的乌珠骨碌对牛王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呼兰霍兰再怎么样也是个部落之主,不缺这点彩头,也不缺这点风头。
林一又拍拍他,“今天有合心意的姑娘吗?还是你喜欢魏朝的姑娘,也有的,是去年和亲的陪媵和今年玉华公主带来的人,不过她们应该会聚在一起,帮你找找看?
呼兰霍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林一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很看重的,叨叨咕咕地说道:“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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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这么少吗?这样可很难追到姑娘的……嗨呀,其实你要是放在我们那儿,是用不着追姑娘的,这里是倒过来的,不过好像也没有怎么颠倒,强弱地位这些和性别没什么关系,就看块头。”
她伸手和呼兰霍兰勾肩搭背,两人个头差不多,走在一起很和谐的,林一又说道:“谁翅膀大谁就厉害,**嘛,我记得以前也有一些公鸟很大的个子,可惜都灭绝、嘎!”
呼兰霍兰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摆,正无措着,不知该怎么接上林一的话题,忽然被这声嘎吓了一跳,顺着林一满脸惊艳,满眼迷离的视线看过去,见是个普通的训鹰人。
只是一个不高不壮也不俊俏的训鹰人,呼兰霍兰有些莫名其妙,但下一刻,一股莫名的危机促使他再次看向那训鹰人,他身侧站着一只半人高的海东青。
海东青,羽洁如雪,也有白底黑纹,爪有玉色,在雪域传说里是万鹰之神,天生猎手,据说是飞得最高的鸟,也是飞得最快的鸟。十万只鹰里才可能出一只海东青,被誉为雪域最神俊的鸟,萨满们更是称其为神的使者,天的宠儿。有诗曰: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
海东青是中等体型的鹰,通常雄鸟比雌鸟略小,无论是雌雄鸟,个头都不算大,但这一头海东青明显是异种,它居然有半人高!即便被铁链锁着,也一脸的傲然不羁,更不屑于啄食撒在地上的虫子。几度试图飞起,都被训鹰人拉下,仍然不屈不挠。
呼兰霍兰很清晰地听见林一咽了咽口水,虽然还揽着他的肩膀,但很显然她现在眼里只有那只海东青。
第 90 章 什么叫赔钱货啊!
第90章第90章
【什么叫赔钱货啊!】
呼兰霍兰没有办法,只能以沉默应对。他这样的性子是完全无法对林一造成任何影响的林一马上就松开了他奔着海东青就去了。
她先是绕着走圈,然后喉咙里发出一点咕咕的声响,整个鸟变得有些奇怪,海东青起初也吓了一跳,在林一靠近时忍不住玉爪向内钩,后缩了缩林一胳膊拍打几下,看起来是在进行鸟类之间的肢体对话。
训鹰人是外来部落的,并不认得林一出于本能没接近奇奇怪怪的林一,而是看向呼兰霍兰“大哥,这海东青品相是绝品但是没训好呢我这几天日夜在和它熬……”
雪域人通常比较直接能说这么多铺垫已经是委婉,霍兰迟疑了一下解下身上的刀给他:“我是呼兰霍兰你去呼兰黑帐,要多少头牛羊拿这去报价。”
到时候会有族老帮他砍价!
训鹰人看到刀上没什么黄金宝石还有些犹豫,但听了呼兰这个词汇马上高兴起来,以前这个姓氏是穷且勇武的象征,现在可不一样!占着一片丰美的草海最迟今年底就要住上带火炕的暖房现在夏秋**上第一抢手的是苏赫骑兵,第二就是呼兰部落的姑娘小伙!
训鹰人高高兴兴地走了留下了这只绝品海东青。
林一现在的感觉就像遇到一个……智障美鸟这只雄性海东青的脑壳显然只有那么一点点智商但是它长得实在是很漂亮虽然除了蒙昧本能什么都没有但它长得太漂亮了。不长不短的喙洁白如雪的羽毛和她完全不同的非常流畅完美的鸟身那玉爪羞羞答答鸟目乌黑灵动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鸟。
她真的陷入了道德和美色的极端拉扯之中虽然傻但好美虽然美但好傻。
也不知海东青是不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犹犹豫豫飞起一些落在林一肩膀上林一略移视线就能看到那双玉爪抓在她肩头没训好的鹰不会收力道对普通人可能抓破皮肉但林一没什么感觉只有疯狂的心动。
海东青这样一亲近它爪上的铁链就更明显呼兰霍兰看林一伸手去扯铁链深吸一口气递上了训鹰人留下的钥匙。
“嘎!”林一咕嘎了一声算作道谢给海东青解开了铁链不料铁链刚打开海东青就向下借力翅膀扑腾
呼兰霍兰下意识拔刀才发现刀被抵押了但林一就睁着眼睛给鹰啄也没啥事用比海东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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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捷的速度偏开了脑袋,一只手掐着半人高的异种海东青,周围的人纷纷明里暗里看过来,嗨呦,我们可敦这勇武的,徒手抓鹰啊!
暂时没人能联想到这是一出鸟和鸟之间的强取豪夺,你逃她追,虐恋纠葛。
后半程呼兰霍兰又陷入了沉默,直到篝火熄灭,青年男女们进展到了宿夜环节,平原上的人渐渐少了,他提出告别。
“还没有给你找到合心意的魏朝姑娘……嘎!林一话到一半,那声嘎是给再次扑腾着要飞的海东青听的,她从抓着鸟脖子换成了抓鸡似的姿势,对呼兰霍兰说:“夏秋季很长的,那明天我再帮你问问看?
高大的青年沉默地点点头,然后给了她一个有些萧索的背影。
林一哪里顾得上他!她抓着海东青,不知是放还是关,这一路都给她纠结**,遇事不决问苏赫阿那,林一兴冲冲地抓着海东青回到黑帐里。苏赫阿那已经在睡帐,但没睡,正在翻看一卷修改版的山海经,看到林一掀帘进来,嘴角不自觉上扬。猫比他先动身,喵喵如水,在林一脚边S形绕圈,绕到一半发觉不对,对着海东青大声哈气。
脚尖把猫推远了些,林一扬了扬手里的海东青,苏赫阿那问道:“怎么想起弄了只野鹞鹰,训鹰很劳累,要日夜来熬。
话刚说完,又觉不对,再次看了看那只海东青。倘若是个人,林一抓鸟的姿势类似于将人胳膊向后拧,一手控制双翅,这姿势莫名就有一些……其他的意味。
林一有些鬼鬼祟祟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智障美鸟,感觉道德上有些过不去,可是真的很美啊!
苏赫阿那看了看鸟,又看了看林一,一时没开口,林一后知后觉地问:“是不是不高兴了?那我把它放掉吧。
放下竹简,苏赫阿那坐起身来,沉默片刻,说道:“这鹞鹰神俊,养来陪伴你是很好的,只是看它也有几岁年纪,这种野鹰的寿命只有二十多年,或许只要过个十来年,就不是你现在看到的模样了。
林一对寿命这东西没什么实感,她以前都没想过自己能活十岁那么久,也压根不确定她这一身乱七八糟的混杂基因能支撑她活多久不崩溃,所以每一天她都是掰开来用的,只是懵懵懂懂和疯狂扭头啄她手的海东青对视片刻,还是问道:“苏赫阿那,你想不想我留下它?
苏赫阿那吐出一口气,失笑道:“可真是……赖皮的鸟啊。
他拍了拍身侧的床榻,示意林一过来坐,到了帐子里其实不怕海东青飞走,林一抬手松开,那鸟立刻就扑腾到了帐子角落里缩起来,林一坐到苏赫阿那旁边,很顺手地就拉着他的腰带扭结团花。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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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阿那给林一理了理在外吹了一天的发丝,她的头发是不同于正常人的,颜色虽然也近似乌黑,但和她的羽毛差不多,灯下看带着一层薄薄的彩光,坚韧至极,也不像羽毛那样容易脱落,更有一种非人的感觉了。
“倘若再早个二十年,就是十年也好,莫说这只海东青,连宿夜我也不会许,那时候我性子不如现在,所以我很高兴,是现在遇到了你。”苏赫阿那轻声说道:“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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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短暂,少年蒙昧,青年气盛,到我现在这样的年纪,看过很多事。我不会同年轻人争胜,倘若哪天你厌了倦了,或是我模样变了,还要强求束你在身边,和今日抓鹰也无甚区别了。”
苏赫阿那笑着说道:“周易有谓兰因絮果,是指美好结合,离散结尾,但既然结下了兰因,我不愿要絮果。苏赫阿那一生不曾负谁,年华老去之时,得你一场真心,我自珍之重之。鸟大王,你飞在天上,高高的不要落下来,这是我所愿。”
林一的鸟生,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是生死离散,今夜听了这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忽然哇地一声,哭出了个鼻涕泡。
苏赫阿那不嫌她,用黑绸的料子给她擦脸,轻声说道:“我想过了,阿铎几个没人能担得起现在的苏赫部落,收继婚一事,你若看不上他们,也就罢了,你若欢喜他们也好,我对血脉这种事……也看开了。”
如果从前说这话,必然是蹙着眉头抿着唇角的,但现在谈起这个话题,苏赫阿那只有一种无奈和好笑。
林一抽了抽鼻子,鸟头扎在苏赫阿那怀里,不确定地道:“可能是混血基因不稳定?”
她又不懂,百鸟帝国在逃耗材一只,基础教育都是打架吃虫,没上过一天学。反正就记得有虫族临死骂她时说什么杂血数值怪,这么多混杂基因一定生不了下一代,人家虫子将领可都上过十几二十年学,受过正经教育的,可能骂得比较有科学依据。
苏赫阿那只是失笑,轻轻拍了拍她,“好了,下半夜了,快睡吧,明天还会很热闹的。”
林一先是闭眼睛了,然后想起来什么,几步下床去帐子角落抓了海东青,往帐子外一扔,那智障美鸟这时候可不智障了,一拍翅膀一飞冲天,实在不愧为雪域传说中的万鹰之神。
林一抹着眼泪就回去了,抱紧苏赫阿那,把鸟头扎在他胸怀里呜呜地哭,爱不爱的她还没搞明白,可就是好想埋脑袋,心脏酸酸软软的很奇怪。
与此同时,呼兰部落的黑帐区内,六个族老坐一圈,为首的族老拉长了声音:“霍兰啊——”
高大如山岳的呼兰霍兰像雪域最窝囊的男人那样蹲下来,把头低得无法见人,声音也很低,“我面对她时,很难说话,心砰砰砰,只是呼吸就很辛苦了。”
一名族老胡子都气翘了,“海东青!海东青!贵就不说了,你怎么给鸟买鸟,还是最神俊的海东青,我的霍兰大爷……你要帮人家配对啊咋的?”
女族老也急,“以前没想过鸟民会对普通的鸟也有想法,但是你当时就不应该给她买,应该劝她别买才对,什么都听她的,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过一千年人家也不晓得你心意。”
呼兰霍兰头低低的,嗫嚅着说:“想、想她高兴。”
族老们都气得翻白眼,一口气要上不来了,什么叫赔钱货啊!赔钱货!
第 91 章 辽东带回来的蝗虫?...
第91章第91章
【辽东带回来的蝗虫?】
夏秋**进入正轨之后,单纯凑热闹的人少了很多**上处处飘荡着年轻男女暧昧的气氛也是确认了没什么运营上的问题后,王澈就懒得去巡场了,有时候去比赛厨艺的会场转一转,但大多都是些烤羊之类吃惯了的东西。
雪域人通常把羊当成最小的资产单位,和魏朝乡里村里的鸡一个地位,平时待客走亲访友,打打牙祭,都是吃羊。牛比较少杀主要是牛肉结实耐吃,通常要到秋后牛养得最肥壮时集中杀了晾晒肉干,是重要的冬储粮。最少吃的是驴骡马这些都是重要的交通工具价值也大于牛羊。
最最最少杀的是狗子狗聪明灵性,是用来放牧的好帮手有的人家连狗老**都不会剥来吃肉而是埋葬掉。
王澈是不养狗的,但是乌苏养,他从小到大都养狗,王澈不负责喂养,但有事没事会摸摸狗。今天傍晚他照例坐在赛厨会的会场边等着吃羊他是裁判两条小狗就在他脚边跑跳,别说这个最开始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的比试场地这些天出了名的热闹毕竟男女婚配厨艺也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
刚看了不多久不少人仰头看天空发出呼喊声王澈都懒得抬头也晓得是“可敦出行”一只巨大的鸟类升空给人的观感就很不一样不少人有时候一天看三遍但再次看到还是会大呼小叫感觉神奇。
崔殊坐了个同款轮椅
“今年中原少雨日子怕是有些难过。”崔殊说完又转而道:“不过辽东那边应该不错部落里一趟一趟运土豆种苗已经有不少人抱怨自家没得吃了。”
土豆种子最初是林一一趟趟飞来搬去弄来的原种数目就不多就算是两三月一熟的高产速产作物苏赫部落的存量也是比较少的何况雪域人还爱吃呢?地里长出来的那不就和白吃一个样?结果一趟趟送辽东那边也就是今年吃了克烈部一笔大的部落里每个月下发粮食这才没什么大的反对声音。
王澈对这种土里的事有一些了解不要看他来雪域早就觉得他是默认属性的普通SR和姜命是一个层次的世家子弟放在洛都相见姜造化要见他还得提前十五天下帖相请。一品大世家的资源培养出来的眼界也是绝非寻常之所以不那么明显主要是他什么都懒得干而同为一品世家的庞家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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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两个被规训的女儿家庞六庞十一本身没读过多少书只是识些字而已。
他略微坐直身子问道:“有多少雨?范围多广?”
崔殊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开启今天的闲聊而已
王澈便知道他没啥内幕消息又懒洋洋躺了回去。
天际可敦已经出行一段时间是自夏秋季开始后第二次去辽东上次交代了一些事情这次飞落到郡守府邸后很快姜命带着又多了一些的领导班子出来相迎林一摆摆翅膀:“先进去再说。”
这次除了之前介绍过的宋浮宋叔云和沈眠沈长沐又多了四五个年纪不一的官吏最小的还是十一二岁少年模样最大的看起来比姜命他爷爷还老照例又是介绍一番林一记住了小少年的名字叫王爱字还没取就这个名字挺特别的。
姜命说道:“这些日子已经组织乡民翻地除虫十多次效果还是有一些另外特留了一部分蝗虫卵和成虫用盐焗烤后留存……”
他让人扛了整整两个麻袋进来!
林一挺高兴的她上次就是交代这事的很快上来两盆放在她座位旁边这次座位明显加大加宽了些可以容纳林一整个鸟蹲坐在椅子上茶几也是特制摆上一盆蝗虫卵一盆成虫林一啄得鸟头哆哆哆的。
盐焗的蝗虫卵脆脆的没有了爆浆的口感但是另有一种咸鲜成虫更好吃外壳脆肉质嫩但是其实真没人吃这东西负责做虫子的厨子尝菜时脸色跟抹了黑石灰一样乌黑乌黑的。
其他人都不怎么敢看小少年王爱反而把头勾起来瞅林一很大方地用翅尖指了指蝗虫卵“嘎?”
王爱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了不了。
姜命当没看见又报告道:“主君近日有许多辽西郡人想要越过新长城各地守备严格巡防但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另外辽东辽西姻亲往来也多不好一刀断绝可辽西人过来和辽东本地人争地也不妥愿意来开荒的也是少数暂且只能加大守备力度。”
林一认真听着偶尔给出一些自己的意见她觉得其实人家翻山越岭地来了来了收留下来也好大家都是地里吃食不是过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可是耕地面积不足没什么人愿意开荒也是难点。
她目前也想不到好法子要是把辽西打下来……嗨呀她最近学了个成语叫穷兵黩武她来这一年打了太多仗了部落这边消化克烈部都很勉强马上腾出人手去打辽西并不现实。
林一忧愁地背了两个麻袋返回雪域她一走王爱就蹦下椅子拉着姜命急忙问:“造化师兄鸟大王真的能变成人吗?它那么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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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人是不是也有那么高?刚才你说了好多东西,它能不能听懂?它刚才一直吃虫子,它是不是只吃虫子的?”
姜命摇了摇头,正色道:“贤弟,收敛你的态度,主君乃是羽民遗脉,不是凡俗鸟类,她比常人还聪明些,主君的人形和常人也仿佛,略高一些,至于吃虫也是正常事……蝗虫其实滋味不错。”
王爱和其他官吏齐齐后退一步,面露惊悚。
回到部落已经是入夜,**上人还多着,林一背着麻袋去凑热闹,看到王澈和崔殊都在,落地凑过去鸟头,赛厨会场只剩下寥寥几个人,也没有在比赛,大家都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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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样子,林一坐下来,先给一人分一把盐焗蝗虫卵,然后维持着鸟形坐下来拆成虫的麻袋。
王澈已经习惯被分享食物,不知道被分到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反正很优雅地拈了几枚入口,而崔殊略略迟疑,因为这东西即便被盐焗过了,他好像也认得,似乎是……
然后林一拆开了成虫的麻袋,啄了一嘴的盐焗蝗虫抬起头。
王澈冷静地咀嚼着,咽下后,才开口道:“蝗虫?辽东带回来的蝗虫?”
林一咔咔地吃完一口,才开心地道:“对呀,是不是很好吃,成虫好像你们都不吃的,那吃吃看虫卵吧,香香的口感很好,调味也不错。”
王澈把手里的蝗虫卵放回了林一的麻袋,然后漱了三遍口,想吐没吐出来,索性算了,然后看了看麻袋,崔殊惊讶地说:“辽东那边翻出这么多蝗虫卵吗?也对,旱年蝗虫飞,可是……吃、吃蝗虫?”
林一又啄了一些进嘴,含含糊糊地说:“我以前也没吃过虫族,但是这里的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吃。”
可能这就是种族天赋?林一反正是听说过百鸟帝国的起家史就是别人打不了的虫族鸟来打,别人吃不了的虫族鸟来吃,因此步入星际时代后,直接跃升成为了大势力!
遭瘟的,要是虫族有蝗虫这么好吃,那她错过了多少美味。
王澈却没有像崔殊那样纠结吃不吃蝗虫的事,再次询问道:“可敦,今年干旱少雨的范围有多大,地里的蝗虫有几多?”
这话问对了鸟,林一想了想说道:“南边靠海洋的地方雨量多一些,北边今年好像没什么雨水,我看到很多庄稼人从河里井里打水去浇地,有的地方因为争水打架打**人,蝗虫卵好像随便翻翻就有。南边、啊就是小六家乡那面雨多,地里没什么蝗虫,但是水田里常有钉螺水蛭,大家地里吃食都是很困难的。”
崔殊眉头拧了起来,和王澈对视一眼,王澈马上说道:“今年秋后,从辽西始,沿边一带,抓紧机会,我们能吞魏朝一笔大的!”
崔殊说的话则是:“现在,就现在请大汗出面,卖一些马匹铁矿,尽可能交易一大笔粮食,掏空国库粮。”
说完两人互相指责起来,王澈蹙眉:“我要趁乱夺地夺关隘,你在搞什么?倘若骗来魏朝国库存粮,岂不是连救灾粮都凑不齐,到时饿殍遍野,你脏不脏?”
崔殊怒道:“灾年起甚么刀兵,黎民何辜,你实是缺德,我要粮就是为了灾时赈灾,为主君养名望!”
林一一边啄蝗虫一边琢磨,她这两个卧龙凤雏是不是有点过于阴间了,人家姜命忧国忧民,年纪轻轻都有白头发了,实事干了一堆,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缺德的计策啊。
不过王澈+崔殊,好像有那么一点搞头。林一晃晃脑袋,坏了,缺德病出现人传鸟现象。
第 92 章 洛都也是驴屎。
第92章第92章
【洛都也是驴屎。】
互相指责完,就进入了盘逻辑理思路的环节。
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沟通方式林一看过部落里大娘吵架那真是吵了一百句就来回三五句核心思想车轱辘话倒腾,她的卧龙凤雏不一样,三五句涵盖了一百句的信息量之后,直接平息争端,开始求同存异。
林一很满意地坐着听。
王澈起手先为崔异人做注解:“魏朝往年遭灾,当地世族能压下来就不会上报如若今年秋后是大面积减产又逢蝗灾,调用国库粮赈灾的可能性也比较低。去年陕中大旱,而世族压不下来萧宏发下御旨令流民往他郡就食,路途中死者无数活下来的自然不会怨怪皇帝。你想囤积粮食,吸纳流民获取青壮?”
崔殊阴阳怪气地说:“不是我想骗些粮灾年去卖囤积居奇,行商贾事想看饿殍遍野哩!”
王澈不跟他计较继续说道:“得到大量人口,养不活也是白搭,配合我的计策,拿下辽西沿边一带,正好取地养民可敦如何看?”
林一蹲着看。
她摆了摆翅膀想了想,用爪子在地上划拉简易的魏朝边关图自雪域浑邪山起是玉门武威禄福甘泉四郡雪域这边已经很多年不提起了。
这地方以前大单于在时被称为“六谷之地”也叫“河右”四郡有六个河谷水草丰美也能耕种通常由右贤王带领一部分部民生存是雪域中难得的富庶之地仅次于左贤王的黄金草甸。在靖容之乱时被魏朝打下迁民入郡耕种放牧养马成了魏人的雍西四郡。
然后过一段坚壁清野沿途无补给的长城然后是朔方五原云中这铁三角再接着就是一道长长的沿边路线:定襄→雁门→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要不说辽东是一块飞地呢就是从雪域这边走骑兵轻装而行就地取食也要走个二十多天别说通商了就是送个土豆种苗都花费了很多人力物力。
这么多郡不可能一口气吃下
崔殊军事上也很敏锐的何况这都不是敏不敏锐的事了抄神仙作业岂有错的?
他马上给林一解释道:“那位君王谥号为武执政期间南征北战战无不胜他称雍西为走廊在此设立四郡此为扼喉之地!”
说完又觉有些尴尬从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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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角度是这样从人家雪域的角度那就是被扼喉之地了。
林一没什么想法她用翅尖圈了圈雍西四郡“以地形看这里易守难攻
她鸟头一歪马上想到一个恰当的比喻“就像打开钱包伸进去了一只手想掏就掏了。”
“不止雍西是养马之地占据这里魏朝无地养马必要重金购置也能减少对方的骑兵配额。除此之外魏朝通过四郡才得以向西域诸国施加影响我们占之近一步可攻魏退一步可迫使西域臣服。”
王澈说道:“西域国多但军事极差千把骑兵可以灭一国远一些百十年前就有和亲公主带着送嫁队伍失途迷路一小国欲抢掠被反手灭之公主得国不去和亲做起女王的事。”
林一嘎嘎笑出了声。
总之谈定了事情林一又有些忧愁“从去年我到这边仗打了好多起今年还没歇多久秋后就又打仗是不是有些频繁了?”
两个狗头军师都当没听见创业嘛哪有个清闲时候何况神仙打仗没输过这才几多战损。
说起来魏朝很有名的玉门关就在雍西那其实不算军事关隘而是和玉门郡和西域那边的通商关口真正的屯兵之地在武威禄福郡和甘泉郡是军防重地整个雍西常年驻军五万余武威便屯兵整三万。
对于打仗这种事没必要和军师商量的(?)攻城略地一向是坏鸟的强项军师要考虑的就多了比如打下来之后管理户籍啊清理世家啊。
军事这玩意儿是比夏秋**提神林一整个鸟都兴奋起来了回到黑帐就用水化了些泥巴来捏沙盘一晚上对着沙盘想了一堆打雍西的奸计。
其实现在比较重要的是掏国库粮第二天苏赫阿那听闻此事思量许久问林一道:“如今日子已是好过要和魏朝再起刀兵倒不怕他只是得了一地就是担上许多人的生死你已想好了吗?”
辽东严格来说是意外倘若按照克烈部的用法自然是给苏赫部落多了个大粮仓但林一一到那里去就制定了免粮税之策仅是通商的话路途遥远暂且不成的。反倒是苏赫部一直为辽东送种粮还牵制了一部分骑兵在辽东驻守。
如今要打回右地按照王澈的说法四郡人口预计有三十万之巨苏赫阿那常年带着十几万人的部落是深知辛苦的。
林一砸吧了一下嘴有些犹豫地说:“到时候打下来把姜命调过去?”
苏赫阿那失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又道:“部落不可能掏出那么多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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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铁器换粮,只能、只能以我声名行骗了,信誉积累起来困难,要用的时候只能用一次,确定用在这一次吗?”
林一眼睛亮了,忙不迭点头,能骗啊,那是大好事!以她的军事眼光来看,换个雍西一点都不亏。
这边商议既定,苏赫阿那便要向魏朝遣使了,林一准备自己去,但不以可敦的身份,这样派遣的使团主使还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物,当然,人家魏朝是不认什么万骑长的,他们更认“王室”。
苏赫阿那挑定了二王子,以他来做门面,为此还把正在**的玉华公主也带上了,就以公主新寡,送回魏朝为表面理由,然后主要谈的是马匹盐铁和粮食的交易。
这种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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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放在魏朝能掰扯两三个月,在苏赫部落一晚上就定了,然后从亲卫中遴选三百人,带上一些干粮。以苏赫阿那的过往经验,只要是以使团的名义到了魏朝地界上,那吃喝一般不用自己掏钱,各地的馆驿都会接待,有时候还会有世族设宴,往年派出去的使团回来时总会肥壮一大圈。
林一对出远门这事是比较适应的,临行前大吃一顿也是惯例了,天明启程时,苏赫阿那便没来相送,实在劳累得狠了,暂时不想看到可恶的鸟脸。
苏赫忽律一步三回头,林一策马和他并排走,问道:“没出过院门吗?刚出来就想家?”
二王子闷闷地说道:“拔都舅舅已经两天吃不进东西了,今早我去看了看他,这一趟回来,应该再也见不到了。”
林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人都是有尽头的,有你这样一个好外甥,实在是他的……福气。”
应该是福气……的吧,一刀就能解决的事,对一个曾经的枭雄而言,硬生生拖到现在屎尿在床,几次撞墙,都没死成,这样就快要寿终正寝了。
林一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苏赫忽律却是心情好了一些,看了看远处蓝天白云,芳草优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他还有些高兴地道:“我从来没有去过魏朝,听说那里很富庶,魏朝的人也比我们雪域人白很多,啊这个我知道,我还不会很多魏语呢……阿父也是,怎么出使这样的大事,偏想到让我去。”
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惹人厌,但从苏赫忽律嘴里说出来,就让鸟觉得很可爱。
她马上拍拍胸脯,“俺可会!俺多多教恁,路上。”
苏赫忽律于是就笑了起来,真叫个春雪融化,满地生花。
这趟出行的使团没有带太多人,乌珠骨碌算是这次的亲卫队长,然后带了赵春儿做苏赫忽律的随身护卫,她是女孩子,看起来纤弱,打扮一下就和普通的侍女没什么区别,很能降低外人的警惕性,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个**如杀鸡的狠人。
王澈躺在板车里,一边吹着雪域夏秋时难得的暖风,一边闭目沉思,他有好几年没有想起过洛都的风云了,这一趟是他自己提出要来的,为此他还要了一个官职,苏赫部落的“骨都侯”,取辅事官之意。
没有这个官职,他是无法回洛都的,瑕丘王氏是“流放”,没有赦令无法返回中原。
有六年,还是七年了?记忆里的洛都是否还是当年模样?走马章台的富贵锦绣日子仿佛早就消磨干净了,王澈也深吸一口气,然后嗅到了一股异味,抬起头,对上拉板车的驴子屁股。
驴子一边拉一边拉车,走得还非常稳当。
王澈彻底躺平了,驴屎,都是驴屎,洛都也是驴屎。
第 93 章 父母俱全,兄弟无事。...
第93章第93章
【父母俱全,兄弟无事。】
这趟南下出使的路线是沿河南下,过阴山进入五原郡,经雁门郡入太原,再由太原进入河东郡,河东转入河内郡,再走一段路就到洛都。
萧玲珑和亲那会儿走的不是这个路线,和她和亲的目的有关,盐铁粮交易不能走这条路,那一回的粮也主要也是从武威那里调去的。对玉华公主而言,这就是她离开繁华洛都,一路北上远行和亲的路线了,禁不住潸然泪下。
来时浩浩荡荡的嫁妆车队,成了这样寒酸的三百蛮兵,年纪尚小的公主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在抹眼泪。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嫁过人了,哪怕这回得了大幸回到洛都,父皇必定不会叫她闲住的,从前或许是能在世族宗子里挑个最好的,现在却是二婚了,也许只能嫁给一些年长的世族家主。
除了贴身的姑姑,没人理会她的,这趟她连侍女都无权带走,只要愿意留下来的全没给她留,倒是有一些陪媵想着返回家乡,玉华公主哪里看得中这些出身低下的女子。何况她在雪域做了那么多天的苦活,就是因为有陪媵把她告了,那时新婚闹得难看,她为了平息丈夫的怒火送了些女子给暖房的雪域贵族们,事后清算时,就因为这事被判**。
目前来说,这十几二十天的**已经是玉华公主能想象得到的最大的苦难,她暂时不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搞事情,林一是支持她**个十几年的。
进入五原的过程很顺利,通关需要文牒,这玩意儿苏赫部是直接拿了克烈部的文牒,再盖上苏赫阿那的印,印这东西在魏朝是权柄,官员是官印,皇帝是玉玺,但在苏赫部落不过是玉石雕的摆设,是去年要和魏朝通商才现制的。
林一给苏赫忽律介绍道:“边城很热闹的,穿皮子的是我们雪域的人,穿布的是魏人,很好分辨的吧?好像有什么规定说魏人不许穿皮子,这样好区分什么的。”
王澈用一把大蒲扇盖在脸上,人还躺在板车里,闻言解释道:“是商贾平民不得穿绸缎丝罗,没有不许穿毛皮,只是皮子热不透气,夏季少有人穿。”
而雪域人嘛,来来往往那些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皮裤的黑皮男人就是了,也有零星一些女人,遮了胸口就行,肚子是露在外头的,不是故意露肉,就是纯热的。雪域人通常不穿魏人的麻布,这东西骑上马一磨,那滋味厉害着呢。
苏赫忽律就伸着头到处去看,一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他的天一直挺简单的,就是雪域的蓝天白云,和一年之中大多数时候的雪地雪景。苏赫部落再热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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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游牧的,哪有这走几步就是人,到处都是人,人还挤着人的场面壮观,甚至走着走着不得不下马,因为骑在马上简直动不了几步。
边郡的世家大多数和辽东风家一样,是大世族分出去的庶支,五原郡也是差不多情况,没有太强势的大世家,倒有五六个小世家,边郡郡守一般是空降,人家大世族的精英来历练养望的地方,也就少了很多争端。
五原郡守杜峰字不群,年近五十了,客客气气地招待了苏赫使团,并且什么都没问,反而露出一副感激之色,叹道:“公主殿下才去雪域不久,失了丈夫,苏赫大汗专程派遣二王子送我公主归家,实在是仁善之举,我与雁门郡守修书一封,这样过关时流程能少一些,也免得使者疲累。
苏赫忽律一听就很高兴了,这会儿众人在郡守府邸吃酒席,林一埋头苦吃,王澈干脆没来,全是苏赫忽律在那儿发挥。
二王子很是认同地说:“别的不提,你们的公主实在是烦人!她都坐最大最好的车驾了,还天天在车里哭,我们骑着马磨着裆,哪个不比她劳累,还得听她嚎,也没见落几滴真眼泪。
林一充当了翻译官的角色,一开口就很正宗,还绘声绘色模仿苏赫忽律的表情,“恁家那个公主真烦银啊!坐滴最大最舒坦滴车,成天价在车里号丧。俺骑马都磨裆,哪个不比他遭罪?还得听她嚎,可木看见掉几个真泪儿!
杜郡守愣住了,也不知道是被这两个谁的话弄愣的,但很自然地找补,“这、大概是公主新寡,心情郁郁……
苏赫忽律喝了一大口果酒,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也心情郁郁了,怎么没见我嚎,这趟把她送走也好,留在部落里也是个麻烦,让她织布,她把织机砸坏一台。
林一跃跃欲试还要翻译,这下杜郡守抬了抬手,“姑娘姑娘,杜某略懂一些雪域语的。
林一还是很热情,只是略懂,说明不怎么懂嘛,她觉得做翻译的自己看起来一定很专业,一点都不会让人想到她的可敦身份。
但人家杜郡守不是略懂,直接就以纯熟的雪域语开口说话了,林一只好坐了回去。
玉华公主砸坏织机,这是真事,刚被派去**的时候,玉华公主不服不忿不相信苏赫部真敢让她做苦役,气性起来,把珍贵的、整个部落那时才造出来十二台的织机给砸坏了,真是心疼死个人,后来织机就不让外人碰了。
杜郡守说起别的话题能够侃侃而谈,涉及皇家公主是真不好说话,只好含含糊糊地敷衍着回应,从不正面评价玉华公主的行为,一看就是根油腻腻的官场老油条。
吃完席,苏赫忽律也不再和郡守客套,吃完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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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身后的乌珠骨碌掏出一张大羊皮,把席上吃过没吃过的菜都折吧折吧打了包。他也是有目的性的,肉菜基本全打包,然后果子之类揣兜里,很客气地给请客的主家剩下珍贵的时蔬甜点,但是没忍住把一盘非常青翠的绿叶菜也折回去了。
林一立刻离得远远的,倒不是谴责亲卫队长行为不对,而是乌珠骨碌打包了一只整鸡,林一很难接受禽鸟之类的菜肴,属于看一眼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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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种,她也不阻止人吃,只是不想看,瘆得慌。
这一行人走后,杜郡守看了看满桌狼藉的杯盘碗碟,嘴角抽了抽。
吃了五原郡守一顿好的,接下来前往雁门郡,路上也有馆驿之类的补给点,还真的像苏赫阿那说的那样,不要钱白住,不要钱白吃,使团所有人都吃得满嘴流油。就有一点林一很不喜欢,不管哪儿的馆驿都喜欢杀鸡待客,正开开心心吃着呢,忽然一盆鸡就端上来了……
可恨,是怎么把鸡做得这么香的?不要小看我和林二之间的羁绊啊!我林一就是死也不会吃鸡的!
两天后,距离雁门郡最近的馆驿内,林一含泪咬了一口烤鸡腿,鲜嫩紧实的肉质,鸡油烤得香脆,上面还抹了一层金灿灿的酱汁,不仅闻着香,吃着更香。
王澈看她痛苦万分吃鸡腿的模样,正色道:“隼也会吃鸠鸟,大鱼吃小鱼,是有何不妥吗?”
林一又咬了一口鸡腿,心情好受多了,她的基因很杂,食性也很复杂,目前来说好像只要是肉她就喜欢吃,既然是基因里带的,那就和鸟没关系了,基因坏,鸟好。
亲卫在馆驿里坐满了桌,暂时菜也上齐,王澈便开始说正事,“雁门关守将杨裳杨无衣,在雁门威望甚深,可以说整个边防关隘之中,唯有雁门关是实打实的雄关。我们这趟能够以使团的名义进入雁门关,得以观察内部情况,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机,所以我准备以王氏子弟的身份去拜访族姐……”
林一按住了王澈,压低声音说:“观察情况随时都可以,我另外有一个计划,你先听一听。”
王澈顿了顿,看向林一。
林一笑着说道:“你的家人族人都在雁门郡里吧?好像是苦役之类,这样我们把他们带回苏赫部落吧,你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啊对了,你的家人都还在……的吧?”
王澈没吭声,苏赫忽律却是一下子抬起头来,很莫名其妙的说:“上次乌苏找我借钱……”
他的话没说完,王澈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就往外走,似乎想出门冷静冷静,林一有些担心戳到了他的心事,想跟出去看看,又有些犹豫是不是让他一个人安静舔舐伤口比较好。
苏赫忽律等王澈走了,还是把他刚才说起的很无聊的话题又重新组织语言说:“上次,乌苏过来说他想要借些钱……”
林一摆了摆手,“王先生正伤心着呢,你干什么总提钱不钱的事。”
二王子马上觉得有些委屈了,小嘴叭叭的,“上次乌苏和我借钱,我追问之下才知道他连一只羊都没有了,都被王澈借走换钱补贴王家人了,他专门找了商队往雁门送钱送物啊!王家被流放时杀的是族长一支的男丁,他家是嫡支二房,他的爹娘兄弟都活着呢!”
林一看了看王澈萧瑟离去的背影,用翅尖挠了挠脸。
父母俱全,兄弟无事,那他跑来雪域干啥,啊对,是为弄钱补贴家用?还有走得那么快,原来是……躲债啊。
第 94 章 咋就成了瘸腿儿?
第94章第94章
【咋就成了瘸腿儿?】
林一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王澈也没说过自己在王氏的身份地位什么的话不多说任人脑补这才叫聪明人啊。
比起这个她更疑惑另一件事,“乌苏还有资产?我以为他一直都挺穷的。”
苏赫忽律有些无语,好半晌才说道:“我阿娘来苏赫部的时候,带了很多嫁妆,像牛羊马匹绸缎茶叶之类的东西,能吃能喝能穿的都消耗了可是牛羊会繁衍,阿父做主由我和三弟平分,我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在我和阿父眼皮子底下被借空的。”
当然苏赫忽律这边,他平时没有用钱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奢侈爱好,他的资产年年还在繁衍着属于苏赫部落难得的富豪青年。林一听他略带自豪地说着两个翅尖托着脸不停点头她感觉苏赫阿那其实还挺会教儿子的,先天智商不提不提至少性格都很好
一行人在馆驿休息一夜,准备明天再赶路,林一回房之后,苏赫忽律大方地掏出几块金子给馆驿的管事人魏朝叫做驿丞的。驿丞脸上刚露出笑容就听这位一看就是雪域贵族的青年开口道:“给俺买些干粮捎上,看着买茶叶也要。”
好好的魏朝话驿丞愣是没分辨清楚主要走他们这儿的商人天南海北都有但远到齐鲁的还真不多啊。
不过人类的肢体动作也是语言的一部分还是掰扯清楚了驿丞苦着一张脸去库房扒拉东西次日三百骑兵马上都多了些干粮茶叶。值得一提的是一过了长城这边的茶叶价和雪域的价有了很大差别不是苏赫忽律平时喝的劣茶但是价格还要低三成左右。
就这驿丞还含泪赚他一半差价哩。
王澈打了个哈欠说:“今年看情况明年要是不打仗了我们也能打开通商路线商路可是很赚钱的。”
之前的苏赫部落没那个条件搞位于雪域中部前面有克烈部挡着基本只靠一条魏商路子搞茶叶。现在可不一样了虽然很多小部落都只是口头上承认了苏赫王部的地位但在魏朝这边看来可不是这样这是雪域两百多年以来再度重归一统啊!注定了会有大把大把商人披荆斩棘也要过来赚钱的。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不可信但绝对要相信商人对利益的追求这比黄金都真哩!
