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床别开灯》 第3章 楼里的东西 铁路宿舍的楼道灯又坏了。 我摸着黑往上爬,水泥台阶被几代人踩得发亮,蹭过裤腿时带着股铁锈味。凌晨一点三十五分,手表的荧光指针在黑暗里跳动,像颗不安分的心脏。整栋楼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还有不知从哪层传来的声,像是水管在漏水,又像有人用指甲敲墙壁。 三楼走廊尽头就是我的宿舍。钥匙插进锁孔时,金属摩擦的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风裹着灰尘扑面而来,吹得后颈发麻——明明出门前关紧了窗户,窗帘却像被人掀过似的,边角卷在暖气片上,露出外面漆黑的铁路线,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条僵死的蛇。 又忘关窗了?我嘟囔着走进去,踢掉沾着煤渣的劳保鞋。宿舍是老式单间,摆着张铁架床,一张掉漆的木桌,墙角堆着没来得及洗的工作服,空气里混着机油、汗味和墙皮脱落的霉味,是这栋楼特有的味道。 同事老周上个月调去了邻站,小张搬去了新盖的家属楼,现在整栋楼就剩我一个人。领导说这楼年底就要拆,让我先凑合一两个月,可每次半夜回来,总觉得楼道里有人跟着,脚步声咚、咚地敲在台阶上,跟我的节奏一模一样。 草草洗漱完,我把自己摔进被窝。被子潮乎乎的,像是晒不干,贴在皮肤上时隐隐发痒。刚要闭眼,窗外突然传来火车鸣笛,呜——的长嚎撕开夜空,震得窗户玻璃嗡嗡响。就在这轰鸣里,我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是楼梯转角那扇生锈的铁门被推开了。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栋楼的楼梯间有两道铁门,一楼一道,三楼一道,都是防贼用的,夜里必须从里面锁死。我今晚回来时特意检查过,一楼的铁门明明挂着大铁锁,链环碰撞的声现在还清清楚楚地响在耳边。 咚......咚...... 脚步声上来了。 很慢,一步一顿,像是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每踩一级台阶,就能听见水泥地的呻吟,还混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像有人拖着根铁链。我屏住呼吸,攥紧了被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脚步声停在了三楼门口,离我的宿舍只有五米远。 走廊里的声控灯坏了很久,按道理不会亮。可就在这时,的一声,门口的灯泡突然闪了一下,昏黄的光透过门缝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像根被拉长的手指。 脚步声停了。 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有人在用指甲抠门锁。我的心跳得像擂鼓,耳朵贴在枕头上,能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盖过了窗外火车驶过的轰鸣。铁架床的弹簧突然响了一声,像是有人坐在了床尾,床垫微微往下陷。 我猛地睁开眼。 床尾空荡荡的,只有我的劳保鞋并排摆在那里,鞋尖冲着床,像是在盯着我看。可刚才那下陷的触感太真实了,像有个冰冷的重物压在上面,连被子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咚...... 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这次更近,就在我的宿舍门口。 我死死盯着门板,看见门把手突然往下沉了沉,像是被人从外面按住了。油漆剥落的门板上,有块地方颜色格外深,像被人反复摸过,形成个模糊的手印。 我嗓子发紧,好不容易才挤出个字。 门外没有回应。 但那悉悉索索的声音还在,而且越来越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门缝往里钻。我看见地板上的光影开始扭曲,昏黄的光线里浮着无数细小的黑点,像灰尘被搅动起来,又像......无数只小虫子在爬。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下去了。 我却不敢动,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直到后颈发麻。窗外的火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铁轨震动的频率透过墙壁传进来,让铁架床也跟着轻轻摇晃,像小时候睡过的摇篮。就在这摇晃里,我渐渐有了睡意,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像被泡在温水里,慢慢往下沉...... 突然! 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窜上来,像有人往被窝里泼了盆冰水。我瞬间清醒了,大脑像被针扎过一样清明,可四肢却像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 眼睛能看见——窗帘还卷在暖气片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形成块亮斑,里面浮动着细小的灰尘。 耳朵能听见——窗外的火车已经过去,楼道里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像刚才那脚步声。 可就是动不了。 脖子像被铁钳夹住,只能保持着平视的角度,眼睁睁看着门口的光影又开始变化。那昏黄的光慢慢变暗,最后变成墨一样的黑,像有团浓稠的影子堵在了门缝里,正一点点往里渗。 呵呵...... 一阵笑声从那团影子里钻出来。 不是人的笑声,更像破风箱在拉扯,的,带着股潮湿的腥气,像夏天的垃圾堆里,腐烂的东西正在冒泡。这笑声贴着地板蔓延过来,冰凉的,像条蛇,缠上我的脚踝,顺着腿往上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想喊,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只能发出的抽气声,跟那笑声越来越像。我想抬手掀开被子,可胳膊像被钉在了床垫上,手指只能微微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还是动不了分毫。 那团黑影已经渗进了屋里。 不是具体的形状,更像一团没有边界的墨,边缘模糊不清,却带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所过之处,地板上的灰尘都被压得陷了下去,形成个淡淡的印子。它慢慢往床边飘,速度很慢,像在欣赏猎物的挣扎。 我看见自己的劳保鞋在动。 不是被风吹的,是被那团黑影裹着,鞋尖慢慢转向门口,像是在给那东西让路。其中一只鞋的鞋带突然自己松开,末端扫过地板,留下道湿冷的痕迹,像拖着什么液体。 呵呵...... 笑声更近了,就在床头。 我能感觉到那股腥气变得浓稠,像有人把烂鱼烂虾堆在了枕头边,熏得人头晕眼花。黑影的边缘蹭到了我的头发,冰凉的,带着种滑腻的触感,像摸到了水里的青苔。 它在试探我。 我拼命调动全身的力气,集中精神想抬起手。就在指尖即将离开床垫的瞬间,那团黑影猛地扑了过来! 没有形状,没有重量,却像一块冰冷的铁,死死压在我的胸口。我感觉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空,喉咙里涌上股铁锈味,眼前开始发黑。黑影里浮起无数细碎的光点,像没熄灭的煤渣,仔细看,竟都是些模糊的人脸,眼睛黑洞洞的,正对着我笑。 我看见其中一张脸——是老周! 他上个月调走前,跟我抱怨过这栋楼晚上不太平,说总听见有人在楼道里哭。我当时还笑他胆小,现在那张脸就在黑影里,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 还有小张,他搬新家那天,偷偷告诉我他在宿舍地板下挖出过一撮头发,黑黢黢的,缠着根生锈的铁路道钉。他的脸在黑影里扭曲着,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滚开!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终于吼出了声。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却带着股穿透力,震得黑影猛地一颤。压在胸口的力量松了些,我趁机拼命抬起手,朝着黑影抓过去。 指尖穿过了一团冰冷的雾气。 什么都没抓住,却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一股剧痛顺着指尖窜上来,疼得我猛地缩回手。黑暗中,我的手腕上多了道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勒过,还在微微发烫。 那团黑影被激怒了。 它开始疯狂地在屋里打转,速度快得像旋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和脱落的墙皮,形成个小小的漩涡。笑声变得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刺得耳膜生疼。漩涡里的人脸开始扭曲、重叠,最后变成一张巨大的脸,五官模糊不清,只有嘴咧得很大,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 我知道它想干什么——它想把我拖进去,像拖那些人脸一样,变成它的一部分。 我开始念佛,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南无阿弥陀佛,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开始骂脏话,用尽最恶毒的语言,想激怒它,也想壮自己的胆。我甚至试着跟它搏斗,用意念想象自己在踢、在打,可身体像被焊在了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越来越近。 它停在我的脸前,不到半尺远。 我能看见黑影里浮动的人脸都在盯着我,老周、小张,还有些陌生的脸,大概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那股腥气里混进了机油味,跟我身上的工作服味道一模一样,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突然,黑影往后退了退。 像是玩累了,又像是在犹豫。它在床头盘旋了两圈,那些人脸渐渐隐去,重新变成一团模糊的墨。最后,它飘向门口,经过劳保鞋时,用边缘轻轻蹭了蹭鞋尖,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说明天见。 门板被推开道缝,黑影钻了出去,一声,门又自己关上了。 身体瞬间恢复了知觉。 我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是冷汗,被子湿透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手腕上的红痕火辣辣的,像刚被烫伤。 我挣扎着坐起来,第一反应是开灯。 手指摸到床头的开关,的一声,灯泡闪了两下,却没亮。灯丝大概烧断了,屋里还是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那块亮斑,里面的灰尘还在浮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行,得起来喝点水。 喉咙干得像要冒烟,每咽一口唾沫都像吞玻璃渣。我扶着铁架床的栏杆站起来,腿软得像面条,刚走两步就差点摔倒,扶住墙时,指尖碰到块冰凉的东西——是张纸,被人用图钉按在墙上。 是这栋楼的住户名单。 上面的名字大多被划掉了,老周、小张的名字旁边打了个叉,只剩下我的名字孤零零地留在最后一行。名单的最下面,有人用红笔写了行字,字迹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子写的:一个人,不好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的后背瞬间爬满了冷汗。 这名单是上个月才贴的,我天天看,从来没见过这行字!红笔的颜色很暗,像干涸的血,边缘还晕开了点,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 咕咚咕咚。 我摸黑冲到桌前,抓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就往嘴里灌。水是白天晾的,已经凉透了,顺着喉咙往下流,冻得胃里一阵抽搐。可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是真的醒了,不是还在那个动弹不得的噩梦里。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样东西。 床底下,露出半截黑色的布料。 不是我的衣服,我的工作服都是深蓝色的。那布料更黑,像墨染的,边缘还绣着点什么,在月光下闪着银光。我蹲下去,伸手想把它拽出来,指尖刚碰到布料,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是一楼铁门的锁掉在了地上! 那东西又回来了! 我吓得猛地站起来,保温杯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冲到门口,想把门反锁,可手指刚碰到门锁,身体突然一软,眼皮像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意识又开始模糊。 我知道自己要再次陷进去了,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无论怎么挣扎都没用。最后一眼,我看见床底下的黑布料慢慢往外滑,露出上面绣着的图案——是个铁路道钉,锈迹斑斑的,钉在一朵花上,花的颜色是暗红的,像血。 呵呵...... 笑声又在耳边响起,很近,像有人趴在我的肩膀上。 老子也累了......我在心里苦笑,放弃了抵抗。随它吧,折腾了这么久,我确实累了,累得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次,没有挣扎,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麻木的疲惫。像小时候在火车道边玩累了,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意识一点点飘远,什么都不用想。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窗外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声音,的,很有规律,驱散了夜里的死寂。我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昨晚掉在地上的保温杯被放回了桌上,里面的水是满的,还冒着热气。 手腕上的红痕消失了,胸口也不疼了。 