林一和王澈聊商路的事苏赫忽律听不太真切他看地图都觉得有些费劲也不能理解明明地图上只是一些符号和文字是从哪儿看出这块地方有什么军事价值这条路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线可以通商之类,闲得没事揪着草叶子吹草玩。
别说,悠扬的吹草叶声像宛转的鸟鸣,分外动听。
有亲卫听出了曲调,起初是哼哼,随后亲卫们都哼唱了起来,只有乌珠骑队的三十多个人有些懵逼,不知道这是苏赫部传唱多年的歌谣。
“大风吹呀吹呀吹过白羊帐。
“阿妈提着鞭子跑呀跑~
“马蹄踏碎草浪,马蹄踏碎草浪~
林一渐渐也跟着唱了起来,骑兵们的马蹄声盖不住歌声,王澈不说话了,躺在板车上双手撑在脑后,比起后方公主车驾那边传来的嚎哭声,他感觉这歌听着还不错,起调就高,然后调是越来越高的,除了雪域人的大嗓门,没几个人唱得动,而高音的歌曲往往听起来很激昂,题材本身就挺激昂的。
这叫《马蹄曲》,是讲一个皮孩子被阿妈拿鞭子追打,骑上马逃跑的故事,苏赫部落几乎没有小孩子不会唱,当然效果也很棒,本来挨一次打的可以再多挨一回。小孩子长大之后嘛,就成了这些骑兵的一员,并且越唱心情越好,心情越好骑马越快,仿佛身后真有个阿妈拿鞭子追打。
……一行人跑到雁门关时就跟一伙溃兵一样。
今日杨裳正在驻军大营里等候,身侧站着江骋,苏赫忽律进门时就和杨裳点了点头,他们见过的,杨裳送嫁时自然也认过雪域大部落王室子弟的脸,不光认得苏赫忽律,他还认得林一呢。
但是林一脸皮很厚,就跟着站在了侍从的位置上,杨裳也不好点破,只能笑着对苏赫忽律道:“春季一别,二王子看起来更加意气风发,苏赫大汗诸王子之中,我看二殿下也是最为出众的人物,今次得大汗重任出使大魏,除了送玉华公主之外,想来也是有些其他的事务。
苏赫忽律疑惑,阿父没说啊。
他不往外输出自己的观点时,看起来非常有气势,沉吟片刻,他开口诚恳道:“此行别无他意,只是送公主归家。
这样杨裳就明白了,确有他意,但不会对他讲,口风很紧。
“看来殿下颇有顾虑,老夫就不多问了,来来来,喝酒吃菜,这雁门郡无甚世家的精致把戏,家里养的歌舞班子,随意助助兴致!
杨裳说完,便有丝竹之声响起,一列舞姬身穿粉色荷花裙,脚上是浅碧色的鞋子,数人一组团团凑成荷花模样,裙摆飞转起来更显美丽。或聚或散,满场起舞,正值夏季,这歌舞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
说实话,苏赫忽律第一次看到这样精致的舞蹈,雪域人也是能歌善舞的,但最多跳舞的时候穿差不多颜色的衣裳,可没有什么舞蹈主题还配专门舞裙的。荷花舞散后,很快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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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伴着鱼儿出水的曲调,一群五彩鱼裙的少女又登场了,舞姿真像一群鱼儿在水里欢快游动。
别说苏赫忽律,林一也看得出神,出神到她明明很努力打扮成随从的模样,但这会儿忘记了演,频频把手伸到苏赫忽律这位王子的盘子里拿糕吃。
杨裳能说啥,只能当没看见而已。
江骋对舞蹈不感兴趣,他对女人的兴趣都不大,席间喝了一点酒,然后就静静地观察这一行使团,主要是观察林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不知为何,手按在了刀柄上,被杨裳笑着提了一句,江骋才停顿一下,手离腰间。
王澈一直没怎么开口,是到酒席将散之际,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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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侍从传话到杨裳耳边的,杨裳抬头看他一眼,也没有声张,而是再令侍从传话。
见王清云就免了,不过王澈可以去见王氏族人,杨裳愿意给这个面子,让王澈带走他那一支的家眷。
说实话没怎么超出王澈的预计,次日王澈带上鸟随从,一主一从去了王氏族人的聚居地。王氏和后来的庞氏不同,那会儿魏帝老头第一回干大世族,不敢做得太过,只是“诛首恶”,但又想保留震慑性,于是王氏男丁罚为苦役,女眷则为官奴。在很多地方官奴就是好听一些的说法,因为女子落到奴籍的地步,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但王氏的情况还是好很多,大世族到了末路仍然有生存的机会。落难雁门之后,探清当地情况,知道这是杨裳一手遮天之地,于是王氏很快选定了几个杨门子弟,家族的延续有时候无关道德尊严之类,不仅小世族如此,大世族同样。
王清云最初被安排接近一位杨裳的子侄,但在一场酒宴上见到了杨裳本人后,王清云直接放弃原有目标,只是一个杨家子侄无法庇佑整个王氏,为何不图个大的?
杨裳发妻早亡,养了些美姬,但没有名分,在宴饮之类的场合,杨裳更是从不多看女人一眼,偶尔怀念发妻还会落泪,外人看来这已经算洁身自持。王清云却看得出来杨裳并非不好女色,只是要色也要名,他颇喜欢对妻子深情的名声。
几度接触之下,她成了杨裳第二个专情的对象,本是些表面功夫,杨裳也未必真把人放在心上,但大世族的美人计并不止于此。夫妻相处,美人柔怜,杨裳渐渐遣散了美姬,王氏的日子也就一天好过一天。
现在王氏族人聚居在几处村落里,一年只要参与两次正常徭役,女眷虽为官奴,却是真正的官奴,只做些浣纱缝补的活计,若有婚配直接并入男家,可脱离奴籍,杨裳做这些事顺手得很。
王澈到地头时,地里不少人正在忙活,年纪小的在翻田里的虫卵,青壮年在打水浇地,一趟趟很是辛苦,有个老头在田埂歇脚,王澈就问道:“老伯,住在这里的王氏族人里,有叫王镇的您知道住在哪儿吗?”
那戴着草帽的老头儿一愣,看了看王澈,又看了看他的轮椅,没吭声。
王澈又说:“可能老人家不认识,王镇有两个儿子,大概四十来岁年纪,一个长得和我相像,叫王辰,一个丑点叫王玄,他们是一家的。”
老头慢慢起身脱了鞋子,朝着王澈走来,王澈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还想再问,一回头林一已经跑了。
世家子弟还是没见过世面,没见过部落里的大娘脱鞋子走过来,准备打娃的那个气势。林一认人是认气息的,而且这老头只是黑了一些瘦了一些,五官和王澈可是非常非常像的啊!
老头王镇举起草鞋打在王澈头上,怒喝道:“好哇你,孙子不认爷爷了!”
骂得很凶,打得很轻,老头还是很心酸的,我王氏最出彩的子弟,年年从雪域那地方给他们送钱粮,你不是应该过得很风光吗?咋就成了瘸腿儿?
第 95 章 我王家子弟个个俊得出挑。...
第95章第95章
【我王家子弟个个俊得出挑。】
贵族姓氏源远流长,王这个氏有多种不同的姓,姜姓王氏,姬姓王氏等,要有王这个氏,首先祖上得有一位王室,瑕丘王氏的始祖便是春秋时期鲁国的王子,最出名的先祖名为王叔齐,为孔圣之门下七十二贤之一。
齐鲁多美男子,王叔齐在孔门之中也以姿容辩才出名,在齐鲁之地,若有哪家公子出行,相貌美过常人的,多半便是王氏子。
不止年轻公子英俊出众,世族的中老一辈也没有难看的,在王澈印象里,祖父王镇年近七十,但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是个清瘦老者,而这草帽老头脸上皱纹遍布,黝黑粗糙,和田间地里忙活的老农没什么区别,他又哪里仔细看过农人的面目。
挨打不冤,被草鞋打了几下脑袋后,王澈摸了摸脸,微微动了动嘴唇,“祖父,你的模样……
王镇摆了摆手,看上去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呼喝一声,“地里的,家里的,澈儿回来了,去杀几只鸡,炖几只羊,大家都来聚聚!家里留人看娃!
嗓门很大,王澈实在不是很习惯,但是很快地里冲出来一个中年男子,是王澈的亲爹王辰,到底年轻许多,没怎么黑,只是看起来疲态些。看到王澈坐着轮椅的样子,王辰脚步停下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澈儿?你怎么弄的?咋瘸的这腿?
林一蹲在地里头假装自己是过路鸟,要不是人形,还能啄几只蝗虫吃吃。
但王澈硬生生就装下来了,他的两个堂兄弟跑得快,过来给他推轮椅,田垄天天有人走,比一般的地还要平整些,林一就悄没声地又跟上去了。
王家就像最普通的农家一样,家家户户都住那种稻草泥巴抹的屋子,只有王镇体面些,住的是个三间开阔的带院大屋,屋里坐不下了就挤到院子里,王澈始终没说腿的事儿,说起了自己在雪域的生活。
年年送回来的钱粮牛羊都没白费,有的用来打点了,上头就算有杨裳发话,但层层都是人脉关系网,想叫奴籍的丫头脱籍嫁人仍然要打点些的,也有一部分是逢年过节族里置办些年货,过冬衣裳,请医吃药这些。王澈送回来的东西实在是很管用的,一个流放的大家族路上便**些体弱的,一般到了地头还会死些人,但因为王清云和王澈,王家扎根下来的过程中几乎没有什么人口损耗。
王澈脸上就露出一个笑,笑得很好看的,眼中略有欣慰,好像那些钱是他辛苦弄来的一样。
一族之亲,话是真不少,王澈记得以前叔母是个清贵忧愁的妇人,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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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的就是迎风流泪,写写诗词,伤春悲秋,这会儿正撸着袖子在院子里杀鸡。他三叔是个风流顽主,最爱歌舞姬,现在捧着一把瓜子在门槛上磕,见他看过来,露出个很踏实的笑容。
王澈揉了揉额头,“看起来,你们过得还挺舒心。”
王镇坐在村屋上首,嗓门还是很大,“每天睁眼干活,日落归家,这日子也算踏实了,没以前想得那么多,也不费脑子了,还成吧。”
他爹王辰还是有几分大世族二爷的体面,喝了口大白水,压低声音道:“杨无衣还算是个信人,族中年轻小辈都有着落,丫头嫁出去就入雁门的籍,长成的几乎都嫁干净了。至于你族兄弟这些,有去做幕僚的,也有转了小吏的,放心吧,哪里就饿**咱们家。”
只能说魏帝头一遭对大世族下手,没什么经验,王家举族流放,那和举族搬迁的区别也就是没啥钱。死的是族长那一支,王镇的大儿,在当时魏帝眼里大概就是砍掉了世家最出色的主干,可一个真正的大世族,根苗健壮,岂总会绝处逢生的。
王澈压根没担心过,只是点了点头,王镇也喝了口大白水,“澈儿,你……你在那边还好吗?腿的事你不想说就不问了,苏赫部落最近是咋回事,你也上战场了吗?”
林一不是忍不住笑,主要是她想到一些高兴的事。
王镇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见到澈儿太高兴了,把客人都忘记了,这位是……”
“祖父,别端着了,这是林女君,苏赫部的可敦,我们这趟来是为了出使洛都。”王澈一句话说完,咳嗽一声,不怎么客气地说:“瀚堂哥、澜堂哥,泱弟、泽弟、还有鸿儿,他们现在谋什么事?没做上郡守就跟我家主君走。”
王镇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眼,脸色严肃了起来,看了眼林一,迟疑道:“族中优秀子弟你都要带走?而且是去雪域,这不可。澈儿啊,魏君虽然负我,我为人臣,不可负他啊。”
林一没想到王澈这趟来还有帮她挖墙脚的打算,有些矜持地咽了咽口水,正要开口劝说老人家,就听王澈惫懒的声音响起来。
“祖父,阿父,叔父,别待价而沽,别哄抬人价,自家人别玩心眼子,何况你们现在的心眼就别跟我玩了吧。不提大伯一家,流放途中,祖母过世,族中多少女眷受辱,大堂哥被活活打死,两个还没有取名字的婴童……这还谈什么君臣情分,何况一头猪坐上君王之位,也要对猪忠吗?”
王镇叹气,摇摇头,“澈儿你啊,偏激!现在雁门的日子挺好的,族中也都过得不错,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话音才落,外面有大嗓门响起:“老祖宗,李家的人又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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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水井!”
“艹!”王镇丢下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呼喝着儿郎们抄起家伙,也不管王澈了,马上出门去找李家村的人争水,王家的青壮不少,正**着,一出门就是浩浩荡荡的队伍。
王澈真觉得这个家已经没什么他熟悉的东西了,一回头发现林一也不见了。
林一跟着去争水了。
村里械斗这种事本身就是看壮劳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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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她这么一个壮鸟力,很快就在一片怒骂和推搡中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李家人被推到田边,王家大获全胜,骂骂咧咧又兴高采烈地往回走。
这一役中,王镇对林一非常欣赏,再回来的时候,林一的小板凳已经被挪到了王澈前面,老人家很和蔼可亲,叹息地道:“可敦看来颇懂兵事,老夫也听闻过辽东之战,只是家国在前,容不得不谨慎哪。可敦殿下,您也知道,萧君大肆打压世族,迟早会出事的,但若那时雪域趁机南下,造成生灵涂炭,那黎命苍生又何辜,所以我实在不愿让族中后辈去您那里做事。”
林一拧起眉头,“苏赫部不是克烈部,老人家,我确实想扩大一些地盘,因为雪域太穷了,也太冷了,往南边走一走日子就会好过很多。可我不会搞**,搞抢掠的。”
“现在辽东那边我让姜命、也就是和王澈一样的世家子在任郡守,我们在辽东大面积种植耐旱作物,而且不收粮税,地里种出来多少东西都归庄稼人,辽东人现在过得很好。以后我占下其他地方也准备这样弄,我是真的很缺人手帮忙,老人家你不要把我当成那些劫掠者,我是…人类的好朋友?”
最后这话有一点点不确定,这话好像是这样说的吧,记不清在哪本毒鸟食里看过的了。
王镇的眼珠子一点都不像老年人的昏黄,反而黑白分明很是精明,他马上提取出了林一话里的重点:和王澈一样,世家子,在任郡守,以后占其他地方,很缺人手帮忙,不是劫掠者。
老头狠狠瞪了一眼王澈,你不是已经去了好几年了吗,咋个你就没当上郡守?要知道一个一品大世家,最多最多也就是控制一到两个郡罢了,王家所在之地瑕丘乃是郡治县名,隶属兖州山阳郡,上任族长在入朝辅佐废太子前便是山阳郡守。
王镇的态度很快就转变了,很诚恳地道:“是老头子误会可敦了,我王氏子弟一贯聪明上进,如今落难到这个地步,若可敦愿意提携,实在是王氏之幸,不光是青年才俊,族中有不少族人都曾为官,还有一些这几年长成的儿郎,澈儿还不大识得,他们全都愿为您驱策!”
当然,有老祖宗发话,有不愿意的就给他一草鞋。
王辰也机灵,很快出门到院子里喊了几嗓子,有住得远的在别村聚居的,也都派族里脚程快的年轻人去挨家挨户叫人。
一顿饭的时间,林一都快被这个王兄那个王弟弄得美色免疫了,而且基层生活锻炼人才啊,这些王家族人和子弟没几个虚的,那叫一个又精神又漂亮,还一个个长袖善舞,说话又好听,王澈对此善意评价道:“骚得像鸭子窝。”
要不是看他瘸腿,王镇要拿烟袋锅敲他脑袋了,怎么说话的?女君男臣,臣子又不难看的话,讨好一二有什么骚的?你就放个男皇帝坐那儿,满朝文武都是美姑娘,他再是万世明君也得瞅几眼吧?
老头儿还挺得意的,也就是我王家子弟个个俊得出挑,你放别家上哪掏出这么多美男子来。
第 96 章 她以为的高端高精科技的营养液。...
第96章第96章
【她以为的高端高精科技的营养液。】
至于跟王澈走,搬到苏赫部去,老头琢磨琢磨还是算了。
第一在雁门郡的日子确实还行,王家现在的地是烧林开荒开出来的,和原先的李家村算是并在了一块儿,李家往上再倒一倒是雁门郡里的中等世族,争不过有杨裳庇佑的王氏族人。还有去别村聚居的也基本过得都不错,对于世族来说安稳是最重要的。
第二就是雁门虽然是边郡,但有山有水的,杨裳给免了地税,也就是说别人家交的是三三税,王家只需要交给朝廷的三税,世族那份不用交,这就很宽裕了。去雪域那种地方,水土不服是真的会再死一批人的。
当然对着林一就是另一种说法了,王镇感叹地道:“塞外风光,老夫也想看看啊,可这年纪在这儿了,家里的地啊屋子啊,都是族人一点点搭起来的,也舍不得走喽!只盼着有生之年能安安稳稳的看着子孙落地生根,也算王家没亡在我这一辈儿上。”
林一很感动,然后数了数数目,带走一二三四五六一共二十七个王氏族人,其中有两对夫妻一起的,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前程。临行前,王镇让家里拿了些年前的腊肉香肠和几篮子鸡蛋,前者林一吃得很香,后者她壮了壮胆子开了一个喝生蛋,感觉滋味还可以。
还是王澈会开导人,“大鱼吃小鱼,鸟也会吃鸟蛋,何况这都是母鸡蛋,我祖父院子里没公鸡。”
这就涉及家禽知识了,母鸡在没有公鸡来配的情况下也会产蛋,这种无精蛋本身孵不出小鸡,僧侣有时候会吃这种蛋,都不算杀生,也不是沾荤。
然后林一就一个蛋接着一个蛋地喝。
王澈的三个父,祖父亲父叔父一直送他送到村外好几里地,还是有些舍不得,王澈的亲爹王辰抹了抹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对推轮椅的侄儿交代,“澜儿,你是兄长,一定要好好照顾澈儿,他不易啊!都是王家带累了他,他、他本该逃过一劫的。”
王澈的脸一黑。
王澜是个眉目俊秀的青年人,不到三十岁年纪,气质很稳重,扶着轮椅认认真真点头。
林一忽然看见王澈伸头看了看周边,也警觉起来,距离王家人稍微远了几步,然后就听王澈轻声开口道:“在离开之前,我还有话想说……”
三个父都朝他看去,王镇也很警觉,下意识想靠近一些,但被挤挤挨挨的族中小辈们给挡了挡,然后王澈就笑得很灿烂地说:“这椅子是我做的机关椅,事实上我的腿没坏,木得事!”
说完他就从轮椅上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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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几步远,而且越跑越远,顿时还在抹眼泪的王氏族人都愣住了,别人愣住王镇老头可没愣,立刻喝道:“臭小子装瘸子,抓住他!
王澈的二堂哥王澜看着族人们呼啦啦跟随老爷子的脚步去抓王澈了,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去给王澈把空轮椅往前推,一边推一边又忍不住笑,聪明人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澈弟还当是从前族里老中青三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时候呢!
果不其然,明明王澈先跑了五十米,还是被后来居上,大伙揪住他按在地上,让他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草鞋。
再次上路的时候,王澈幽怨地看向林一,林一假装没看见他,开什么玩笑,我难道能抱起你就跑吗?那么多人追着打,这热闹、不是,这阵仗很大的,鸟心里也慌啊。
不过虽然王澈挨了打,但鸟大王的收获很大,王家这种大世族,族人就没有不认字的。王家还有族学,小孩子从三岁就入学,五岁能认识好多字了,通常长到**岁就在学一些家族藏书的内容,然后课余还学一些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各种培养,这还只是最普通的族人,像王澈这种天才学的就更多了,林一觉得把王家人放到百鸟帝国,那都可以去当一当教授学者了。
额,就是她在前面打仗,人家在后面操作军事AI的那种高端人才。
林一连夜给这些王氏族人办了商旅文书,又找了一批汪古商队把他们往苏赫部送,也不怕丢人,汪古部的商队是最讲信誉的,何况现在雪域全面禁奴,风气比以前好了不少。
至于把这些王家人带到洛都去,林一压根没去想,带个王澈就已经显得有些嚣张了,带一批王家人过去,那魏帝老头再是智商低,他也不会愿意交易了啊!
辞别杨裳,再次上路时林一就在喝鸡蛋,当然不是王家老爷子送的那几篮子,那个林一回去的路上就喝光了,而是后来又买的。为此苏赫忽律直接腾出了一辆马车放了好多筐蛋,林一喝蛋,然后偶尔骑兵们加加餐。
王澈吃不惯生的,看林一有事没事喝几个鸡蛋,观察了几天,有一天忽然询问道:“你从前……更习惯于喝稀粥之类的?
林一有些疑惑地偏了偏鸟头。
“也可能是奶水汤水药羹这些,不重要。
林一觉得王澈身上是有些多智近妖存在的,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我们一、一族吧,不怎么吃东西,主要是靠营养液维持生存和消耗,我不知道营养液的成分,但是每次补充之后就能消耗好些天呢。
王澈又询问什么是营养液,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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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质感和颜色之类,还询问了口感如何。
补充营养液时主要是泡和插管灌,林一当然知道营养液的口感,说完又笑道:“怎么,想分析成分,分析不出来的,那是我们族里的……不传之秘。”
说这话的时候没想太多,只是像在给姜命补充自己的食性一样,但王澈躺在板车里琢磨了一天,第二天找厨子弄了一碗热腾腾的羊油递给林一。
林一一手一个鸡蛋正在喝,没回头以为是水呢,喝完一个蛋空出一只手端过来,刚沾嘴唇就看了一眼,迟疑着又看看王澈。
王澈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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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她喝。
一整碗的羊油啊,油腻而腥臊,林一喝了两口,脸色顿时就变了,然后又喝了两口,喝完恨不得把碗给摔了。
该死的百鸟帝国,她以为的高端高精科技的营养液,至少有九成的成分真的是油啊!而且未必有动物油这么高端,营养液还没羊油好喝,可能是柴油(?)之类的。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她有足够的动力往返各地了。
苏赫使团在即将抵达洛都时,正逢盛夏时节,穿皮子的早就开始扒皮了,也有的是绸缎料子,这其实不用脱,但穿的是黑绸缎的料子,顶着大太阳赶路实在是热得不行。
没错,正是苏赫二王子,使团的主使苏赫忽律,他骑在马上空出一只手就开始脱衣服,林一目光灼灼盯着看,他也毫不在意。灵巧的手指在腰间穿梭两下,两层衣裳一勾就脱完,最后只剩下一条裤子。和魏人的纨绔不一样,雪域的人为了骑马方便,裤子都是有裆的,所以可以只穿裤子。
苏赫忽律很白,迎着太阳一照都反光,而且白得很细腻,胸肌不像苏赫铎那样浮夸,腹肌有些单薄,不过整体的体态非常优美。这主要归功于二王子的谋士团总撺掇他出去打猎,打猎需要噤声防止惊跑猎物,这样他们能少听二王子说些大话。
林一还是有些矜持,“多少穿点吧,别晒黑、不是,不要晒伤了,晒黑、晒伤了对身体多不好啊。”
苏赫忽律不大在意地说:“可敦别担心,我们那儿太阳比这里毒得多,往年也没有晒伤过,这魏朝的太阳是有些弱啊,照在身上也就温热。”
对这个林一就不大了解,可能是紫外线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她这样绝望的文盲编都编不出个合理的,只好闷头欣赏美景。
不远处,王澜正在龇牙咧嘴骑马,离王澈的板车还挺近,他是二十七个王氏族人里唯一一个跟着去出使的,除了要照顾弟弟之外,就是他在洛都没什么名气。王澜从前骑马是君子六艺,骑马打猎射箭之类,富贵公子马轻肥,一年到头就春季骑马踏青,其他季节夏热秋困冬冷,像这样以骑马为主要交通工具的日子是一天都没过过。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骑马磨裆的。
王澈躺在板车里,叹道:“你不如猜猜,我颠得要散架了还坐车的缘故。”
王澜道:“可你不是躺着的嘛?”
和这种杠精没什么好聊的,王澈闭上了眼睛,忽然又听王澜声音压低地说:“弟啊,你跟我说说,你和那位林女君的事吧,我知晓分寸的,不会往外说,只是要在人家手底下做事,总要多了解一些。”
王澈露出一个笑,“你想多了解一些,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青年连忙把马凑过去,王澈的声音没高也没低,只是透露着淡淡的死鱼感,“虽然隔着一里地,但她耳朵就是这么好,能听见你刚才连放三个屁。”
王澜满以为弟弟是在开玩笑,这雪域的日子看来过得挺好,人都变幽默了,一天跟他开一个玩笑的。
第 97 章 面朝魏帝三鞠躬即可。...
第97章第97章
【面朝魏帝三鞠躬即可。】
洛都居中而治,北部黄河如带,设孟津渡口为交通枢纽,战时可控制敌军从水路南渡;西部潼关易守难攻,有崤函之固,乃是关中和中原的交通要道;东部虎牢关地处黄河与山地交界,是洛阳连通华北的必经之路,南有山为屏,山势复杂,不宜大军通行,偏合贵人行此小道。
自河东郡南下渡河,抵达崤函古道,经潼关后,过弘农、渑池。沿途为官道,每隔一段路就有驿馆补给,越近洛都,驿馆的饭菜就越香。
就是马走得有些疲倦了,中原不是雪域,到处都是田地,马不让踩田走,经过一些路比较窄的村落时只能小心翼翼,而且是走走停停,少有放纵奔跑的时候。
不过临近洛都就不一样了,正好赶上个稍微凉快的天气,林一准备早点进入洛都,在驿馆里睡个踏实觉,所以天不亮就叫众人起床。洛都土地肥沃,都城附近也有大面积农田,看到这地,苏赫忽律脑壳都疼,他的马也摇了摇头,实在不大想走,却在此时看到一群鲜衣少年策马扬鞭,马踏农田呼啸而过。
二王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拉了拉林一的胳膊,“可敦你看,田也是可以走的。”
林一挠了挠头皮,还是拉着众人慢慢走在小路上,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苏赫忽律看去,见到地里居然也有人,是一些光着身子在劳作的庄稼人,男女都有,有的在抹泪,有的小声斥骂,有上年纪的一声不吭去扶被马踏扁的稻苗。
王澈今日也骑马,路上也就算了,今天入城还坐着驴拉的板车,那成了个什么样子?不仅这样,他还把最好的衣裳穿在身上了,是一套红衣夏裳,越发衬托出他神仙姿容。
一边勒马慢行,他一边解释说道:“夏季在农田里劳作,多是趁夜趁早,穿衣裳干重活会磨破有损,或者一家一户仅有一身能见人的衣裳,不舍得在干活时穿用。”
他语气是很平静的,苏赫忽律听了却理解地点点头,“我们放牧的,夏天也不爱穿皮子,很多人家只有皮子穿,好在我们那儿夏短。”
林一也看见有人穿着草编的席子一样的衣裳,人要遮羞是天性,不舍得,不爱穿,天热,都只是无奈而已。
一直到过了这处村庄,前面马踏青苗的鲜衣少年们正在一处河岸边嬉笑玩水,有的是侍从去打了水来洗脸,应该是一群趁夜出来打猎,早晨归家的富贵公子。方才离得远,他们把苏赫使团这几百骑兵当成洛都周边巡防的将士了,一点都不在意,这会儿靠近了才发现是一群异族异貌的骑兵,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纷纷好奇地张望过来。
苏赫忽律也坐直身子看向那边,神情冷峻而严肃,片刻后,说道:“水被他们弄浑了,我们不去打水了吧?
说实话,刚才林一险些以为苏赫忽律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王澈却很满意,“二殿下,等会儿进城,就保持刚才的表情就行,还有,带上这个。
他从马后拿出一串狼牙项链,想了想又掏出一大簇狼尾巴,项链给苏赫忽律套在脖子上,狼尾巴**挂在腰间皮裤上,又用一条彩宝额饰给他勒在脑门上。
苏赫忽律很费解,林一的眼睛却亮了亮,被这样一打扮,苏赫忽律多了几分野性姿态,维持着冷峻表情时更显出狠劲来,看起来就是个来自异族的王子模样。
虽然他好像确实是王子,但平时压根没有这种姿态的。
王澈打量片刻,又说道:“眉压低一些,眉心微微皱着,眼睛眯一点,嘴抿着,对对,这个表情比刚才好。
苏赫忽律自己看不到,但这个表情已经模仿出了苏赫阿那几分神韵。
王澈这下完全满意了,他对林一解释道:“雪域遥远,洛都这边打探不到多少苏赫部落的消息,我们此行为了更好地达成目的,要营造出一种内部争斗的假象,比如野心勃勃出身高贵的二王子,有精通儒学,向往中原的同胞幼弟三王子作为辅助,两人密谋夺取军功赫赫的大王子继承人身份,为此可以达成一些损害雪域利益的交易。
林一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这种假象也能营造出来的吗?
苏赫忽律则是茫然,王先生这话……除了最后一句,其他的他感觉全对啊,啊不对,乌苏还能辅助上他,两人一起对抗苏赫铎?
过午时分,洛都入城的大道上,来了一群形貌异常的外族使团,洛都来来往往的百姓和商旅都好奇地张望过去。
为首的异族青年额佩彩宝,显露高贵的身份,却赤着上身,一股野性而冰冷的气势扑面而来,三百骑兵紧随其后,一行人策马而行,惹得无数视线追随。
主要是那异族的头领长得太好看了!眉如月眼如星,又慷慨大方显露胸怀,时人虽然追捧世族美公子,可坐在车驾里的公子哪个会大大方方给你看美好的肉~体啊!
有等着入城的贵族车驾里,纤纤玉手矜持掀开帘缝,看了一眼,又接着一眼,然后车驾就跟着骑兵后头走了,车里的贵主子不停地探出头来,催促道:“快点,再快点,都看不见人家了!
为了凸显出二王子的美色资本,王澈戴了个大兜帽,王澜其实觉得自己不用戴,但还是被扣了帽子。
洛都的百姓爱看热闹,都城有房有屋,这日子过得富庶,可不就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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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看热闹了嘛。这会儿使团入城都住上馆驿了,街头巷尾还是处处都在聊刚才入城的事。
王澈挑了几个混血混得比较像魏人面容的骑兵出去放些消息。
“听说了吗,中午入城的异族骑兵头领是苏赫王部的二王子,啥?苏赫部是啥?嗨呀!雪域现在只有一个王了,就是苏赫大王!”
“二王子的母家就是克烈部,每年跟咱们大魏打的那个蛮族,现在苏赫部是一个大王子,两个克烈母家的二三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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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子可是军功赫赫,擅长领兵,二王子的日子难喽。”
“和亲?啊呸呸呸,玉华公主和亲的是克烈二王子,跟苏赫没关系,啥啊?什么都是雪域人一样的,克烈和苏赫不一样的!”
“总之那个很漂亮的二王子……啥啊这是,我都被你们带歪了,总之就是二王子想当大王,得靠魏、得靠我们大魏了。”
“啊,二王子不是过来卖、嗨呀!是寻求交易,寻求帮助!”
……
散布消息的第一天,骑兵们都气哭了,洛都人对雪域是真没什么了解,仅有的一点了解就是克烈部了,每年来劫掠的蛮族,占了他们辽东的那个。为了解释清楚苏赫部的事,两片嘴皮子都要磨薄了,换个地方一说,还是对上群脸懵逼,还有很多人咽着口水很想资助美貌的落难王子殿下。
不过放出去的消息自然有人打听,并且很快落入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使团众人在馆驿里睡了一下午,醒来有官员来录事,其实早有消息通传,名义上是送玉华公主归国,使团睡觉之前就把车驾移交了,这会儿公主都在皇后怀里哭好几轮了。馆驿这边的官员主要负责一个文档记录,有快笔小吏从旁记录全程对谈。
见皇帝是要走流程的,馆驿这里上报九卿之一的大鸿胪,大鸿胪上奏魏帝,由魏帝决定什么时候接见,大鸿胪得到明确旨意之后安排教导面君礼仪,再沟通光禄勋和少府,几方定下接见场地和具体宴席规模,场地卫从等。总之流程很长,通常最快也要等五六天左右,有的附属小国最长甚至等了一年多。
魏朝的大鸿胪是魏帝的小舅子,皇后的幼弟担任,平时也不管事,这回同样没怎么管,把事情交上去后得到魏帝回复,五天后接见苏赫使团,然后就派了人去教导苏赫使团面君礼仪,自己是连面都没露。
礼仪这个环节其实也是看人下菜碟,对附属小国,下国之使**我上国之君,当随我国俗,也就是给魏帝老头咣咣咣磕响头;对民风比较野蛮的小国,意思意思也可以,万一人家觉得受辱了,接见席上往老头头上砸瓷盘呢?对苏赫王部嘛,您自家对大汗行什么礼仪,对我国君就行什么礼仪。
苏赫忽律一听就摇头,苏赫部落的礼仪是左手握拳抵住心口,微微弯腰行礼,这是在表示“我对您绝对忠诚”,这是可以向外人行的礼吗?
他其实宁愿磕大头,因为苏赫部和其他部落不一样,不养奴隶自然不会有奴隶磕头,习俗反而是“生人只跪亡者”,这样给老头磕几个也没关系的。
最后协商了一下,用前几天被接待过的小国礼仪,面朝魏帝三鞠躬即可。
苏赫忽律挺满意的,林一也觉得鞠躬比较文明,一群人里只有王澈脸色诡异,他通晓各国礼仪,并且从前很喜欢见各地来的商人流民了解很多冷门的知识点。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海岛小国的面君礼仪压根不是三鞠躬,也是受到魏朝文化影响,是要磕头的。
这小国的三鞠躬明明是给**上坟时的礼仪啊。
第 98 章 全程都没有说过骗粮两个字...
第98章第98章
【全程都没有说过骗粮两个字】
五日后清晨起身,提前一日沐浴擦身,天明再检验搜身确认没有携带兵刃,由鸿胪属官引路至天街北段,过天津桥,经端门、应天门进入洛宫之中。
天街是横贯洛都的直行大道,贵人行之,要是一直沿着天街走,还能走到洛宫深处,再从北门出玄武门,尽头至邙山。邙山也就是“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的那个北邙,邙山之上多是皇家墓葬群,据说魏人下葬会埋葬好多好多贵重物品。
林一远远地望着北邙的方向,跟王澈小声嘀咕询问:“墓葬一般埋什么东西?黄金白银?有没有大规模的盔甲兵器什么的,以山为陵,肯定是为了藏宝藏吧?
她还算有心眼,用的是雪域语,可人家鸿胪属官就不懂雪域语了吗?
王澈倒也不放在心上,轻声解释道:“帝王随葬物贵重,外围是陪葬坑,生前的姬妾妃嫔,用惯的宫人侍从,喜爱的狗马车具之类,这些陪葬坑里会有亡者生前爱物,大多也很贵重。墓道内会有镇墓兽,耳室存放玉器礼器竹简藏书,主墓室里棺椁居中,周围陪葬帝王生前用具,棺椁内随葬少部分极其珍贵的爱物,下葬时口含珠玉,手握礼器,七窍存玉,以防魂飞,也象征着……地下仍享富贵。
鸿胪属官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他官位不算低了,但除了负责修陵墓的官员,谁会对帝陵里的事这样了若指掌?王澈甚至还有再详细往下说的意思,但洛宫已经到了。
魏帝萧宏今日在紫微宫乾元殿接见苏赫使团,乾元殿是近年新修的宫殿,翠瓦青墙,地面是磨得光可鉴人的白石,宫殿内雕梁画栋,宫人穿行其中,穿的都是软底的鞋子,怕磨损了地面。
苏赫忽律在引路宫人后面,作为使团的主使者第一个进入大殿,他的鹿皮靴踩在地面上,吧嗒吧嗒地响。这声音在安静的大殿里显得很突兀,但很快他就不突兀了,林一也踏步进来,脚步声比他还响,然后是使团里的其他人,乌珠骨碌还好奇地跺跺脚,这地面踩起来有回声。
萧宏坐在高高的座椅上,他的位置就很高,要靠近他还要爬阶梯,那阶梯就比白石地面更奢华,像是白玉质地,因为离得远,虽然宫殿结构利于主位发声,但萧宏懒得喊那么大声,全程都是一个大嗓门的宫人来来**,凑过耳朵听帝王说话,然后小跑下台阶高声传达。
苏赫忽律直接往阶梯那边走,在阶梯前停下,先三鞠躬,然后开口说:“陛下,这个位置你能看清我吗?离得太远了我们说话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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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宏还挺能理解这些蛮人的失礼倒不生气淡淡地说:“那就在玉阶下给苏赫王子赐座吧。”
苏赫忽律不嫌这位置低下坐了下来他昨天背了很多王澈教他的应答连什么回答该配合什么表情都练习过很多次脸上露出一些自信的笑容。
萧宏说道:“今年贵部可是做了不少事情年头刚下辽东入夏前吞并克烈、塔塔尔两部苏赫汗如今也算得新一代大单于了。”
他语气微有感慨苏赫忽律眼珠子微动
萧宏按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立马就是一紧想到他那未曾谋面的“好女儿”。
苏赫忽律一口气背诵道:“那位可敦、自称是姓林的但是我的舅舅告诉我她也许并不是姓林而是庞说大魏的皇帝也许能告知我答案不过在路上我已经弄清楚了一些事情您是否也已经清楚了呢?”
老头清楚个鸡毛!
但是帝王城府转了一圈马上又想起恰在将萧玲珑远嫁之前除了庞家而且这次远比对王氏狠举族成丁的男子均杀死老弱妇孺流放至边关甚至还私底下让人在路上磋磨磋磨。后来再没听闻庞家事边郡太守也报告没有接收到人犯他也就把这事撂开手满以为斩草除根。
萧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个世出能人的庞家难道连女眷也精心培养过吗?他丝毫不怀疑庞家女能打仗这事毕竟庞家这个大世族族中尽是出一些厉害人物。魏朝的文武其实分得不那么清庞氏子弟沾过军权也揽过朝政他也想只处理优秀的一部分可没法子啊他看哪个庞家子弟都觉得此子大才不可不除。
懂了下次搞世族女眷不可饶。
面上很快收敛情绪萧宏没再深谈这个话题而是说道:“听闻苏赫大王子骁勇先登也是他俘虏了克烈汗二王子已是风采不凡真不知大王子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话是夸但内里意思已经很明白苏赫忽律脸上露出阴沉之色完全没有演的成分甚至脱离王澈给的稿子自行发挥恨声道:“他年长于我早早在军中经营虽然母家低微可总有些人是支持他的……”
萧宏都没想到这二王子这般上道他其实觉得话太直白就失去了一些玩权术的美感了正待说些什么就听苏赫忽律仍然十分直白地道:“陛下我不说暗话我是克烈部的公主所出之子如今阿父尚在已经受到许多排挤。倘若阿父去后大哥即位我就没有一点活路了所以这个汗位我必争。陛下若能助我夺位苏赫忽律承诺送还辽东和沿边一带我苏赫部仍然居于雪域中部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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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
老头的眉毛挑了一下,“口头上的承诺罢了。”
苏赫忽律起身,再次三鞠躬,正色说道:“合作是长期的,陛下,我现在在部落里的地位不高,但是今年雪域天气异常,如果我能弄到一大笔粮食回去,我就能多一些人支持,苏赫部落本就在和大魏交易粮食盐铁马匹,阿父的信誉陛下您是知道的,三十年来从未失信于人!我愿意拿出部落明年所有新生的马匹,和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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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苏赫部产出的盐铁,来换取陛下国库中的陈粮,我是使团的主使者,我签订的盟约就代表阿父的意愿,这是苏赫忽律的诚意。”
对粮食这种事,萧宏压根不在意的,农耕王朝每年都往上收取大量粮食,这些粮食又会换成官员的禄米,三公九卿的俸禄不是多少金多少银,而是八百石、一千石、两千石这些,这是粮食的计算单位,但是官员吃得了千八百石粮食吗?这些禄米又会向下铺开,喂到部曲青壮佃农的嘴巴里,铺到地方上,只是肥了世族的底气。
国库一般没什么陈粮,今年进了出去年的,最多就是三年陈粮而已,吃不坏人,但在魏帝看来这基本上是不能吃的玩意儿,拿去给官员当禄米都显得侮辱人,反而他确实很需要盐铁和战马。
萧宏自觉老谋深算,也没有看出里头的问题,正如苏赫二王子所说,合作是长期的,第一批粮食只是前期投资,对他来说很小的一点东西。就算苏赫忽律吞了这笔粮食,对他来说损失也极小,因为秋后又会有新粮入库,最后双方定下具体数目,还签订了合约,盖上了使团带来的可汗大印。
苏赫忽律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萧宏笑着说道:“朕之爱女玉华新寡,劳二王子一路护持送她回国,这几日也常听她说起王子,如今盟约既定,也该谈谈小儿女之间的事了,听闻雪域并不在意女子贞洁……”
此事王澈亦有交代。
苏赫忽律正色道:“陛下,我若迎娶公主,诞下孩儿,是不能继承汗位的,您也清楚,雪域自三王之乱后,并无魏朝公主所生之子继承部落的事,我要图谋大事就不能有此牵连。当然,若我即位之后,陛下那时下降公主,这规矩也能更改更改,可现在不行。”
这话并没有让萧宏恼怒,反而暗暗觉得这位苏赫二王子虽然话语直白,但不失心机城府,确实有资本竞争雪域王位。
接下来的赐宴环节,仍然是苏赫忽律的主场,林一负责哐哐吃,萧宏朝这个方向看了至少四五眼,也没有认出这蛮人蛮相的女子是他心心念念的“好女儿”,只是嫌她礼仪不佳,显得不大尊重他。
吃饱喝足出了乾元殿,林一伸了伸懒腰,夸赞苏赫忽律,“嘎,忽律,今天你表演得真嘎嘎!”