像做了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可当我掀开被子,看见床单上那团淡淡的黑影时,瞬间清醒了——不是水渍,不是污渍,就是一团比周围颜色更深的印记,形状跟夜里那团黑影一模一样,边缘模糊不清,还带着股淡淡的腥气。 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连劳保鞋都没顾上换。跑到楼下时,遇见了住在家属院的王阿姨,她提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刚摘的柚子,看见我脸色发白,吓了一跳:小吴?咋了这是?跟丢了魂似的。 王阿姨,我喘着气,抓住她的胳膊,这楼......这楼以前是不是出过事? 王阿姨的脸色变了变,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你咋突然问这个? 我昨晚......我把夜里的事说了一遍,声音还在发抖。 王阿姨叹了口气,从篮子里拿出几片柚子叶,塞到我手里:拿着,插在门口,能避避邪。她的手指有些颤抖,这楼是老铁路宿舍,三十年前出过事......有个扳道工,夜里值完班回来,在楼梯间摔了,头磕在道钉上,血流了一地......听说他当时就躺在三楼门口,手里还攥着他闺女绣的荷包,上面就绣着个道钉.....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4章 游戏币 商场的空调总比外面凉三度,冷气裹着甜腻的奶油香撞在脸上,混着地下停车场飘上来的尾气味,像块发馊的蛋糕。我扯着妈新买的碎花裙角,手指抠着裙摆上歪歪扭扭的蝴蝶结——那结打得太松,线头刺得手心发痒,像有只细蚂蚁在爬。 妈,就一个币。我仰着脖子晃她的胳膊,玻璃柜里的游戏机在身后闪得像块浸了油的五花肉,彩灯顺着柜角往下淌,在地板上洇出片晃动的光斑。打一次就好,打完我就跟你去买酱油,瓶子我来拎。 妈把手机往挎包里一塞,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按了下锁屏键,银亮的光在她眼下的黑眼圈上滑过,像道没擦干净的泪痕。说了不行。她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刚含过糖,舌尖还沾着甜味,你爸这个月奖金还没发,酱油钱得省着花。再说了,那机器吞币跟吞命似的,去年你表哥就在这儿输了半个月零花钱。 她往旁边的休息椅上一坐,帆布包地砸在金属扶手上,震得椅面嗡嗡响,椅腿上的锈屑簌簌往下掉。我看着她掏出手机重新点开屏幕,拇指在上面戳来戳去,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包包子的面粉,白得像墙皮,嵌在指甲的沟壑里,像没洗干净的骨灰。 那我去那边看看。我说,眼睛还黏在游戏机的摇杆上。 妈没抬头,挥了挥手,银镯子在腕子上转了个圈,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像谁在远处摇铜铃。 游戏机区的地毯厚得能陷进半只脚,我踩着那些印着卡通小人的图案往前走,鞋底黏着块泡泡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的一声,像谁在背后吐口水。旁边的投篮机响,篮球砸在篮板上,弹回来擦着我的耳朵飞过,带着股汗酸味。 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吓得我差点把脚边的游戏机台撞翻。旁边站着个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红绸带在辫梢上打了个死结,勒得头皮发红,像挂了两个血瘤。她手里捧着个塑料筐,里面的游戏币堆得冒尖,边缘的硬币滚来滚去,发出哗啦啦的响,像撒了把碎金子,晃得人眼睛疼。 我妈给我买了一筐。她把筐往我面前递了递,硬币的寒气透过塑料渗过来,冰得我手指发麻,指节都在打颤。一起玩? 她的脸白得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馒头,颧骨却透着不正常的红,像被人扇了耳光。嘴唇红得发亮,像抹了我妈藏在衣柜顶上的胭脂——那胭脂是外婆的遗物,据说当年是从坟地里捡来的,红得发暗,涂在纸上能晕出黑边。 我盯着她筐里的游戏币,那些圆滚滚的金属片在灯光下闪着光,边缘的齿痕看得清清楚楚——是最新款的,比柜台里卖的厚一圈,上面印着的小熊图案还带着毛刺,像是刚从模具里抠出来,没来得及打磨。 玩那个打地鼠的?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手心烫得像揣了个烤红薯,烫得我皮肤发疼,我打得可准了,上次把机器捶得冒火星,老板都没敢说啥。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被她拽着往前跑。她的指甲缝里塞着黑泥,刮得我手腕生疼,几道红痕顺着血管往上爬,像要钻进皮肉里。可我没空喊疼——游戏机的音乐已经炸响在耳边,的捶打声里,她把一枚游戏币塞进投币口,铁屑似的碎屑从里面掉出来,落在她手背的疤痕上。 那道疤从虎口一直爬到指根,像条没褪干净的蛇,边缘泛着青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打地鼠机的锤子被我攥得发热,木柄上的防滑纹嵌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渗出血珠沾在木头上,像涂了层红漆。小女孩站在旁边拍手,辫梢的红绸带扫过机器按钮,的提示音突然变调,像被掐住了脖子的猫,尖细得能刺破耳膜。 该你了。她把筐往我怀里一塞,硬币的重量压得我胳膊发酸,肘关节咯吱作响,我去买瓶汽水,你先玩着。 她转身往饮料机那边走,背影在闪烁的灯牌下忽明忽暗,羊角辫随着步子甩来甩去,红绸带却像被冻住了似的,僵硬地贴在背后,一动不动。我盯着她的鞋看——那是双小红鞋,鞋头镶着块亮片,可左脚的鞋跟歪得厉害,像被人踩扁了的易拉罐,鞋帮上沾着些深褐色的印子,凑近了闻,有股铁锈混着土腥的味道。 游戏币在筐里滚来滚去,我摸出一枚往机器里塞,金属碰撞的瞬间,机台突然剧烈震动,屏幕上的地鼠头像扭曲成一团,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瞳孔里映出我的脸,脸色白得像纸。 怎么回事?我手忙脚乱地拍机器侧面,却摸到一块黏糊糊的东西,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是铁锈混着奶糖的味道,甜得发腥。指尖的黏液拉丝,像蜘蛛丝一样缠在指节上,甩都甩不掉。 别碰! 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手里没拿汽水,反而攥着根鞋带,黑黢黢的,上面沾着草屑和泥块。她一把打掉我的手,自己用袖子擦了擦机台,袖口露出的胳膊上,有圈青紫色的印子,像被绳子勒过,边缘还沾着点纤维,是粗麻绳的纹路。 我妈说,这机器脏。她重新投了枚币,屏幕瞬间恢复正常,地鼠们规规矩矩地探出头,我们去玩赛车吧,那个不用碰机器。她说话时,嘴角往两边扯,露出尖尖的牙,门牙缺了个角,黑洞里塞着点什么,黑乎乎的,像没嚼完的煤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赛车机的座位是皮质的,沾着不知是谁的汗,湿冷地贴在我后背上,像敷了块冰。小女孩坐在旁边的副驾,脚够不着踏板,只能悬空晃悠,小红鞋的鞋跟在地毯上戳出一个个小坑,坑底泛着潮汽,能看见绒毛似的霉菌。 我妈在楼上开店。她突然说,方向盘被她转得咯吱响,塑料外壳都在颤,卖发卡的,上面镶着水钻的那种,晃一晃能闪瞎眼。 赛车冲出赛道,屏幕上炸开一团火光,她却咯咯地笑,笑声像碎玻璃在摩擦,辫梢的红绸带扫过我的手背,烫得我一哆嗦。等会儿我带你去找她,让她再给我们换一筐币,她最疼我了——上次我把隔壁家的狗腿打断了,她都没骂我。 