苏赫忽律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我表演什么了,我觉得王先生给我的剧本完完全全就是梳理出了我的心路历程啊,就是感觉盐铁加战马的数额是不是太大了些,好像有些不大划算,还有送还辽东这些,他感觉给出去的太多了。
林一和苏赫忽律对视片刻,又看向全程没吭声的王澈,鸟瞳瞪圆了。
真正的缺德大师啊,怪不得你全程都没有说过骗粮两个字,只说“达成我们的目的”,你都没告诉他我们是来骗粮食的!怪不得那一会儿发狠,一会儿自信骄傲的,发挥太棒了。合着在小漂亮看来,这不是演戏啊!
第 99 章 七杀贪狼,**霸王。...
第99章第99章
【七杀贪狼,**霸王。】
但只犹豫了一秒,林一也加入了王澈的行列,现在人在洛都,解释了她怕苏赫忽律忍不住心虚,还不如让他自以为是。
魏朝如今还维持着些许上国尊严,但比起二三百年前的真正强盛还是有些区别,那时节小国使团来洛都,是朝贡,是求见,是万国来朝,挤破了脑袋想并入魏朝版图做魏人。而如今觐见的礼仪比那时规范多了,魏帝的威风也比先祖摆得足,可有些东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回到馆驿,三天后还有一场正式定下交易盟约的朝见,这趟是想直接先带一笔粮食回去的,国库粮的调动也是一点。林一现在一到饭点就很期待,一回头却见王澈很难得从轮椅上起身,自己走回了房间,不多时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裳,叫了赵春儿和几个骑兵随同,准备出门的模样。
王澈也有交代去向的,“去见个朋友,挖个朋友,可敦想溜达的话,也可以跟来。”
林一以为是王澈又说什么她听不懂的方言了,啥叫“挖”朋友?
不过大鸟是最喜欢出门溜达的了,她马上就上了马,使团带的东西是真不多,王澈出门也没骑马,坐的是原来玉华公主的车驾,公主回宫了,车驾就空了下来。
王澈的交际圈……挺小的,他小时候在齐鲁老家,后来在洛都学宫上学,其实老家那会儿就已经把能学的全完了还自己拓展了许多功课,洛都学宫就是个世族子弟交游的平台,这两位朋友都、都不是洛都学宫的同学。
开玩笑呢,从前能和他在学宫里交往的同学那都是大世族的优秀子弟,要么在朝为官,要么回家继承一郡之地,谁会跟他走啊。
第一个朋友是个寒门子弟,王澈从前懒,洛都学宫那些死板的抄写作业懒得写,找了个字迹像他的寒门学子长期帮他写功课,偶尔指点指点学问。但其实两人都知道没用,寒门子弟连洛都学宫的门槛都进不来,唯一寄希望的就是王澈得官之后给他一个小吏做,没想到的是学宫还没毕业,王家就遭了大难。
破破烂烂的街巷里,王澈只说了几句话就领回来一个瘦弱青年,看王澈也没什么很重视的感觉,市侩的林一马上明白过来,哦哦,二等人才。
王澈整理了一下发冠,“今天我们去见的朋友,是钦天监司星吏徐百业。”
路上他给林一解释说道:“钦天监的职司为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劝课农桑,司星吏是夜间观察星象的吏员,我随大伯初来洛都,在钓鱼时和徐老相识。”
林一看王澈慎重的样子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压低声音问,“很厉害的人才?能平替姜命吗?
秋后就要抢大片大片地盘了,她现在恨不得把一个姜命掰成两个用,看到人才都饿得眼冒绿光。
王澈摇头,“徐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虽然精研过此道,但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曾与我讲,命理之道所需绝非世俗之才,而要一点灵光,然后转天他便收了一个智力有损的丐女为徒。
啊这,林一用翅尖挠了挠脑门。
白天找司星吏是不用去钦天监找的,肯定在家里补眠嘛,王澈前两天已经派人打听过,这次登门居然还亲手提了礼品盒子,有两条熏肉,两份糕点,一包茶叶一包盐,这上门礼对世族来说怪寒酸,对小吏来说就是挺实惠的馈赠。
徐百业没有妻子没有儿女,是个二十来岁傻笑着的姑娘来接了礼,熏肉挂进灶上,糕点摆上桌,茶叶和盐都收在厨房,动作有些迟钝但不出错。
傻姑娘比划着说,“爷爷,睡觉,爷爷每天、睡觉。
老头却在屋里说:“没睡,胖丫去煮茶,叫客人进来说话。
林一好奇地在王澈后头进去,就看到屋子里干干净净,床上被褥叠放,一个皱巴巴的白胡子老头坐在那儿,笑呵呵地说:“一别六七年,王小友长开了,异人必有异貌,你果然能回到这里来。
王澈行了个并指折身的世族礼仪,想了想,斟酌着说道:“我离开洛都时,徐老赠我谶言一句,''公子北行,见贪狼啸月,便得之所愿'',清仪过雁门而北行,本想栖身雪域克烈部,阴差阳错来到苏赫部落,如今还未得所愿,故此心有疑虑。
说真的,林一这辈子第一次见王澈这样客客气气又尊重礼貌地和人说话,有些稀奇,但她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一点都不信的,也就感觉这老头比雪域大萨满文化程度高点罢了。
徐百业脸上的皱纹很多,几乎看不清表情,不过能分辨得出是个笑模样,声音很沧桑,“时也运也,那时世上还未有天运,老朽给公子的是最好的破局之路,那时写就的谶言,和如今的天象有所不同,当然不能再算数。
当着林一的面,徐百业没说太多,而是给了王澈一个很普通的细麻小袋子,告诉他阅后即焚,等到傻姑娘捧着茶盘进来,他就要送客了。
林一一头雾水又跟着王澈从小屋里出来,路上王澈打开了小袋子,里面是一团竹纸,上面仍然是一句谶言。
大鸟勾着头想去看,但王澈看完就团起来了,紧紧握在手里,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林一受不住这个好奇心,直接扒开他的手掌抢过去,把竹纸展开来看,上面字迹铁画银钩,正面“七杀贪狼,**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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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无天运,人道苍茫。”,反面仍然有字,像是新写就没多久,“幸天降紫微,今日紫微夺纸而观之,不识而怒”,最后的笔画微微上扬,像是写字人的心情很好。
谶言这东西,大篆写的,就是铭刻在青铜器上的那种扭七扭八繁复无比的文字,绝望的文盲大鸟磕磕绊绊认了半天,最后恼羞成怒扔了回去。
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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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道:“迷信!你来雪域就是因为一句北行谶言吗?这是迷信!”
王澈没吭声,他在顺风顺水之时自然不信什么天命,但徐百业是唯一一个在王家风光时劝大伯离开洛都,又在王家落难时给他谶言的人,虽然他一路北行未见什么贪狼啸月,但刚才那句紫微夺纸而观之,真叫他也心里打鼓。
接下来两人都没提今天的事,林一主要是羞恼,她其实也想学学什么大小篆的,但这玩意儿是真的不如隶书简洁清晰,而且使用面也不广。就连世家藏书也是有维护的,不可能几千年下来还是同一批竹简,人家也是更新换代的,最古也是小篆写的了。
不过这种只有很少一批人还懂的文字,好像在军事上有个说法来着,加密情报?
林一马上忘记了不愉快的出行,开始研究起来,加密文字肯定不能用什么大小篆,学起来很费劲,不如用鸟文字吧!
三日后定下交易盟约,当然,名义上是国库粮,但不可能从洛都国库调配,而是就近由边郡调拨,这些收归入库的粮食就叫国库粮,尤其是武威郡,屯田面积极广。
最后还是没定下具体数额,但先期交易二十万石,后续等盐铁马匹到位,再交易翻倍到四十万石左右,如果苏赫忽律在苏赫部地位上升,那么来年后年还可以继续交易,萧宏可喜欢这个败家子了。
自洛都回返的路途上,苏赫忽律还在忧虑,他觉得自己签的交易数额太大了,这不等于苏赫部每年盐铁产出全归魏朝,而加上原有的交易,三年内的新生马匹全部归魏朝所有,虽然马的寿命有二十多年,可青黄不接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这不就等于苏赫部全体给魏朝打工了吗?
没人理他的小小忧虑,林一和王澈都美滋滋的,什么后续交易,他们骗的就是前期的二十万石粮。
一个夏天的时间基本就耗在路途上了,不光天热,骑马还磨裆,很受罪,但是一路上魏朝的馆驿都供应足量饭菜,偶尔自己想吃点好的加点钱,整个使团出门前带了不少黄金,是真不把金子当金子用。林一还听说靠近塔塔尔部那边有金银矿什么的,大家都懒得挖,黑石比这实用多了。
回去得挖一挖了,还有馆驿这玩意儿是好东西啊,回去得沿着各处水脉圈一些补给点了,这样方便商人行路,也能给雪域带来更多的繁荣。
再次从雁门郡过,踏上雪域的草地时,林一策马在前,骑兵在后,再次兴高采烈地唱起了《马蹄曲》:“大风吹呀吹呀吹过白羊帐。阿妈提着鞭子跑呀跑~马蹄踏碎草浪,马蹄踏碎草浪~”
此时月色朗照,草海翻浪,远处有群马奔腾,为首的男人格外高壮,呼兰旗帜飞扬,远远地听见林一沙哑的歌声,呼兰霍兰深吸一口气,口中呼啸,似在应和。
呼啸之声惊破黑夜,野生驴子旗帜迎风。
明月如水,黑帐静谧,苏赫阿那卷起竹简走出议事大帐,明月照耀在身。
雪域的夜仍旧很美。
第 100 章 你居然教他们小篆!...
第100章第100章
【你居然教他们小篆!】
回到雪域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吃羊!
大半夜的黑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值夜的亲卫个个都有一手好厨艺,都不用去叫厨夫起床,很快就料理了两只羊,一只和土豆清炖,一只刷蜂蜜烧烤,篝火边上,林一嘎嘎地说起中原情况。
苏赫阿那很仔细地听着,林一用木棍在地上划拉地图,“你看,洛都的这个位置很好,山河环绕,渡黄河过孟津渡暂时不考虑,我们没有水军。从陆路的话,潼关和虎牢关都是关键,西过潼关可取洛阳,东线破虎牢关也是直取,但是潼关太险,虎牢关兵多,到时候具体还是要看情况定。
阿克今年刚升的亲卫长,何况他还没有厨艺,在一旁旁听,忍不住举手发言,“可敦,这、这是我们要考虑的事吗?我们为啥要打洛都?额,不是要打回六谷部吗?
林一恼羞地说:“六谷部讨论了多少次了,我这不刚从洛都回来,作为军事指挥官,到一个地方琢磨怎么打不是很合理吗?
阿克马上不吭声了,他主要就是奇怪为什么会想到打洛都这种事嘛。
苏赫忽律也迷茫呢,不是才达成了一大笔交易吗?怎么会反手就想着攻打交易对象,不过他通常是遇到想不透的问题就沉默的,这样别人会以为他也懂。
林一为了证明不是单独针对洛都,地图比比划划把这一路途径的郡县山川河流都画出简笔,果然是每一个大城都想过不下四五种攻占方式,然后强调她只是想想而已。
很莫名的,苏赫忽律想起这季节草原上的野狼。
烤羊很快就熟了,林一从羊腿上割肉给众人分,蘸的是她秘制的孜然茱萸粉,茱萸是魏朝那边的东西,商队带来的,卖价不算贵,孜然是她在远东之国买的,这两种香料都要花钱买,所以供应量不多。
林一举起黄灿灿的羊身,撒上秘制香料粉,恶狠狠地咬了下去,满口都是香料油脂和肉质的香气。
次日早晨,大多数的骑兵早上都是来一些牛肉干或者肚包肉,配一碗咸奶茶,乌珠骨碌也不例外,他一个人吃三团肚包肉,灌一大壶奶茶,吃得肚子圆起来,才满足地后仰躺靠下来,等消化一段时间。
刚出门准备刷马,就听见帐子东侧远远传来惊呼声,他没去看,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好奇心的。所以一直到中午,在黑帐那边看到眼圈红红的二王子,才从旁人的小声议论中知道是前克烈拔都大汗快要**,七十三岁,很可能要寿终正寝。
……姑且算是寿终正寝。
到晚上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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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乌珠骨碌结束了一天的练兵,牵着他的马和牛准备出门吃夜草,夜色迷离,一袭红衣身影策马而来,掠过他身侧。
第二天,林一就听说了祝嫣然赶来照顾拔都的消息,说实话她挺震惊,不是过来送老头一程的,是真的照顾他?
因为苏赫忽律的坚持,她也劝住了自家尤物,但是不可能给拔都很好的待遇,所以就指派了个半大小子去伺候,也就端端饭盆之类,拔都要是起得来还能在帐外解决屎尿,但他大多数时间是起不来的啊。
因为夏秋季的事,那半大小子也偷懒,十天半个月想起来才去收拾收拾,也收拾得不大尽心。部落里当然不会有人怪他不上心,大家都是和克烈部打过仗的,虽然当时战损很小吧,但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战马战**,这也要算在拔都头上的。
苏赫忽律回来当夜就去看了看拔都,哭着给他擦了身,换了被褥,然后回去洗了三遍澡。
出于好奇,林一还去看了一下,关押拔都的帐子内外都被清扫了一遍,有些脏污的地方扫不干净,就撒上了草木灰,又遮丑又除臭。帐帘掀开透气,拔都身上换了干净衣物,老头明显被擦洗得很干净,已经是人事不知的模样,但嘴半张着,祝嫣然扶着他喝小米粥。
见到林一伸进来鸟头,祝嫣然朝她露出个笑脸,林一就走进去了,也不管拔都听不听得见,一屁股坐下来,问道:“祝娘子,你、我记得从前见你,你在拔都面前都……啊我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他对你不算好吧,怎么会想来照顾他?”
祝嫣然微微摇头,把碗底的小米粥给拔都喂下去,又给他擦了擦漏在嘴角的粥汤,等他咽下去了,才扶他靠墙半躺着。
“我在拔都大汗之前,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克烈部不算好地方,我的丈夫,有的对我很好,并不是传言的那样,拔都之前的那一个,是杀了对我很好的男人把我抢回部落的。”祝嫣然擦了擦手,将发鬓上垂落的一缕青丝拢起,“无论外面怎么说,我在克烈部的日子很好,除了有时候要陪老头睡觉。”
最后一句话是带着些许玩笑的意思说出来的,拔都也不知道这会儿能不能理解她说话,只是眼珠子动了动。
祝嫣然说道:“我很讨厌和男人睡觉,尤其他已经这么老了,恩仇不相抵,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落井下石毫无意义,给他留一些体面,于我自己也是一件体面。”
林一挠了挠脑门,祝嫣然又轻声道:“假如、假如将来苏赫大汗也到了这样的年纪,您……”
林一瞅了瞅拔都半死不活的老脸,她其实代入不进去,但是回去的路上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一拍脑袋!
都被她给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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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了!我家尤物老了也是老尤物,不可能丑成拔都那个样子的嘛!英俊的老头儿又不是没有,扎哈额真今年都六十八了,虽老但五官轮廓还是显得很英挺,以后我的尤物肯定比他老得更好看。
为此她还专门去看了看扎哈额真。
老人正在开班教学,底下一群放牛娃叽叽喳喳,因为他教学的内容是很正统的魏语课,然后在地上划拉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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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着,非常助眠!
林一盯着扎哈额真看,把老人看得莫名其妙,询问道:“可敦,有事情寻我?”
鸟大王声音沙哑,痛苦地说:“你居然教他们小篆,你居然教他们小篆!”
扎哈额真面露迷茫之色,教小篆怎么了?他小时候就是先学大篆小篆,再学隶书,三种魏文字的啊,这就是雪域的贵族教育,有哪里错误吗?为了避免学大篆耗时耗力又无用,他甚至是先从小篆教起的。
林一受到非常严重的伤害,她一直以为他们雪域人都是文盲,最多会说些两国语言什么的,王澈崔殊那些是人家世族从小教的高材生,没想到文盲只有她一个,只有她只认得隶书吗?
扎哈额真听她痛苦地讲述完,苍老的脸庞上反而露出理解之色,安慰道:“文字是逐渐在简化的,初学大篆之后再学小篆会容易许多,先学小篆再学隶书同理,但要是一开始学习了简单的隶书,再看复杂的文字就比较艰难了。何况现在隶书是通用文字,只是我想给孩子们打打基础,以后看些古籍也方便,不用找人翻译。”
这样林一就好受了一些,但她狠了狠心,还是没说要来学小篆什么的,她没有时间。
夏季就要结束了,秋收之后是她定下的夺取雍西的时间,整个苏赫王部厉兵秣马,军演频繁,只等粮食到账,秋收乱起,就要趁火**。
呼兰霍兰是作为特邀南军过来参与军演的,林一早在之前就发现了,呼兰霍兰的个人武力非常出众,具体到什么地步,她一头人鸟双形态的变异数值怪,和呼兰霍兰在一张桌子上掰手腕,一个不注意可能被翻盘。
当然具体到打仗的事上,不是掰手腕的问题,呼兰霍兰赤手空拳时是博克高手,手里一旦有兵器,那他就是全场之王,长兵武勇,短兵灵活。那么高壮的一个人,赵春儿这样的刺杀好手都比不过他敏捷,这数值不削能玩(?)啊不是,这在战场上就是一台战线推进机啊!
个人武力之外,他带兵也是又阴又猛,穿刺绕背分割是基本操作,最重要的是,一旦他决定攻占什么目标,跟着他的人只要负责割草,这就是个开无双的玩家。
之前的军演林一几乎已经玩腻了,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在的一方基本就已经定了胜局,骑兵们不想着如何翻盘,光想着怎么分队,而部落里实在没有能和她比军事谋略的对手,现在有了呼兰霍兰,才有了真正的南北军对峙之局。
今日军演,呼兰霍兰分到半数兵力,不少人挤破了头都想挤到他身边去,这样拿的人头多啊!也就是军演不动刀兵,不然有这样的主将拼杀在前,亲卫都不用护卫他,也都跟着补刀割草了。
呼兰霍兰手握一团黏糊糊的牛粪草木灰混合物,身上绸衣光彩,专门打理过的一头小辫子佩彩宝发饰,他今天出门前还洗了个热水澡,但是今天北军指挥官是苏赫铎,不是他心心念念想见的人。
他对着乌泱泱的大军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第 101 章 王侯将相,生来奏是这个种嘞?...
第101章第101章
【王侯将相,生来奏是这个种嘞?】
苏赫铎心里其实不怎么虚,他年长于呼兰霍兰,就呼兰部那个情况,他带过万人以上的军队吗?平时有输有赢,那是因为他没上。
他凶狠地对着呼兰霍兰的大军进行了一系列操作!
分兵切割战场→冲入敌阵↑战术后退←绕后突袭↘试图包围↗亲卫死战←→连人带马被掀翻↘仰望天空′-`。
本以为已经结束了,苏赫铎看到呼兰霍兰的脚朝着自己过来了,还以为他要扶起自己,没想到的是,才伸出手准备起身,就被一脚踹了回去。呼兰霍兰冰寒着面容,脚踏在苏赫铎胸口,伸出那只已经在别人身上抹得快干净的手,俯身在苏赫铎脖子上来了一道。
苏赫铎有些呆滞,他都已经输了啊!输完还要斩首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呼兰霍兰压根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和苏赫部人打好关系的意思,无视了那些想要过来和他套近乎的战时亲卫部从,起身大步离开了。
还是呼兰骨过去扶起的苏赫铎,单说呼兰骨可能大多数人都想不起来这是谁,但是要说这是庞半天的六个男人之一,那么大部分人应该都会想起他……了吧。
苏赫铎用湿水的毡布擦干净脖子,一边擦一边抱怨道:“阿骨,你们族长是不是一直这样不近人情,这是军演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打仗,他都不留俘虏的吗?
呼兰骨愣了一下。
苏赫铎也愣了一下,“你们呼兰部落真不留俘虏啊?
“啊这,也没人和我们打仗啊,哪个知道打仗的规矩。
苏赫铎马上很感兴趣地问,“结果呢?怎么打的,输赢怎么样?
呼兰骨迟疑地说:“大王子,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们部落输掉的话,我们会不会不叫呼兰部落,叫克烈部了呢?
苏赫铎一拍脑袋,他被呼兰霍兰打懵了都,毡布擦干净脖子上的混合物,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我这几年常常听人说起呼兰霍兰,可是那都是他打架的名声,他以前没打过仗吧?怎么打起仗也这么凶。
呼兰骨与有荣焉,压低声音说:“天生的,现在苏赫部不让提萨满的事了,不过我们部落以前住过一位大萨满,据说那会儿我们霍兰大哥才出生,附近百里的狼群都围过来,大家都想去打狼,但是大萨满说这不是袭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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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而是……
苏赫铎竖着耳朵听,呼兰骨声音压得更低了,“而是群狼见王!这不克烈部的旗帜是狼头嘛,老族长就不让说,我们呼兰部落的旗帜是野驴,应该是个野驴王,怎么会是狼王呢对吧?
苏赫铎连忙点头,催促着说:“然后呢然后呢?
呼兰骨神神秘秘的,还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不远处呼兰阙利正在抱着妻子骑马,脸立马瘫了下来,再没什么说秘闻的兴趣,很敷衍地回了几句就走了。
尊贵的大王子气得在后面跳脚。
六月末尾,天将近秋,今年魏朝大半国土滴雨未下,全靠农民肩挑手提打水浇地,才让粮米长得还算茁壮,但这样的气候正好到了蝗虫的爆发期。
自西北起,先是小规模蝗灾渐起,接着蝗虫聚拢形成大规模灾害。飞蝗难捕,每每吃空一处就飞往下一处,地里粮食还没长成,许多农人就开始抢收,多少要保住一些收成。
辽东那边,姜命亲自下田,带领农民扑杀蝗虫,人力扑杀,火烧土埋,各种方法都试用过了,但往往这批蝗虫还没扑杀干净,就又聚拢了一批,蝗虫如云,覆盖天地。
蝗灾这种事,每隔几年就要发生一次的,有大有小,文献记载时常有“岁大旱“大涝,其实也有“大蝗的说法。
今年的蝗灾远超姜命之前预计的那样,是非常大规模,绝对要记载入国史的大蝗灾。
与此同时林一策划好了攻入雍西的计划,就匆匆带了大桶羊油出发了,鸭叫、不,凤鸣在苏赫王部上空响起,很快群鸟飞至,簇拥得林一高大如同直升机的身影逐渐飞远了。
这也是她的计划,秋收后人要打仗,秋收前鸟也要打仗!当然,对鸟来说是吃自走餐。
关中平原是蝗灾最新席卷之地,这里良田无数,地里稻麦青青,远不到收获的时节,农人几乎不眠不休地捕蝗,累了困了就睡在地里,有的人家打来草叶覆盖庄稼,有的人家想着落袋为安,哭着收割青粮。
连平时村头村尾玩闹跑跳的孩童都不闹了,小小的一只也跟着家人下田,在地里翻找虫卵,找出来就踩扁或者聚拢成一团烧掉。
几个光屁股小孩正在把找到的蝗虫卵一把一把聚在地上,大一些的孩子举起打火石正准备点火,忽然有一只麻雀飞落,也不怕人,蹦跳到土坑前啄走一粒蝗虫卵。
接着簌簌的鸟群飞落,大一些的鸟基本都不去啄虫卵,而是直接捕食蝗虫!吃得肚子都圆乎起来,就歇一歇,消化了再吃。
关中的农人全都惊呆了,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远远的只见一只巨鸟带领铺天盖地的鸟群冲入蝗云之中,惊得蝗虫四散,鸟群也跟着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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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虫。从前靠人力三五天都打不干净的蝗虫,半个时辰不到就飞得几乎看不见了,鸟群又再度飞走,去追捕下一个蝗云。
上了年纪的老人忙拉着村邻叩拜,“这是、这是神鸟降世,快给神鸟大人烧香上供,去杀头猪,还有鸡鸭鹅……算了算了,多杀猪吧。”
老人眼睛还行,看那头停在田垄上的神鸟大人非常明显的鸡头,有些迟疑,还是决定不杀家禽了。
林一这会儿还没走,她摆摆翅膀,低头用喙梳理战蝗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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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乱的鸟羽,今天吃虫已经吃了三五十斤,吃得很饱了。不过她也明白的,这些上供的东西只会供一会儿,这会儿天还是热,东西不会放到第二天,晚上村人就会分吃掉。
之所以这样有经验,是因为第一次的时候她觉得蛮不好意思,看人家供得那么虔诚,又怕凤鸟故事还没传过来,口吐人言吓到村民,就决定夜里去偷偷吃掉供奉的三牲果礼,然后就在村里祠堂看到了分食供品的村人啦╮(╯_╰)╭。
吃掉供品挺好的,这些人实在太瘦了,养胖一点才健康。
半个秋季的时间,林一都在以鸟治蝗,实际上不是她指挥啊,她只是见到鸟群就驱赶到有蝗虫的地方。这里的鸟脑壳很小的,看到虫子自己就会去吃,然后吃习惯了,鸟们就会下意识跟随林一,知道跟着她有虫吃,等没虫吃了就会散掉。
可鸟力有穷尽,她和鸟就算不眠不休,也最多能治理一些蝗灾严重的地界,将一个能记载入国史的“大蝗”,程度减轻到十年一度中等蝗灾的地步,而这样规模的蝗灾,到了魏朝朝堂之上就不一样了。
司农官原本姓庞,是去年才换的一个魏帝心腹,在各地上报蝗灾之后,马上上奏,称“今岁有蝗,感天子恩德,不食粮谷,自饿而死。”
萧宏不是傻子,反正品出个意思来:今年有蝗虫,蝗灾不算大。那就**就完事了。
他还挺高兴的,事后还教训司农说,“上奏得早了,蝗虫绝食听起来不甚靠谱,郡县上报的飞鸟食之,更可以彰显朕的德行感动上天,派飞鸟食蝗,救朕子民,着太史记时,就用朕这个方案。”
司农虚心听讲,接着就听萧宏道:“遭灾的地方,今年下令减免一些田税,不减朕的,朝里这么人等着禄米,减了不好看,还是叫郡县世族免些地租,酌情减。”
司农一愣,萧宏不高兴道:“怎么?”
这年轻官员心里那一点犹豫就被天子的威严眼神给吓退回去了,但心里却门儿清,郡县之中皇权轻,明明是皇帝的份减免了都不可能减免世族的,这旨意发下去也无非是皇帝面上好看些罢了。
各地捕蝗的同时也开始抢收五谷,原本遭蝗灾严重的地区还指望能减免税赋,却只得到一纸空文,等到世族派人来收税,又爆发了几场小规模的反抗。
七月中旬,陕西天水郡甜谷县小张村里,三十二个饥肠辘辘的佃农打**一名县里世族派来收粮的子弟,举起锄头踏着尸体发出怒吼。
“王侯将相,生来奏是这个种嘞?额不信!”
平淡无奇的一个秋季,公子王孙携美姬秋游,世族贵女相看良人,朝堂诸公等着下发今年的禄米。天水郡守上报县中有佃农作乱,啸聚为匪寇,竹简到了魏帝案头,看到可笑的三十二人这个数目,萧宏打了个哈欠随手放到一边,喝了一口妃嫔送来的冰镇枸杞莲子燕窝汤。
英雄拔剑,苍天应劫。
第 102 章 他主要是起到一个花瓶的作用。...
第102章第102章
【他主要是起到一个花瓶的作用。】
秋收刚过,浩浩荡荡的农民起义在陕西率先爆发,随后遭遇重蝗灾的十几个郡接连响应,郡中世族私兵部曲有的很快将这些乌合之众打散,有的当众处刑,有的勉力抵抗,有的把乱民赶去别处,也有的郡望世族很拉跨,直接被占据了郡城。
作为第一个爆发起义的郡,天水郡守李世被砍下了脑袋,郡中大大小小的世族来不及跑的被屠戮一空,杀红眼的农户挥舞着锄头镰刀乃至木棍房梁,冲入郡城“见绸衣者即打杀”。
起义军首领朱大方与其弟朱二脑袋占了郡守府,因为极度痛恨世族,甚至连美人计都没吃,世族贵胄不分男女老少尽数杀死。周边村县跟着来的佃农流民们也都打定主意做个饱死鬼,每天在世族府邸里胡吃海塞,等着朝廷派大军来把他们剿灭,爷爷就在这儿,人死鸟朝天,就是不跑!
然后半个月过去了,并没有大军过来剿匪,甚至其他地方也都乱了起来。
更甚至,有的郡里流民占不到便宜,没打过世族部曲,都跑来天水郡投靠朱家兄弟了,人数从三五十个渐渐变成动不动几百流民入城求见,朱大方和朱二脑袋也是佃农出身,但兼职给村里杀猪,所以平时在村里颇有威望,可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他们现在手底下都快**十多万人了。
两兄弟一合计,抓了个寒门子弟过来当军师老三,自古以来匪寨的军师都是老二,可朱家兄弟当然是老大老二,这老三也不嫌弃,对着天水郡的地图比比划划。天水郡周边三个郡:金城郡、陇西郡、安定郡,再远还有一个北地郡,值得一提的是,林一这次的目标武威郡就在金城郡的西北方位。
这不是完全无关的,各郡有守军,兵力如何暂时不说,明面上数目不小。之所以流民作乱大部分是被世族私兵打扁的,是因为守军也是苦出身,打世族啊!他不去帮着作乱就已经不错了,但你雪域这边来犯,守军是肯定会重拳出击的。
兵如水势,你这边的兵力被调走了,那空出来的地方,岂不是就和白捡一个样?
总之秋收过半,林一在那边收拾骑兵行囊准备出征前,天水郡起义军也一拍脑袋定策:分兵!朱大方带一路军攻陇西郡,朱二脑袋带一路军打金城郡,老三守家,等那边两面打下来后,就出兵打下安定郡,是的,就是这么猛!
朱二脑袋路上还琢磨呢,打下金城郡后,要是还有余力,就把那地图上画的武威郡也一起打了,他是天水郡人,这辈子都没出过郡,也不知道啥是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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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啥是军事重镇。只看得到这一路上都有无数兄弟加入起义军,他的队伍很快从三万变成了五万……于是还没走到金城郡,就没有粮食吃了,只能让一部分人折返去调天水郡的粮。
那边林一选择从西线沿河过居延海抵达长城终点,辛辛苦苦扒出一条可供战马通行的道路,是的,长城是可以扒的。好多地段的长城修得都不好,尤其和雪域离得近的,我这儿土是沙土,你那儿不也是?沙土垒砌石块而已,之所以说长城难过,主要是城头上有人往你头顶倒煮开的金汁的情况下,扒长城是冒死的活儿。
但这一段长城,没有成规模的守军,听说之前是有的,但是边塞苦寒,克烈部又常年在云中定襄那一带活动,自打叶朔老元帅去世后,这一段的守军就没人来送军饷了,渐渐地连补给都断了。前两年熬不住,年轻些的都跑干净了,剩下些老的残的养活自己都困难,林一带人扒长城的时候,老兵就坐在那儿哭着骂。
扒城墙的主力是呼兰霍兰带领的野生驴子们,林一扒了会儿就吃起蝗虫来,她专门带了几车的蝗虫吃,有盐焗的有油炸的,这玩意儿喜欢吃的一直吃得停不下来,不喜欢吃的看一眼都要吐。
“老人家,别骂了别骂了,口干不干?肚饿不饿?要不要吃点?”林一很大方地递过去一把油炸蝗虫给抹眼泪直着脖子骂人的几个白发老守军。
骂得最凶的那个伸手要给她拍掉,林一立马收手,“咋,不吃别给俺扒拉掉地啊。”
白发老守军怒骂道:“我就是死,也不会吃你们异族的东西!你们最好给爷爷一刀,叫我们老兄弟死个痛快,黄泉路上不找你!”
林一吃了一把蝗虫,也跟着蹲在老守军边上,疑惑地道:“人都要饿**,为什么不吃东西,异族?大家长着一样的手脚,恁看他们也是黑头发黑皮……”
苏赫忽律忽然回过头,秋日阳光下白得像在发光一样的二王子面露狐疑。
林一忽略掉他,指了指扒墙的苏赫骑兵们,“他们黑吧?大家只是生活习惯不一样,俺放羊,恁种地,俺就是想拿回六谷之地,自家种种地,这地明明也是之前魏人从俺那儿抢走的,总不能魏人可以抢,俺们不能夺回去。”
老守军怒道:“异族年年犯边,戮我子民……”
这是克烈部的事,但考虑到现在克烈部已经被完整收编了,林一想了想,问道:“被刀子**,和被饿死冻死,哪个比较惨?”
几个老守军又是一阵怒骂,林一从大量的骂声中提取出少部分回答:刀子**,痛痛快快,冻死饿死,惨绝人寰。
林一又嚼了几个蝗虫,香喷喷的油脂气味逸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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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已经快扒拉平整了,林一拍了拍屁股站起来,几个老头梗着脖子看着她,她挠了挠头皮,“这趟出来没带王澈,俺没法子说服你们,这样吧,恁争取多活几年,到时候你们再瞅瞅。”
为首的老守军一噎,老子还等着你再掰扯几句,然后再骂你一顿的,咋就不说了嘛?
不光不说,林一还匀给他们一些肉干奶酪之类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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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粮,留了几袋子茶叶,她之前就注意到了,这里的守军营地里好像没什么储备的样子,她不留下些物资,这些老头们可能真的活不了几年。
雪域骑兵们重新上马,扬起一路烟尘,老守军见有人要去拆军粮袋子,顿时怒喝道:“干什么?拿去扔掉!我们死也不吃异族给的东西!”
有个瘦老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吃别的,能泡点茶叶子吗?伍长,四十年了,一年一年没调过地方,有点想茶水味了。”
又有人小声地说:“扔了人家也看不见,只当扔肚子里,上头都多久没发粮了,咱们现在守半天还出去放羊半天的,今年咱们开的地都叫蝗虫吃尽了粮,现在也没守住……”
白发苍苍的老伍长顿时流出眼泪来,一脚踢翻林一留下的军粮袋,被拆了一些的封口处马上滚出一些奶酪肉干。
干货其实没什么气味,但常年饥饿的人嗅觉异常灵敏,在场的人都闻见了肉和奶的香气。老伍长看着自己手下这群白发老兄弟,到底是摆了摆手,众人欢呼起来,当晚煮了奶汤泡软肉干吃,林一给的分量很多,而守军只有很少很少,所以一人分一大碗,老伍长则是不吃。
入夜,准备自刎的老伍长被老守军们捆了手脚,喂饱了一顿奶汤,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捆着他灌食。
不是答应了那娘们,说再活几年的嘛!
兵出长城,这事克烈部干过很多次,苏赫部可是头一回,夏季那会儿就扩编了军队,现在整个苏赫部骑兵三万,其中五千健妇军由格桑带领,呼兰霍兰自带呼兰军三千人马,苏赫忽律……他主要是起到一个花瓶的作用。
反正林一看到他就觉得是个小号的苏赫阿那,每天看看心情就很好哇!
这样一来,好像整个军队里作用最大的就是小漂亮了。
今日入夜,临近禄福,这几天一直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赶路,白天能避人耳目,毕竟林一要打的不是禄福郡,是要绕行禄福和甘泉二郡,东南方向行至武威,搞个大事情的。
林一化鸟而飞,准备监察一下周边动向,知己知彼才好确认攻打方案。
然后发现她可能不是这次战事的主角。
夜幕之中,林一盘旋天际,震惊地看着金城郡里火光冲天。朱二脑袋的流民大军不知何时打破的金城郡,到处是流民烧杀抢掠,穿绸衣的不分男女老幼全被拉到菜市**,也有布衣女子哭叫被流民拉走,青壮打烂老人头,金银酒器撒一地,城中内外流血十几里。整个金城郡乱作一团,到处充斥着哭嚎尖啸和疯狂大笑。
朱二脑袋已经彻底懵了,他没有下过什么令,城门一破,流民涌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试图呼喊阻止可没有用,喊得厉害了顿时就有人目露凶光,他嗫嚅着后退几步,瘫坐在一具衣衫不整的女尸旁。
这弄的是撒?他大哥明明说了不打穷苦人,不夺人家女娃,光收拾世族,可看看这些人咧,这奏是疯了啊!
第 103 章 这是何种规格的战旗。...
第103章第103章
【这是何种规格的战旗。】
毫无组织的流民军简直就是灾难。
朱大方那一路军还好,朱大方本身有些草莽英雄气,身边有三十多个一同起事的兄弟,在占下天水郡后都各自带了些兵力,后续又有匪头带人来投。这些匪头带人来投,主要是想混饭吃,人多的列个职,人少的收编了,虽然组织也很杂乱,人心不齐,但明面上都认这个第一个起义的大哥。
至于朱二脑袋,他都叫这个名了,搁在村里,他是个啥地位很难猜吗?放牛都指望不上他的人,一下子带上好几万的流民,要是能管得住,他就不会叫朱二脑袋了啊!可能是叫什么朱澈朱殊的了。
甚至有匪头看他懦弱的样子不顺眼,私底下讨论要不要给他做了,烦人的东西,这不让抢那不让睡,老子白跟着他攻城下寨?匪头里到底还是有精明人,做掉朱二容易,可朱大能答应?虽然觉得朱家兄弟没啥大本事,但人家手底下兄弟多啊!
林一嘎嘎乱叫几声,冲入疯魔的人群中,啄**几个追打幼童的流民,这些人男女都有,打杀幼童不是为了玩乐,而是要把小孩子扔进锅里头。灾年人相食,魏朝这百多年间有过数次大灾,稍微上了年纪的流民都有一到两次这样的经历,但刚占下金城郡,粮库里还存放着去年陈粮,哪里就到**的地步了?
还有趁**污少女的,林一一爪下去打烂半截腰,杀了有一会儿,可没有流民组织人手来打她这个“大怪鸟”,而是四散分逃,她到哪里人群就散开到哪里,最后林一浑身浴血,羽毛上的血色沾染到黑色鸟羽直往下滴血,她蹲在郡守府的屋檐上看着下方,怒气冲冲直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啊↘?”
没人听得懂,但来不及跑的流民和金城郡人都纷纷抱头瑟缩或跪拜哀求,可是真没辙啊!刚才也有莽子冲上去给大怪鸟爪子上砍了好几刀,那爪子和刀子发出金石相击之声,刀子砍卷了,爪子没得事!
林一也反应过来自己被气到直嚷母语了,深吸一口气,跳过指责部分,直接下决定:“这座郡守府,俺鸟大王要了,郡中平民进入郡守府范围内躲避,但凡有越界**者……”
巨鸟拍打翅膀,一阵狂风乱飞,大鸟张开血淋淋的喙,厉声叫道:“俺要他一命换一命。”
朱二脑袋也在底下,别人是跑不掉,他是听说有巨鸟救人(?),自己跑过来的,壮了壮胆子,用浓重的陕西口音说道:“代王!郡守府太小咧!而且他们不撒人,就进来祸害女娃子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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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没能跑掉的匪头都惊呆了,对着一头**如屠鸡的鸟妖,这朱二脑袋是真能说上话啊!他就不怕死的吗?
哪知屋檐上巨鸟还真歪头想了想,然后盘旋了一圈,画了一片围郡守府的大地盘,将周围两三个坊市都包括了进去,又歪头说道:“祸害女娃……宰了是不是刑重了,那定一个标准,还回去咋样啊?
朱二脑袋也是愣,大声地说:“咋个还啊,叫女娃睡回去?这不还是吃亏嘛!
林一摆了摆翅膀,她又不是那种脑子不好的鸟。
给她灵感的是一种叫做伯劳的鸟类,她也混了这部分基因,但是小体型鸟的基因竞争力还是太弱了,在她外表上完全没有显露出来。但这种伯劳鸟可是星际毒鸟食文本里的常客,体型小小,天生残酷,外号穿刺公,有把猎物穿刺在树枝上的习性,通常作为反派出现,有时候还能当当最终boss。
当然她不是要穿刺这些人啊,多残忍,罪不至死的,不过可以还回去……嗯,相信你的第一直觉,没错的。
反正她一通嘎嘎,朱二脑袋是听明白了,也傻了,这鸟代王的想法可真的厉害了哇!
金城郡的事情暂且解决,林一的目标可不是这里,反而金城和安定那边的流民作乱,从战略意义上来说给她提供了一个趁火**的土壤,这可是直接切断了武威东南方向的援军,当然对于流民大军本身来说毫无意义。
林一压根弄不明白,这些流民军闹哄哄分散开来到处打家劫舍的意义何在,抢粮可能是一点,可是你抢完了这片地上的粮,又裹挟走了失粮的农户,人口堆雪球一样堆来堆去,是会形成很恐怖的规模的。到时候冲州过郡,哪里又能养得起这么多流民?人只会如同蝗灾里的蝗虫一样,最终无数人会死在奔波途中,剩一些青壮被收编罢了。
起义、很勇!超勇!但是,要带脑子的!
回到苏赫骑兵驻地,林一还在琢磨流民的事,她很想给这些流民找一个出路,趁着现在人口还只在十多万规模的时候,但是这边她带出来一万八千多骑兵,行军粮已经快不够了,甚至没法子支撑半个月,也就是说半个月内打不下武威,那咱也就是一伙装备精良些的流民罢了。
深吸一口气,暂时不想这些事,专心沉浸在战事上。
武威郡乃是雍西四郡之中的大后方,她是绕行张掖而来,直接切到武威面门前,下一步也是第一步至关重要。
呼兰霍兰和林一坐一起,面前简陋的羊皮地图铺开,苏赫忽律满脸不高兴坐在对面,也许是为了显得不那么孤单,乌珠骨碌也有幸入席,小心地坐在二王子身边。这趟虽然有健妇军参与,但格桑大娘不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在,林一不为教学,主要想快速夺地盘,这局就不是指导棋,而是林一的单刷本。
虽单刷,但指挥意图需要通报下去,林一滔滔不绝,指点地图,说道:“武威郡下辖十县十城,县城距离很近,几乎都在同一条线上,有些像是洛都的天街,居中的就是武威郡治姑臧城,也是军事重镇,常备守军四千余。其余县城围绕姑臧,有两城略远,暂不计入考虑。所以我的方案是,打闪电战,今晚休息半夜,直接打入姑臧城,如若顺利明早再下鸾鸟城,两天之内打下苍松城,有此三城在手不惧张掖郡来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拿下武威全境。”
苏赫忽律沉着地点了点头,但没有发表意见,没有发表意见的主要原因是他没有意见。
呼兰霍兰则是盯着地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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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打姑臧,明天打鸾鸟,两天之内打苍松,三城连线,不惧援军,知道了。”
明明只是把林一的话重复归纳了一遍,但林一就是能从呼兰霍兰乌黑的眸子里看出来,他是真的懂了这套军事方案,忍不住咧了咧嘴巴。
鸟不易!鸟辛辛苦苦带了多少人学习,她的两位大才军师除外,然后除了韩小六之外,也就格桑大娘能懂她一半。
这几日都是白天休息,夜间赶路,人体是有生物钟的,习惯了这样的昼伏夜出,这会儿前半夜大家都还挺精神的,也是林一稍微出了些差错的地方,她不懂人的生物钟啊。
不过没关系,真要睡还是可以睡的,调整一下攻城时间更阴损,下半夜?不!人最困的时候可不是下半夜,而是凌晨。
睡前喝一碗奶汤,饱睡之后便溺干净,布带系上马嘴,骑兵们人均在口中叼一块肉干,防止发出声响,并尽量绕行村落,避免惊动太多人。骑兵就算不全力飞奔,速度也比步兵快得多,来到姑臧城下,正好是凌晨天将亮未亮之时。
呼兰霍兰弯弓对准几个站在城头巡夜的守军就要射下,忽觉不对,仔细看去,那些守军的姿势并不像是在守夜,而像是……集体靠在马面墙上打盹。
林一直接飞上去瞅了瞅,然后朝着众人两翅膀一摊,真睡着了。
她很贴心地用了差不多的力道,一人给来了一下,帮助他们睡得更昏沉,还把示警的鼓槌给扔下头去了,然后挥舞翅膀打起翅语。
很快有人搭梯子上来,众人齐心协力,从里面推开了厚重的城门,骑兵们长驱直入,城中有巡夜的兵丁,看到大军入城的前半截,手里的锣鼓敲打起来,然后就看到骑兵人数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手里的锣鼓渐渐敲不下去了。
不是,我们姑臧城拢共三千个守军,没进城前还能守住,毕竟守城和攻城不是一回事,可这浩浩荡荡快两万骑兵进城了,就是把所有的守军都叫起来,拿头打啊?
这便是不宣而战、闪电战的优势所在了。
到天明时遭遇的抵抗可以忽略不计,大多是些小规模的抵抗,还有零星几个世族的部曲精兵颇有战力,但是骑兵对乡勇啊!额拿着全村最亮的**站在地下,他骑在马上,光是朝我射了一根小箭,额就见到太奶了!
时辰还早,林一留下五千骑兵守城,众人吃了顿朝食再次出发,路上统一便溺,抵达鸾鸟城时消息还没传出去,终于到了林一最喜欢的攻城环节!
鸾鸟城的县官马诚上了城墙,远远看见底下上万的骑兵黑压压一片,人都麻了,马上叫来传令兵:“快!骑上最快的马,从南城门走,走小道,去姑臧城求援!”
传令兵领命而去。
传令兵又回来了。
额……姑臧好像关城门了,城头上大旗都给换了!换了一张不知道画了一堆啥玩意儿的旗帜,传令兵记忆很好的,还拿一块石灰在地上画了起来,简笔的。
一只鸡站在山水环绕的背景下,脚下踩着一只狗(?),嗯,应该画的是这个。
反正中等世族出身的马县官没有认出来这是何种规格的战旗。
第 104 章 去挖坑,挖大些。
第104章第104章
【去挖坑挖大些。】
这战旗来历不同寻常,乃是林一自己设计的一只威风凛凛(简化版)的凤鸟意气风发站在塔塔尔部的圣湖和雪山之间爪踩克烈狼头,翅膀下还夹着一把金斧钺。按理这么重的刺绣飘不动,但绣工们技艺精湛,使用最细的绣线,最好的手法,双面同绣才使得这把大旗猎猎飘飞在战场上。
但就是先进得过分了些。
时下战旗大多以简洁为重,名将直接绣个姓氏上去,不怎么出名的则会在姓氏边上备注自己的武职比如什么河西都尉,定雪将军平雪将军之类,反正雪字辈的杂号将军不少。
魏朝军旗连图腾都不怎么用听说之前有世族弄过什么家徽纹路引得很多世族效仿效仿着效仿着就不设计这玩意儿了。天下世族何其多,每家一个家徽图样认不认得全不说这里头很容易重复啊,有的故意弄得和人家一品大世族缺两笔,有的两家同等世族差不多的设计,怎么区分?
雪域和魏朝就是倒过来的了,他们用的图腾祖上大多是传下来的比如圣湖雪山比如狰狞狼头,啊对也比如野生驴子。没那个实力你就别竖旗有的部落图腾样式是奔马还蛮像呼兰部落的野驴旗的但也就自家里祭天时掏出来吹两天其余时候哪用得着图腾旗。
不过林一的组合式图腾哪怕在雪域也是超纲的尤其是那只夹着斧头的鸟她大概是没拍过照不知道她这种脊背宽阔的鸟比较适合张翅造型翅膀合拢起来又只是平平无奇的站着的话配合那明显的脑袋……真的很像一只黑羽鸡啊。
反正这会儿县官马诚也就根据战马和穿着判断出了底下的是雪域骑兵一顿抓耳挠腮急得浑身冒火。
“去催催刘家主什么时候到?什么?兵临城下了他能跑哪去?啥子?提前跑的?”
“苏家主那边……格老子的!他个猪儿虫也跑了?早上就跑了?”
“老子城里没几个守军啊!这群**的把部曲全都带走了?剩了啥子?剩下妻女在家?老子日他先人的!”
马诚说守军没几个那是谦虚了还是有几个的。鸾鸟城几年前守军定额一千老元帅故去之后上头皇帝爷爷就削了一半军费啥子意思呢?就是说人数就这个数纸面上你这儿就是一千守军但是军饷我给你砍一半其余的朕不管。
于是马诚就把守军也遣了一半剩下三百人至于一千守军为啥子遣散一半还剩三百这你问老子老子去问哪个嘛老子来的时候已经就这个样子咯。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然后就今天,鸾鸟城的守军还剩下一百五十几个人,不是马诚遣散的,而是有一半派出城去收粮税了,按照惯例,这些分散去县里村镇收粮税的,会吃村里大户几天,有运气不错的可能还会带回来个乡下小媳妇儿。
马诚站在城头,迎着飒爽秋风,脸色跟十天没有大便一样。
他其实没有死战的想法,他是川蜀世家的子弟,边郡为官只是他进入洛都的一步阶梯,辛辛苦苦干几年下来了,族里刚来信说最近地方上乱,要活动活动,调他去河东郡过渡过渡。大好前程折在这里如何甘心?可投降雪域人?那他这辈子算有了!不仅家族名声扫地,他自己也前途渺茫,运气再坏些,可能就遗臭万年了。
回过头,看看底下有老有少的百十来个守军,最小的特么的是上个月老仆来找他开后门,叫他挂个名吃点饷的奴生子,十三岁,手里长矛还拿不稳,最老的看着都要不行了,秋老虎把老头晒够呛。
再看一眼,底下数以万计的人马黑压压的,一水的青壮骑兵,人壮马也壮,甚至还具有军事素养。完全不给他们往底下倒滚水的机会,人家非常专业地“远垒土石,以木合械”,即一边挖土堆起一个土斜坡,从远处一直堆到城头,大军即可长驱而入。砍伐树木现造粗陋的攻城器械,主要是投石机,可以在斜坡临近时投石避免干扰。
马诚已经够聪明了,看得出来林一的攻城意图,但还是漏掉了一点,挖土垒坡之外,还有一支人手正在挖掘地道,地道里往外运出的土也一起堆到土坡那边去,这叫双管齐下。
林一看着人手,挖一会儿换一批骑队,保证每个骑队都保有一些体力,毕竟也要防备城中开城门迎战,攻城守城可不是一方围着攻一方关死城门守,迎敌才是主流战法。
很可惜鸾鸟城里甚至没人会打仗,马诚一直拖到夜幕降临,斜坡越来越近城头,回头望了望城中民居,苦笑着开城门投了。
怎么打?这怎么打?但凡那些世族没跑,城里几家世族的部曲加起来也有千把人了,死守待援也能守些时日,可这些精似鬼的东西,早上得到消息就跑了!早上啊!他做县令的都不知道昨晚姑臧被打掉了,城中世族先得消息,然后跑啦!跑啦!为了不走漏消息,家里妻女都扔下来了!
城门一开,马诚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口称女君,林一摇了摇头,捶了捶背,“俺在你门口干一天活儿了,你要投不能早点,一整天光挖地了,还得填回去,也是遭罪。”
马诚头往地面磕,林一给他拎起来了,“没事没事,别撞脑袋,昨天姑臧城的事你大概不晓得,今天俺还要再保证一次。”
“进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城后不往民居跑,进城后不抢女娃男娃,这事现在归二王子管,有犯事的,向他举报。”
至于**什么的,她没吭声,抢世族是肯定要抢的,这年头除了国库就是世族会屯粮,他们要养族人,族人要养部曲,部曲要养家糊口,这就是世族的根基所在,当一个村里的大部分青壮靠给人当部曲吃饱饭时,世族的地位就会固若金汤。
当年今年是不大稳当,魏朝这片土地从来就没有流民话事的时候,从前世族是王侯,相互攻伐叫国战。后来魏朝定鼎,王侯成了世族,偶有**,那不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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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不叫举事,叫落草为寇,起不了大乱子的。最凶最厉害的也就是建几个大匪寨,还得建在世族看不上的穷乡僻壤。
朱大方这个屠夫带着三五万的流民下属,被安定郡守率领世族部曲打得抱头鼠窜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自己一时血性,就做下青史留名的大事。
和朱大方规模相差不大的则是起自西河郡的一伙流民,自北地郡、上郡之地涌来的一大批流民加入进来后,这伙西河流民军人数扩充到六万余。
不比朱大方还找了个军师,这伙西河流民军中号称七大王,七大王原本是一个村的,起事之后就平起平坐,遇事一起商量,比较排斥外来民头,因为人数过多,有民头提议南下打太原,七大王就不乐意了,去那么远打太原?咱们西河隔壁不就是雁门嘛,雁门很富庶的!
七大王压下所有不满的声音,说打雁门就打雁门,根据他们占领西河郡的经验来判断,那隔壁郡有啥不好打的?
魏末帝二十四年,太阳十月历的七月三十三日,西河乱民冲入雁门郡中,还没走到城池,就被城外富庶的村落吸引了注意力,四散去烧杀抢掠。两个先行出发的大王还在村头大屋里呼喝命令几个村姑脱衣裳,忽有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一把金刀同时飞掠过两人脖颈,江骋玉面微霜,马蹄轻缓踏入农家小院,收刀归鞘,冷声道:“传令,**之民,见之则杀,杀!”
有红着眼睛的流民从他马后举起斧头想偷袭,江骋也同时拔出背后陌刀当头一挥,顿时人头飞起三米多高,马蹄过处,一片血泊。
装备精良的步骑兵几乎是在割草,江骋一个人就杀了二十多个,身上盔甲血迹斑斑。他这趟出来带三千骑兵,五千步兵,流民总数六万余,号称十万大军,他压根不放在眼里。这会儿边杀边传令指挥,围三阙一,呈三面攻杀一面留空的阵势,但并不是让流民有个逃跑的方向,而是如同棋局之中的“征子”,边放边追,不时调整阙一的方向,几乎是轻松写意地屠戮着。
流民如同被驱赶去屠宰的羊群,烧杀抢掠的兴奋如潮水褪去,小半个月的癫狂仿佛一下子清醒了,再次回到了地里讨食的卑弱地位,不少人丢掉兵器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哭声连天。
“贵人!小将军!求您饶命,饶命!我们只是被乱民裹挟的庄稼人啊!他们抢走了我们的粮,没法子才跟着他们的!”
“我家就是雁门的啊!您一定是杨将军的子侄,杨家世代……”
“求贵人放我们一马吧,我们不吃军饷也跟着您做事,做杨家部曲……”
能说出话的还算好的,大多数人都只会磕头,把头都要磕进地里去,远处还在追击,但附近的步骑兵都有些迟疑望向江骋,江骋看着跪了一地的流民,嘴角冷冷向下一撇。
“去挖坑,挖大些,埋了这些流民尸体。”
流民们大喜过望,有的被吓软了腿,只能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不敢挖掘农田,纷纷带上家伙,往远处山坳那边走去。
第 105 章 野生驴子部落祖传的手段吗?...
第105章第105章
【野生驴子部落祖传的手段吗?】
自古打仗,最快乐的当然不是刀斩人头,也不排除有人天生喜欢血淋淋,但大多数的兵员也都还是正常人,能叫他们快乐起来的无非是大胜,大胜之后有庆功,而且不再为接下来的战事而烦忧。
可惜林一马不停蹄,次日休息一天,接着向武威郡中其他县城进发,吸取上次在辽东的教训,能抓到的世族暂时先不杀,留着看能不能掏出些啥,而且也没时间浪费。
攻打一郡以上的土地,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已占之地需要留兵镇守,她在姑臧和鸾鸟两城各留一千骑兵,剩余骑兵一万六千人。想了想,分兵两路,她自己带领一路去打苍松城,留六千骑兵给呼兰霍兰,倘若张掖方向来援,他需要阻击,给她拿下武威全境的时间。
呼兰霍兰从大营出来后就很沉默,当然他沉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趟他离开雪域,身边没有族老,而是两个堂弟,一个叫呼兰因达浑,一个叫呼兰阿塞得。挺难记的两个名字,不过如果翻译成魏朝文字的话就比较好记一点,因达浑是“让狗停下”,阿塞得是“狮子”,很常见的雪域名字,如果不是姓野生驴子的话。
野生驴子·让狗停下看到族长堂哥停步,疑惑地看了看身后,压低声音说:“霍兰大哥,可敦让你带六千勇士,你不高兴了?”
他们呼兰部落也就今年富裕些啊,平时哪带过这么多勇士,这还不高兴?野生驴子·狮子也说:“是啊,嘴角都向下了,其实六千勇士足够做很多事情了,魏人软得像小绵羊一样,没准我们能带着这些勇士打出一大片草场!”
高大的呼兰霍兰沉默着推开两人往前走去。
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族老,完全没办法和其他人沟通啊。
两个堂弟被拨开,也是感叹一声: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没办法和霍兰大哥沟通啊。
次日天明,林一带上刚从世族库房里掏出来的粮米,整数一万的雪域骑兵向苍松城进发,呼兰霍兰则以鸾鸟城和姑臧之间的谷水河扎营,静候来敌。
扎营是雪域人的拿手活计了,这天气扎营不是为了晚上睡觉,而是建造防御工事一类,马匹在里面,人在外围。马是一种很容易受惊的动物,如果马的位置安排不对,那么恭喜,敌军半夜来放跑你的战马,提前锁定败局。
拉拉杂杂砍了些树,呼兰霍兰不忙活这些体力活,只去砍了两棵高大榆树回来,锯掉多余部分,做了两杆用于挂旗的旗橹,一杆挂上野驴旗,一杆挂上鸡踩狗旗(?),啊对,雪域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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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也是这么叫的。
然后呼兰霍兰就独坐在高台上,看着两杆并立的旗帜,一直到天黑。
呼兰因达浑盛了两碗稀饭过来找他,稀饭里放着两块撕得碎碎的牛肉干,呼兰霍兰接过碗,像喝水一样几口喝完,又把空碗还给呼兰因达浑,然后起身,说道:“走,夜巡大营。
野生驴子·让狗停下迟疑片刻,今晚消息能传到张掖郡就不错了啊,今天到底有什么夜巡的必要呢?
但是后半夜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巨鸟的嘎嘎声从营外一路回到营帐内,他揉着眼睛去到主帐那边的时候,亲卫已经把话和他说了三遍!顺得实在是不行!刚到苍松城下,打了有一个多时辰,还包括骂战的时间,苍松县令就从特意留出的南门薄弱点跑了,县令一跑,城里就乱了,大军进城之后刚准备休息,林一看天色还早,大家也都不怎么疲惫,那还有啥说的,走!带你们再下一城去!
然后夜里打掉了张掖城,嗯……确实是这样,武威郡下辖十城,郡治姑臧,但其他的城名听起来更像是郡治,比如武威郡武威城,再比如武威郡张掖城,它把不光把自己的郡名拿来做县城名,还把别的郡名拿来自己做城名。
不管这些郡城之间的恨海情天了,单说林一三天下四城,怎么不能尊称她一声大鸟战神!
林一把骑兵留在苍松城休整,自己折返回来,报讯是一点,还要路过谷水河去张掖郡看看情况,打仗这种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兵法口诀可能流传太广显得有些烂大街了,但这就是打胜仗的绝对真理。林一每次打仗都直接报出对方城中有多少守军,放在其他武将那边,别说打听这些情报了,有时候稀里糊涂一场遭遇战打完,是在战后才知道自己和哪个军队打的,就是这么离谱。
名将不世出,当世出一人,那就盖压天下几十年,出两人,那就出事故了!出好几个,那真是大劫之世。
春秋战国时有一位姓李的名将,一人领兵撑起一个国,敌国明明国力强盛,但就是攻不下这当世名将,最后使了阴招、也不能算阴吧,赢棋有时候不必非要局限在棋盘上,有时候可以用棋外招,也有人直接用棋盘,跳出格局才是格局……总之就是赖人家谋反,搞离间计,让那国的国君阴**他。
当然,这和林一无关,她只是一个笨鸟先飞的将主,只打稳稳当当的战事,绝搞不来以弱胜强的战术。
呼兰霍兰光着膀子,上身只围了一块毡布防止溅射热油,在简陋的石头灶台前给林一煎鸡蛋吃,林一一边喝白米粥一边张嘴等投喂,是个吃煎蛋流水线。为了方便点,她化成大鸟模样,一爪托锅喝粥,那边煎好放凉一些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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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时不时就喂到大张的鸟嘴巴里。
一边吃,一边还有嘴说话:“苍松城去得早,里头世族没跑掉多少,好像有两个跟着县令跑的,那也没什么……你说这鸡蛋,怎么油煎一煎这么好吃呢?”
呼兰霍兰正在思考如何回答前一句话,被转折到鸡蛋上,脸上露出些许茫然之色,很快他又准备回答鸡蛋的问题,林一又说道:“现在我们有了后方,就可以给勇士们歇两天了,以逸待劳等张掖援军,不过魏朝这个情况,我觉得援军有没有都说不准。”
她用爪子挠了挠脑袋上的几根凤**,啄了口热粥,“天要亮了,你一夜没睡,等会儿去睡吧,大营这边有我看着,我两边飞飞就当晨练了。”
这次呼兰霍兰终于点了点头,犹豫片刻,一整夜了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清润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声雪域语的弹舌,“休息两日,你没睡好。”
八个字十六个音节,像唱歌一样的雪域古语。
林一的耳羽都颤了颤,低头假装去啄食煎蛋,糊了一喙的蛋黄渣渣。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鸟,是不是想和鸟嘎嘎嘎?好像有,好像又没有,这种若即若离引人遐想的态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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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野生驴子部落祖传的手段吗?真是……骚啊,林一反正是咽了一下口水。
最终呼兰霍兰拢共给林一煎了十二个鸡蛋,她又喝了一锅粥,吃饱喝足在营地内外溜溜达达,骑兵们都认得她的鸟身,见到纷纷低头握拳抵胸口。这礼节大家做得很熟练了,林一自己都想不起来这“我对您绝对忠诚”的礼节动作,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在对她做的。
如此两边跑了几日,张掖那边果然来了援兵,但不是张掖本身的守军,而是张掖、甘泉和玉门三郡之世族的部曲临时编成的私军。
这支私军由几名家将带领,人数超过三万,身上装备不算精良,但最少也缝了简陋的麻绳皮甲,即麻绳硬化缠绕胸口腹部等致命部位遮挡,其余部分使用动物皮做缓冲。至于地位更高一些的则是泡过桐油的木甲,也有更好的,四名大郡望的家将就人均一副玄铁甲,甲片紧实细密,保证他们基本不会在对砍和流矢中受到致命伤害。
而这个季节的雪域人嘛……开玩笑,哪有秋天了不穿几件皮子的哦!哦,也有,呼兰霍兰。
光膀子的呼兰霍兰上阵迎敌时就被弓箭手优先照顾了,他在战马上辗转腾挪避开一轮箭矢,马上弯弓反击。他的箭是连珠箭,牛角弓弯成满月,数箭下去就射倒一片弓手。
随后战马嘶鸣被他单手控住,一人一马冲入敌阵之中,起初手上拿着马槊,杀到性起马槊一扔,夺了两把铁锤继续屠戮,从林一的指挥位来看,呼兰霍兰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的方位非常明显,因为他所到之处马上就会空出大片,部曲也是人,是人就会怕。
呼兰霍兰最后回到林一身边时,骑的马从黄马变成了一匹白马,手里是新抢来的一把单边戟,也叫戟刀,上面挑着两个家将的人头。
三万世族私军匆匆扔下一地尸体逃散,只恨自己跑不过骑马的家将,还有人躲尸体堆装死,黏腻的血用手抹了满脸,趴在地上不敢动分毫,只盼着能躲过这场生死劫。
马蹄声和脚步声乱糟糟的,装死的部曲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等到声音渐去,仿佛是夜幕降临,有飞鸟啼叫声幽幽。
陆陆续续有十几人爬了起来,然后拼命朝着张掖郡的方向跑去。
又陆陆续续爬起来百十多人,追着前面人跑。
后半夜的时候,地上的尸体们……站起了大半,确认了周围没有人,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蹒跚着往回走,回去世族那里?放屁!赶紧回村躲躲是正经。
剩下的,真死的尸体不太多,有很多是想着立功劳的青年人,第一轮冲杀过去的时候不遗余力,然后就死得很快。
林一一直等到天亮,又带人来了一趟,才把尸体给挖大坑掩埋掉了,出征前王澈提醒过,别堆什么京观,战场一定要清扫,战后一定要洗澡。大灾之年易生疫病,人尸也是疫病的一种来源,埋尸时不可掩埋太浅,也不能葬在水边,当然更不能图省事烧掉。
时人事死如事生,烧骨化灰代表成了孤魂野鬼,最贫贱的佃农辛辛苦苦干了一辈活,能奢求的除了饿不死,就是主家感念他们本分,许他们一块地入土为安,魏人接受不了烧尸,这对主君名声不利。
鸟大王全部照做,战事之外的事,林一很信服王澈这个阴间版卧龙,他是有两把轮椅的人。
第 106 章 啊?我打这玩意儿?...
第106章第106章
【啊?我打这玩意儿?】
魏末帝二十四年八月初九,武威全境唯有最远的谷水上游休屠泽一带的武威县城还没有攻打,主要是因为太远了也懒得去打。
孤悬之城,其实没太多打下来的必要,东南是沙漠,和魏朝连通的路径已经被切断,就和打辽东时被略过的几座城池一个样,军事目标历来都有先后的。
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张掖郡,所谓张掖,张国臂掖,如果说武威是负责屯兵屯粮的肩膀头子,张掖郡就是伸向西域的胳膊。张掖郡整体在地图上也呈现出一条臂膊的形态,两侧山地和沙漠造就唯一通道,六谷之地多河流,堪称沙漠绿洲,是商旅往来必经之路。
能在张掖郡站稳脚跟的世族不可能简单得了,但张掖郡同样没有大世族扎根,或者说边郡一带都没有,至多有些什么支脉过来经商赚钱,世族本体不可能放弃王朝富庶之地跑来边郡的,总体来说,属于有钱但没有底蕴的那种。这点也体现在他们的军事力量上,世族部曲的装备虽然很好,但没有大世族世代养的私兵那样忠诚敢死,差不多等于个雇佣制。
和武威郡一样,张掖也是统辖十县十城,分别为觻得、昭武、删丹、氐池、屋兰、日勒、骊靬、番和、显美和居延,在世族部曲那一战之后,林一就已经打掉了张掖临近武威的几座城,分别是日勒骊靬番和显美四城。这里头有些地理上的纠葛,显美位于张掖和武威郡之间,在魏朝纸面上属于武威郡,但显美人自己更愿意做“张掖显美”,只因张掖比武威富庶许多。
反正林一是打下显美城后才知道他们自认是张掖郡的城池的,这些城池争端目前林一也就看个乐呵而已。
虽有张掖三城、加上显美也可能算四城在手吧,但是张掖核心城池仍然难攻,想要威胁到郡治觻得城,就要先打开门户锁钥删丹。
删丹乃是张掖郡东端门户之所在,在祁连山之北,扼守焉支山隘口,拥有边郡最大的马场,自身乃是武威郡通往张掖郡的咽喉之要道。
林一兵临之时,删丹已经做好准备,借由天险之便,在路上设计埋伏,如必经之路上挖好陷马坑洞,洞中竖起削尖的竹子,或是挖开河道使地面泥泞难行。最惊险的一次是路过一处山谷,对面设“火牛阵”,以数百头尾巴着火的雄壮公牛朝着骑兵们惊恐发疯冲撞而来,林一提前看过这段路,虽然她来时没发现火牛,再走的时候也很小心,骑兵是一截一截通过山谷的,火牛冲撞时仅撞在两千骑兵通行时。
这一招很阴损,因为战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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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容易在火光中惊慌的动物火牛冲来最危险的不是人而是马但这是对付普通军队的法子。雪域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这些精锐骑兵或与自身战马合作无间或紧紧伏在战马背上不被摔落也有骑术差的就……窜到骑术好的马背上去呗。
仍然损失了些骑兵安抚战马也花了些时间林一憋着火气打删丹城打了一天一夜进城之后就冷着脸拍地图。
“删丹已下氐池和屋兰两城取其一就可直插觻得张掖的守将应该已经从居延折返是个军事高手现在他一定设下两步棋看我取哪座城而且删丹这边火力不足很明显是诱敌深入之计
呼兰霍兰眉头拧起又听林一说道:“但我要分兵我去打屋兰霍兰领一万骑兵去打氐池如果氐池难下就对峙一段时间等我来援不可兵在一处。”
呼兰霍兰询问:“若打下如何办?”
林一想了想说道:“霍兰我要你在尽量不损失人员的情况下打出一些声势来难下的话就放弃如果能在代价很小的情况下占据氐池那你才可以打我们这么多人手不是为了来添油的。”
霍兰点点头仍然问:“打下来怎么办?”
林一冷了一天的面容终于和缓了咧开嘴巴拍了拍霍兰的肩膀“如果打下来就约个时间觻得城下一聚!”
觻得城中张掖都尉和张掖郡守同坐宅邸书房内这并不是上下级之间的交谈而是伯父和侄儿之间的对话。张掖郡守段临段风起今年三十四岁正当盛年留三撇清须面貌端庄沉思片刻说道:“如今武威已失敌在删丹郡中世族惶惶不安凛儿你真能保张掖之安?”
段凛二十左右年纪面白脸俊沉肃性子闻言只是道:“伯父接下来氐池和屋兰若失段家只能早做打算我虽自幼喜兵事又蒙伯父看重天子垂恩做了三年都尉但用兵之道不曾遇敌手纸上谈兵尔尔。
“雪域来敌自后攻占武威张掖失去先机援兵断绝那两郡兵员都是花架子玉门都尉郑北山或有些能耐但打到他那里时玉门孤悬岂有他翻盘之机。日前我去书玉门要他带兵来援我张掖守军可听他统御他不应答这是已有二心了。”
段临手按在桌案上恨道:“郑石一介破落寒门打仗或可大局上没个成算!想是吃了雪域那边的好处可我段家一郡之郡望若降贼兵面上如何说得过去?”
段凛折身行礼“侄儿稍后连夜去屋兰与那雪域敌全力做过一场侄儿若败亡伯父为我段家千年传承计萧君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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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抛了吧。”
段郡守不由苦笑出声,“凛儿啊,你要以死报国,却叫伯父做这个恶人。”
世族、世族啊!对国是忠,对家是孝,自古忠孝难两全说的是国家和家族的利益无法两全,可不是皇帝老头问你,他跟你娘一起掉河里,你救哪个。
青年不再解释,只是又行了一礼,便出门辞别爹娘,披甲而去。
两日后兵临屋兰城下,经历了沿途水源被污染,山体被挖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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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路陷阱坑洞不计其数,值得一提的是,复合工兵铲屡立大功,无论是挖清洁水源,还是掘土填路填坑洞,甚至拍毒蛇也是一绝啊,工兵铲的功能还是太超前。
千辛万苦来到屋兰城,林一的老一套夜袭没能成功,屋兰城中分四批巡逻军队,保证每一批守军都能得到充分休息的同时,保证守备力量绝不懈怠。军中情报层层传递,探子回城需要报上所属队列番号,绝无混进去的可能。城中人家全部紧闭门户,有专人运送物资,大街上只有守军在走动。至于城中世族想跑也没门,城池四面大门都把守森严,绝不任何人出入的机会。
林一鸟蹲在屋兰城一处世族宅邸的屋顶上,不由发出感慨,这也太谨慎了。
回到驻军大营,这边的营帐也已经建好了,学习了段凛的陷阱手法,在各处都挖了一些陷阱,只有自家的骑兵知道回大营的安全通道,林一回帐就各处安排工作,这回是个硬仗。
嗯……氐池那边可不是。
也许曾经是吧,一座县的最高武官职位是县尉,氐池县尉不好做,原先是叶朔老元帅安在氐池的一名年轻有为的武官,上任之后短短两天就死于匪盗之手,
老爷子怒了,我叶朔在边郡这么久了,不知道你们地方郡县的习惯吗?空降上级易溶于水,易死于匪是吧?接下来直接派遣一位手段老练的军中老将过来坐镇,如此安稳了十多年,叶朔去世了,老将心思动了,把一生热爱**就是不成器的儿子从老家叫来,接了他的班。
目前老将人是还在的,县尉给儿子当了,等于个太上县尉吧,他还把宅子也给了儿子,去村里**了几块地,找了佃农,安生做起田野富家翁。
但是事情有时候就是挺寸的,段凛给氐池下达军事调令,通常会交到太上县尉的手里,然后太上县尉再从村里回城里办事,办完事再回。但因为以前没有过从武威郡那边打过来的情况,他又是从张掖最北的居延塞带来的亲信,亲信可不知道这氐池里还有小县尉和太上县尉那一套,直接就把军情命令给了小县尉。
小县尉又转手把那几张纸揣怀里,去逛窑子的时候被不认字的窑姐儿拿去引灯烛了。
县令也是个醉生梦死的,是被太上县尉十多年来打压得不敢管事的,几下凑一块儿,呼兰霍兰头一天抵达氐池城,于当夜破城。一路从北门砍到南门,刀砍卷了换枪,枪沾血滑手就换马槊,光他一个人就杀了百十个守军。
小县尉腆着个大肚子,从窑子里被想要防御赶敌的一部分守军抓出来,把他簇拥起来去抵御敌军。小县尉路上还挣扎呢,结果刚到衙门口,从坊街上杀出血淋淋的一人一马,沿途砍掉的人头在马后滚了一地。
白胖青年嘴巴一张,两眼瞪直,看着冲杀过来的呼兰霍兰,久不转动的大脑里就回荡着一个想法。
啊?我打这玩意儿?
第 107 章 段凛开门!开门啊!...
第107章第107章
【段凛开门!开门啊!】
八月,雪域的气候已经开始转冷,又是一轮土豆丰收的时节,经过去年摸索,雪域人发现土豆只要在落雪之前发芽就可以种植,不是在烧着黑石的帐子里,而是大片大片的草场地里,这更是惊喜。
今年往辽东送去好几批土豆种苗,然后商队很远很远又运输了一些苞谷和甘薯回来,因为路上货运消耗太大,被苏赫阿那直接叫停了贸易往来。
或者说雪域和辽东压根不适合进行贸易,适合的地方在玉门,在瓜城,雁门云中那一带也可以,偏偏辽东就是太远了……倒是很适合和呼兰部落那边进行贸易。
叶利诃就啃着最后几根嫩苞谷叹气,“可惜了啊,大汗,苞谷生吃是甜的,磨成粉面熬糊糊也香啊!比咱们的土豆耐放。”
苏赫阿那微微摇头,忽然又道:“六谷右地,应该能够种植苞谷和甘薯,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伤亡如何。”
六天前林一回来过一趟,吃了两只羊睡了一个时辰就走了,说是武威那边已经差不多,下一步准备切断张掖郡,但是没有和他说伤亡,苏赫阿那心里一直记着这事。
叶利诃又啃了几口,一边嚼一边说,“大汗,我小时候就认得你,你……我就直说了哈!你就是太妇人之仁,二十年前就有拼掉克烈部的机会,硬生生忍了,二十年后还这样!不是所有年轻人都愿意老老实实放羊一辈子,他们要建立功业,要开疆拓土!要……”
话说到这里,苏赫阿那淡淡看了他一眼。
说得有些得意忘形的叶利诃一下子就泄气了,缩了缩脖子,声音小了些,但还是坚持说:“就是这样的,我没说错。”
苏赫阿那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人的性格放在这里,没有要求山羊去像狮子一样捕猎的道理,他这一生都不忍见到死亡,如何能改呢?
到下午的时候,汪古部有一支秘密商队进入议事大帐,这是苏赫阿那派往玉门的一支商队,托了汪古族长亲自走了这一趟,花了一笔不菲的数目买通玉门都尉郑石。
其实也不算买通,边郡本身就和雪域有很多私底下的交易往来,郑石常年和贩奴队合作,贩卖魏朝人口,还有一些和克烈部的见不得人的买卖,这些都在苏赫部掌控雪域后被整理审问出来。这些案底放在魏朝,那是实打实的“通敌**”,在胁迫和利诱之下,郑石决定妥协。
嗯,今年三十八岁的郑石还回信称,想要拜苏赫阿那为义父,汪古族长乌普说起这个的时候噗噗直乐。
“那郑北山长得一副浓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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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眼的样子,却要认您做父呢!咱们苏赫部的几位王子,哪个不是金相玉质,龙凤之表……啊这个词是最近边郡传得比较多,顺口的事,顺口的事。”
乌普说到一半才想起来,龙他是没见过,但是凤不就是苏赫大王的媳妇儿嘛!拿那怪鸟模样来夸人长得好,也就没见过的人敢说了。
苏赫阿那笑了一声,展开郑北山的回信,沉吟片刻,提笔回复,称之为北山吾儿。
开价总是要找一个好时机的,郑北山是个非常会找时机的人,昔年他灵堂认父,虽然被很多人笑话,但这么些年多少将领,谁上过老元帅的心?是因他为救小将军遍体鳞伤,濒死转醒哭嚎着要见小将军的棺,被抬上灵堂,口中念着小将军恩义,要抛家舍业给老元帅做儿子!众目睽睽,叶老元帅岂有不应之理。
此时他手里仍有价码,倘若要金要银反而不美,不如拉上父子关系,这样他至多是面上不好看些,可一旦玉门关破,这爹认得的就值当了!