我盯着她的脸,灯光在她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可那光斑一动不动,像画上去的。她的嘴唇咧得很开,露出的牙齿尖尖的,像刚啃过生肉,齿缝里塞着点暗红的碎屑,沾在牙龈上,像没擦干净的血。 你妈......我刚想问她妈长什么样,就被她猛地推开,座椅靠背撞在我后背上,疼得我喘不过气。 走了走了!她抓着我的胳膊往赛车机外面拖,筐里的游戏币撒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有些钻进机器底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像在哭,再晚她就下班了!她下班前要清点货,错过就没机会了! 她跑得飞快,小红鞋在地上拖出两道黑痕,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打鼓,敲得我心慌。我被拽得踉跄,右脚的凉鞋鞋带突然断开,鞋跟地掉在地上,露出的脚后跟在地毯上蹭出火星,绒毛卷着焦味粘在皮肤上。 等等!我的鞋! 我弯腰去捡鞋跟,手指刚碰到那截塑料,就看见机器底下有双眼睛——圆溜溜的,瞳孔是灰绿色的,像猫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掉在地上的游戏币,眼白里爬着红血丝,像蜘蛛网。 小女孩的手突然变得像冰一样凉,攥得我胳膊生疼,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我回头看她,发现她的脸在灯光下泛着青,嘴角的红像是刚凝固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我手背上,黏糊糊的,擦都擦不掉。 快走吧,我妈在催了。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沙沙的,带着股铁锈味,她店里有好多发卡,给你戴一个好不好?镶着红珠子的那种,听说那珠子是用人骨头磨的,可亮了。 我盯着她下巴上的红点,突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人贩子会给小孩喂带药的糖,下巴会发红,像被打了腮红。后背的汗一下子就凉透了,脚像被钉在地上,怎么也挪不动,脚心的汗把地毯浸湿了一小块。 我不去了。我的声音在发抖,手心的汗把游戏币浸得发滑,币缘的齿痕刮着掌心,我妈在等我,她说买完酱油要教我腌咸菜。 你妈早忘了你了!她突然尖叫起来,脸涨得像个紫茄子,眼睛瞪得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她就知道玩手机!我们去找我妈,她会给我们买好多好多币,比这筐还多!堆起来能当枕头睡! 她拽着我往电梯口拖,那里的光线很暗,墙角堆着几个黑色的垃圾袋,散发出烂苹果的味道,苍蝇在袋口嗡嗡转,爬满了黏在上面的烂果肉。我的断跟凉鞋在地上磕出的响,像在敲警钟,每一声都砸在心上。 放开我!我使劲掰她的手指,她的指甲突然变得很长,掐进我胳膊的肉里,带出几丝血珠,滴在地毯上,晕开小小的红点,我要找我妈!我妈说要是走丢了,就站在原地喊她! 找什么找!她的羊角辫不知何时散开了,头发像水草一样缠在我脖子上,勒得我喘不过气,跟我走!不然我让我妈把你锁起来!永远玩不到游戏!让你天天看着别人玩,急死你! 她的头发里掉出个东西,地砸在地上——是颗牙齿,小小的,带着点血,牙根处还粘着点肉丝。 就在这时,电梯旁边的安全出口突然一声开了道缝,里面伸出只手,白得像白萝卜,指节处有圈深褐色的印子,像是常年握什么粗糙的东西磨出来的。那只手攥着根铁链,铁链的末端拖着个铁笼,笼壁上沾着些褐色的东西,像干涸的血,还挂着几根细骨头,不知是哪种动物的。 这边!小女孩指着那道缝尖叫,眼睛亮得吓人,像淬了毒的玻璃珠,我妈来接我们了!她听见我的声音了! 我吓得浑身发抖,胳膊上的力气全没了,只能任由她往那道缝里拖。安全出口的绿光在她脸上晃,我看见她脖子后面有块青斑,像被人拧过的痕迹,边缘还沾着点白色的粉末,像墙灰,又像骨灰。 苗苗! 一声炸雷似的喊声劈过来,我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游戏机区门口,帆布包扔在地上,带子散开,里面的酱油瓶滚出来,在地上撞出一声,玻璃碴子溅得到处都是。她的银镯子在手腕上转得像个陀螺,脸色白得像纸。你敢动我闺女试试! 小女孩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连嘴唇上的红都褪成了青紫色。她猛地松开我的胳膊,转身就往安全出口钻,动作快得像只耗子,辫子扫过我的脸,带着股霉味。我看见她跑的时候,左脚的小红鞋掉了,露出的脚底板上,有个圆形的烙印,像被烟头烫过,周围的皮肤皱巴巴的,像烤焦的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哭喊着往妈那边跑,断了跟的凉鞋在地上崴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毯上,疼得眼前发黑,地毯的绒毛钻进破皮的地方,又刺又痒。 妈扑过来抱住我,她的手抖得厉害,帆布包上的拉链硌得我生疼,里面的手机硌在我肋骨上,屏幕还亮着,是她没看完的寻人启事——照片上的小男孩穿着黄色背心,失踪地点就在这家商场。 没事了没事了,她的声音在发抖,眼泪掉在我脖子上,烫得像刚才小女孩的手心,妈在呢,妈不该玩手机的,妈错了...... 她是谁啊?我哽咽着问,胳膊上的掐痕火辣辣地疼,像撒了把辣椒面。 妈没说话,只是抱着我往休息区走,路过散落游戏币的地方时,她突然停下来,弯腰捡起一枚。那枚币在她手心里转了转,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嘴唇哆嗦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拉起我就往商场外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妈,币怎么了? 别问。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喉咙里像卡着东西,以后再也不来这破地方了。这地方邪性得很。 走出商场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我看见妈手里的游戏币在阳光下泛着蓝黑色,边缘的齿痕里,嵌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像干了的血。她把币往地上一扔,用鞋底使劲碾,直到那金属片扁得像张纸,才拽着我往家走,一路都没再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妈在手机上刷到了本地新闻——商场里丢了个穿红鞋的小女孩,监控拍到她被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拽进了安全出口,男人的手背上有块月牙形的疤。从此再也没出来。警察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她的一只小红鞋,鞋跟是歪的,鞋里塞着半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字迹被血浸得模糊不清。 妈说,那个小女孩根本不是人。 是找替身的。她一边给我胳膊上的伤口涂碘伏,一边咬着牙说,牙花子都露出来了,那些被拐走的孩子,怨气重,投不了胎,就变成小鬼,帮人贩子骗别的小孩。骗来一个,他们才能少受点罪。 碘伏蛰得我龇牙咧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心里更怕的是那个小女孩掉在地上的牙齿。她掉的牙......是被人打掉的吗? 那是她自己的牙。妈往我伤口上吹了口气,眼神暗得像深潭,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东西,被人贩子打的时候磕在机器上掉的,揣在身上当念想呢。有时候是牙,有时候是块布,都是他们生前最在意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她脖子后的青斑,脚底板的烙印,还有安全出口里的铁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跑到厕所吐了半天,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吐完还在发抖,总觉得那小女孩就站在门后,红绸带飘啊飘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那家商场。听说后来那里的游戏机区总出怪事——有人说半夜听见小孩哭,哭声里混着游戏币滚动的声音;有人说打地鼠机里掉出过小骨头,白森森的,像指节;还有人说在安全出口看到过穿红鞋的影子,手里捧着个空筐,筐底沾着暗红的印子,一靠近就闻到股奶糖味。 再后来,商场倒闭了,拆的时候,工人在安全出口后面挖出个地窖,里面堆着十几个铁笼,笼壁上的血迹已经发黑,结成了硬壳,角落里有个筐,里面散落着几枚游戏币,和那天我摸到的一样,边缘嵌着暗红的粉末。还有个小布包,里面装着颗牙齿,用红线缠了三圈。 妈把捡回来的那枚币扔在了十字路口,让车碾了个粉碎。可我总觉得,那个小女孩还在找我。 有次路过新开的游戏厅,门口的彩灯闪得像那天的屏幕,我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一起玩啊? 猛地回头,只有个卖气球的老头,手里的红气球飘得很高,像根没扎紧的红绸带。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笑的时候露出颗金牙,说:小姑娘,要不要气球?红的,辟邪。 我没敢要,转身就跑,跑了很远还觉得后颈发凉,仿佛那道红绸带正顺着衣领滑进来,缠着我的脖子往紧里收。 直到跑回家,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奶糖混铁锈的怪味。妈进来送牛奶时,看见我蒙着头发抖,叹了口气,往我枕头底下塞了把剪刀——奶奶说过,剪刀能辟邪,尤其是用过多年的旧剪刀,刃上沾着人气,小鬼不敢近身。 那把剪刀是外婆的陪嫁,黄铜手柄磨得发亮,刃口却依旧锋利,能轻易剪断头发。我攥着剪刀柄,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慌。只是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个小女孩缺了角的门牙,和她筐里滚来滚去的游戏币,那些硬币在黑暗里泛着幽幽的光,像一只只盯着我的眼睛。 没过几天,小区里来了个收废品的老头,推着辆吱呀作响的板车,车斗里堆着些旧家电,其中就有台打地鼠机,屏幕碎了一半,露出里面纠缠的电线,像团乱麻的肠子。老头吆喝着收废品,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听着耳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我扒在窗边看,见他弯腰捡个空瓶时,后颈露出块青斑,形状和那天小女孩脖子后的一模一样。板车经过楼下的垃圾桶,他随手扔了个东西进去,的一声——是枚游戏币,边缘的齿痕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我吓得一把拽上窗帘,心脏擂鼓似的跳,手里的剪刀掉在地上。妈闻声进来,看见我脸色惨白,又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剪刀,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捡起剪刀,往我手里塞了个红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这是你奶奶求的护身符,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疲惫,戴在身上,脏东西不敢近身。 红布包上绣着歪歪扭扭的符咒,边角缝着根红绳,系在脖子上,贴着皮肤有点痒。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梦见过那个小女孩,也没再听见谁喊一起玩啊。只是偶尔路过十字路口,看见被车碾扁的硬币,总会下意识地摸一摸脖子上的红布包,指尖触到布包里硬硬的东西,像块小骨头,又像枚没被磨平的游戏币。 去年冬天,妈带我去给外婆上坟,路过那片拆了的商场废墟,地基上长出了半人高的野草,风一吹,哗啦哗啦响,像有人在里面摇游戏币。我突然想起那个小女孩说的用人骨头磨的红珠子,又想起地窖里的铁笼,胃里一阵翻腾。 妈拉着我快走,说:别回头,这种地方阴气重。 可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野草深处,好像有个穿红鞋的影子一闪而过,辫梢的红绸带在风里飘了飘,像条被遗弃的舌头。板车吱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收废品的老头慢慢走过废墟,车斗里的打地鼠机随着颠簸晃悠,碎掉的屏幕反射着点微光,像只半睁的眼睛。 红布包里的东西突然硌了我一下,低头摸了摸,是块不规则的硬物,边缘带着点尖。回家后偷偷拆开看,是枚游戏币,被磨得只剩一半,上面的小熊图案早就看不清了,背面却用红漆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和红布包上的一模一样。 妈说,是她找道士画的,用我的血混着朱砂,能镇住那些缠人的东西。我捏着那半枚硬币,突然明白,那天小女孩掉在地上的牙齿,或许根本不是她的,而是某个再也回不了家的孩子,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念想。 只是不知道,那个拽着我往安全出口跑的小女孩,她的念想,是不是就藏在那堆被车碾扁的硬币里,在十字路口的风里,一遍遍地喊着谁的名字。而我脖子上的红布包,和那半枚硬币,到底是在辟邪,还是在替谁,守着一个永远等不到回应的约定。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手背 车灯劈开的光柱里,飞虫像碎玻璃一样撞上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陈默把烟头摁在车载烟灰缸里,火星子溅在塑料壁上,留下个焦黑的印子。 还有多久到?林晚靠在副驾上,头发散下来,扫过手腕上的银镯子。镯子是去年结婚纪念日陈默送的,内侧刻着两人的名字,此刻在仪表盘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就到。陈默打了把方向盘,轮胎碾过坑洼的路面,发出一声。这条路刚修了一半,路灯只装了东边一截,西边还浸在墨一样的黑里,路边的树影张牙舞爪,像举着爪子的鬼。 林晚打了个哈欠,伸手去调空调。指尖刚碰到旋钮,就看见窗外闪过个白影。 等等!她突然坐直了,路边有人! 陈默的眼皮跳了跳,没说话,脚下却暗暗加了点油门。车灯往前扫,照亮路边一棵歪脖子树,树下站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长发垂到腰,正对着他们的车招手。 她的动作很慢,胳膊伸直了,手掌虚虚地拢着,像托着什么东西。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截苍白的脚踝,没穿鞋,踩在碎石子路上,看着都疼。 