至于人家苏赫大汗没比他大多少,也决计生不出一个三十八岁的好大儿,当初叶老元帅又连做他爷爷也够了……可这有什么关系,多个爹多条路嘛!
乌普这趟拿了信,又带了些香料皮子去贩,走西域那边的商路冒充西域人,这是他们雪域走商人的惯用招数了。
入夜,张掖郡屋兰城下,林一也开始四班倒,计算着**机的射程,划拉了一片距离,开始挖掘地道。这个季节泥土不像冬季梆硬,挖掘起来不算费力。林一尽量让众人保持体力,轮换比较快,但没多久,就听说屋兰城里也在反向挖掘地道,倘若她这边挖进去,里头就打通地道,双方在狭窄地道里无法互相攻杀,而且对面也会趁你大军进入的时候挖塌地道。
林一果断叫停,屋兰城里也不再挖地道了。
夜里,城中忽然鸣起金鼓,有小股骑兵出城来战,在扎好的营帐外呼喝叫骂,林一在毡布上翻了个身,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苏赫忽律来得比较快,很兴奋地说:“可敦,我知道了,这是兵法里的疲兵之计,他们每天晚上过来骚扰,我们大军长期睡不好,就会削弱战力,这是魏人的兵法!”
大帐里灯火点燃,林一揉着眼睛说:“是,疲兵之计,但是没什么用,他们人数太少,值夜的骑队可以应对,我之前就下令让不当值的骑队不必听金鼓,唉,你半夜跑来就是为了说你看出了对面的计策啊?”
这话没什么责备的语气,就是有点困的询问声。
苏赫忽律顿时不吭声了,过了一小会儿,他又问道:“可敦,我们真的能打下右地吗?魏人已经占了那么多年,再打回来的还是我们雪域的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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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吗?而且……我们会死很多人吗?他们也会死很多人吗?”
是个和他爹一样心软的小漂亮!
林一的心立马就软乎了下来,双手捧起苏赫忽律的脸,把他惊了一跳,就听林一很认真地承诺道:“可以!我的部落不可能一直生活在最苦寒的地方,雍西算什么,以后等我打更多的地盘,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忽律公主的日子!”
巡夜的骑队长们纷纷看了过来,忽律公主……她说出来了,她居然真的说出来了!
苏赫忽律小的时候,还没有乌苏小王子的时候,部落里真的有很多人以为部落里是大王子和小公主啊!就算苏赫忽律少年时,也有很多哭瞎眼的慕艾少年坚持认为小公主只是喜欢穿男装,直到、直到他长出胡子。
要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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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赫忽律就算不动手,也是会发脾气的,但是面对林一,他有些气弱,敢怒不敢言,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苏赫忽律走后,林一马上就叫来所有千骑百骑过来开会,她其实有很阴损很不要脸的破城法子,但是没用出来,主要她不是虫族,吃空一片地方就飞走的那种,而是要得到这块地,再自己经营成地盘的,过于阴损的法子使用了,这片地方过很久都会有人记得。
首先林一说:“做好持久战的准备,屋兰城现在的守将段凛,是从居延城赶来的张掖都尉,他非常谨慎,目前没有什么破绽,但是屋兰城是张掖门户锁钥,身后就是郡治,后方一定会有援军。我们这次的战术是包围屋兰城,打击援兵,在军事上叫做围点打援,打败所有援军,迫使城中守军投降。”
当然,围点打援听起来朴素,实际上是不折不扣的高端战术,普通将领很容易被打成两面夹攻,这就没必要和千骑百骑们讲。
其次林一从武威方面调集了大量军粮,建了三个大粮仓,全都沿着水源路线而建,避免一个不慎被偷家烧粮。其实林一有空中视角,知道屋兰城的粮仓所在,但是偷袭烧粮的话,战后屋兰这么多人又要怎么养活?还是穷怕了,舍不得烧粮。
接下来的十二天,从张掖郡治觻得方向陆陆续续来了四批援军,都被林一轻松打掉,这些守军的军事素质往往很差,几乎等于拿了装备的农民。林一俘虏了一部分用来唱大戏,然后放走了大部分,不允许他们往觻得方向走,只准回村或者去武威郡,不然不放。等到十二日过后,又过几日,觻得是真的没有援军再至了,就到了玩攻心战术的时候。
林一弄了个高台,天天朝里嚷嚷。
“觻得那边的援军已经被打空了!俺家大将呼兰霍兰已下氐池城,正在前往觻得的路上,段凛,不要再拖俺时间了!”
“段凛啊,恁爹娘说了,恁老婆要生孩子了!快打开城门回家去看看吧!”
“段凛!原来你没老婆啊?那你要老婆不要?俺介绍一个给你啊!开城门相看相看,哪有不给姑娘看脸的对吧?”
“段凛开门!开门啊!俺知道你在城里!俺又不开你后门,让俺进去瞅瞅行不?就瞅瞅也行,你开门,俺就看看不进去……”
……
总之就是一个没日没夜的骚扰,有时候还x骚扰,善良的小朋友不要学大坏鸟。当然林一是不承认自己坏的,她和呼兰霍兰确认了两方的进度,考虑到粮草补给问题,还是让呼兰霍兰先在氐池住下,等她这边拿下屋兰再兵合觻得城下。
*
段凛,无字,小名弱水郎,张掖段氏子,性沉肃,一生少语。魏末帝二十四年,帝至张掖,攻而胜之,欲自戕,帝喝问:“人生在世,父母恩养,汝宁闭眼以死报昏君,不肯睁眼见人间悲苦耶?”遂降。
——《名臣传.正传卷四.段凛》
时人传言,苏赫皇后盛宠,帝私有四爱,除北都侯外,皆因惧后,不敢具其名。余一生阅遍经传,以为段公应有一席。正史有一微言:庚辰年春月繁花之宴,帝醉,唤弱水郎,连嘎四声,见后辄止。
——《勾史》
第 108 章 咋,出城来给我下面吃?...
第108章第108章
【咋,出城来给我下面吃?】
八月三十一日,秋寒,白日无战。
林一估计城中粮草应该见底了,呼兰霍兰那边近万的骑兵已经从武威方向调了两次粮,而屋兰守军人数在四五千左右,屋兰城被围困前可还没有收上今年的粮税呢。
或者说今年边郡一带因为暴民的事几乎都放缓了收粮速度,有的世家更是直接免了今年的租子,这可不是发善心,而是止损。
林一想得其实还要更好一些,实际上屋兰城守军已经断粮两日了,在不劫掠城中民众的情况下,世族封门闭户。守军是外来的,是段凛从居延带来的边防守军,居延乃是面对雪域的第一线,对张掖来说算是偏远地方,至于屋兰自身的守军?全员点名共计七十七人!这是兵血上长出个蚂蟥县尉来了!
段凛来时还想收编屋兰守军的,毕竟在纸面上,屋兰这样的门户锁钥之城,守军定额两千整,他想着可能有空饷,可能不满一千人,但是真没想到是七十七人。
当然县尉人家也有话说的:“正是秋收时节,今年的情况不好,下官就多派了些人出去收粮,底下十几个村……
段凛直接把人扔出了官舍,那七十七人也不收编了,派去巡夜打更,他带来四千守军,吃用的是屋兰县仓的粮食,多半是放久的陈粮,有士卒吃了拉肚子,那是没办法的事。可两日前傍晚,段凛站在仓前很久,然后下令分发粮袋,守军人人分得一小袋粮,脸上都没什么欢喜之情,反而忧心忡忡。
就连三年以上的陈粮,都要吃不上了。
有的士卒节省,这点子粮能吃个好几日,有的大肚汉想着一把造了完事,一天半就吃空了存粮,如今军中已经有饿了两顿的士卒。
恰在今日入夜前,那围困他们的雪域敌又爬上高台嚷嚷起来,也不知那嗓门如何这样大,嚷得城中大半地方都听得见,又嘎又笑的,浑身是精力,一听就吃得很饱。
“段凛啊!你饿不饿?饿了出城来,到城外俺给你做面汤!
“嘎嘎!城中的儿郎们,今晚我们大营烧豚肉吃,放了足足的料,开了城门,最少一人两块肉,好吃得嘎嘎叫!肉汤拌稻米饭吃好不好?
“哎呀,这麦粥真难吃,天天打援,没精力磨面了,听说你们张掖人很会做面食,段凛你会不会做面?俺想尝尝你下面。
“屋兰的人听着呀,守军快要断粮了,小心他们**哩!真的嘎!天要黑了,别给他们开门……
……
像这样的喊话每天按饭点那么喊,之前没断粮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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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有些烦躁,有些好笑,但真饿了肚子,听起来就叫人头晕眼花了,烧豚肉、肉汤拌米饭吃,都尉会不会下面啊……
入夜,段凛从守军中挑了五百名青壮军勇,集了些粮食让众人饱食一顿,自己却一口没吃,眉心拧着,看众人狼吞虎咽。于三更开北城门绕行,这几日一直有流民进出,他派出去的几批探子仅有两人回报,得知了林一的粮仓方位。
他不是去偷粮,而是去烧粮!粮食太重,即便四千人倾巢而出又能带回来多少?但历来攻城,无粮自去,如今援军断绝,这是唯一能够解围的法子。
月黑风高夜,**放火时。
段凛和亲卫十几人骑马在前,青壮在后,快速来到一处弱水支流河畔,先下马拜了拜河流。他自幼常惊梦,族中请了巫医来看,巫医称他非人也,乃弱水娘娘诞子,托灵入凡,教他家里开坛重拜弱水娘娘为母,取小名弱水郎,对亲父不称父,称恩公,对亲母不称母,而称恩姨。说来奇怪,自从开坛后,他便不再梦见那些光怪陆离之景象了。
“阿娘,若你真有灵,盼乞助我功成。若败,弱水郎愿水葬之,复还母身。”
拜河之后,便重新上马,夜奔粮仓而去。段凛行至近前,果然看到一座大粮仓,周遭有骑兵夜巡,布置了绊马索,用草汁涂抹成绿色,夜里看不清路径,走在前面的亲卫一下子就被绊倒,连人带马惊动绊马索上系着的铜铃。
“射火油箭!速速散开!”段凛当即下令,同时下马,十几名亲卫也跟着弃马,五百人趁夜色四散躲避,弓手从身后取出箭矢,点燃后射向粮仓。
守卫粮仓的骑队压根就不去救火,粮仓外围草拢被烧开,里头冲出大量骑兵形成一个口袋阵,段凛夜里看不太清楚,到骑兵靠近时,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林一留在城下的大营只是一个空架子,只有外层的骑队做出严防死守的模样,实际上她在这边埋伏了足足四千多骑兵,慢慢地把段凛和他的五百居延兵包围其中。
骑兵打起火把,照亮段凛冷白俊容,青年抬头望向骑在马上的林一,被围困多日,他第一次见到敌方主将。
林一咧开嘴巴,鸭子嗓干干的,很笃定地说:“你是段凛?咋,出城来给我下面吃?”
段凛一声不吭,用脚勾起一把地上的长刀,反手架在脖颈上,哑声说道:“事败便死,我自戕之,乞女君仁慈,放过我这些兄弟,入城之后,毋伤我军民……”
说罢,刀锋已在脖颈上压出血口,人把刀子对向自己时通常很难下力道,段凛不同,他真的是说完话就下刀子啊!
林一没愣,马上快速说道:“俺还没回话,你就敢死?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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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俺就宰了这些人,停手停手!段凛,俺是真欣赏你啊!你是个有脑子会守城的,俺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乌珠骨碌听不懂林一说的魏语,但从肢体语言和表情判断了一下,然后就跳下马背,几步走到包围圈前,一把拉开了段凛架刀的手,说的是雪域语:“可敦没让你死,你不能死。”
段凛抬起头,声音低哑,“凛为殉国而死,死得其所,众兄弟若因我而死……”
五百青勇中多数人怒吼出声:“死便死也!愿随都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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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凛一拳打向乌珠骨碌面门,反手夺回了长刀,这次看起来不想废话,看起来不准备自戕,而是要背水一战,他身后不少人都举起了兵器。林一拧起眉头看着对面众志成城要来讨死的场景,声音比他们放得还大。
“人生父母养!你们一个个长到壮年,吃的是母奶父血,**一二百斤肉撂在这里,这就是殉国?”林一大声喝斥,“殉国,殉个屁!三三的粮税,年年饿**,从农民口里抠出粮,才引得流民暴起!克烈南下,未见几个真英雄,你魏朝兴盛时未见百姓安,衰亡时却有百姓哭,这等弊病累累之王朝有何可报,你们宁愿闭眼以死报昏君,不肯睁眼看看人间白骨?”
“金城郡那边乱民打破郡城,烧杀抢掠到处都是尸骨,我是比那些乱民还凶暴吗?我打的是太平安康之世吗?你这五百人今晚死在这儿,只有脏我名声的作用!”
段凛手里的刀微微颤抖,眼睛死死盯着林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他想说伯父会降,自己殉国是为段家洗些名声,也想说他不是对昏君有何忠诚,更想说自己错了,眼前的女子声声振聋发聩,都是些他平生从未想过的事。
林一跳下马来,拨开层层围护的亲卫,直接走到段凛面前,流光溢彩的鸟瞳迫视而来,“俺说了!俺要你!你不准死!”
三连之下,段凛握紧长刀,问道:“女君距我不过三四步,何敢如此迫我?凛一刀下去,便可血溅当场。”
林一的亲卫们纷纷咬紧牙关,眯起眼睛,努力逼自己不要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下笑出声,不然老婆要生孩子这种借口,不知道管不管用嘞。
深夜的秋风萧瑟,林一反而又近了一步,盯着他说:“不,你害怕了,你不敢回答我。”
段凛没有再说话。
林一很轻松地夺过了他手里的长刀,五百青勇都失了抵抗之心,被骑兵们一拥而上捆了起来,返回城下大营。
“趁夜破城!”
林一一声令下,有段凛在手,打了没多久就有城中世族跑来开门,守军的抵抗非常弱,有的俘虏还问做了俘虏有没有肉汤喝,白天说有烧豚肉,还有肉汤白面白米饭的。
鸟大王略有些尴尬,喊话是喊话嘛,较真干什么嘛!她自己都有两天没吃肉了,不过还是给俘虏们喂了一顿饱饭,水煮的麦饭,放了盐的。
这边很快处理着屋兰城的事,林一又抽空见了段凛,想再劝降的,话没说两句,段凛两眼一翻向后倒下。
林一飞速接住段凛,近距离看感觉真不错啊,冷白的皮肤,清俊的五官,姿色虽然比不上王澈那种神仙颜,但是好白好白啊,白的更显俊。她鸟鸟祟祟看了一眼牢房外面,亲卫马上很闲散地聊起天来。
林一安心了,压低声音问:“跳过劝降了?直接就范吗?这,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段凛闭目,一动不动,林一用空着的手挠了挠头,终于发现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于是请来医者看了看。
哦豁,不是投怀送抱,至少有三天没吃了。
第 109 章 在他眼里不比十万头猪难杀。...
第109章第109章
【在他眼里不比十万头猪难杀。】
段凛一觉醒来,屋里明显不是牢房的环境再闻见一股炖煮出来的面香。
张掖这样的边郡吃面食确实比较多中原那边更偏向稻粟,麦子是外来的谷物,耐旱易种,更加适应雨水少的地区。但是麦饭难吃,往往需要磨成细粉精心加工成白面,不是穷苦人家有心思做的这年头有个专门的成语用来形容野人农夫的吃食:麦饭藿羹。
麦饭粗糙,吃起来拉嗓子,藿羹是指豆子汤
这种粗糙吃食,段凛有时也会跟着士卒吃一些但大多数时间他更习惯精细的面食他在居延有专门的都尉官邸,养几个仆从专司职事,虽无山珍海味,也是顿顿香足。
这次只是军粮告急,城外围困他饿了这几日是因没心思吃闻见香气倒也没有失态,起身下床朝外走去。
出了房间段凛便认出是城中一户世族的家宅院子里到处都是草席他从居延带来的守军兄弟有千把人在这儿充俘虏周围也有简陋的土灶大锅里咕嘟嘟熬着面汤有不少人已经喝上了也有人手里没有碗勺在和别人共吃一碗。
“都尉!都尉醒了!”有个正在喝汤的亲卫马上就把碗放到其他人手里起身兴奋地说。
院子里上千的居延守军都往前围原先坐在草席上的也都站起来段凛抬抬手他脸色很苍白神情倒没有昨夜那样的绝望看了看众人询问道:“此间是甘氏老宅?其他人呢?都……”
有个亲卫连忙说:“都在宁家、沐家、还有李家的宅子里呢!林女君打破了城中世家的宅邸把世家粮仓都给开了都尉你是不知足足够咱们吃二年的!”
“就是就是甘家主还在外头哭穷粮仓打破了就数他家存粮多先前我们都要饿**没见他往外掏一粒米。”
“都尉喝点面片汤吧放了葱韭喝着香呢!”
段凛还是发晕眉心拧出一道竖纹沉声说道:“掠人私产和流民匪盗何异罢了你们喝吧我喝不下。”
转身便要走刚回头就听见墙头一声轻佻的口哨声。段凛抬起头就看到林一蹲在墙头只露出个脑袋和扒在墙头的双手脑袋一歪朝他咧开嘴明明是一副优越的好相貌却叫他想起军中最流里流气的老兵油子。
俘虏们都有些惊慌林一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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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慌别慌啊,吃你们的,喝你们的。俺就是觉着奇怪,段凛,你是世族子弟,你有地吗?有房子吗?
段凛不知这敌将为何问这个,顿了顿,说道:“我吃用都在官舍,另有良田百亩,屋舍十几间,由族中代管。
这已经算很穷很穷了,世族计算田产通常不是按亩计,而是“顷,一顷就是百亩,魏朝大世族的最低标准就是族有百顷,低于这个范围就算下品世族了。若再低至三十顷以下,家有不足三千亩地,这叫寒门,许多拜了名师的寒门学子实际上还能拥有富贵的生活,寒门跟寒门的差距也是巨大。
段凛的穷把林一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的演讲都给噎了回去,她瞪着鸟瞳,略微心算了一下。不算佃户,一个独身自耕农想要养活自己,吃饱肚子,在高额的三三税之下活命,那么最少需要种二十亩田,一个普通农耕家庭通常也有个几十亩田,有富余的人手再出去做做短工,这样勉强维生。而段凛是怎么做到身为一郡之都尉,郡中最高职的武官的情况下,只有百亩地的呢?
要知道隔壁氐池那个太上县尉,在一个小县里干县尉干了十多年,他都敢**五顷地。
她不可置信地问:“就这?
段凛没再回答这个问题,他有些想要避开这种像是村里男女相看的离奇对话,眉眼转低,轻声说道:“女君,觻得那边,伯父不会死守,段氏乃张掖之豪强,历来抚民安邦,世代守土……
林一这下精神起来了,“张掖被魏朝打下来也就二百年吧,咋你们世代了?
段凛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很低,似乎有些担心林一恼羞成怒,“段氏之初,为白蛮族,世居雍西,世为右贤王之佐臣。雍西落入魏郡后,段氏自武威迁居张掖,边郡之世族谱系,我段氏可排前三之列。
也就是说,雪域的三王制有多久,段家大致就有多久了,人家比土著还土著呢,可能从石器时代就住这儿了。
没看过世族谱系,这玩意儿林一倒是有,但是这个姓那个氏的看得鸟头大,啥也没记住。林一反正感觉和段凛聊得挺艰难的,这应该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段凛的,都是世家子,咋她的卧龙凤雏就挺好交流的呢?
林一愤怒地吹了声流氓哨就走了。
九月初二,料理了几日屋兰城中事,林一飞去通知呼兰霍兰,两军双线并下,出发前往觻得城,此时张掖全境仅有郡治觻得、昭武县城,以及偏远的居延一带还没有拿下。鉴于张掖都尉和四千守军已经在手,林一就像放弃武威郡的武威县一样,同样放弃了居延,等拿下其余两郡后,即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是说居延不重要,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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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雍西四郡的重要关隘,主要起到的作用是……防雪域人┓(′-`)┏。
林一预备回程的时候打穿这里来着。
与此同时,一场规模极大足可以写入史册的大型战役、额,不在张掖郡打响。是天水郡那边的朱大方以人数优势打破安定郡后,野心空前膨胀,叫上军师老三和弟弟朱二脑袋,决定过洛水经西河攻打太原,占领整个富庶的关中平原。
只说地名,好像很难形容他的路线决策,此时流民军中人数已经超过十万,这种规模的裹挟总会卷进一些世族寒门的游学子弟,总有人为了活命来给他出主意,但朱大方压根听不得什么世族计策。他对几个寒门子弟倒是还好,因为他光听说寒门怎么怎么低贱,压根不知道人家家里也有几顷地的。
大部分寒门子弟读的是儒学,这东西是真好学,笨的学皮,灵的学骨,就是没学过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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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从地图上看位置绝佳,就也跟着朱大方一拍脑袋,定策占领关中。
可是吧,攻打太原是很寸的,不说本身关中平原的兵力,只说位置好了,这里再北上一点点就到雁门,而雁门住了个杀神。
上个月,西河郡流民作乱,起义军头七个,号称七大王,啸聚起六万流民分扑邻郡,踏入了雁门地盘。杀神江骋率三千骑兵大肆屠戮西河七大王的六万流民军,一路追击至太原,无论流民军中老弱妇孺还是青壮,追上便杀,几乎将其全歼。
最后剩下三个流民军头带着五六千人占了一座县城关门死守,江骋则成了太原郡守的座上宾,每每邀他赴宴,都在劝他多留些时日。如今各地流民纷乱,有江骋在,是真的很安心啊!
太原与雁门算是相邻,而且富庶远胜雁门,同样兵强马壮,但有一项最大的缺憾:郡中无良将。
毕竟昔日王朝太平,有本事的将领要么镇守险要之地,要么在沿边一带做都尉,太原可不沿边啊,前头有个雁门挡着呢。太原本身的地理位置好,地方富庶,那和将领没啥关系,是世族争夺之地。现在世族的那些勾心斗角打不退流民,太原郡守李云态度非常诚恳,多次和江骋彻夜谈心,才把这位将门虎子留了再留。
面对太原郡守李云,江骋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将领,稍显青涩腼腆,仿佛不知如何拒绝,几次辞别未果只好留下,两人便以叔侄相称。几番过后,李云动了心思,这日,他从族中挑了一个女孩儿,又请江骋赴宴。
李家乃是太原之郡望,宅邸极大,用来待客的厅堂高阔,雕梁画栋,唯有南面角落摆放一面格格不入的纸屏,屏后有一主一仆,一座一侍立的身影。
李云朗笑道:“贤侄坐,今日无别事,我惯常喜好直言,也不与你兜圈子。这是我幼弟家中幺娘,出身差些,生母是个胡姬,族里不怎么教养她,随她意思来!我这侄女自小胆大爱英雄,自从贤侄来到太原,她就在家里闹着要见,今日叫她过来。”
“幺娘,你自屏后探身出来,和贤侄瞧一面,贤侄若看得上你,便是你的造化,今日族中万金陪嫁陪送你出门,与杨贤侄做个良妾。贤侄,你看我这侄女十分貌美,有旺子之相,生儿必英雄,生女好姿容啊!”
江骋**席间,见一绝色美人落落大方探出半个身子来,目光流转在他身上,又款款轻柔,羞颜低眉回到屏风后。
李云笑眼看江骋,正待再加一把火,忽然外间有人通传军情,“家主!急报!急报!天水乱贼来攻我太原也!天水贼号称十万大军……”
不仅李云笑脸一滞,席间几位陪客也都六神无主,天水乱贼!那不是今秋乱贼里规模最大也最凶残的那一批吗?打出的旗号就是“见绸衣者即杀”,连襁褓婴孩和世族弱女都逃不过**的!
江骋反倒松了一口气,起身对李云行礼道:“叔父莫惊,暂请太原郡中一切私兵部曲,朝廷守军,尽听我令,区区流民,不足畏也。”
十万流民,在他眼里不比十万头猪难杀。
第 110 章 有丝**,自体繁殖,撒豆成姜。...
第110章第110章
【有丝**,自体繁殖,撒豆成姜。】
九月初,家家哭。
未等天水乱民兵至太原,江骋领兵出郡迎敌,挑在一处大河谷先阻击了一波流民军,三千黑水军埋伏两侧,这些都是骑兵。由太原玄甲步兵分三路先行冲阵,切割出几处战场后,远程**机弓箭覆盖交叉射击范围,先屠了一批跑得慢的老弱妇孺。
随后玄甲兵力竭,黑水军以轻骑马速追击屠戮四散奔逃的流**力青壮,几乎就和砍瓜切菜没什么区别,等到黑水军追击大批流民至汾水河畔,在沿河区域歇了两天的大批世族部曲发兵合围绞杀。流民们八面尽数是令旗,左冲右突都找不到任何突围的方位,江骋没有林一的好嗓门,他以旗语令诸军将校,在大片的**血景之中,轻轻抚摸了一下黑水军的战旗。
对流民,这次没有围三阙一,天水贼的数目太大了,阙一反而会引得流民从缺口大量涌出,所以是一层层地绞杀,像从外层剥离血衣,汾水河畔,无数怒号哭叫求饶声交织一处。
战场是有声音的,有时候吵到听不清将军的号令,有时会安静到落针可闻,就像嘈杂的市井,课间的学堂,有时候总会那么恰巧地安静一瞬。在偶尔会有安静一霎的时候,也意味着人少到了一定的地步,代表历时六天的**到了最后的尾声。
江骋对朱大方这些流民军头是谁杀死的并不在意,一边擦刀,一边眉头紧紧地拧着,他的部下属官周鹏也是黑水子弟,周鹏这两天没有参与战事,他都不想把那称之为战事……和**有什么区别呢?
周鹏没穿甲,脸色有些白,低声说道:“少将军,徐都尉那里传信,说他那里的天水贼也已经杀尽了,尸骨盈野……”
“此地临近上党,集合兵力,先去上党看看,士卒疲累,尸骨的事就近请上党那边发徭役,征发些农夫来埋骨。”江骋简单说了一下打算,又道:“前些时日,在太原听闻雍西那边乱起的消息,这些天一直忙于天水贼事,正好也可去上党打听一番。”
周鹏连忙低下头,“是,属下这就去传令集合。”
江骋便继续擦刀,想到太原郡的事,眉心继续拧起。他和常人不一样,心态上不一样,美人相赠对他来说并不是喜事,何况李云那样明显想要像杨裳那样掌控他,万金陪送佳人,在江骋眼中却是:这些人,究竟还要辱他到什么地步呢?
帐中又有属官进门,也是个周鹏一样的黑水军子弟兵,江骋少时叫一声世兄的,他脸色缓了缓,问道:“兄长有事相请?”
这人叫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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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三十来岁微胖模样,笑呵呵地过来坐下,“哎!不是我的事,是底下兄弟们啊,不是太原雁门那些,就咱黑水军的弟兄,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打仗吗?天水贼里裹挟了不少良家大姑娘呢,这碰到了谁舍得杀?聚了有二三千个,兄弟们意思是……”
江骋一听就拧眉,“在雁门正经娶些有家有户的女孩儿不好?要这些从贼之女做什么?”
许由笑得一脸胖褶子,看起来还有些亲和力,“我的少将军诶!你没懂弟兄们意思,哪个要娶这些从贼女,弄个妓营吧,这些姑娘跟着天水贼走了不少日子了,吃得下从军的苦,叫弟兄们有个消磨去处,多好!”
这年头军营附近总有这些营生,甚至大多不是贱籍,最常做这些的是最底层的随军家属。通常**男人或者父亲,也没有得到抚恤,无钱归乡,又找不到夫家,就只能在军营附近接客。江骋见过,可怜人罢了,但总归是个无可奈何,是自家操持的营生,军中有些光棍汉没得挑了,也会娶个年轻些的,平时不会叫外人欺辱,这就是围着驻军常有的妓寨。
当年江家落魄,黑水军解散,江骋散了许多家财维系旧部,其中也会包括一些旧部遗孀,他见过有人坚守门户麦饭藿羹拉扯孩儿长大,也见过收了他的接济仍然开门迎客的妇人,对这种事有些嫌恶。
许由又劝,“不然杀了还是放了?她们从贼也有段时间了,弟兄们都盼着想着呢,做军的无非有三个想头,**抢钱玩女人……少将军!”
江骋收刀,头也不抬,“女子不成军,我便发个慈悲,或杀或放,没有第三条路。”
许由见实在劝不动,只好唉声叹气地走了。
两千多里外,林一蹲在觻得城墙上唉声叹气,她万万没想到啊!张掖郡守投降得比她来得还快呢,更万万没想到啊,觻得城穷得跟屋兰城一样,当然对于别人来说是很富庶的,金子货物堆满仓,可粮食呢?粮食呢?
张掖郡守段临,字风起,一听名字就知道长得差不了,目前来说林一也没在世家子弟里见过长得不好看的,总之拥有一个好看名字的段郡守温吞吞地说:“张掖并非屯粮之所,而是通商之路,依靠武威郡供粮。”
而今年嘛,不是有人浩浩荡荡组织了使团,去找魏帝老头骗了二十万石粮嘛,这些不可能从洛都调运吧?那么临近雪域的地方需要调粮过去,从哪里调呢?好难猜呀!
林一咳嗽了一声,“那些粮、粮的事不归我管,反正你说张掖没余粮对吧?那我要是从哪里抄出没人要的粮来,可算是我的了?”
段临没吭声,段氏肯定是有余粮,虽比不上武威这样的屯粮之所。而且段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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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朝世族取三成的习惯,更类似雪域的奴隶主制,直接全部收走,交了朝廷的税,然后按人口分口粮,好年景不多给,灾荒年不少发。
早在林一打屋兰那会儿,段临就从武威那边得到消息,然后把粮仓清空了,现在粮食都在农户家里,只要林一肯家家户户去搜,他也给。
林一把觻得城翻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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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了两家犯事不轻的世族,然后率军过境,张掖这破地方真是绝了。
就是走的时候林一有些怕段临跟她要段凛,毕竟人家主动投降的,多少有些面子,好在没跟她要,林一也假装没这回事,她是真的想要守将类型的人才啊!
人到用时方恨少,为什么平时她感觉自己身边人已经够多的了,到了这个时候就觉得少得可怜呢?
九月十八,轻取禄福郡,二十三日,玉门都尉郑北山打破了郡守府,大开关隘,林一策马入境之时,这虎头壮汉当场拿出苏赫阿那的亲笔信,叩头称干娘。
林一挺高兴的,给人当娘就和雪域勇士之间谁输谁叫阿父的父子局一样,是很有成就感的,哪个雌鸟和鸟吵架的时候没说过老娘生的蛋放臭了孵出个你……嗨呀,不提过往,她现在是文明的大鸟。
四郡入手之际,林一急急飞回雪域,抓起了崔殊,然后飞到辽东,把崔殊放下,放在辽东郡守府的正堂座位上,又把姜命拦腰一抱往外飞。
崔殊的冠带歪斜,两撇小胡子迎风飘了飘,露出一个丿-乁的平静表情,“都……来了哈?崔某名殊,殊异于常人之意,字异人,范阳崔氏子,现在是辽东的代理郡守。”
郡守府中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可都是姜命的亲朋师弟,挚交好友,是因为姜命在这里做郡守才来入仕的,这辽东才入正轨,咋……咋把他们郡守抄走了呢?
崔殊两手一摊,我也很无奈啊,我路上就说了,我也可以去雍西做个四郡郡守的啊,可是可敦偏是不让呢。
他在通常时候不会捋胡子,任由两撇小胡子飞来飞去,笑眯眯地说:“先告知我辽东现在的官制品级,各官署管辖范围,事情分个轻重缓急,我看看能不动的地方先不动,有什么姜造化解决不了的事,尽管来!”
路上,林一让姜命把头埋进她胸羽里,飞低了些,快速解释道:“今早刚下的玉门,那地方我们雪域叫六谷之地,武威、张掖、禄福和玉门四郡都到手了。打下来容易治理难,我想过用辽东的法子来对付他们,宰掉世族放粮什么的,可是不一样,辽东穷,抢得直白,但是四郡的世族比他们心眼子多得多!尤其是段氏!目前四郡的情况是这样……”
姜命一直静静地听着,一直等到林一说完所有她观察到的情况,才深吸一口气(不慎吸了一口鸟毛),咳嗽着开口说:“六谷之事,造化已经知晓,也有了些头绪,主君不必烦忧,只是辽东那边还有一些事务需要交接,稍后停落,造化要给崔兄写一封长信,交代一些事情,麻烦主君还要返回一趟。”
那都不是事!
林一得到姜命的承诺非常兴奋,被四郡事务弄得头疼的鸟脑也慢慢松缓下来,长长地吹了一声鸟哨,带着他在天上滑翔了一大圈,才继续老实飞行,过处一片鸟毛乱飞。
嘎!嘎!嘎!到底为什么姜命这种人才不能有丝**,自体繁殖,撒豆成姜啊!
第 111 章 他还很担心王子呢。...
第111章第111章
【他还很担心王子呢。】
九月过半,曾经浩浩荡荡裹挟四方的流民起义军逐渐被各方势力绞杀,其中天水贼事更是被魏帝亲自派遣史官前往记录,史官从天水乱起开始记载,史料记得详细。
《朔桓王本纪·天水贼》中记载:二十四年,陇右大饥,流民起义。天水贼首朱大方、朱二脑袋者,屠户也,刀斫税吏,是年起兵,号曰“见绸衣者即杀”。自天水焚掠而东,沿途裹挟流民,屠戮世家巨室,啸聚十万众。骋受命讨贼,率黑水骑三千并玄甲锐卒二万众,屠,汾水为之不流。
史家几刀笔,竹纸染墨迹,但从历史洪流中把视角真正拉回这个世道,便只剩下“残酷”二字。
在屠刀中幸存的近三千女众,有两个首领,一个是朱大方的妻子张金娘,一个是安定郡小白村的女屠户白二,张金娘是天水贼的“阿嫂”,平日几乎不往女子堆里走,她的威望几乎都来自朱大方。
天水贼众覆灭后,这些女子被官军放走,过了汾水便闹起来,张金娘主张带她们去上党寻婆家,但有人要,便跟着走。白二不同意这点,她记路,从汾水出发回她的老家安定郡有一个多月脚程,这些女子多来自天水贼肆虐的沿途郡县,是可以回返故乡的。在上党或附近的河内郡找男人嫁,死路一条,她们如今是“贼女”,连大头兵都不肯要,指望有家有业的男人愿要?当牛做马**也没人知晓才是!
张金娘恼白二不晓事,一个月的脚程,不怕路上匪贼,就是不怕,那吃啥喝啥?讨饭回乡吗?何况她也不想回到天水去,当初起事时多么风光,杀了世族走的,回去对她这个贼头妻子也是个死,一个人走就更是绝路。最终女众一分为三,一路千余跟着白二归乡,一路五六百人跟着张金娘去富庶地方找男人,还有些自己有想法,哄散而去。
一个月的时间,对四郡来说几乎是翻了天,姜命一至四郡,先定在张掖设临时四郡府,然后分配守军配额,将各县守军充盈至纸面实力。接着就“帮助”四郡的世族揭起反旗,编了许多反魏(主要是骂萧宏老头本人)的童谣家家传唱,又组织了新戏班,想要潜移默化把四郡弄成辽东那个样子就太远了,主要是“断其退路”。
林一打完收手,在四郡之地留兵六千,这六千可不是普通的兵卒,是骑兵,精锐雪域骑兵,现在辽东那边也就两千多的骑兵驻守。她准备从居延塞打回雪域去,临行前姜命送行,道:“四郡,宝地也,主君回返后,可请部落之中有名望之人前来坐镇,就如同昔年封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右贤王一样但是……”
林一咧开嘴摆摆手“这个我知道
姜命自责:“是造化的不是误解主君谋略主君乃军神降世便容易叫人忽略其他……”
嗯优点是不少但是这一夸就不得了直接把林一喜欢听彩虹屁的缺点暴露干净了林一被夸得鸟脸通红险些忘记是要带兵回返都飞上天了才想起来翅尖一拍鸟头又降落死活不肯化为人形了就这么飞在前面带兵走。
呼兰霍兰骑在马上头抬着看着盘旋在天空的大鸟口中微微念诵着什么他的两个同族兄弟好奇地凑过去听。
呼兰因达浑也就是野生驴子·让狗停下刚把耳朵凑上就听见呼兰霍兰像是唱歌一样背诵着刚才姜命的话:“主君军神降世叫人忽略其他……军神降世……”
噫!霍兰大哥在学夸姑娘。
一直把大军送出合黎山姜命才带人回返张掖如今四郡郡守都在张掖姜命旁事不提先提赈灾。如今他手头有林一从魏帝那里骗来的国库粮二十万石四郡今年本身不怎么缺粮这笔粮用来赈灾的话肯定不是在四郡分发。他调配了大量人手选在刚刚经历过流民作乱的金城陇西安定天水一带放粮。
倒不是故意和魏朝对着干的而是人家流民起义的地方本身就是蝗灾的重灾区不是把人逼得吃不上饭有余粮的郡哪个闹起来了?这四郡的位置和四郡就好像辽东和辽西。
辽东过得富庶今年蝗灾虽然损失不少但是和土豆套种的蝗灾起来被吃了一些土豆植株可土豆食用的部分是根茎是埋在土里的几乎就等于没遭灾。在自身有余力的情况下姜命支援了辽西一部分这当然不是白给。
需要和崔殊交接的就是这部分政策了姜命是打着不动刀兵收拢人心把辽西给争取过来的主意所谓不战而胜之他担心崔殊不了解他的意图会认为他这个辽西人偏帮辽西什么的影响下一步布局。
崔殊也顺利交接了思路他觉得姜命还是保守了想把辽西争取过来光是施恩怎么行?得挑拨啊得分割阶层啊得自下而上啊!
反正这些都暂时和姜命无关了现任辽东郡守崔殊准备给辽西弄个大的谁说一个郡不能吞另一个郡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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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往黑帐里躺,就听说舅舅拔都终于咽下了那一口气,看着二王子马上红了眼睛,他的谋士们还安慰呢。
“王子,拔都汗临终前回光返照,听说是你求了情才叫他得了善终,临死前一直叫你的名字呢!”
“是啊是啊,他可想着我们王子了,我们过去看的时候,他还很担心王子在魏朝那边吃了亏,问王子的安危。”
苏赫忽律大哭道:“是我不好,别说了,我没有见到舅舅最后一面,叫他惦记着我。”
几个络腮胡谋士心疼得不行,这个揉揉他的头,那个拍拍他的背,其实还挺想把王子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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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哄哄的,但是抱不得,苏赫忽律从小时候就不给抱,谁张开胳膊推谁一跟头。
王澈路过,他路过其实很正常,因为现在他的帐子不跟着乌苏放了,就安置在核心帐区,和苏赫忽律隔着一条路而已,而他每天的活动范围不超过一个帐区。
他坐在轮椅上,现在推他轮椅的不是侍从了,而是他从雁门带回来的堂哥王澜,王澜初来乍到不久,还挺感动的,压低声音说:“我记得二王子不是因为母家的缘故不受宠爱吗?他对克烈部的感情可真深,哭都不背着人。”
王澈露出一个迷惑的表情,看了一眼王澜。
苏赫忽律还在哭,抽噎着让谋士们带他去舅舅的墓地看看,谋士们安慰他,让他先去梳洗换衣裳,好好的一个王子,跟着大军出去一趟都瘦、哦也没瘦……都黑、啊也没黑,总之就是看着憔悴了些,楚楚可怜的。
苏赫忽律走后,王澈让王澜把他推到阳光好的地方晒晒,这才懒洋洋地说道:“拔都死前说的是,''苏赫忽律,**没'',枭雄一世,落到最后任人宰割还死不掉的下场,难道还会感激吗?”