停一下吧。林晚拽了拽陈默的胳膊,银镯子在他袖子上蹭出声,这么晚了,一个女的在这儿多危险。 陈默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地冲了出去,那个白影被甩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却还保持着招手的姿势。 你干嘛?林晚皱起眉,捎她一段怎么了? 陈默没回头,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路,声音有点发紧:你没看清? 看清了啊,穿白裙子,长头发...... 她招手的姿势。陈默打断她,手指在方向盘上捏得发白,正常人招手,都是手心朝人,对吧? 林晚愣了愣,回想刚才那一幕——女人的胳膊是伸直的,手腕好像往里拐了拐,露出的确实是手背,皮肤白得像纸,指甲缝里好像还沾着点黑泥。 可能......可能是习惯吧?她的声音有点虚,往窗外瞟了一眼,那棵歪脖子树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无尽的黑暗。 陈默突然踩了脚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双闪灯地跳着,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我们老家有种说法,他转过头,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只有走夜路遇到的鬼,才会用手背招手。因为它们的关节是反的,转不过来。 林晚的后颈突然窜起一股凉意,像有人往衣领里吹了口气。她刚想说话,就听见后备箱传来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 啥动静?她吓得抓住陈默的胳膊,银镯子硌得他肉疼。 陈默也僵住了,侧耳听了听,后备箱又没声了。可能是刚才买的西瓜滚了。他强装镇定地笑了笑,伸手想去拍她的肩。 就在这时,林晚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拍手道:老公你这都知道,真棒啊! 她的动作很快,两只手抬起来,手背对着手背,啪、啪地拍着,银镯子随着动作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默的手僵在半空,浑身的血好像瞬间冻住了。 空气里的凉意越来越重,车载空调明明开的热风,林晚的指尖却凉得像冰。她还在拍手,手背相撞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像两块石头在敲。 晚晚......陈默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别这么拍手。 林晚停下动作,歪着头看他,眼睛里的笑意还没散去,嘴角却咧得有点大,露出的牙齿白得发亮。为什么呀?她晃了晃手腕,银镯子滑到小臂,露出手腕内侧——那里有道浅粉色的疤,是去年切菜时划的,当时流了好多血,陈默记得清清楚楚,疤的形状像个月牙。 可现在,那道疤好像变了,边缘模糊不清,颜色深得发黑,像被水泡过的纸。 拍手就拍手,哪有那么多讲究。林晚又开始拍,这次更用力,老公你懂得真多,我以前都不知道,鬼是用手背招手的。 她说话的时候,舌头好像有点伸不直,每个字都黏糊糊的,像含着口水。陈默盯着她的脸,突然发现她的瞳孔好像变大了,黑黢黢的,看不到眼白,像两个黑洞。 后备箱又地响了一声,这次更响,像有人用拳头在砸。 去看看?林晚歪着头问,嘴角的笑还挂着,眼神却直勾勾的,像个提线木偶。 陈默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他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发白。不看。他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可能是风刮的,我们赶紧回家。 他重新挂挡踩油门,车子刚动了两步,就听见一声,后座的车门好像没关紧,被风吹得晃了晃。林晚突然往后座看,眼睛亮了亮:咦,好像有东西掉了。 陈默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后座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中午买的一篮苹果,滚得满地都是,有个苹果磕在车门上,烂了个洞,汁水顺着椅面往下流,像道血痕。 没啥。他咬着牙说,只想赶紧离开这条破路。 可林晚却解开了安全带,半个身子探到后座,伸手去够什么。我的发圈掉了。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闷闷的,刚才梳头的时候还在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回头,只能盯着前方的路,可眼角的余光总看见后视镜里有个白影——不是林晚,是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就坐在后座,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手里好像拿着个红色的发圈。 找到了!林晚坐回副驾,手里举着个红得发亮的发圈,你看,是不是这个? 陈默的呼吸瞬间停了,那个发圈他认识,是林晚最喜欢的,上周逛街时弄丢了,她还哭了好半天。可现在,那发圈的颜色红得发黑,上面缠着几根长头发,不是林晚的——林晚是短发。 挺好看的。林晚把发圈往手腕上缠,银镯子被勒得响,戴手上当装饰吧。 她缠发圈的时候,陈默看见她的手背——皮肤白得像纸,指关节处有圈青紫色的印子,像被人捏过。更吓人的是,她的指甲好像变长了,尖得像小刀子,刚才拍手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车子驶过山梁,前面终于有了路灯,昏黄的光透过车窗照进来,落在林晚脸上。她的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白,嘴唇却没什么血色,像刚抹过面粉。 老公,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尖了点,你说,刚才那个女的,是不是在等我们? 陈默没说话,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浸湿了衬衫。 我觉得她好可怜啊,林晚自顾自地说,眼睛望着窗外,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大半夜的,一个人站在那儿,还没人带她...... 她的手指在车窗上划着,留下道湿冷的痕迹,像条小蛇。陈默看着那道痕迹,突然想起刚才那个白衣女人的脚踝——也是这么白,这么凉,好像没有温度。 小区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时,林晚突然打了个哆嗦。好冷啊。她说着,往陈默身边靠了靠,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陈默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她的手。 林晚愣住了,眼睛里的笑意慢慢消失,嘴角往下撇了撇,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怎么了? 没......没事。陈默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赶紧上楼吧,很晚了。 