王澜不理解,反正他觉得落败的枭雄能得一个善终是很好的事情,何况那拔都大汗死前还有美人不离不弃,真是羡煞旁人。
王澈不置可否。
林一回到雪域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庆功大会,这趟夺取四郡可没抄几个世族,但是也没成本啊!军粮是魏朝友情赞助的,这趟带出去一万八千,伤亡有些,但是几乎没有影响这个整数。
得知失去两百多年的六谷之地重归雪域,苏赫王部这边庆功欣喜不提,就连许多小部落都欢喜极了,距离近的就想着动身搬迁了,当然这得往上打申请,只要真的离得近,林一就给批。
回来时雪域已经开始下雪,忙活了一段时间后,也快到了雪域真正的雪期,大雪封冻,不过今年和往年大不相同。
为了省时间,今年苏赫部建的都是大通间,一列一列的排屋竖立在河谷两侧,从黑石部落运来的大量黑石堆积如山,每个大通间住百人以内,大多数以家庭为单位分的铺位。没有像专门供给老人小孩的两人一铺制,而是一家子一个大铺,有的孩子多的需要横七竖八挤着睡,但就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外头白雪皑皑,大通铺里温暖如夏日,小孩子在铺位之间跑跳,为平时住得很远的小伙伴如今就睡在邻床感到新奇,雪域的小孩子通常不是三五成群,而是像骑队那样二三十人一个小团伙,有的家庭会为了小孩子的团伙而选择特定的大通铺。
林一寒暑不侵,但是她特别喜欢大通铺的气氛,总是这间溜达到那间,哪里热闹往哪里挤。
她怀疑可能是基因里带了不少群居鸟类的习性,当然她现在是不承认自己的基因里,可能掺杂的鸡鸭属性最多。
第 112 章 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第112章第112章
【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这个冬天,当然对魏朝来说还没有过冬,今年气温一直很反常,十月年关都还没有下雪,甚至有时候还会突然升温,跟秋老虎一直没过去似的。
朝堂诸公并没有因为暖冬的舒适而好过,从流民乱起,魏帝萧宏就急得嘴上起燎泡,等到雪域那边攻打雍西四郡的消息传来,更是气得两眼一翻。别误会,老头没事,老头身体好,气晕了一个多时辰后顶着一脑门金针醒过来,然后就开始三天催十次战报那么地关心前线。
流民无有远见,天水贼来势汹汹,但没有选择西进夺取武威,而是向着关中平原进攻,不仅路途遥远,而且一路经过的郡都有扎根千年的大郡望,最初得到消息时虽然焦急,但萧宏也知道流民无法长久,迟早会被世族消磨消化干净,也许坏事变好事,他可以从中取利也说不定。
可万万没想到,雪域趁机南下,攻占雍西四郡,不知道怎么打得这么快,萧宏难得下定一次决心掏朝廷的钱来组织粮马守卫四郡,就得到消息,四郡已失。
萧宏养尊处优一辈子,是个体面的老皇帝了,得知四郡一个月内就被雪域人攻打下来,忍不住气得直跳脚,什么卖尻的,蛮牝犬,吃恁爹信球,全是粗鄙之语一连骂了好几天。有臣子体察圣意,上书请战,被老头抓起来扔牢里去了。
凡事叫得凶,那是在撒气,真想打战,那就是胸有激雷而面不改色了,那口气是憋着的,不会泄出去的。
打,怎么打?雍西那地方就近要调关陇驻军,调了关陇驻军还得给军粮,驻军一走,刚刚平息下来的流民之乱又得起,请战?请个球球!
萧宏想到给出去的那二十万石粮,那可不是二十万石!运粮途中有折损的,运粮兵要吃用的,就算是就近调的,也有折损的,该死的苏赫二王子,骗朕的钱!朕的钱!
老头气了有两天,后妃那边又传话来请,本以为是妃子想他了,毕竟也有些天没去后宫,萧宏觉得还挺宽慰的。但到了后妃殿里,温存话没说上几句,那世族出身的妃子就轻柔缓和地说起被他关在牢里的臣子了,那是她族弟,大世族!关几天得了显着你了,咋?还准备给弄死?
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可意思就这么个意思,萧宏气得饭都没在世族妃子殿里吃,出门下令放了人,就直奔两个舞姬小才人的宫里去泄火。
那世族妃子在他后头翻白眼,好像谁稀罕老头的宠似的,太子都封完了。
朝堂上皇帝恼,朝堂下官员也常聚会,这时下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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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谈许多年轻的世家子弟也会在这种清谈场合出道展示口才辩才急智诗文等。这日范阳崔氏的两个子弟由长辈引入一场清谈聚会听了半个时辰的玄一名十六七岁的崔氏子崔元被长辈引入话题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如今雍西为异族所据……”
席间诸公有半数皱起眉头主家姓王乃大儒名师笑着打断道:“崔小友此间静室金气扰人不谈时局兵事只谈天说地清谈人生而已。”
崔元不解仍是说道:“雪域贼狼子野心去岁占辽东今秋下四郡对我中原呈钳角之势此时危急存亡为何诸公避而不谈?”
带他来的长辈拉了拉他的衣袖崔元抿唇坐下但按葫芦起了瓢崔元的堂弟崔语霍然起身接着堂兄的话说道:“我兄弟二人初来洛都有幸入此间来想听的无非是诸公对雪域的看法如何应对并不是为着''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来的!如今倒是有些''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之意了!此等清谈误国误民矣!”
他脾气大摔了一盏风氏瓷就走崔元马上跟上但是舍不得摔瓷他手里这盏风氏瓷非常精美属于孤品上粉下白合拢杯盖时是一朵莲花模样
崔氏长辈脸色不变心里沉重崔殊也是他的侄子辈自小天赋神异取名为殊殊于他人之意早早被确立为宗子内定成为崔氏下一辈的掌舵人。入仕后也是锋芒毕露却遭到魏帝蓄意打压流散边关后再无消息。
这是崔氏之痛此时被打趣一样说出自然是对崔元崔语兄弟恶言恶语拂袖离席的体面反击了。
两兄弟离开主家的郊外别野一人骑一匹红马踏野而去路上崔元问堂弟:“今日得罪人了本就是游学看来洛都不好待我想北上雁门看看塞外风光阿语你呢?”
崔语拍了拍马脖子沉声说道:“兄长话已经说开我不妨直言魏朝气数要尽了!朝上衮衮诸公不谈兵事谈幽玄此上行下效也!君王无道诛我良才对世族下得动屠刀面对外敌却卑躬屈膝。雍西失土竟不许百姓议论朝堂缄默不亡岂有此理?”
“阿语你和殊堂兄关系近心态上偏激了些。”崔元说道:“还没有那么远关陇未失沿边一带仍然是我魏土我想北上雁门就是想要看看大魏是否仍然有救。”
崔语不觉得自己偏激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这是崔殊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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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道理。
两人回去之后就收拾东西,给长辈留下书信,然后前往雁门。世族子弟出行游学,其实自身没必要携带大笔钱财,每到一地去拜访当地世族,报上自家姓氏郡望,就能得到盘缠住处,他们从范阳来到洛都,基本上就没用过钱。
崔氏起源于姜姓,自先祖崔季子下衍,目前主要分三支大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和范阳崔氏,三支均位列一品世族之门第。而无论是哪支崔氏,族中子弟到哪里都是座上宾。
冒充世族是冒充不来的,世族子弟有世族子弟的眼界学识,外貌礼仪也是辨识标志,因为自家子弟也会外出游学,世族之间基本上有不成文的规定,最多是待遇的高低差别,不可能出现将人拒之门外的情况。
一场大雪覆盖大半雪域,湖河封冻,林一在温暖的大通铺里窝了十几天,忽然想起北都那边。
她最开始打下塔塔尔部后,把韩小六和崔殊放在那边坐镇,韩小六军事思维很不错,她准备培养培养的,崔殊则是用来辅助韩小六治理北都的。因为韩小六这个人吧,他对政务案情这些东西都不太行,但是!崔殊好像先被她叫回苏赫部,后又被她平换到辽东做郡守,现在、貌似、好像,整个北都都在韩小六手底下了。
他不会把北都玩完了吧?
林一垂死病中惊坐起,从大通铺出来,没多远就看到格桑在雪地练兵,雪天人穿得厚实,动作起来很费劲,但健妇们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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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一个壮实的好身板,而且都很努力。教头是赵春儿,她声音细弱,每说一句话,格桑就大声重复一遍,让军中姐妹都听得清楚。
“大多女子身形天生比男儿矮小,力气也差了一些,不需要气恼我的话。这不是缺陷,强壮者难以敏捷,敏捷者力量不足,这都是先天的差异,就像母鸡偏肥,公鸡肉多一样,女子的身体不适应搏杀。但是练习更多的技巧可以补足身体上的差异,学会使用兵刃,甚至可以借助女子的弱势来更好地隐藏自己,看准时机就可一击必杀。”
赵春儿说着,对格桑大娘特意拉来的阿克点了点头,高壮的阿克才升任亲卫队长不久,当着一堆姐姐姨姨的面,可没有半点放水的想法,得到示意,举起拳头直逼赵春儿的面门,脚下已经拉开绊她的架势。
格桑眉头皱起,但是赵春儿反应极为灵敏,稍微偏头避开阿克的拳头,脚下顺势一个小跃跳在阿克膝弯,像个灵活的猴子一样拦腰抱住阿克的腰,高大的雪域勇士反应过来,脸上微微一红,然后就被五指按住了脖颈,如果赵春儿拿着刀的话,他现在脖子已经被切开了。
格桑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好像被制服的不是她亲儿一样。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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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从还在晕乎的阿克身上跳下来,认真地说道:“最适合女子的兵刃,绝不是大开大合的长兵,而是**,短刀,弓箭等,像格桑大娘这样力气胜于正常女子甚至男子的,不在我说的范围之内。学习使用适合自己的技巧和兵刃,绝不要正面和人拼力量,我所设想的娘子军,不是一支正面拼杀的队伍,而是探子斥候侦察一类的军种。”
林一立刻忘记了韩小六,嘎嘎嘎地鼓起掌来,她发誓没有她教过赵春儿特种作战理论,完全是赵春儿自己摸索出来的想法,林一先前只想过女骑兵这种方案,完全没想到女军可以用来特种作战,这是绝对的人才,人才!
女军们看到林一比看到格桑都亲切,纷纷要拉她来做指导,林一信心膨胀,咧开大嘴,踢了一脚教学用具阿克:“去!叫一帐亲卫来,我要打四百个!”
阿克揉了揉屁股,认命去叫人,身后,健妇们顿时发出欢呼助威之声。
远在不知道哪里的韩小六遥看苏赫王部的方向思念着故地,眼中饱含泪水,大萨满还在他身边围着他跳神,那白色的眼睛时不时像狼一样转动,念诵着听不懂的雪域古语。
被遗忘的这些日子,他是一点都没闲着,起初听信崔殊的撺掇,自贝加尔湖北出,一统安加拉河流域诸部,他和崔殊两人合作无间、热火朝天,搞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外置大脑崔殊被召回苏赫王部,分别时将谋二人抱头痛哭,依依不舍。
送别崔殊,韩小六开始自己操作,沿叶尼塞河三千里南北纵深穿插,攻占了克特、埃文、鄂温克和尤卡吉尔等沿河部落。他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这些部落都很奇怪,被征服后就前呼后拥跟着他了,比猎犬都要听话,热切地带着他去打宿敌,让宿敌也被征服,然后他们现在每天做的事就是到一个地方,打一个地方,再到一个地方,打一个地方。
你说他一个江淮人,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什么叶尼塞河霸主、天神之鞭、冰原来的征服者呢?
第 113 章 你娘一定欢喜死咯!...
第113章第113章
【你娘一定欢喜死咯!】
四天后,林一在叶尼塞河上游地段找到了正在骑马打仗的韩小六,他又瘦又矮,很明显在北都的这段时间没有**,带着一行千把人呼啦啦地在和一群叶尼塞土著打仗,而且很快打赢。
韩小六打赢后是有一套流程走的,先是大萨满带领一众骑兵唱起颂歌,然后拔掉土著部落的旗帜,换上林一的凤凰踩狼旗,然后再竖起大篆体的韩字军旗。韩小六本身也算个寒门(?),他家传有半卷孙子兵法,也知道自己的姓氏大篆小篆隶书如何写,其实远在江淮那边的老家,他家里虽然没有田种,但在城区有一个大屋,这也是祖上阔过的证明。
林一盘旋在天上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还不如不观察。
夜晚,叶尼塞河的霸主、天神之鞭,冰原来的征服者出了帐子准备撒尿,被拍了拍肩膀,熟悉的鸭子嗓在耳后响起,“六儿,你咋弄这来嘞?”
韩小六撒尿的动作顿了顿,回过头来,眼泪一下子就在脸上划出两道冰痕,呜呜直哭,“我也不晓得,可敦,可敦!我想家去,他们每天带着我去打架,这不是打仗,是打架!”
是的,白天林一看到的骑马打仗,真就是雪域小孩子的那种,手里一根棍,谁把谁杵下马就算赢,打了一个多时辰没有死者,最多有一两个被杵断肋骨的,所以说她才觉得奇怪,让韩小六看着北都,他咋跑来找土著干架?
深夜,大羊皮帐子里,林一和韩小六,还有大萨满,三人对谈,点了一盘肥油脂照亮,时不时有噼里啪啦的声响,闻起来还怪香。
大萨满起手**,“我王!韩将军自入夏以来,征战安加拉,震慑叶尼塞,扩我雪域版图……”
林一让他先坐下,“别嚷别嚷,要扩也该往南扩,你们往这边山地沼泽扩啥扩。”
大萨满有些不满林一对韩将军这样的态度,这些日子的所向披靡让老头有些膨胀来着,然后就看到天神之鞭哭得稀里哗啦,说了一连串他不大听得懂的魏语,不应该啊,他学过的啊。
大萨满仔细听去,听见些甚么“浪你马”,“让你先骂”等江淮一带的小众方言。
好不容易等天神之鞭哭累了,林一拍着他的背,询问他这些天的经历,韩小六抽噎着说:“我早先是在北都那国待着的嘛,是崔殊跟我讲,说边上一些小部落很不讲理,应该锤锤,然后就打起来了嘛,他们神气六国哇呜国机的,我怎甘不着气!然后打完,他又说向西,西边其实没什么好打的,我喊的千把个人,我们一人一巴掌都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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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这些土人获死的了……”
仍然是比较难懂的淮话,但是林一大致分辨出来了,就是崔殊撺掇的,缺德军师一向有土地不足恐惧症,哪怕在北都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都想着搞扩张,也就好在没弄个万骑远征军什么的,那样林一就要把韩小六和崔殊两个一人一巴掌获死。
韩小六反正是想回家了,他连北都都不想待,想要回到苏赫王部去,回到阿娘身边去。林一也琢磨,把韩小六放在这儿可惜了,这种级别的扩张能力,恁应该南下去扩,去把朔方五原那些郡扩回来。
次日,听闻这个多出来的女人要把他们的天神之鞭带走,土人们呜呜渣渣就是不肯,离了韩小六,哪个能带着他们打扁宿敌啊!也许这些叶尼塞河的土人行为语言都比较难懂,倘若换算一下的话:山里的野人蛮族,长期和其他部族看不顺眼,此时天降一个大将军,先锤他们一通,又让他们带着他去锤别人,自己都已经挨打了,怎么能不让宿敌去挨两巴掌?何况早加入的已经混得很好了,谁懂这种带路党的快乐!他们又没有国家的概念。
林一大手一挥,没事,我们先走,你们后跟,放弃这条麻麻赖赖的河,都去圣湖落户安家!俺那边能种土豆!
土人面面相觑。
然后马上放弃了韩将军,转投鸟大王宽阔的胸怀。他们住在叶尼塞河,不代表不知道东边(对比他们而言的)富庶,可是你们猜他们干啥祖祖辈辈住这边?塔塔尔部对比苏赫王部可能比较怂,但人家打周边的野人群落不比父亲打儿子费劲啊。
转天叶尼塞河沿岸就开始了人类的大迁徙,林一则先带着韩小六回到苏赫王部,韩小六他娘韩黄彩早就分上了大通间的铺位,而且还当上了那间大通间的管事。她真的很擅长管理,雪域人脾气冷硬,原先都是一个帐篷住一家子,大家离得远远的,现在一个大通间近百人,每天矛盾少不了,通间管事便应运而生。
基本上这些通间管事都由骑队长来担任,一个高壮的男人又有军职在身,通常就会很有威望,而韩黄彩……她找工匠磨了骨牌,教大家打牌玩,每天她这边的通间都是最和谐的,她也教人吵架,嘴皮子上吵干净了,不就不打架了嘛!
韩小六满心以为能见到一个温柔关心他的老娘,他好想吃老娘做的炖肉。然而天神之鞭满怀期待地掀开通间的牛皮帐帘,然后合上,再揭开,就看到三五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雪域勇士围着他娘转。这个问手里的骨牌怎么打,那个说自己的铺位有些潮,还有一个不要脸的敞着胸怀,我就问你,大雪天的你冷吗?你有冷到敞着扔子张开手臂大笑着说话,就差把我老娘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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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地步吗?
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韩小六气力不足,险些被推一个跟头,回过头刚要说话,就看到万骑长克托,克托本来不耐烦的脸色一下子春暖花开,咧嘴笑道:“是六儿啊,你回来了,你娘一定欢喜死咯!”
韩小六眯眼看他,雪域人不说欢喜这个词,中原也不这样把欢喜和死咯一起讲,这词是江淮话里的。
韩黄彩听见动静看向门口,马上就欢喜地跑了过来,先给韩小六头上来了一下子,然后就对克托笑着说:“阿塞万骑又来看老太太呀?她好着呢,哎哟也不知老太太怎么就这么欢喜打牌,大冷天要阿塞万骑来回跑。”
韩小六又看向克托万骑长,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姓阿塞,我以为你就叫克托来着。
阿塞克托的脸有些黑红,反正正常人看不出来他脸红了,嗓子细声细气的,带一点江淮的调调,“诶,我娘欢喜就让她玩,比从前在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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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没人跟她讲话好得多的啦。小六他娘,你看孩子风尘仆仆的,进去讲,叫他暖暖身子,也看看我们这边盖起的暖房。”
他又故作不经意地道:“等春天化雪,大汗说要建一批新屋,是独门独户的那种,按照这些年对部落的贡献优先给我们老骑兵盖,我能分三屋一堂两个羊棚一个牛棚和马场,都是大汗看重!就是我的牛羊啊马啊都比较多,可能羊棚牛棚还得自己多盖几间,嗨!我身子壮,多吃些累没得事!”
天神之鞭没吃上老娘炖的肉,习惯性开口喊老娘的时候还被韩黄彩打了一下头,怎么说话的!现在老娘搁这儿也是一枝花了,什么老不老的!
这会儿人都挤在砖屋里,但原先的黑帐也没有放弃,大部分停用的就仍支起来,种些土豆苗,议事大帐则还在使用,因为本身材质很好,现在的砖屋还撑不起来议事大帐那样的面积,出入也方便。
苏赫阿那白天在议事大帐处理事务,晚上睡帐已经换成了抹了白蚁土的砖屋,很小的,类似辽东那种稍微体面的村屋,东西头一间放置藏书杂物,一间用来睡觉。林一十个晚上有七回会来和他睡,有时候外出,像她这种鸟也有夜巡捕猎的食性,绝对没办法定时定点回家。
今晚夜已过半,苏赫阿那放下手中的书卷,从西头屋走到东头,亲卫已经把炕烧得暖烘烘的,炕头这边的不能睡的,太烫,苏赫阿那整理了一下狼皮褥子,在炕尾刚刚枕下,就感觉外间风动,一个鸟头探了进来。
苏赫阿那拉平了一天的嘴角陡然上扬,林一就着鸟身上炕,屋子和炕都是加大的,能让大鸟在上面滚两圈,林一也不怕热,在炕头卧下,嘎嘎粗的嗓子说着今天拉韩小六一个来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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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西边!我把他打到西边!你都不知道,那边那个叶尼塞河,上游是山地和峡谷,就有个盆地,那么点点大,中游大河谷和林地,还有很多很多的沼泽……”
林一嘎嘎直笑,“小六哭得鼻涕泡都结冰了,都说雪域苦寒,结果那边觉得雪域富庶得流油,我准备把他们迁徙到圣湖那边去,反正土豆也能养活更多的人,就是北都那边需要新的镇守了,四郡镇守是好事,北都那边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去。”
苏赫阿那听她说了半晌,伸手摸了摸鸟腹上柔软的绒毛,“四郡那边,让乌苏过去吧,阿铎在骑兵之中多少有些声望,他若起意和姜郡守对着干,有些麻烦,忽律想得多,不适合中原,乌苏就很好。”
林一点点头,对这事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她感觉三个王子放在一起,姜命可能都不会嫌麻烦。
不提政事,林一被撸得有些昏昏欲睡,忽然听苏赫阿那疑惑地问道:“嗯……这是什么?”
林一睁开鸟眼,苏赫阿那指了指她翅膀上的白色管状物,白管束缚着黑色的鸟羽,其实不光翅膀上有,背上,鸟头上,羽毛的缝隙里几乎都是密密麻麻的白管,仔细看起来还有些艺术感。
林一一骨碌坐了起来,翅膀开合,慌得一笔,这是啥,这是啥?羽管?这不是百鸟先民的鸟形才会长的东西吗?她这种基因产物的身体除了脚皮,不会有“生长”这种概念的啊?
第 114 章 难道……我真的只是一只小鸟?...
第114章第114章
【难道……我真的只是一只小鸟?】
羽管也叫羽鞘,鸟类的新生羽毛在长出来时就被包裹在羽鞘里等到羽毛成熟,翅鞘就会干燥变脆,捋开羽管,内里的羽毛就会展露出来,成为新生的羽。
林一没见过自己的羽管,爆羽管那是小鸟崽身上才会发生的事情她从下了流水线起就是心智成熟的大鸟了,源生战士耗损率高,平均寿命三年她也没见过别的源生战士长这东西,这会儿翻来覆去地察看自己身上。
苏赫阿那也掌灯靠近了些没靠得过近,怕失手点燃她的羽毛但这光亮足够让他看清林一身上的羽管了伸手仔细抚摸这些羽管都是新生不久的,根根刺手长在丰美的黑羽缝隙里。
“别怕别慌,摸起来会不会疼?”苏赫阿那询问。
林一飞了一天自己都没看自己一眼,当然也没有感觉到不适,最初的茫然慌乱过后,她伸手拔了一根羽管仔细查看根部有血这还真是那种新生的羽管,不是虱子之类的寄生物。捏开羽管里面是一根花纹绚丽的彩羽不是她自身羽毛的颜色。
这会儿大半夜了林一照了照镜子看见自己一头的羽管背上翅膀上也全都是很莫名地想起了小鸟崽……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步入星际版图的百鸟帝国当然已经突破了自然寿命理论正常的大型鸟类寿命八百年以上小型鸟类的下限也是三百年左右这是自然寿命它们还有更换机械零件
啊这些和林一没有关系她也没有登入那些游戏的权限。想起这些也不是为了回忆她的源生战士的生涯有多悲惨而是说她似乎、貌似、有可能真的是一只小鸟崽子?
百鸟帝国制作源生战士是为了投放使用进入星际战场能被星际文明争夺的战场必然是重要的宜居或者资源星球不可能使用歼星舰这种破坏力巨大的设施。虫族军队也持相同意见所以争夺通常就是批量下耗材源生战士本身的人鸟双形态就是会让人折寿过半的禁忌技术再加上经常看到战友死亡林一一直觉得自己的寿命不可能太长十年星际征伐还有来到雪域的两年她最多感觉自己还在盛年的样子。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难道……我真的只是一只小鸟?
隔日,议事大帐内,林一找来了自己的外置大脑,王澈先给林一把脉,壮得跟头熊一样,以王澈的医学水平看不出她有发病的可能性。
接着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林一的鸟身,时不时上手抚摸她的胸羽背**和头毛,也观察爪子,然后沉吟片刻,难得有些犹豫地给出判断,“以前只注意到可敦的鸟形高大,现在来看的话,似乎确实有一些幼鸟的特征。
林一瞪圆了鸟瞳,身边的苏赫阿那也皱紧了眉头,严肃地向王澈投来视线。
“首先最明显的特征,可敦的羽毛过于蓬松厚软了,成鸟的羽毛不是这样的,蓬松的鸟羽也叫雏羽,微绒,抚摸起来比较柔软。其次是喙,可敦的喙部是嫩黄色的,还有这个头型很像是鸡,小鸡喙嫩黄,成年的鸡通常黄褐色深……
王澈示意已经呆滞的王澜把他往前推一推,王澜没动弹,林一自己凑了过去,王澈就双手捧住鸟头,仔细地掰开林一的喙看了看,再次确认道:“成年的鸡嘴会伴有结痂和层纹的磨旧感,更加宽平,小鸡嘴尖而喙薄,色嫩黄,这是很明显的小鸡嘴。
他还提供了一些佐证:“可敦经常会不受控制地发出嘎嘎叫,但正常的鸟类鸣叫的次数不会那么频繁,幼鸟爱叫是为了吸引亲鸟的注意力,得到更多的食物,这是乞食行为,我记得可敦进食前或等食时会大声嘎嘎,这也不符合成年鸟的习惯,成年鸟更加谨慎,通常会更加安静地进食。
其实最大的证据就在林一自己拔下来的羽管里,羽管里的新羽颜色绚丽,不同于她自身五彩斑斓的黑羽。而黑羽其实更符合雏羽的特征,幼鸟的雏羽通常不那么齐整,颜色也偏向于伪装色,更加暗沉。林一的新羽几乎就像是黑羽在阳光下透出的五彩纯色,很明显是要换成羽了。
林一把翅膀举到眼前,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苏赫阿那已经是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脸色显得不大好,他客客气气地送王澈出帐子。
“是要换羽了,不是病变,实是好事。苏赫阿那眉头拧起,听上去不像在说一件好事。
林一咔咔一顿变形回人身,光着就准备扑过去啾啾几下,她有二次发育的机会了!这么好看的颜色,这叫一彩遮百丑,她指定丑不了嘎嘎嘎!
但是苏赫阿那退了一步,他和林一相处久了,知道不可能推得开她,这会儿退一步向左,手虚虚抵在林一的额头上。
林一露出一个迷茫但不失色批的笑容,很得意地张开双臂,“庆祝庆祝。
抵在额头上的手没有挪开,苏赫阿那深吸一口气,说道:“等到……换羽结束吧,小一,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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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幼鸟,对人来说,也就是没长成的孩子。”
林一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鼻尖,“我?”
是在说鸟形两米八人形一米八的我吗?我横向翼展更大!哈哈哈没长成的孩子不可能是在说我嘎!
但是苏赫阿那无情地点头,把她又往外推了推,坚决地道:“这些时日,我会住回睡帐里去,幼鸟换羽是大事,不可胡闹。”
二次发育的喜悦都被这绝情的话语给冲散了,林一嘎嘎直叫,试图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过夜权,但苏赫阿那不为所动,甚至因为这频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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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叫更加坚持了。
林一垂头丧气往外走去。
昨夜又是一场厚雪,亲卫在帐外三五成群地扫雪,她看亲卫艰难扫雪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夺了一把扫帚,一口气扫了几个帐子,又气咻咻地丢掉扫帚往前走,高大的背影时不时发出几声嘎嘎怒叫。
雪域席卷而来的大风雪同样将雁门关覆盖,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崔氏兄弟轻车简从来到雁门郡中。
杨氏老宅占地面积很大,越北的建筑就越偏向于大而阔,不似南边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精致,别有一番开阔气象。但是两兄弟扑了个空,杨裳平时不住在老宅,而是在雁门关沿边一线住军营,江骋倒是从太原那边回来不久,可惜今天也不在。
问了宅中下人,管事的见崔氏兄弟二人身着白锦貂裘,面白如玉,礼仪周全,也不敢怠慢,忙请二人入内客厅饮热茶暖身。边引路边说道:“可是不凑巧,都尉不在,少将军带着少夫人出门游玩去了,好在天色不早,应当快归家了。”
崔元笑道:“不妨碍,客随主便。”
崔语轻声说道:“雪天出门游玩,杨少将军兴致不错啊。”
管事一听就知道这位公子脾气大,有些为难,还是压低声音道:“不知两位听没听过我们少将军在太原的事,平天水贼于汾水,大胜十万!这太原郡就、就陪送了一位千金来,少夫人恼呢,摔了多少好瓷器……今儿好不容易才哄好起来,去雪猎了!”
崔元崔语对视一眼,太原那事他们是听过的,当时他们人在洛都,听闻天水贼事平定,还想打听一下那位太原将军之事。但很快。就传来雍西被雪域攻占,洛都的风向马上就变了,说什么金气不详,不许提战事,他们又初来乍到来不及结交人脉,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在太原克敌的不是太原的将军,而是雁门过去的杨少将军?
崔语的态度马上就变了,很感兴趣地问道:“杨少将军,助太原克定贼寇?我兄弟二人走的不是汾水路,是从中山那边过来,还没有听闻少将军之事,可否说说?”
说起这个,管事与有荣焉,从西河郡流民犯边说起,到江骋御敌于外,追敌至太原,又是如何杀得天水贼溃败等等,崔语越听眼睛越亮,崔元喝了几口热茶,思绪却不知偏到了哪里。
昨夜江东亦小雪,几家世族烤着炉火煮冬茶,有朗朗青年席间言谈,提及国事,也是扼腕叹怒,高呼曰:帝不足勇,任贼裂土分地,久之则王气无存,我等英豪子弟,岂能从之!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有青勇披蓑衣下村去镇,呼朋唤友,一腔热血不曾凉。巴蜀之地,风气截然不同,巴人尚武,蜀地闲适,古人谓之“巴有将,蜀有相”,两地世族难得坐在一处,青梅煮酒,大论时势。
时势造英雄,按剑待出鞘。
第 115 章 大锅今天还带了姑娘回山啊?...
第115章第115章
【大锅今天还带了姑娘回山啊?】
雍西虽为雪域故地,但气候截然不同,至少段凛在居延塞感受到的边关苦寒,和雪域冰原的极致严寒有天差地别。
今年有了砖屋火炕,比往年可好过太多了,段凛一天出屋三趟,打饭还有解决人生大事,除此之外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哪怕他第一天时就知道王部里有几个魏人存在,他认为,这是不一样的。
俘虏,仅仅是俘虏,他是战利品里的活物,而非是那些北上来到雪域的通敌叛国者,他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亲口投降。
这没什么好骄傲的,反倒是一件比较难堪的事,因为段凛已经意识到魏朝的末路将近,那么大一个雍西四郡,说丢就丢下了,狗被抢走了骨头还会上来咬一口,而堂堂的大魏强国竟就像无事发生一样,忍了。
好笑得就像现在的段凛一样,上不去下不来,明明当初当着那么多的人面,那样霸道地说要他,只要再给一级台阶,他就会顺势应下,但……来到雪域之后,他就被忘记在这间砖屋里,邻居都是些犯了小罪行被抓进来的牧民。
鉴于在雪域,比较严重的罪行基本都是用刀子解决,被关在段都尉同屋的犯人也都基本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左边铺位是个偷羊贼,也许还不止,因为段凛用他不怎么熟练的雪域语知识听过他和右铺交流羊屁股的二三事。右铺是个老瘸子,因为摸了姑娘身子被关进来的,据他自己愤愤不平地说,只摸了两把,他就被好几个青壮冲过来硬生生打瘸了一条腿,还得关半年。
然后他的左铺就很同情右铺,开始传授他如何用羊解决……当然前提羊得是自己家的,不然就会像他一样待在这里。
那天听到这里的时候,段凛忽然就不想在这儿待了,他意识到自己待在这里,就会被看成这种人,而同屋甚至都没有一个**放火**的,几乎全是这种货色。
又是一个平凡的雪域早晨,从臭烘烘的大通铺睁开眼起床,到时间统一外出洗漱,当然很多人并不洗漱。段凛走出砖屋几步,含了一口刚化的雪水,就听见有人叫他,通间管事是个面相冷厉的老人,用很熟练标准的洛下音说道:“段凛,乌苏王子叫你去见他。”
段凛疑惑,擦了擦嘴,“是三王子殿下吗?”
扎哈额真没有再开口,只是把他带到空旷的雪地上,给他指了不远处的一个白羊帐,段凛只好谢过老人,朝着帐子那边走去。
白羊帐里有两个人,一个坐着轮椅的,长相极为俊美的青年,段凛一时之间都怔愣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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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自己大白天看见了天仙化人。
还有一个面相很年轻的少年人见他掀帘进来少年笑容和煦还行了一个世家的礼节“段都尉俺马上要去上任了任雍西郡公……恁家是在张掖所以俺家先生说可以给恁带一封家信顺道。恁觉可好?”
段凛迟疑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王澈王澈揉了揉眼睛困倦得很“顺手为之不必多想殿下远行不管事也不必你信中为难给家人去封报平安的信。”
段凛点点头郑重其事对着两人行礼。
一封家信百二十字竹纸折叠外层再包一张干净的旧纸乌苏把这封家信揣进怀里想了想说道:“段都尉最近一段时间恁要是想出来的话就出来吧可敦可能……没什么空来见你。”
段凛沉默他这是被彻底遗忘了吗?以致于那个女人劝降到一半就不再想要他了?
乌苏看他脸色不对连忙找补说:“可敦事情很多的这次可能有别的事要忙不是故意撇着段都尉的。”
眼见乌苏解释的话越描越黑王澈打了个哈欠“早上才飞走的嘎嘎乱叫背了两个**袋可能出去十天半个月吧……”
段凛自动把“飞走”视为一种世家的幽默沉默着点点头没有要自行离开俘虏监狱的意思等二人离开后去打了饭。回到砖屋里段凛刚坐下就见又有人被扭送过来了吵吵嚷嚷的叫他听见几句。
哦是个偷牛粪的通常偷牛粪不会坐牢但这人偷的数额巨大要关十天。
年关刚过江山覆雪林一象征性穿裙裳走在一条荒路上她身上唯一和世族贵女不相似的地方就是肩上扛着的两个**袋了好在这里没人。
此地胶东郡林一主要是想到海边看看的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委屈打从十天前她就没能摸到男人了不光是苏赫阿那他甚至把幼鸟的事给传播开了!现在连亲卫都开始躲着她走了鸟大**怒!她都没有想过摸亲卫窝边草怎么能吃?她的道德水平哪有那么低尤物冤枉她!
可是那些羽管死活就是不成熟林一也很难办啊她对鸟人的成长速度也没有概念万一真的能活个四百年什么的幼崽期不得抵一个苏赫阿那?那可真的完蛋了。
何况幼不幼崽这种事是王澈能说了算的吗?反正林一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成熟的大鸟了现在只是身体发生了一些二次发育之类的事而已。
背着四百斤的麻袋林一往海边走去没走几步身后马蹄声呼啸有个很近的响动从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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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骑在马上伸手要去夺她的麻袋。
林一两手一扔麻袋,直接连人带马给掀在地上。
“毁败了哇!介娘们夹手,细锅儿野完蛋了啊!”浓重的胶东口音传来,十几个响马呼啸串联,很快呈现出一个包围的骑兵阵型,但忌惮于被林一按在地上的“细锅儿”,响马们光咧咧就是不上前。
林一瞅瞅这个细锅儿,发现长得实在有些丑,淡眉毛细眼睛,尖嘴猴似的,在一众响马里扫了一圈,指了指一个披头散发的浓眉青年,“恁先来!”
响马们纷纷迟疑,有个粗嗓子喊:“大锅!”
大锅沉着地策马上前几步,开口竟然是很正宗的官话,“女郎气力不凡,我老四兄弟一时有眼不识泰山,不如这样,老四的马你带走,就当扯平如何?”
马,这可是响马的重要财产,别说地上的老四不乐意,其他人也都嚷嚷起来,“大锅,这么多人怕介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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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围起来弄了!”
林一挥起一只二百斤的麻袋就把那个嚷着围起来弄的响马砸进雪地里头了。
响马们原本挺有章法的骑兵阵顿时又向后退了一大圈,那大锅看起来更谨慎了,跳下马来,行了个绿林礼节,“女英雄!恁也是练家子,山不转水转,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放我兄弟一条路,他平生只好**,不曾有污秽心思。看女英雄孤身一人,也是落魄,我乃大泽山扛把子甄及,这些年也有几百个喽啰帐下听令,今日请女英雄上山,便坐一把交椅如何?”
林一把踏在那细锅儿身上的脚收了回来。
大泽山是个位置非常微妙的地点,不临海,但靠海,以山为盾,是很典型的土匪窝子,也很好分类,有马的是大小首领,没马的是喽啰。
今天这十几个首领出去就是雪后猎物好抓,出去打猎的。回来的路上看到林一一个落单女子,肩上扛着很大的麻袋,不等大锅甄及开口,那老四就认为是些什么轻便昂贵的皮子布料之类,伸手去飞马抄夺,然后就被按地上了嘛。
土匪也是人,雪天没吃的了也在煮麸皮草料,他们甚至比一般的流寇还要惨一些,林一看到的几乎都是皮包着骨头的瘦猴,相比起来甄及这个大锅吃得还挺好,他打了两只兔子回来吃。
当然兔子现在归林一,一只烤一只炖,林一也就打开了自己的麻袋,把里面切好腌好的盐牛肉拿出来分。
土匪们眼睛雪亮雪亮,甄及看起来矜持一些,“女英雄,使不得,使不得!这牛肉珍贵,哪有刚上山就叫兄、姐妹分自家家当的,这不应当!”
但是老三老四已经齐齐伸出了黑手,去抓牛肉吃了。
林一摆手,“嗨呀,不是啥好东西,俺吃腻了,来,都吃点,外头站着的也来分分!”
甄及很感动,然后不许喽啰们过来分,只给十几个首领匀了些,很抠搜地扎好麻袋还给林一,客客气气给她倒了热茶,这才很温和地询问道:“女英雄年纪不大,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妹子……大姐也行。”
话到一半,林一就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甄及马上改口。
他改口道:“听大姐口音是鲁地那边的?怎么大雪天孤身在外头?遇上豺狼虎豹可怎么办啊,大姐可是有什么难处吗?”
正疯狂往嘴里填牛肉的老四差点给噎死,没噎死也在翻白眼缓气,就这一脚把他踩成王八的力气,这位大姐能有啥难处啊,把夫家给灭门了出来跑路迈?
林一吃了口烤肉,冷怒着说道:“家里男人不晓事,我看他来气,就出来转转。”
甄及更加小心了,才劝解了没几句,就看到匪窝子里有个络腮胡抄着手往这边屋里走,老四招呼道:“二哥,大冷的天你出来干啥?嫂子孩子热炕不够你忙活嘞?”
络腮胡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嗨,女人家家不晓事,屋里头闷得着气,出来转转,大锅今天还带了姑娘回山啊?”