电梯里的灯忽明忽暗,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林晚靠在轿厢壁上,哼着不成调的歌,手指在壁上划来划去,指甲刮过金属表面,发出的响声。 陈默盯着楼层数字,1、2、3......数字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电梯里格外清晰,像倒计时。他的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是黑的,按了好几下都没亮,好像没电了。 的一声,电梯到了。门缓缓打开,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黑黢黢的,像个张开的嘴。 灯坏了?林晚往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陈默跟在她身后,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发沉,像踩在棉花上。楼道里弥漫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点香烛的味道,像谁家刚烧过纸。 家门口的地垫歪歪扭扭的,边缘卷起来,露出底下的水泥地,上面好像有串脚印,很小,像女人的,从楼梯口一直延伸到门口,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你看,林晚指着脚印,突然笑了,是不是跟刚才那个女的脚印一样? 陈默的头皮炸了,他记得很清楚,出门前明明把地垫铺得整整齐齐的。他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钥匙插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金属摩擦的声在楼道里回荡。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吹得陈默打了个寒颤。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黑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我去开灯。林晚的声音在黑暗里飘过来,带着点回音。 陈默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凉得像冰,银镯子硌得他手心生疼,先别开...... 他总觉得,开灯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可林晚已经挣脱了他的手,摸索着走到墙边,按下了开关。 的一声,客厅的灯亮了,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 沙发上、茶几上、地板上,到处都是红色的发圈,缠在一起,像一团团血。而沙发正中间,坐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背对着他们,长发垂到地上,手里拿着个银镯子,正在慢慢摩挲。 林晚突然拍手,手背对着手背,啪、啪老公你看!她找到你的礼物了!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银镯子,是他送给林晚的那只!内侧刻着他们名字的那只! 女人慢慢转过头,长发分开,露出一张白得像纸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开,露出尖细的牙齿。她的手里除了银镯子,还拿着个红色的发圈,正是林晚戴在手腕上的那个。 我的......女人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都是我的...... 林晚还在拍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对呀对呀,都是你的。她走到女人身边,伸手去摸她的头发,你的头发好长啊,比我的好看多了...... 陈默终于明白过来,从看到那个白衣女人开始,从林晚用手背拍手开始,身边的这个,就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正的林晚,怕早就被留在了那条路上,或者,就在那个后备箱里,刚才那两声咚、咚的响声,是她在求救。 女人突然站起来,手里的银镯子掉在地上,她的手抓住了林晚的胳膊,林晚的身体像融化的冰一样,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了一缕白烟,被女人吸进了嘴里。 女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她看向陈默,嘴角的笑越来越大:现在......轮到你了。 她朝陈默走过来,每走一步,脚下就留下个湿漉漉的脚印,和楼道里的一模一样。她的手背对着陈默,慢慢抬起来,像在招手。 陈默想跑,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他看着女人越来越近,闻到她身上那股潮湿的霉味,和林晚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为什么......他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 女人笑了,声音里带着林晚的影子:因为她跟我招手了呀,用手心。 陈默的脑子的一声——他想起来了,上周林晚弄丢发圈那天,也是走的这条路,她下车去捡滚到路边的发圈时,好像对什么人招了招手,当时他还骂她疯了,路边哪有人。 原来,那时她就被盯上了。 女人的手碰到了陈默的脸,冰凉的,像块冰。他看见她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浅粉色的疤,形状像个月牙,和林晚的一模一样。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女人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林晚的温柔,也带着恶鬼的阴冷,就像这镯子,刻着我们的名字。 陈默的意识慢慢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女人把银镯子戴回他的手腕,然后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第二天,小区的保洁发现302室的门没关,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散落着些红色的发圈,和一只摔碎的银镯子,内侧刻着的名字,已经被血浸透,看不清了。 有人说,那天晚上看到302室的灯亮了一夜,还听见里面有拍手声,啪、啪的,像是用手背在拍。 也有人说,在那条山梁上,又看到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在招手,这次,她的身边跟着个男人,男人的手腕上,戴着只银镯子,正用手背对着路过的车,一下下挥着。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6章 沙发角的影子 KTV包厢的门被推开时,一股混合着果盘甜腻和烟味的热气扑面而来。阿哲推着军子先进去,军子打了个趔趄,后背撞在点歌屏上,屏幕晃了晃,跳出首《爱情买卖》。 “操,什么年代了还存这歌。”军子揉着后背骂了句,眼睛却亮了——包厢比想象中宽敞,正中间是圈L形沙发,皮质表面泛着油光,角落里堆着几个褪色的抱枕,像堆着团没睡醒的影子。 丽丽把帆布包往沙发拐角一扔,包带勾住抱枕的流苏,她拽了两下没拽动,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单人位上:“赶紧点歌!