甄及左看看林一,右看看自家老二,忽然脑壳一阵痛,欲言又止。
要不然,咱回家赔个不是呗?
第 116 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116章第116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一对土匪窝子挺满意的,胶东压根不算冷按照古九州来划分的话这里属于兖州,州是古时的划分,但一般不这么算的,魏朝实际是郡县制,而“州”,实际上是一个理论上的不可能在魏朝实现的行政单位。
拿林一现在占领的地盘来算,她在魏朝都不能算一个完整的“州牧”,因为她得到的是雍西和辽东属于雍州的范围内,而雍州理论上下辖的单位是:关中三辅、弘农郡、上郡、北地郡、安定郡、天水郡、陇西郡、金城郡、雍西四郡(已下)朔方郡、五原郡、云中郡、定襄郡、雁门郡、上谷郡、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辽东郡(已下)。
对雍州这只庞然大物而言她只握巨弓两梢,未得弓腹。当然不好妄自菲薄因为雍州这个单位在古九州体系里属于最大的一州它们包含了朔方、幽州和凉州在内,因为魏人视沿边一带的防御体系为一个整体。
而现在的兖州下辖的单位也很大为了防止被说是在充字数的原因就不一一列举,总之这个州有十八个郡,胶东是其一。
而对大泽山的土匪来说,他们唯一熟悉的地形就是胶东这一亩三分地,三山夹两湾他们之中最远的有人跟着莱州湾那边的海匪渔霸上过最南边的刘公岛。
甄及一边抠脚一边给林一讲解他的辉煌土匪生涯(仅限胶东地区)。
胶东的匪多,有山就有匪有岛就有匪一个村里不出几个“走失了途”的年轻人那都不叫传统胶东老区。甄及给林一说到:“崂山、昆嵛山海湾一带……有名有姓的匪窝子就数得着我甄及啊。大姐你来了就不要客气住下家里男人不晓事我这里的兄弟随你挑!就坐一把老三的交椅如何?”
他挺喜欢用“如何”来结尾的听起来有些文气林一不在意这个看了一眼臭烘烘的响马们然后摇了摇头。
“恁这些木一个比得上俺男人的不要不要恁自己收着。”她撕咬着一只兔腿反而若有所思道:“这么多土匪
甄及没有感受到杀气这种东西他今天为了留下林一这练家子也是出了血本了拿了一坛子酒出来给众人喝自己也抿了几口感受着寡淡的酒气入喉。他不服地说:“我这里五百个兄弟五百个里筛不出个俊男人来?可能瘦点养养就好了嘛行行行可能大姐看不上土里刨食的有机会咱去城里弄个白白嫩嫩的世家子回来!
听说和异性朋友讨论本书情节的,很容易发展成恋人哦
”
说到种田劫掠这事,不等甄及开口,那络腮胡子老二就粗着嗓子说:“哎!你这娘们就不晓得事情,匪是哪里来?怎么说我们不种地?大锅从前有地,良田一百七十亩,还娶了个世族的旁支娘们,然后嘛,地是人家的了,媳妇儿也是旁人的了,他一刀攮**人,就此落了草。”
尖嘴猴老四咕嘟一口闷下酒,也说道:“我没得地啊,我爷去镇上买盐,被马车撞死咯,那主子嫌脏了车,说我们家买私盐,一家子五六口就是我一个人跑出来了。”
甄及看了一眼屋里众人,然后不倒酒了,只给林一匀了半杯,就把酒坛封起来了。
一群破家的财神,说起过往来就要喝酒,纯是为他这点子酒来的。
林一也砸吧了一口酒,没啥味儿,那点酒劲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她盘腿坐问道:“三山两湾多匪,就没想过弄些好地方,窝在山里岛里,草草完此余生?”
土匪们面面相觑,总觉得这话风不对。
林一这会儿脑子里想的可不是帮助土匪打地盘,而是迅速过了过胶东的地形,然后是兖州的位置,周边的青州徐州等地。这不是她占飞地的**病又在蠢蠢欲动,而是来都来了,不做点啥子感觉上很奇怪。
土匪们没什么大志气,但有一股子离经叛道的精气神,林一把人头拢到一起,声音沙哑:“胶东是个很好的地方,进可攻,退可上岛,整体上,这是一个半岛结构,而半岛是最容易割据的地形之一,不要看地方大,就觉得占不下来,大泽山有五百个土匪,你们知道五百个人能干啥吗?”
老四声音一下子放大,激动说:“弄俩大村!”
林一一巴掌拍在那丑脸上,训斥:“眼窝子浅!我打雍西那边的时候,最后一个县就留五百守军,五百人可以弄一个县!而咱们有了一个县,就可以招兵买马……这儿没马就算了,靠着一个县的底盘,我们可以收拢更多的兄弟,组织起来,通过这个县来控制周边的县,再进一步拿下胶东半岛。”
她的话里甚至不怎么带煽动的成分,土匪们都懵了,甄及也懵,他算是土匪里难得的见识比较多的大哥了,偶尔夜深人静,会琢磨自己要是哪家世族的家主族长,不晓得有多快活,可他没想过打下胶东啊!因为胶东是真实存在的,好大好大的地盘啊!而且胶东半岛不是一个胶东郡,而是还有一个东莱郡,是两郡之地。
林一直接用手指头蘸酒液在桌面上画简易**,“这里就是咱们所在的大泽山,这里是即墨县城,胶东郡治,联络昆嵛山和莱山一带的土匪兄弟们,奇袭下即墨,然后转入平度,再闪击掖县,这里就形成了一道封锁线,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我们沿线打援,这就切割了东莱方面和朝廷的联系。”
她一只脚踏在桌上,嗓门提高了一些,“东莱,易攻难守,大面积的粮仓!夺下东莱,再转胶东,占着整个半岛,进可攻退可守,两郡之地,胶东半岛,和我辽东隔海相望,只要再打通渤海渔阳涿郡等地,你们就连在一起了啊!”
土匪们仍是面面相觑,老二在这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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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围之下,惴惴不安地放了个屁。
林一抓了抓头发,看看这一屋子的匪首,外面的喽啰瘦得像几天没饭吃一样,这可能就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她把脚放了下来,然后啃干净兔腿,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问道:“俺今晚睡哪儿?”
甄及留下了老二,安排林一去和老二媳妇儿睡,老二媳妇是个年近三十的妇人,带俩娃,面对林一时有一点拘谨,林一掏出盐牛肉,她马上就很热情亲切,把最好的麦秆堆起来给林一睡。
啊对,没有什么床褥子,这年头穷人家里保暖的就是干燥的麦秆,芦苇什么的。世族用羽绒毛皮等物,就像是崔元崔语两兄弟,在雁门那样的寒冷环境下,一人一身貂裘,内里穿两件夹天鹅绒的夹衣就够过冬的了,甚至活动活动还会出汗。
崔氏兄弟受到了杨裳非常热情的招待,雁门再怎么说也是沿边郡,不似中原人物风流,即便是杨裳这样的都尉,崔氏兄弟应对起来也不怎么热情,反倒觉得杨裳性格有些外放,并不是枭雄之象。
崔语更关注江骋,他观察江骋的表情和眼神,偶尔像个同龄友人询问他一些问题,江骋一一作答。
崔氏兄弟商量了一段时间,便决定在雁门暂居下来,崔语还挂了个主簿的虚职,有了官舍作为落脚地,每隔半年还能收一次俸禄,崔元则是还打算观望观望,而且觉得堂弟有些操之过急。
今夜小酌,崔元便借着酒醉提了提,崔语看着雁门寒月,沉吟片刻,说道:“杨少将军,其志不在小,你我兄弟有时会幻想一个明主,他要知人善任,霸气豪迈,最重要的是能力,攻城下地,善于治理,或者他的性格还要更好,得民心,得军心……但是阿兄啊,那些太远了。我们从范阳到洛都,北上绕行一大圈,见过很多世家子弟,世族规训人哪,他们大多像我们兄弟,没有为人主公的野心,只想靠着智谋于乱世安身,寻个明主,投些资本,坐等收获而已。”
崔元拧起眉头。
崔语啷当一声摔碎酒杯,“但是鸿羽将军有志气,有野心,我与他谈论乱世,你道他说什么——为何天下久而必分,分而必合?天下久则人多地少,天下合则人少地多,乱世开篇,多的那些人,他尽屠之!以杀止杀,以战止战。”
饶是转述,崔元都被惊得向后退了一大步,被这话语里的杀气和血气惊得腿软身软。
“阿兄,结束乱世的,不一定是明主,也等不来霸主,所以更可能是**,天下合之后的烂摊子,也许可以等一个太子或者太孙来弥补,我们这一代,想要乱世尽早结束,没得挑了,你想乱上几十年,任那异域入侵吗?”
崔语夺过崔元的酒杯饮了一口,遥敬天上雁门月。
次日,崔元离开雁门郡,道不同,即便是血缘堂亲,也不相为谋,他仍然寄希望于一个更好的明主。
第 117 章 老子要跟她!老子跟定她!...
第117章第117章
【老子要跟她!老子跟定她!】
胶东的气候很好,至少对比雪域来说。
**历法的星球,一年之中最冷的是冬晚月和春三月期间,现在年关刚过……林一发现过年这种东西,雪域好像不怎么普及,毕竟那时候太冷了,对雪域人来说,最大最喜庆最热闹的就是夏秋季,其余时候最舒坦的是窝帐子里。
土匪们待的胶东至多零下十度,但是冬天也窝着,因为活动多了就饿,饿了也没吃的,少活动就等于半个冬眠。
大泽山的小喽啰们一般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拉紧裤腰带勒住干瘪的肚皮,喝完寨子里分发的,一天一顿的三合面窝头,吃完不管饱,然后就是溜达溜达,看能搜罗些啥进嘴里。
三合面是统称,没有固定的调配,通常是麦粗粒调和豆子面,加麸皮一起合成面,捏成窝头上锅蒸,鸟人比人更能吃出粮食香,林一挺喜欢这种对人来说很拉嗓子的窝头,一口吃半个,是一只很好养的鸟大王。
就是吃到第十七个窝头的时候,把大锅甄及都给惊动了,他赶来的时候,两个喽啰哭着抱着林一的腿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听也听不懂。
林一把最后一块窝头放进嘴巴里,往上顶出个饱嗝来,“恁来了?正好,给俺问问他俩哭啥?正吃着,突然冲过来嗷嗷哭,是受了啥委屈迈?叫他俩跟大姐说。
甄及咽了咽口水,踢了一脚喽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林老大天生神力,饭量大些有什么好害怕?
一个最多也不超过十三四岁的小喽啰还是张嘴嚎啕,林一能从他的嘴巴里看到嗓子眼,少年声音尖锐,“她一就锅人,吃了一锅,没得吃了……
喽啰方言味儿重,林一要是能听懂刚才就听懂了,所以甄及把两个喽啰提起来往外丢,面上赔笑道:“大姐不要和他们顽,这俩是年关吃不上饭的佃户人家爷奶送山上来的,新来的不晓得做事的规矩,去去去,一顿不吃饿不死,刮点榆树皮子去。
本来事情也就过去了,但是甄及的话林一是听得懂的,她砸吧了一下嘴,看了看两人哭嚎的样子,明白了。
带出来的盐牛肉还有一麻袋没动,林一给拎出来,朝甄及招招手,“去,叫人多掰点柴火来,这二百多斤肉再炖出些汤来,够大伙儿饱吃一顿了。
这可是放了盐的牛肉!
甄及号称“胶东镇三山,大泽山扛把子,还是忍不住没客套,赶紧让喽啰去掰柴烧水,想了想,狠了狠心,又对外追着嚷:“明儿不过了,把麦子拿出来炒炒吃,不许磨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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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得费劲还不抗吃!”
里外一传,喽啰们都喜得跟什么似的,好似今天过大年。就最开始的两个少年喽啰还是抽噎,别人都有一个窝头垫底了,明明大姐是为他们拿牛肉出来的,咋跟别人一起吃啊!
今天的大泽山分外热闹,明明就是一人半斤肉都不到,喝汤喝个水饱,再加一捧炒麦子的事,但是人人都喜上眉梢,见到林一迎面走过来,喽啰们都点头哈腰,万分尊敬。
“林大姐吃过了,哦哦吃过了哈!窝也吃过了。”
“大姐真是体面人,呱呱叫!以前就听人说山大王入伙自带粮,能请一个匪窝子吃到饱啊!这辈子活了三十年头一次见。”
“恕我直言啊,林大姐这三儿的座次低了,凭什么啊,依我看,二锅就该腾个位子。”
“牛肉是这个味啊,吃了半天了嘴巴里还是带香,可香**!”
林一一一摆手打招呼,很随意的,她习惯了,大泽山这边的匪窝依山而建,山里有个大空地,最辉煌的时候,有整个胶东半岛的土匪和海匪聚在这里商量着干票大的。
甄及回忆道:“有小二十年了,那会子我还没上山,是个少爷,听人说胶东的匪贼**到一块儿,准备攻打东莱王氏。”
一个喽啰惊道:“成了不?”
甄及看这喽啰跟看傻瓜似的,也不说别的,向林一解释道:“东莱郡王氏,还有胶东郡王氏,都是千八百年下来的,老辈子在胶东封王的,哪国分的王就说不清了,那年王氏跟土匪干仗,把人头朝城门口堆,走商的过路的看着就怕啊,我也怕啊!”
他还是怕林一心里头有什么割据半岛的心思,他是真的怕,那年几千个土匪打一个郡的郡望,**不知多少个数,现在**五百个捉襟见肘的喽啰,想打胶东和东莱两个郡?那可是几十个大小世族啊!
林一摆手,“你坐下,坐下说话,你看你,又急,这名字谁给你起的,真急啊。”
甄及愣了愣,啊?急的是我?
林一理直气壮地把甄及按坐下去,抄着手在土匪们**的地方来回走,这个问问,那个问问,没多久嗓子一下子大了起来。
“卖东西要被抓,买东西要被逮,然后坐牢做苦役,自家有地要自愿卖,家里没地要给人种地,自己想吃粮吃不上……这世道对吗?”林一揪着个瘦高男人喝问,“你晓得背着孩子上山,你被抢走的媳妇儿咧?不要了?被抢走的你就不要了?”
瘦高男人吓得左顾右盼,我、我吗?
林一瞪着他说:“你!给你个机会,你去不去抢回来,你那从小一起长大的漂亮媳妇儿,哭着放你上山,叫你别回来的好媳妇儿,你要不要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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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眼睛一闭,狠下心来,大声地说:“要!窝**都跟她睡一坑!就算她身子叫地主三爷家傻娃弄了……”
林一给了他一脚,走到一个矮胡子面前,把他也揪起来,“贩私盐!贩私盐有错吗?朝廷的是官盐,世家的是精盐,偏你自己挖的盐不能卖?盐是人命根,官盐卖贵凭啥不能卖私盐?结果你爹被打**,你叔被打**,你老娘哭瞎了眼,说,你有什么错!”
矮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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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起,跳起来大嚷,“额木错!额木错!额错在价低得能**,然后额全家就挨杀头嘞!”
林一也把他搡到一边,顺手又抓起一个来,这次不等她开口,那男人就涨红了脸,怒声高呼道:“我无罪也!我家鹅吃了宗家鼠,被打上门来,一次赔两三亩地,一次赔两三亩地,我赔到最后连爷奶坟头都扒开了,赔出那块风水好地……我祖上就不是王氏血脉吗?我祖上就不是远来胶东分王的贵胄吗?世族同气连枝啊,他们吃我绝户也!”
土匪们面面相觑,都很震惊,老二看向甄及,甄及看向那男人,脸上也露出个迷茫的表情,大泽山的喽啰里,还有这么有来路的?
林一把这男人脚底离地提起来,声音比他还大,“敢朝我嚷,你咋当时不给他们一人攮一刀呢?你看甄及,他为啥是大锅?因为他是你们匪窝子里第一有血性的男人,他敢攮那一刀子!”
这王姓男人颓了些,呐呐地说:“当时……还想活。”
林一把他放下来,拍了拍他身上的雪渣,哑着嗓子说道:“恁们上山来,就是想活,都是上过绝路的人,但是你们就想这么活着吗?裤腰带勒到肋巴骨,一天吃俩窝头就树皮草根,等哪天病死饿死,化在山里一捧土?这条烂命,就不想拼一拼?不想着翻身了?”
五百个面黄肌瘦的喽啰在寒风里打着颤,不是冷,是被她说得血热到几乎晕眩。
“你们有啥?光脚的怕上穿鞋的了?打到世家窝里,死也溅老爷一身血,好不好?跟着我,我不死,你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死不了,要是有上辈子拉屎不洗手,这辈子手气奇差的倒霉鬼……别笑啊!干仗没有不**的,全甲的骑兵也会被一箭射到眼窝里,俺给个话撂这儿!有娃的给你娃拉扯大,有爹娘老子的,养到老死打一副好棺,了却生前身后事!”
“兄弟们,还有大姐妹子的,我看到了,别躲着,进了山的都是绝路人,你们怕啥?我就问大伙儿,愿不愿意跟**!跟着我!林老大!把胶东干下来,把兖州干下来,把咱们自家的地抢回来?愿意的就吱声!”
喽啰们抖得更厉害了,不知是哪个先应的,带着哭腔的,压抑着极大兴奋的,一声颤音:“好……”
随后整个匪窝都沸腾起来,光比谁的嗓门大了。
老四喊得声音最大,喊完摸摸身上的伤又冷静了,回头撺掇撺掇甄及,“大锅,介新老三都快抢过你的把子了,她咋这能说呢?”
甄及没应声,老四一回头,看到甄及浓眉大眼的,眼眶含着深沉的泪水,这样子简直像是想要那个啥。
就说书的经常唱的那个……以身相许还是啥玩意儿来着的?
甄及拨开人群,纳头就拜,什么老三不老三,什么抢不抢把子的,现在我老二了,你老五了!这把子要换老大扛了!想我半世草莽,今生只识得这一个英主!要是怕死错过了,余生就只剩下匪窝子里啃窝窝头,想着自己这条烂命当初要是舍得抛……不,不!绝不!老子要跟她!老子跟定她!
第 118 章 就知道你上道!
第118章第118章
【就知道你上道!】
当老大这种事,不是一回生二回熟,没当过老大的人是不能理解的。
算师有时候会算“王气”“紫气”这种东西,但归根结底这是一种人格上的魅力,排你前面领窝头的人压低声音说晚上咱们出去干大事,你第一反应可能不是**,而是他准备伙同你去偷更多的窝头。
但一个慷慨的,带了二百斤加了盐的牛肉,把你嘴巴和肚子填饱的人过来和你说,走,跟着她干事去,你会想到更多的肉,从而听从她的话。
哪怕肚子里没吃到肉,带你去领窝头的人和带你去吃肉的人也是不同的,前者是同伙,后者是老大。
大泽山这种破地方,一天能给发一个窝头的甄及是老大,现在来了更强的林老大,跟谁还用说吗?大部分的人并不怕死,只怕孤零零的死,当人处于群体之中的时候,死亡这种概念其实离得很远很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群体性狂热。
史官往往没当过老大,会很轻易写“驱市人为战”“啸聚万余”“募勇三千”,实际上能搞起这些的,都是身负“王气”之人。
晚上,林一就带着甄及骑马出山去勘探周围情况了,虽然甄及也能说给她听,但林一每次打仗之前必须是要亲眼看看地方的,然后她回来开军事会议,地图也是自己手绘,在打仗之前把所有有利自身的东西**起来,这才是军事的奥义。
“咱附近是两个大村,窝子村和三溪村,三溪那边不怎么来往,窝子村其实……”甄及话没说那么透,就是通匪村呗。
大泽山匪们有不少还是窝子村出来的,春天会回村下地,冬天山里断炊了,也有回家里头过个把月的。这种村子一般过得还行,因为穷没油水,欺负到他们头上还会招惹土匪,不划算。匪窝附近还能安生种地的,基本上都是通匪村。
林一观察了一下窝子村的地形,又去三溪村看了看,这会儿她的马已经撑不住了,林一就把马和甄及的马拴在一起,让甄及骑马,她走路。
甄及慌得不行,他已经认了老大了,怎么老大下马他骑马?这不应当啊!
林一按住他的腿,“行了,别闹,周围看过了,地形还可以,恁先回去,俺明天早上回。”
甄及忙道:“夜里头孤身一个,很危险……”
林一压根就没理他,甄及这个人吧,他有点头脑,能带五百个人在山里过活,冬天还能每人每天发个窝头,是有点本事的,但是他说话常常不过脑子,是挺急的一个人,然后往往话说出去了脑子才转起来,又急忙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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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属不太得力看来得弄个人来带带林一撵走甄及想了想在天神之鞭和呼兰霍兰之间琢磨了一下为了防止她回来之后天神之鞭迷路到莱州湾还是霍兰人老实些。
而且说实话在匪窝子里头
一月份雪域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今早从暖房里睡醒呼兰霍兰例行……没什么事情做和大部分部落不一样呼兰部落是族老与族长共治倒不是说族老有多老最年轻的女族老今年才四十呢。而是族长通常是呼兰部落里的武力第一人从很多年前就有呼兰先祖琢磨出了拳头配脑子的配置族老通常是部落里脑子最活泛的一批。
早饭羊奶配两碗青稞呼兰霍兰来到黑帐里头已经有妇人在打羊毛线这是从苏赫部落那边传来的手艺呼兰部落还得到了几架织机。羊毛衣非常保暖御寒但是呼兰霍兰不穿羊毛很脏搓线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去油或者说保暖有时候也靠这些然后穿身上就带一股羊味道呼兰霍兰试过一次就不穿了。
他也不知道鸟的嗅觉怎么样。
在雪地里撒一泡隔夜尿呼兰霍兰离尿坑远了些直接把身上白熊皮衣解了内里细麻的衣裳一撸到底然后开始洗雪澡。
他肤色深但不是那种黝黑的还算黑皮雪里映着肌肤的光泽。他很高有的人高但是骨架撑不起来就会像细竹竿但呼兰霍兰的高大是整体的所以胖时就像一座山胖得触目惊心……但现在多余的脂肪褪去显露出线条流畅的虎背熊腰。年轻的族长肌肤弹性好丝毫没留下胖过的褶皱其实他少年时也是这样冬天吃肥壮夏天消瘦回去然后冬天继续屯脂。
但是胖不好看女人喜欢好看的。
呼兰霍兰很有毅力在冬天也维持住了正常的体型可是自从雍西战后她没有再来看过他。
洗完雪澡身上仍然不冷呼兰霍兰敞胸露怀熊皮半披在肩上往回走其实也没几步现在部落到处都是砖头屋就不生火炕进屋也比帐子挡风有女族老迎头看到他还笑着道:“霍兰啊苏哲用糖炒了米等会儿来家里吃点——别!别穿!”
这话转折有些快呼兰霍兰有些莫名其妙雪域的寒冷不是开玩笑的就算准备进屋了他也在展开熊皮衣准备套上了但族老的智慧不容质疑他停下动作然后顺着女族老目眦欲裂的表情回过头。
天空上一只巨鸟盘旋似乎在找个落脚点呼兰霍兰马上认了出来雪域没有第二只这么大的鸟。
林一一落地就看到呼兰霍兰大步朝着她走来身上穿条皮裤子肩上搭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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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皮衣,但是穿和没穿一个样,或者说披了那点简直更加骚情。他整个的上半身都露在外面,宽阔的肩膀,强壮的胸膛,腹部的肌肉线条起伏如龙,随着走动,那股肌肉的爆发感越发强烈。
两米八的大鸟马上热情的迎了上去,一侧翅膀展开少许,把青年拢在身侧,口吐人言,“嗨呀!这么冷的天,雪地里头,怎么不多穿点,真是就是笨笨的,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呼兰霍兰只觉得迎面一股热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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烘的热气,鸟的翅膀底下非常干燥暖热,也有气味,但比羊膻味略淡,有些像是下了雨后的毡帐。他脑子顿时就不会转了,任由林一把他夹在翅膀底下往不知道哪里带。
女族老心里大喜,连忙招呼林一说:“可敦这边来,我们砖屋盖得都矮,就霍兰的屋子又高又阔……他个头高嘛,住矮了憋闷。”
嗯……一米九的个头,其实不用住三米多高的砖屋。但是林一挺高兴的,她现在很适应鸟形,可是能容她走动的地方并不多,苏赫部落的黑帐是本身就很大,然后辽东郡守府重建的时候专门挑了高度,现在有个这么高的屋子,她也就懒得回人形了。
进了屋,林一抬高翅膀,呼兰霍兰还沉浸在她羽翼下的温暖,女族老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离开林一的翅膀。
“我准备去杀羊,再杀个骆驼。今天是……我阿父死掉的日子,魏朝、好像庆祝这个。”呼兰霍兰干巴巴地说:“今天很丰盛,在呼兰部吃吧?”
女族老眼前一黑,帮他找补,“那、那是忌日,可敦,魏朝的忌日,都是大摆宴席请客吃饭的,难得可敦今天过来……”
林一其实挺高兴的,她就是准备再弄点吃的补充消耗的,但是刚要笑就听见“阿父死掉的日子”“庆祝”,嘴巴就闭上了,她总觉得和呼兰霍兰的沟通怪怪的。
但是吧,她咋听说魏朝的忌日,也就是先祖去世的日子,那天是禁止酒宴和热闹欢庆的呢?
啊,不管魏朝的先祖怎么想,总之呼兰的先祖很高兴啊,下了好几天的暴雪在中午的时候停歇,天朗气清,雪地被清扫出来,很快就烤上了骆驼。
炙烤驼峰和羊奶配着吃,这可比王澈琢磨出来的喝油好吃得多,而且能源也补得很快,林一不啄食了,脖子伸长,嫩黄的鸟喙张着。呼兰霍兰就坐在她边上,时不时把食物切成均匀的分量一把把填进去,忽略掉他乌黑的眼眸里闪动着光辉,这画面其实挺像填鹅……
林一吃完两个驼峰,打了个饱嗝,直到这个时候,呼兰霍兰才小心地询问道:“可敦的羽毛里有很多羽管,是要长新羽了吗?”
他挺委婉的,因为林一现在的形象是这样的:黑羽里夹着大面积的****糙糙的白羽管,而且没有一根羽管出新羽,羽管和黑羽的比例差不多是3:1,羽管3,黑羽1,她远远地看起来像一只黑白花的芦花鸡,当然呼兰霍兰没见过芦花鸡,但他养过鸟。
林一鸟瞳动了动,谎话张口就来,“啊对,我每年都会长一批新羽,这不是雏鸟换羽,就是……就是为了防寒保暖的,羽毛换得快。”
呼兰霍兰点点头,又询问道:“这次,可敦寻我,有用我的地方?”
林一嘴巴张成菱形,像是个笑,翅尖拍了拍呼兰霍兰,“嗨呀!就知道你上道!领你去干大事,干不干?”
呼兰霍兰也笑,点点头。
第 119 章 雪山和光膀子男人。...
第119章第119章
【雪山和光膀子男人。】
胶东半岛有两个王氏,东莱王氏和胶东王氏,两家是一个祖上,周朝时期灵王太子姬晋之后,只是东莱王扎根更深,胶东王则逊色一些,但两家同为东莱和胶东的郡望。除此之外,最出名的琅琊王氏也溯源至姬晋这一脉,属于王氏的主要源流之一。
林一载着呼兰霍兰来到胶东半岛的时候,特意绕路去看了看这两家郡望的祖宅,这没啥意义,打起来的时候这些宅邸还不如一段城墙管用。但,有一些族中的强盛分支已经在仿中原、河北和关中等地区现在比较普遍的世族坞堡,建立了一些营寨围壁之类,往往垒石砌墙,比城墙修得还坚实,就是容量小一些,普遍不能容纳超过千人藏身。
在没和魏朝开战之前,林一作为一个外星鸟,所设想的世家大族差不多是千八百个人,占据一个郡大多数农田,压迫农人为他们种地,自己过着奢华富贵的生活,而处理世族就是把这些人拉出去**……当然,辽东那边确实是这样做的,因为辽东其实没有真正的“世族”。
但胶东半岛这自古富庶之地,王氏耕耘数千年之久的地盘,世族的含义非常非常不同。
清晨,林一和呼兰霍兰走在街市上,这里是即墨城,胶东郡治,往来多海商,而这些海商卖的往往是干货冻鱼。倒不是说大城百姓不爱吃鲜海货,而是海商卖鱼获其实卖的不是真的鱼。
“闺娘,买鱼啵?鲜亮儿刚上海里捞滴!若要咸泛儿滴,得添三成银儿!都是顶好滴海物!闺娘?”一个卖鱼的老婆婆吆喝着,偷偷摸摸把咸鱼翻面给她看。
咸鱼正面只是普通的干鱼模样,但翻面过来却是抹了一层厚厚的海盐,卖鱼老婆婆压低了嗓,“闺娘,俺跟嫩说,嫩得早些儿买,过午衙役就来查喃。”
林一摆摆手,她不吃这个,老婆婆又说:“恁价男人个高又壮,咋能不切盐,便宜嗷!”
呼兰霍兰摸了摸身上,掏了一把用来切肉的铜刀,反折了刀把,刀刃揣回去,纯铜的刀把递过去,简单地道:“两条。”
老婆婆嗖得一下就收下了铜刀把,挑了两条抹了厚厚盐巴的咸鱼递给呼兰霍兰,还不住地夸:“这闺娘长得好看喃,找个男人也好,这壮实的,模样也俊,舍得钱花!”
林一皱巴着脸看着两条咸鱼,她要吃鱼自己下水就捞了,鱼这东西不用做熟生吃也好吃,反而是抹了盐又干巴的,是真不好吃。
呼兰霍兰走路姿势很僵硬,提着两条鱼像提着两个死不瞑目的人头,迎面出街市口就看到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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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喝搜罗着,回头一看老婆婆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看到比人群高出一截的林一和呼兰霍兰,衙役们反而就当没看见,绕着两人走。
转了一个早上,回到大泽山,林一把呼兰霍兰介绍给土匪们,甄及都懵了,看看呼兰霍兰,再看看自己和一众喽啰们……不是,这大锅就是传说中的猛将身板吧?他怎么感觉寻常五六个人上去根本弄不动这位大哥?
事实上,高估……土匪们了。
呼兰霍兰听得懂魏语官话,但胶东方言就只能听得懂一些词汇了,好在他说官话,土匪们也能懂,林一把他放下来,他把咸鱼也放下来,然后朝众人伸出三根手指向上动了动:来呀。
呼兰祖训第九条:族长打服所有人。
林一也不管,找了窝窝头两兄弟(因为她吃十七个窝头而嚎哭的那俩个少年匪),反正打架也不会打这两个细豆芽,把咸鱼交给他们,待会儿她把早上在野外弄的几个猎物拖回来,今天也是吃大锅肉的一天。
然后她就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看呼兰霍兰吊打大泽山匪的并不精彩的画面。
有马的土匪都是首领,从大锅甄及到十七锅老姚,老姚闭着眼睛往上冲,挥舞的是王八拳,呼兰霍兰都没用两只手,一肘向下锤在他肩膀上,老姚就惨叫一声坐雪地里头了。
十六锅咽了咽口水,手里一把干雪,想先撒霍兰眼睛里再扫堂腿,然后就挨了一腿。
十五……
十四……
到老四的时候,这狗人眼珠子转了转,回头对林一说:“林老大,这实在是不成嗷,你男人壮得很,下手又黑,你就看着他**喃?咋就知道心疼自家男人喃?
林一嘎了一声,刚要说话,呼兰霍兰给了老四一掌,把他打雪坑里头了。
老四咧嘴点头哈腰,拳头打得疼,巴掌下来就分散力道了,他就是觉得脸有些热乎麻麻的,疼倒是不怎么疼,跟那些至少挨了一记重拳的家伙完全不同,这位大锅手下留情了!
这种车轮战,甄及平时压根不屑为之,但今天他每看着倒下一个兄弟,心里就咯噔一下,是真的咯噔咯噔一只咯噔,终于老二也惨叫一声后退,呼兰霍兰乌黑的眸子对上了他的,甄及吞了一口口水,也回头看了看林一。
林一摊开手,“恁是大锅,干啥一个人和他打,上,都上!五百个人还摁不动他一个?
甄及马上就艹了一声,合着没说规则啊!他谨慎地没上前,然后登高一呼,“兄弟兄弟!大伙都上,今天妈的……爹的都给我上!摁住他吃雪!
换个人也许就要骂骂咧咧了,但呼兰霍兰并拢的腿微微分开下压,重心下沉,是个半马步的姿态。众人一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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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分神看了一眼搞事的林一,眼睛就弯了起来。
五百vs一个,结果是真的会有B选项!
首先一个人的目标小,围上去的最多六七人,其他都只能在圈外,反而这种一拥而上最容易搞误伤,没有兵器的情况下,无力的拳脚对呼兰霍兰的伤害等同于无,反而是他一拳一个,拳头落下胳膊后抵,肘弯就能再带走一个。
群战无非是体力消耗太大,围殴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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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一片灰,呼兰霍兰喘着粗气把甄及举起来往厚雪里一扔,他身上的衣裳都被众人扯掉大半了,脸上身上各自带着几道指甲红痕。他大步大步走向林一,精赤的胸膛上下起伏,脸上带着红潮,第一次在林一面前声音放大,“我!赢!”
他那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情动的光泽,雪山和光膀子男人真是一种绝配。
林一眼神飘移了几下,“啊对对。”
她忽然绕开呼兰霍兰的身子,羞恼地上前几步,指责甄及:“一点章法都没有!五百个人打出五个人的效果,今天饭后都开始加练,加练一个月!”
甄及躺地上,算是回过味来了,这被带来的大锅可能并不是老大的男人,不然这个时候过来骂他干啥?把这狗男人拽屋里头去啊!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林一回了两趟雪域,去了一趟辽东,为接下来胶东半岛的事做好一切战前准备,她当前不会纯靠着五百土匪起家,她分别和在雪域的王澈还有在辽东的崔殊进行了非军事领域的问计。
崔殊建议她再冒一个身份,对于半岛这种地形而言,一个外来者很难话事,这一点早在打辽东时林一就已经注意到了,师出要有名,有名之师能得乡民爱戴,她用萧玲珑的身份,也确实兵不血刃拿下了一些地盘。除此之外,他建议在战时拉拢一些中小世族,拉一批打一批,将世族之间的阶层直接化为矛盾。
王澈没有在这方面给建议,但他认为适当地可以烧毁一些东莱和胶东的粮仓,而且打速战的话,要有足够威慑性。他非常懂世族,当一个世族遇到极大威胁的时候,族中会有很多不同的声音,你越强,世族里的投降派就越多,因为世族永远有退路。除非你是只要抢掠不要治理的流民,否则到最后,你仍然需要世族的官员来治理地方。
他话说得委婉了,但字里行间只透着两个字:屠戮。
天水贼之乱后,各地流民起义的情况立马减少,这就是因为江骋的刀子太狠了,他不收流民,不要降兵,旗帜鲜明,作乱者屠,流民惧怕当地守军效仿,因此乱局有了安定下来的迹象。
林一日常当王澈放屁,每个人的屁股位置不一样,但王澈压根就没屁股,你向他问计,他就斟酌利弊,提出最有利的东西,是个纯纯的功利机器。他不站世族,也不站平民,他甚至自己都不站,每天坐轮椅上装瘸玩。
但是卧龙凤雏的计策日常可以结合起来看:冒一个师出有名的身份,打速战,手段要狠,拉一批打一批,对世族同样使用“围三阙一”之法,让他们以为有退路可走,内部先进行一波**,再逐个击破。
林一被自己(?)的计策给感动到了,她这个漂亮的鸟头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总是能得出这么好的战术方案?
那么什么身份比较合适呢?再薅萧玲珑一波吗?可是王权偏远之地,连萧老头自己来了都可能直接溶于水,公主的身份好像也不咋管用。
正直可靠的林一摸着男人的腹肌,琢磨了起来。
第 120 章 俺发誓要拿回属于俺的一切。...
第120章第120章
【俺发誓要拿回属于俺的一切。】
大泽山匪们今天的晚饭是几只兔子,两只野鹿,加入呼兰霍兰用铜刀把换的两条厚咸鱼,每人分得一碗汤,还有加倍的窝窝头。
就这些人瘦巴巴的样子,林一实在是很害怕他们出去打仗,没**之前自己先累垮了,好歹先把脸上血色养出来,她不着急这些,她光是打猎就够养活这些人了,何况还要加上呼兰霍兰呢。
吃完晚饭,土匪们横七竖八坐着躺着斜着的都有,实在是吃撑了,久饿肚子的人饭量会变小,林一就看到负责打饭的一个女人,她个头矮得刚过马背,乍看身形还以为是小孩子,看脸才晓得过了三四十岁了,像这样瘦小的土匪有不少。
今天山雪平息,傍晚时分就有不少村人上来说话,有的是给家里人送些粮来,有的空着手,还等匀半个窝头喃。最心疼娃的是一对老夫妻,就是那对窝头兄弟,两人吃了顿饱饭正歪着打嗝,就被塞了一包袱的冬枣和甘薯。
林一看到甘薯,马上支棱起来,指着问道:“老人家,介是哪里来的?介在胶东已经种上嘞?”
她不可能认不出甘薯啊,这玩意儿的种子还是她偷、拾来的,当初在雪域种不起来,那会儿手里只有辽东,她就搬运了不少回,让辽东种上了土豆、甘薯和苞米。这东西放在别的地方,林一或许以为可能她遗漏了,没发现魏朝本土也有这玩意儿,但是胶东啊,和辽东有海路可以走的。
老夫妻看她高壮,脸白皙长得好,吓了一大跳,但是看到甄及又缓过气来,那老头就按住老妇人,上前一步点头弯腰地说:“回女大王的话,这是甘薯啊,俺家老大跑船的,从辽东运的一船货,他给自家留下点吃,结果这好种嘞!切一些种下去,冬天差不多能管饱……”
林一就咧开了嘴巴。
窝窝头两兄弟连忙掏出一只甘薯来,在衣裳上擦了擦孝敬给林一。
林一就意思意思吃了一个,老两口挺高兴的,土匪也是个活计,到哪都得把上头人打点好了,这位女大王一看就不一般,能记住他们家两个小孙儿,这才是大事。他其实让让两人把一包袱都拿出来才好,但是窝窝头两兄弟把包袱抱得很紧。
找了个石头当墩子坐,林一又问道:“看来家里年景还行,能管饱,恁俩咋还把孙子送山里头来?前几天的事,娃娃饿得直哭!”
她是有些鹦鹉天赋在身上的,学不来大篆小篆那种东西主要也就是因为先学了简单的隶书,然后就回不去了,现在学胶东话已经像模像样,而且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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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老两口有心奉承,两人都是赔笑,还是那比较撑场面的老头回的话,“女大王不晓得,上山有时候是避祸事的,俺们是窝子村的,隔壁的三溪村,前些时日出了事儿!”
窝窝头两兄弟本来在分冬枣甘薯,听了这话脸上的笑都拉平了,哥哥王栓子握紧了拳头,弟弟王柱子忙塞了颗枣在他嘴里。
“咋个说?他俩惹啥事了?打**人?”林一马上看了看两人。
那老妇人嘴快,忙道:“哪里话!俺孙儿乖得很,是隔壁三溪村的白家出的事儿,闺娘你不知,三溪村的村长白家旺,他家里头闺娘一个,心气高得很,瞧不上村户人家,想往城里头嫁,然后嘛,那天可巧在水边拾了个男人!”
林一嘎了一声,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拾到男人?拾回家了?那男人愿意吗?”
要不说女人之间才是最好聊的,老头想插话都没**去,老妇人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又摇摇头,“白家闺娘生得不丑,她自己愿意,男人哪有不乐意跟女人睡觉的?唉!祸事就这样来的!不过她也就是不丑,要是你这样的漂亮闺娘,可能后来就不那样喃!那男人被拾回去的时候,他穿的衣裳就跟别人不同,一眼望得出来,是世家的公子爷!”
林一又嘎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世族棒打鸳鸯了?”
“哪里是!”老妇人皱巴着脸,眉毛飞舞,怒气冲冲,“这话也就在匪窝子里讲讲,那男人不晓得是哪家的,他昏在水边可能撞着了,脑子不灵便,吃饭睡觉说话还是正常的,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叫哪个,他还记得家里在哪,即墨城!”
“然后白家闺娘就铁了心要嫁,她不嫁也没法子,她叫那男人哄着睡了啊!事传得很凶,他家长工一早上起来就看到男人从闺娘屋出来走,到处说。白家旺没得办法,他可能自己也想攀点,拾了人不到三天,他就办起酒席来,吃得不错,头天杀鸡杀猪的,好几个村都有人去,俺都说了不去不去,去了要出礼的喃!可是俺家老头非说叫娃去见见世面,吃顿好的,嘿!可差点送了命嘞。”
老妇人一手按着林一的肩膀,一手对着两个孙子指指点点,“吃了酒席回来的路上嘛,就遇到一伙世家兵,那公子爷见到自家人脑子就好起来了,你猜他说个啥?”
林一真猜不出来,窝窝头两兄弟脸色都不是很好,哥哥王栓子声音哑哑的,带点哭腔:“说——村女辱我,今日酒席宴下,举凡宾客,鸡犬不留。”
或许是印象太深刻了,王栓子把那句话学得非常像,不是胶东方言,而是很纯正的四声八调洛下音,绝对世族的口吻。
然后就是一场**,窝窝头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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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因为离席比较早,是在白家院子门外听见这话的,弟弟当时还下意识地回头看,就看到世家兵拔出寒光闪闪的刀剑四处挥砍。白家小娘第一个被砍中面门,血溅盖头,然后是吃席的宾客,四处都是哭叫人声,他们两个当时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转头就跑,有一骑盯上了他们,但是没带弓箭,一人一马就在后面追。
村里地不平,两人特意往兔子窝多的地方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听见后面一声惨叫,马在兔子洞折了蹄,那世族部曲从马上摔落,疼得一时起不来。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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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弟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有些呆滞地一人去夺刀砍,一人去举石砸,把那部曲活活给打**。
林一长出一口气,赞许地点点头,“**灭口,他见过你们的脸,放了他死的就是你们,既然宾客都**死,那唯一可能认得你们的就是那个世族公子,他不可能挨家挨户去找你们……这样你们其实不用上山的啊。”
老两口叹气摇头,“哪个敢冒险哪,家里这两根苗苗,万一叫人捅出去了,他们可算是被通缉了。”
林一脑子里头灵光一闪。
打半岛这种封闭地形,外来人的身份可能会引发群起而攻之,尤其“雪域异族”的身份更加敏感。当然世族怎么想她暂时还没考虑,可是村里农人这些占绝大部分人口的成分,他们可不能被组织起来抵抗她啊!那么什么身份会让他们不仅不会起敌意,反而还能暗地里同情一把呢?
林一揽过窝窝头两兄弟,嘴巴砸了砸,流里流气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栓子,柱子,俺长得像不像白小娘?”
两兄弟和老两口都愣了,不远处几个土匪首领也看了过来,甄及挠了挠后脑勺。
但是窝窝头两兄弟被揽着,意识还挺清醒的,马上摇摇头,因为被揽得太近了,两人头还撞了两下。
林一继续循循善诱,“那天的宾客都是白家的相识,也就是说,没去的通常不认识白小娘对吧?村里大户的闺娘一般也不下地给人瞧见是吧?所以现在的活口就是你们两个,还有那家世族公子爷和部曲,他们是一方,我们是一方,剩下的死无对证。”
两人还是没听懂,睁着两双清澈愚蠢的眼睛看着林一。
林一一人给了一巴掌打在脑壳上,瞪起鸟瞳,怒声说道:“俺拾个男人,水边啊!他那不是一个翻身就淹死的吗?这叫救命之恩,又睡了觉对吧?俺一个黄花大闺娘,委屈了他咋?这负心寡情挨千刀的狗男人,杀我全家老小,亲友宾客,俺侥幸未死,如今带着一众兄弟攻打即墨城,俺发誓要拿回属于俺的一切,为那日……那日多少宾客来着?”
王栓子张大嘴巴,但下意识地在林一威势凛然的眼神下回答道:“一、一百六十多口……”
林一放开他们,一脚踩在灶台上,登高一呼,“好!为那日一百六十口子性命讨一个公道!大泽山众兄弟!谁愿随我去战?”
远远近近的土匪们其实没听到老两口说的三溪村事,反倒是林一的嗓子嚷得大,不少人聚拢过来群情激愤,怒气汹涌。
“原来老大是三溪村白家的那个小娘!真是惨绝人寰,打!打**狗世族!”
“老大说得对!咱们不做狗熊,人死鸟朝天,溅他一身血,不过老大这命真是有些……唉!”
……
甄及可是看完全程的,他看了看林一一脸怒色,都傻眼了,一回头看到明明是林一带来的呼兰霍兰也在人群里,握紧了拳头也跟着怒吼起来,双眼充血通红,凶戾如虎狼之怒,整个人都对那个世族公子爷充满了仇恨。
不是,哥们?
第 121 章 原来!是你!小子!喃!...
第121章第121章
【原来!是你!小子!喃!】
二月初,一年之中最冷的几个月之一,胶东这边的气候暖热,冬季少霜雪,春夏时膏壤千里,桑麻遍地。要不是今年来得巧,林一其实很难在胶东看到大雪。
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从莱州湾来的驮队在船老大的带领下手提肩扛,带着一筐筐的腌制海货上车,走了快三百里的路远来即墨贩卖。
“兄弟们看上去不像海商,像海里讨食儿的啊。一个胶东口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船老大王发循声看去,吓了一大跳,只见山坳里远远近近五六百号人或站或蹲或骑马,明显是土匪赶路途中在歇脚,他很谨慎地说道:“都是莱州湾那边的老海飘子了,今年海商给价太低,俺们自己走走路,多费几双鞋的事……也不值钱,不值钱,大王们若是要……
再谨慎的人,也忍不住心如刀割,王发嘴唇抖了抖,硬是没吐出下一句来。
甄及连忙喝斥,“哎!哪个要恁的鱼,别乱说话啊!俺们是三溪村民,来城里是有正经事儿,可不兴说俺们是土匪啊!
船队里的海漂子们都愣了愣,看了看甄及标准的响马打扮,还不光他一个呢,十几匹马几百个喽啰,就这能是村民,能是啥好人?
林一没骑马,她的体重马驮着走不了多远,连人带马推了甄及一把,非常自来熟地揽过船老大的肩膀,压低嗓音说道:“大锅,恁不要害怕,事儿是这样的……
她把三溪村白家的事又说了一遍,这次是真的咬牙切齿真情流露,没有虚假,她真是觉得那些人倒了大霉,感情纠葛且不去管他,也别管白家小娘和那世族公子谁有理,可人家来吃席的招谁惹谁了?一百六十口子人哪!
林一说完,沉重地拍了拍王发的肩膀,说道:“这些兄弟是我喊来的,他们义薄云天,要为白家和三溪村讨一个公道!并不是拦路的土匪,俺看大锅是个颜面大的,沿途遇到人,可千万别喊俺们是土匪……
她拱了拱手,从甄及那里学了些胶东的江湖气,脸又生得白皙优美,那船老大王发见真不是要抢他的鱼,肩膀松了松,也拱手相让,承了这个礼。
土匪们接着上路,林一不是只和船老大说,她是见到一个像模样的队伍就上去揽肩膀拉家常,把自己的血海深仇说了三五十遍也是有的。
一个早上的时间,土匪们人还没到即墨城,即墨城里的海商、劳工、渔民还有早上出门采买的仆从管事就都听说了这震撼的八卦。要是那白家小娘**,这只是世族少爷的一次不快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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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可她没死还拉了几百号人过来讨公道!有人感叹恨海情天有人纯是想知道这是哪家公子的事还有的脸色大变马上回去报告。
即墨城南氏姓氏起源为春秋时期鲁国大夫南蒯他在鲁国发动叛乱失败后便逃亡齐国有一支子孙就流落到了胶东半岛在此地生根发芽。但和东莱王胶东王这种顶级郡望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一年前南氏家主的幼子南约在一场春日宴中答辩如潮以一句“我观诸位如观青山青山观我难道粪土?”得到渤海孔氏一位大儒的看重称他为胶东潜龙雄辩之才将他收为弟子今年已经在为他运作“洛阳月旦评”的上榜事宜。如果有人不记得月旦评的话那么大概应该还记得王澈那“月下公子青阳晚夜”的点评再不记得的话那也没有办法啦。
但是月旦评在魏朝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项世族争赛而且不是任何人运作运作都能上榜这有专门的评选标准评委通常都是两位以上身居高位之人被点评的人通常会在接下来的几年内吸引无数关注
几年前的王澈暂未露锋芒他主要是姿色特长生公主保送入选这对世家子来说……当然是一项很强绝强超级强的能耐啊!
╮( ̄▽ ̄)╭
南约的强项也在这方面他貌若玉人自小未定婚约也有南父的好友想定下这个女婿都被婉拒因为南氏对南约的婚事定位可不是同等甚至低于南氏门楣的女郎目标是大世族!一品大世族!
所谓齐大非偶那是傲得不知道自己姓谁了南氏这样在胶东郡算不上拔尖的世族几代才出一个南约这样出彩的儿郎是压上全族的筹码来为他博个出头之路的一个好岳家可以补足南约的家世缺口在拜师之后已经有大世族透了口风也有胆大的女郎向他绣帕传诗文。
在他和几名友人冬猎出事的时候整个南氏上下都急疯了接着人是找到了却因为撞伤脑袋思维混沌在一个破落村户家里被按头和村姑成婚!
南约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就下了必杀令如果不是怕屠村可能被人查出把柄他真干得出来不过杀尽宾客也足够让村人闭嘴了事后数月毫无风声。
然后今天就来了个大的。
南家主找到南约的时候都急疯了南约淡淡一皱眉问道:“阿父何事如此失态?”
南家主气喘吁吁恨声说道:“约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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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未做全,那三溪村的**村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带着几百个刁民往即墨赶来,说要讨个公道!”
“不可能,我亲眼见她死的。”南约斩钉截铁,因为不光是亲眼见到,那时白小娘被刀砍面门,盖头遮面,他就站在旁边,然后看着两个部曲在白小娘的心口肚腹和腿动脉处各斩三刀,他是真恨自己遭了玷污这事。
南家主可没亲眼看到,这会儿大冬天的,急得脑门冒汗,“现在全城都知道了,纸包不住火了,约儿,王氏六娘那边……”
南约按住父亲,只是稍微一想,马上说道:“就算白小娘死而复生,她也不知我姓名,找到南家也许可能,阿父不要忧愁。素书,去叫圣弟过来,我有些话交代他。”
南家主也不笨,这事严格来说到不了最坏的那一步,首要是不要让事情和南约沾边,相比起来,找个人背锅是最好的。
他整个人长出了一口气,又咬牙怒道:“圣儿的名声……都是那贱妇的事!今日众目睽睽且不做声,等事过去……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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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其手,断其足,剥其皮!”
他们还想着名声的事儿喃!
林一在中午的时候来到即墨城,城里城外早就有数千人里三层外三层守在城门口等着了,连一些世族都盖着轿帘在边角处等着看热闹,不晓得这可怜村女能撕扯出哪位世族公子来。看戏的都是对自家子弟品行有些了解的,能使唤得动**一百六十口村民的部曲数额的年轻公子,那不是屈指可数?所以大家都挺坦荡的其实。
一般入城需要路引,但是这五百多个喽啰就不可能开得出路引,林一其实最担心这个,冲城门就显得攻击性太足,容易叫人看出破绽,有防备就不好了,好在城门守军也在看热闹……背地里受了示意,其实有人猜出来那段时间出事的是谁,南约和不少世族子弟都有利益相关的冲突来着。
五百个人浩浩荡荡进了城,林一走在最前面,她今天特意穿了身还算体面的麻衣,用白麻扎着乌黑长发,因为不会束,就是个大马尾,但这一把抓的发式将她白皙的鸟脸显露得清清楚楚。
嗯,这为她的话证明了一些东西,一位落难的世族公子,从被部曲找到也就过了三天不到,咋就能答应和村姑成婚?这脸马上就有了说服力,至少不可能是村里恶霸逼迫无辜青年了,这脸长得就很两厢情愿的样子啊!
进了城,走到了一处大宅邸面前,林一咧开了嘴巴……啊不是,她很快就悲伤地大呼道:“府中诸贤莫惊莫慌,白小娘只求挨家挨户,寻一寻那负心郎,讨一个公道……”
说完,身边呼兰霍兰从宽敞的衣服里取出一把六尺长刀(原初版陌刀),土匪们也从身
你身边有不少朋友还没看到本章呢,快去给他们剧透吧
上摸出各种粗制滥造的兵器,几百人一拥而上冲破了宅邸大门。
承平已久的即墨城啊!部曲和主家是分离的!部曲们除了核心的几十个住家里头,大部分是在城南区域专门有集体宿舍的,有的甚至因为经济紧张,部曲在城外扎营,不是一个大世族每天带千八百个部曲来回走的!
这一日,林一先破即墨徐家、苏家、郑家、许家和两处胶东王氏旁支宅邸,打到正主南家的门楣下时,土匪们已经拖了一长串的世族家主、族人、子弟了,南约用来背锅的堂弟南圣站在大宅门口,好半晌,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白、白姑娘,久别无恙……否?”
坐在家里看戏等情报的世族们,吃着茶烤着火听着小曲,有一个悲催的大中午兴致很好,是被呼兰霍兰从小妾床上拎起来丢进俘虏堆里的,这会儿遮上遮下遮不住,只有一个小衣,咬咬牙用它遮住了一些肥肉。
其他人对比他是有些优越感的,因为大家至少都衣冠楚楚,如果解开误会也许晚上还能回家吃饭,事后提起也就一句小姑娘不懂事罢了。而所有人里,就这一个浑身上下啥都没有,哦,不对,他套了一个女人肚兜……这位世族中年已经活人微死,此时听见了似乎正主的发言,立刻抬起头,用血红的仇恨的眼神看向南圣。
原来!是你!小子!喃!
第 122 章 提刀砍掉少年头。
第122章第122章
【提刀砍掉少年头。】
此时整个即墨城都轰动了,大量的海商渔民劳工都不上工不卖货了,因为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人流聚拢起来的力量非常强大,也正是这些人追随在喽啰们的队伍前后左右,才使得打破世家府邸那么轻易。
最重要的是,人多势众!只要人多了,不管对与错,都是一股极其震撼人心,极其能够扭转黑白的力量。也因为白小娘的故事太惨烈了,新婚当天父死母亡,就算不代入白小娘,哪个逢年过节遇到红白喜事不去吃酒席的?那一百六十几口子宾客简直能代入进任何人心里头。
大部分人的思维其实很朴素,人命关天和人命如草芥是可以同时发生的,只要有人出头,人命确实可以关天,没人出头,人命的确如草芥。谁不愿意看到公道?
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有人心里嘀咕阵仗大了些,找一个人而已,咋挨家挨户破家砸门,拖出那许多世族老爷少爷来?
但是九成九的平头百姓都兴奋热烈极了,第一家世族大门被攻破的时候,胆子小的早跑了,一路追到南府门前的时候,还留下来的已经是狂热分子,或者说就是为了看世族热闹的!毕竟法不责众,人多势众!
林一暂时可没有找出正主的打算啊!她是准备滚雪球一样把事情滚大,裹挟民心搞事情的,刚听见南圣半截话,就放大了嗓子,怒声呵斥道:“住口!恁不是他,俺这辈子都记得他那张脸!恁在为谁遮掩?不管为谁,拿下!把这家也打下来!”
这次冲出去的还是呼兰霍兰,大冬天的,他的活动量很大,因为胶东天气比雪域热得多,所以他又是光膀子造型了,一刀柄就把南圣敲晕,当然也可能是敲**,霍兰今天就没有控制过力道。
随后跟着他的……不是大泽山匪,林一没注意到土匪们抓到的世族人数太多了,就算都是绳子捆着也需要人手来拉绳,跟着呼兰霍兰冲进南家大门的,居然是一伙渔民,来即墨的路上遇到的船老大王发带着他的十几个兄弟冲了进去。
林一的嘴巴很努力地抿住,她大声咧咧,似乎带着哭腔,“承蒙诸位大义大恩,助小女子讨个公道……”
她今天不能是冲阵在前的大将,她今天要做的是绝对受害者,所以哪怕手痒到不行,还是忍住了,继续哭唧唧说道:“今日万人见证,事已至此,事后若有世家追责,小女子愿以这柔弱双肩一力承担,绝不让动手的恩公为难。”
嘿嘿,事后她就要承担这座大城了,她要追责所有的世家!︿( ̄︶ ̄)︿
这话说完
,早就有一些恶少年摩拳擦掌冲了进去,结果他们一跑,人群留空,后头看热闹的想往前挤,前头就被挤进了大门,一回头就是那“白家小娘”殷切感激的盈盈目光,不少人脑子一嗡就冲上去了。
当然,有浑水摸鱼偷抢财物的,这点在林一预料之内,无利之事少有人做,呼兰霍兰也被叮嘱过控制场面,就像先前那和小妾一起被捉在床上的,有喽啰想趁机摸一把那溜光水滑的小妾,被一刀柄敲得蹲地下捂头。
南家家主父子当然一直在注意情况,下仆匆匆忙忙来回报,说是那白家小娘认得不是圣少爷,已经打破了大门进入二门。
南约眉头蹙紧,认出来了?真是白小娘那贱妇?他知道今日是过不去了,正思索一个维持体面的承认之方:人命的事,推给部曲,他不知情,成婚的事,他受伤未愈,被迫而为。他起身整理着装冠带,想让自己显得像一个被女人见色起意的无辜青年……
想都没想完,一阵喧哗喧闹声中,书房的红木大门被一刀劈开,呼兰霍兰提刀进门,马上做贼心虚地敲晕了看起来长得不错的南约。可敦叮嘱过,遇到好看的马上敲晕,防止太早找到正主,她是来搞事的,讨公道这事可以事后追查。
等到南约在郡守府监牢里醒来的时候,整个四面监牢全都是城中世族大户,骂声震天响。
南父缩在监牢角落不敢吭声,很怕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见到儿子醒来,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慌乱又紧张的眼神,南约蹙眉,揉了揉还在发痛的额角,让开几个世族公子,避到角落处,压低声音问:“阿父,儿晕了多久,这些……怎么回事?”
南父声音更低,“祸事了,那贱妇打破了城中半数世族,城南部曲合兵赶到时,她手里有百多人质,部曲不敢轻动,被那贱妇号召刁民给**了,然后……郡守府也被打破了。”
说来很短的一句话,南父歇了三口气,欲哭无泪地道:“你晕了有五六个时辰吧,不知怎的,有个高壮戎奴见英俊公子就打,除我儿之外,姚家的宗子,徐家二少爷……还有苏家六个公子都给打晕过去了,现在还有三个没醒。”
听着监牢里世族们的抱怨争吵,还在分析分辨是哪家公子惹来的祸事,南约靠住墙壁,嘴唇发白,最后忍无可忍,怒声喝道:“还看不出来吗?即墨城被攻陷了!有人找了白小娘的借口来攻城,这是攻城!”
刚醒过来的苏三公子呕了几声,感觉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的,听见南约的声音,但脑子里组织不起思维,好半晌缓和过劲,哑着嗓子说:“南约……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承认啊?”
攻城论还没让众人反应过来,但
是这话却很清晰的,南约本想组织起众人一起想办法破局,但马上就被一拳打上面门,是那个……至今身上还只有一件女人肚兜的世族中年。这个胖家伙已经破防了,撕打着南约,并从他身上扒衣服穿,可算找到一个可以扒衣服的人了!
监牢里闹哄哄的,林一岔开两腿坐在郡守府的高椅上,顺便伸手抠脚皮,顺便歪嘴啄一口呼兰霍兰斟来的茶饮,郡守王群则被捆成粽子按跪在地上,老实交代郡中各县守军的真实情况。
茶叶非常香,林一喝过的茶里能排第一,这郡守日子过得蛮好的。他是胶东王家的族长,啊对,在很多大世族里,家主和族长是两个不同的辈分,小世族通常就是一人兼任。
大世族没那么简单,家主通常是主支嫡脉,为一个家族制定未来几十年发展方向的指路明灯,家主一般会出去做官的,进入洛都任一个要职。而族长统管所有旁支嫡支甚至庶支,不离家为官,只在郡望本地任职,大多数大世族也是当地顶级郡望,郡守居多。
举个例子,王澈所在的瑕丘王氏,他的大伯是家主,入朝为太子太傅,族长则是王镇老爷子,老头在瑕丘本地任郡守,出事后家主嘎掉,族长则带领全族踏上流放之路。
王群人都麻了,这是什么手段?带着五百个喽啰进城打家劫舍,官军和世族部曲被狠狠拿捏住了,最后一个郡的郡治所在,即墨大城被全面攻下,城中百姓还在外头欢欣鼓舞?他今天早上没起床吗?怎么这梦怎么荒唐没有逻辑的?
也许是因为太荒唐了,他想要尽早醒过来,又或者说是脑子已经不大会转,从坐堂审问到被审,郡守王群没怎么抵抗,就成了林一问一句,他答一句了。
“王家部曲数额?年薪待遇?平时训练方向和训练量?脱不脱产?”
“四千……按季度赐粮米,年裁衣两套……训练部曲战法,枪矛,八日一操,脱……脱产?”
王群愣神望向林一,林一挠了挠头皮,友好解释道:“就是他们下不下地,是纯军士还是半农半兵,不过八日一操,没有脱产的农民,是吧?核心部曲脱产者有多少?”
“家将之中有无出彩人物?特长是哪些?”
“……有三百余,下密、壮武两县的家将孙、张都是有些能耐的人物,我也敬重几分,孙余善水战海战,张康骁勇得人心。”
林一又问道:“其他世族的部曲规模你大致再跟我说一下,现在即墨城已失,不要心存侥幸,即墨是胶东陆地锁钥,易守难攻,如今被我占据,想夺回来不易,在这期间你可以有一百种死法,而且,胶东王氏就那么认你这个丢了郡治的族长?”
王群呆坐下来。
林一的谈话结束,呼兰霍兰把他弄了出去,然后就听林一撕拉脚皮的声音,好一会儿,她说道:“去牢里看看吧,现在城里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了,应该给白小娘,给三溪村一个交代了,还有给今天的即墨百姓一个交代。”
四面监牢,是指一个回字形的牢房,四面都是监牢,而四角拐角有路走,中央的空地一般是审讯用的,没有专门的封闭的审讯室,就是为了让牢房里的其他人都看得清楚,林一坐在磨秃的椅子上,看了看牢房里的众人,咧嘴笑道:“嘎嘎!我也撞到了头,不认得是哪家公子做的孽事,也不想费劲去挨个审问,诸位都是胶东郡中的英杰人物,想来聪慧者不少。现在有十炷香的时间,一根香尽,斩一个人头,十炷香烧完之前,找不出人,拿不出证据证明,那就都嘎掉了哦。”
为了让她的话真实可信,林一努努嘴巴,呼兰霍兰打开一面牢房门,一肘子横档住了想要趁机冲出来的世族们,看似随机,实则精准地捉出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少年,重新拉铁链锁好牢房门。
嘎地一声,林一提刀砍掉少年头。
四面监牢一下子安静了,整个郡牢里顿时针落可闻。
是这话却很清晰的,南约本想组织起众人一起想办法破局,但马上就被一拳打上面门,是那个……至今身上还只有一件女人肚兜的世族中年。这个胖家伙已经破防了,撕打着南约,并从他身上扒衣服穿,可算找到一个可以扒衣服的人了!
监牢里闹哄哄的,林一岔开两腿坐在郡守府的高椅上,顺便伸手抠脚皮,顺便歪嘴啄一口呼兰霍兰斟来的茶饮,郡守王群则被捆成粽子按跪在地上,老实交代郡中各县守军的真实情况。
茶叶非常香,林一喝过的茶里能排第一,这郡守日子过得蛮好的。他是胶东王家的族长,啊对,在很多大世族里,家主和族长是两个不同的辈分,小世族通常就是一人兼任。
大世族没那么简单,家主通常是主支嫡脉,为一个家族制定未来几十年发展方向的指路明灯,家主一般会出去做官的,进入洛都任一个要职。而族长统管所有旁支嫡支甚至庶支,不离家为官,只在郡望本地任职,大多数大世族也是当地顶级郡望,郡守居多。
举个例子,王澈所在的瑕丘王氏,他的大伯是家主,入朝为太子太傅,族长则是王镇老爷子,老头在瑕丘本地任郡守,出事后家主嘎掉,族长则带领全族踏上流放之路。
王群人都麻了,这是什么手段?带着五百个喽啰进城打家劫舍,官军和世族部曲被狠狠拿捏住了,最后一个郡的郡治所在,即墨大城被全面攻下,城中百姓还在外头欢欣鼓舞?他今天早上没起床吗?怎么这梦怎么荒唐没有逻辑的?
也许是因为太荒唐了,他想要尽早醒过来,又或者说是脑子已经不大会转,从坐堂审问到被审,郡守王群没怎么抵抗,就成了林一问一句,他答一句了。
“王家部曲数额?年薪待遇?平时训练方向和训练量?脱不脱产?”
“四千……按季度赐粮米,年裁衣两套……训练部曲战法,枪矛,八日一操,脱……脱产?”
王群愣神望向林一,林一挠了挠头皮,友好解释道:“就是他们下不下地,是纯军士还是半农半兵,不过八日一操,没有脱产的农民,是吧?核心部曲脱产者有多少?”
“家将之中有无出彩人物?特长是哪些?”
“……有三百余,下密、壮武两县的家将孙、张都是有些能耐的人物,我也敬重几分,孙余善水战海战,张康骁勇得人心。”
林一又问道:“其他世族的部曲规模你大致再跟我说一下,现在即墨城已失,不要心存侥幸,即墨是胶东陆地锁钥,易守难攻,如今被我占据,想夺回来不易,在这期间你可以有一百种死法,而且,胶东王氏就那么认你这个丢了郡治的族长?”
王群呆坐下来。
林一的谈话结束,呼兰霍兰把他弄了出去,然后就听林一撕拉脚皮的声音,好一会儿,她说道:“去牢里看看吧,现在城里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了,应该给白小娘,给三溪村一个交代了,还有给今天的即墨百姓一个交代。”
四面监牢,是指一个回字形的牢房,四面都是监牢,而四角拐角有路走,中央的空地一般是审讯用的,没有专门的封闭的审讯室,就是为了让牢房里的其他人都看得清楚,林一坐在磨秃的椅子上,看了看牢房里的众人,咧嘴笑道:“嘎嘎!我也撞到了头,不认得是哪家公子做的孽事,也不想费劲去挨个审问,诸位都是胶东郡中的英杰人物,想来聪慧者不少。现在有十炷香的时间,一根香尽,斩一个人头,十炷香烧完之前,找不出人,拿不出证据证明,那就都嘎掉了哦。”
为了让她的话真实可信,林一努努嘴巴,呼兰霍兰打开一面牢房门,一肘子横档住了想要趁机冲出来的世族们,看似随机,实则精准地捉出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少年,重新拉铁链锁好牢房门。
嘎地一声,林一提刀砍掉少年头。
四面监牢一下子安静了,整个郡牢里顿时针落可闻。
是这话却很清晰的,南约本想组织起众人一起想办法破局,但马上就被一拳打上面门,是那个……至今身上还只有一件女人肚兜的世族中年。这个胖家伙已经破防了,撕打着南约,并从他身上扒衣服穿,可算找到一个可以扒衣服的人了!
监牢里闹哄哄的,林一岔开两腿坐在郡守府的高椅上,顺便伸手抠脚皮,顺便歪嘴啄一口呼兰霍兰斟来的茶饮,郡守王群则被捆成粽子按跪在地上,老实交代郡中各县守军的真实情况。
茶叶非常香,林一喝过的茶里能排第一,这郡守日子过得蛮好的。他是胶东王家的族长,啊对,在很多大世族里,家主和族长是两个不同的辈分,小世族通常就是一人兼任。
大世族没那么简单,家主通常是主支嫡脉,为一个家族制定未来几十年发展方向的指路明灯,家主一般会出去做官的,进入洛都任一个要职。而族长统管所有旁支嫡支甚至庶支,不离家为官,只在郡望本地任职,大多数大世族也是当地顶级郡望,郡守居多。
举个例子,王澈所在的瑕丘王氏,他的大伯是家主,入朝为太子太傅,族长则是王镇老爷子,老头在瑕丘本地任郡守,出事后家主嘎掉,族长则带领全族踏上流放之路。
王群人都麻了,这是什么手段?带着五百个喽啰进城打家劫舍,官军和世族部曲被狠狠拿捏住了,最后一个郡的郡治所在,即墨大城被全面攻下,城中百姓还在外头欢欣鼓舞?他今天早上没起床吗?怎么这梦怎么荒唐没有逻辑的?
也许是因为太荒唐了,他想要尽早醒过来,又或者说是脑子已经不大会转,从坐堂审问到被审,郡守王群没怎么抵抗,就成了林一问一句,他答一句了。
“王家部曲数额?年薪待遇?平时训练方向和训练量?脱不脱产?”
“四千……按季度赐粮米,年裁衣两套……训练部曲战法,枪矛,八日一操,脱……脱产?”
王群愣神望向林一,林一挠了挠头皮,友好解释道:“就是他们下不下地,是纯军士还是半农半兵,不过八日一操,没有脱产的农民,是吧?核心部曲脱产者有多少?”
“家将之中有无出彩人物?特长是哪些?”
“……有三百余,下密、壮武两县的家将孙、张都是有些能耐的人物,我也敬重几分,孙余善水战海战,张康骁勇得人心。”
林一又问道:“其他世族的部曲规模你大致再跟我说一下,现在即墨城已失,不要心存侥幸,即墨是胶东陆地锁钥,易守难攻,如今被我占据,想夺回来不易,在这期间你可以有一百种死法,而且,胶东王氏就那么认你这个丢了郡治的族长?”
王群呆坐下来。
林一的谈话结束,呼兰霍兰把他弄了出去,然后就听林一撕拉脚皮的声音,好一会儿,她说道:“去牢里看看吧,现在城里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了,应该给白小娘,给三溪村一个交代了,还有给今天的即墨百姓一个交代。”
四面监牢,是指一个回字形的牢房,四面都是监牢,而四角拐角有路走,中央的空地一般是审讯用的,没有专门的封闭的审讯室,就是为了让牢房里的其他人都看得清楚,林一坐在磨秃的椅子上,看了看牢房里的众人,咧嘴笑道:“嘎嘎!我也撞到了头,不认得是哪家公子做的孽事,也不想费劲去挨个审问,诸位都是胶东郡中的英杰人物,想来聪慧者不少。现在有十炷香的时间,一根香尽,斩一个人头,十炷香烧完之前,找不出人,拿不出证据证明,那就都嘎掉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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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牢里闹哄哄的,林一岔开两腿坐在郡守府的高椅上,顺便伸手抠脚皮,顺便歪嘴啄一口呼兰霍兰斟来的茶饮,郡守王群则被捆成粽子按跪在地上,老实交代郡中各县守军的真实情况。
茶叶非常香,林一喝过的茶里能排第一,这郡守日子过得蛮好的。他是胶东王家的族长,啊对,在很多大世族里,家主和族长是两个不同的辈分,小世族通常就是一人兼任。
大世族没那么简单,家主通常是主支嫡脉,为一个家族制定未来几十年发展方向的指路明灯,家主一般会出去做官的,进入洛都任一个要职。而族长统管所有旁支嫡支甚至庶支,不离家为官,只在郡望本地任职,大多数大世族也是当地顶级郡望,郡守居多。
举个例子,王澈所在的瑕丘王氏,他的大伯是家主,入朝为太子太傅,族长则是王镇老爷子,老头在瑕丘本地任郡守,出事后家主嘎掉,族长则带领全族踏上流放之路。
王群人都麻了,这是什么手段?带着五百个喽啰进城打家劫舍,官军和世族部曲被狠狠拿捏住了,最后一个郡的郡治所在,即墨大城被全面攻下,城中百姓还在外头欢欣鼓舞?他今天早上没起床吗?怎么这梦怎么荒唐没有逻辑的?
也许是因为太荒唐了,他想要尽早醒过来,又或者说是脑子已经不大会转,从坐堂审问到被审,郡守王群没怎么抵抗,就成了林一问一句,他答一句了。
“王家部曲数额?年薪待遇?平时训练方向和训练量?脱不脱产?”
“四千……按季度赐粮米,年裁衣两套……训练部曲战法,枪矛,八日一操,脱……脱产?”
王群愣神望向林一,林一挠了挠头皮,友好解释道:“就是他们下不下地,是纯军士还是半农半兵,不过八日一操,没有脱产的农民,是吧?核心部曲脱产者有多少?”
“家将之中有无出彩人物?特长是哪些?”
“……有三百余,下密、壮武两县的家将孙、张都是有些能耐的人物,我也敬重几分,孙余善水战海战,张康骁勇得人心。”
林一又问道:“其他世族的部曲规模你大致再跟我说一下,现在即墨城已失,不要心存侥幸,即墨是胶东陆地锁钥,易守难攻,如今被我占据,想夺回来不易,在这期间你可以有一百种死法,而且,胶东王氏就那么认你这个丢了郡治的族长?”
王群呆坐下来。
林一的谈话结束,呼兰霍兰把他弄了出去,然后就听林一撕拉脚皮的声音,好一会儿,她说道:“去牢里看看吧,现在城里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了,应该给白小娘,给三溪村一个交代了,还有给今天的即墨百姓一个交代。”
四面监牢,是指一个回字形的牢房,四面都是监牢,而四角拐角有路走,中央的空地一般是审讯用的,没有专门的封闭的审讯室,就是为了让牢房里的其他人都看得清楚,林一坐在磨秃的椅子上,看了看牢房里的众人,咧嘴笑道:“嘎嘎!我也撞到了头,不认得是哪家公子做的孽事,也不想费劲去挨个审问,诸位都是胶东郡中的英杰人物,想来聪慧者不少。现在有十炷香的时间,一根香尽,斩一个人头,十炷香烧完之前,找不出人,拿不出证据证明,那就都嘎掉了哦。”
为了让她的话真实可信,林一努努嘴巴,呼兰霍兰打开一面牢房门,一肘子横档住了想要趁机冲出来的世族们,看似随机,实则精准地捉出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少年,重新拉铁链锁好牢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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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监牢一下子安静了,整个郡牢里顿时针落可闻。
是这话却很清晰的,南约本想组织起众人一起想办法破局,但马上就被一拳打上面门,是那个……至今身上还只有一件女人肚兜的世族中年。这个胖家伙已经破防了,撕打着南约,并从他身上扒衣服穿,可算找到一个可以扒衣服的人了!
监牢里闹哄哄的,林一岔开两腿坐在郡守府的高椅上,顺便伸手抠脚皮,顺便歪嘴啄一口呼兰霍兰斟来的茶饮,郡守王群则被捆成粽子按跪在地上,老实交代郡中各县守军的真实情况。
茶叶非常香,林一喝过的茶里能排第一,这郡守日子过得蛮好的。他是胶东王家的族长,啊对,在很多大世族里,家主和族长是两个不同的辈分,小世族通常就是一人兼任。
大世族没那么简单,家主通常是主支嫡脉,为一个家族制定未来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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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发展方向的指路明灯,家主一般会出去做官的,进入洛都任一个要职。而族长统管所有旁支嫡支甚至庶支,不离家为官,只在郡望本地任职,大多数大世族也是当地顶级郡望,郡守居多。
举个例子,王澈所在的瑕丘王氏,他的大伯是家主,入朝为太子太傅,族长则是王镇老爷子,老头在瑕丘本地任郡守,出事后家主嘎掉,族长则带领全族踏上流放之路。
王群人都麻了,这是什么手段?带着五百个喽啰进城打家劫舍,官军和世族部曲被狠狠拿捏住了,最后一个郡的郡治所在,即墨大城被全面攻下,城中百姓还在外头欢欣鼓舞?他今天早上没起床吗?怎么这梦怎么荒唐没有逻辑的?
也许是因为太荒唐了,他想要尽早醒过来,又或者说是脑子已经不大会转,从坐堂审问到被审,郡守王群没怎么抵抗,就成了林一问一句,他答一句了。
“王家部曲数额?年薪待遇?平时训练方向和训练量?脱不脱产?”
“四千……按季度赐粮米,年裁衣两套……训练部曲战法,枪矛,八日一操,脱……脱产?”
王群愣神望向林一,林一挠了挠头皮,友好解释道:“就是他们下不下地,是纯军士还是半农半兵,不过八日一操,没有脱产的农民,是吧?核心部曲脱产者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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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又问道:“其他世族的部曲规模你大致再跟我说一下,现在即墨城已失,不要心存侥幸,即墨是胶东陆地锁钥,易守难攻,如今被我占据,想夺回来不易,在这期间你可以有一百种死法,而且,胶东王氏就那么认你这个丢了郡治的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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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的谈话结束,呼兰霍兰把他弄了出去,然后就听林一撕拉脚皮的声音,好一会儿,她说道:“去牢里看看吧,现在城里局面暂时稳定下来了,应该给白小娘,给三溪村一个交代了,还有给今天的即墨百姓一个交代。”
四面监牢,是指一个回字形的牢房,四面都是监牢,而四角拐角有路走,中央的空地一般是审讯用的,没有专门的封闭的审讯室,就是为了让牢房里的其他人都看得清楚,林一坐在磨秃的椅子上,看了看牢房里的众人,咧嘴笑道:“嘎嘎!我也撞到了头,不认得是哪家公子做的孽事,也不想费劲去挨个审问,诸位都是胶东郡中的英杰人物,想来聪慧者不少。现在有十炷香的时间,一根香尽,斩一个人头,十炷香烧完之前,找不出人,拿不出证据证明,那就都嘎掉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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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个例子,王澈所在的瑕丘王氏,他的大伯是家主,入朝为太子太傅,族长则是王镇老爷子,老头在瑕丘本地任郡守,出事后家主嘎掉,族长则带领全族踏上流放之路。
王群人都麻了,这是什么手段?带着五百个喽啰进城打家劫舍,官军和世族部曲被狠狠拿捏住了,最后一个郡的郡治所在,即墨大城被全面攻下,城中百姓还在外头欢欣鼓舞?他今天早上没起床吗?怎么这梦怎么荒唐没有逻辑的?
也许是因为太荒唐了,他想要尽早醒过来,又或者说是脑子已经不大会转,从坐堂审问到被审,郡守王群没怎么抵抗,就成了林一问一句,他答一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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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群愣神望向林一,林一挠了挠头皮,友好解释道:“就是他们下不下地,是纯军士还是半农半兵,不过八日一操,没有脱产的农民,是吧?核心部曲脱产者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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