我练了两周的《野子》,今天非要让你们见识下什么叫天籁之音。”她仰头喝水时,喉结动了动,脖颈处露出道浅粉色的疤——去年骑电动车摔的,缝了五针,现在还能看见针脚。 我挨着丽丽坐下,指尖刚碰到沙发皮,就觉得有点黏。低头一看,不知是谁泼的饮料在扶手上结了层亮闪闪的膜,像层凝固的口水。 “别坐那儿。”阿哲突然拽了我一把,他的指甲缝里还沾着颜料——刚从画室赶来,牛仔裤膝盖处蹭着片靛蓝色,“这沙发邪乎得很,上次我表弟在这儿坐了半宿,回去就发烧,说总看见个女的蹲在他床底。” “迷信!”军子已经脱了外套,露出印着骷髅头的T恤,“你表弟那是喝多了空调吹的。”他说着往沙发拐角挪了挪,故意拍了拍丽丽的包,“你看,丽丽的平安包在这儿镇着呢,百邪不侵。” 丽丽“呸”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串银镯子戴上,镯子上坠着个小铃铛,一动就“叮铃”响:“这是我奶奶给的,说能挡煞。”她晃了晃手腕,铃铛响得更欢,“听见没?邪祟退散!” 我注意到她戴镯子时,左手无名指蜷了蜷——那里有道月牙形的疤,是小时候被猫抓的,她总说那只猫后来突然不见了,家门口却多了堆烧过的纸灰。 点歌屏的光忽明忽暗,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有点变形。军子抢过话筒吼《死了都要爱》,震得我耳膜疼;阿哲抱着吉他弹走调的《同桌的你》,手指在弦上打滑;丽丽唱《野子》时跑调跑到天边,铃铛跟着她的破音乱响。我靠在沙发上看他们疯,视线总忍不住往拐角飘——丽丽的包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包旁边的抱枕好像动了下,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翻身。 “喝啤酒不?”阿哲递过来一罐冰镇的,罐身凝着水珠,“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还在想上午那事?” 上午我们去逛老街区,在一家古董店看到张老照片,黑白的,里面的女人穿着旗袍,手腕上戴着只和丽丽同款的银镯子,嘴角咧着,笑得有点诡异。丽丽当时突然脸色发白,说那女人的眼睛好像在动。 “没什么。”我拉开拉环,泡沫涌出来溅在手上,凉得像冰,“就是觉得这包厢有点闷。” “闷就对了,”军子抢过我的啤酒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时,脖子上的纹身露了出来——是个歪歪扭扭的“勇”字,他说这是十五岁时跟人打赌纹的,后来那朋友在河里游泳淹死了,“这地方以前是太平间你知道不?文革那会儿,医院腾不出地方,就把这儿改成临时停尸房,听说有个女的死的时候还戴着银镯子,跟丽丽那只差不多。” 丽丽的歌声戛然而止,铃铛“叮”地响了一声。她攥着话筒的手指关节发白,指腹在话筒套上蹭来蹭去,把那层海绵蹭得卷了边:“别瞎说!我奶奶说了,银镯子能避邪,只要铃铛响,就说明脏东西不敢靠近。” 可她说话时,我分明看见沙发拐角的抱枕又动了下,像有只手从底下伸出来,轻轻拽了拽丽丽包的带子。 十二点的钟声从街对面的教堂传来时,军子正趴在茶几上数空酒瓶。老板娘掀开门帘走进来,红指甲在计算器上敲得飞快:“六个,一人一百二,总共七百二。” “啥?”军子猛地抬起头,额头上还沾着片薯片,“我们就五个!你数错了吧?” 老板娘把计算器往茶几上一墩,屏幕亮得刺眼:“监控就在那儿,进包厢的时候明明是六个,少跟我耍花样!”她的眼影是深紫色的,灯光照在上面,像落了层苍蝇屎。 阿哲掏出手机翻相册:“你看,八点零五分拍的,我们五个都在这儿,哪来的第六个?”照片里军子正抢丽丽的话筒,丽丽的包放在沙发拐角,旁边空荡荡的,只有个抱枕歪歪扭扭地靠着。 “少废话!”老板娘突然提高了嗓门,脖子上的金链子滑进领口,露出片青黑色的胎记,像只趴着的虫子,“调监控!要是查出来你们耍赖,我现在就报警!” 包厢顶上的灯突然全亮了,惨白的光线把每个人的影子钉在墙上。屏幕切换成监控画面时,丽丽下意识地攥紧了我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铃铛却没响,安安静静地贴着她的手腕。 八点十分,我们吵吵闹闹地进包厢,军子绊了下,差点撞翻果盘。画面里沙发拐角的阴影里,有个深色的轮廓——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头发很长,垂下来遮住了脸,就坐在丽丽包旁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是谁?”丽丽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铃铛,“我们进来的时候绝对没人!我放包的时候特意看了,那儿只有抱枕!” 老板娘冷笑一声,用红指甲点着屏幕:“没人?那这是什么?”她把画面放大,能看见那个影子的手搭在膝盖上,手指又细又长,指甲缝里好像沾着点黑泥。而她的手腕处,隐约有圈银色的东西在闪——像只镯子。 军子突然“啊”了一声,手指着屏幕:“她……她是不是动了?” 画面里的影子确实动了下,头微微抬了抬,露出点下巴,白得像涂了粉。而这时,丽丽的银镯子突然响了,“叮铃”一声,特别脆。 “不可能……”丽丽的脸比纸还白,她使劲晃了晃手腕,铃铛却不响了,“我的镯子……刚才明明还响的……” 监控继续播放,我们在屏幕前唱唱跳跳,军子踩在沙发上扭屁股,阿哲把吉他弦弹断了一根,丽丽的包被那个影子悄悄往旁边挪了挪,离她的手越来越近。九点半,军子去拿啤酒,脚差点踩到那个影子,她却像没感觉似的,只是头垂得更低了,头发扫到了丽丽的包。 “那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军子的声音发虚,他下意识地往阿哲身后躲,骷髅头T恤被汗浸得发暗,“我明明感觉踢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还以为是抱枕……” 画面快进到十点,丽丽去拿包的时候,那个影子突然抬起头,屏幕反光太厉害,看不清脸,只看见她的嘴唇很红,像刚喝了血。而丽丽的包带,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她的头发。 “啊!”丽丽突然尖叫一声,猛地甩开我的手,去扯自己的包——包带果然缠着几根黑头发,又长又韧,怎么扯都扯不断。 “七百二,一分都不能少!”老板娘收起计算器,金链子在灯光下晃来晃去,“要么给钱,要么报警,你们选。” 阿哲掏出钱包时,手一直在抖,他数钱的动作很慢,纸币蹭过桌面,发出沙沙的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我注意到他的牛仔裤膝盖处,靛蓝色的颜料不知何时晕开了一块,形状像只手抓过的印子。 走出KTV时,风卷着纸钱从街角滚过来,不知是谁家在烧纸。丽丽突然停下脚步,盯着包厢二楼的窗户看——那里的灯还亮着,窗玻璃上贴着个影子,头垂得很低,手里好像拎着什么,亮晶晶的,像只银镯子。 “她好像……在跟我们招手?”丽丽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突然捂住耳朵蹲下去,“铃铛响了!你们听见没?铃铛在响!” 可我什么都没听见,只有风穿过巷口的呜咽声,像有人在哭。 回民宿的路上,没人说话。军子走在最前面,后背的骷髅头被路灯照得忽明忽暗,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脖子上的“勇”字纹身像在嘲笑他的怂。阿哲把吉他抱在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琴箱上的划痕——那是去年他表弟出事前,两人一起划的。 丽丽一直攥着我的手,银镯子贴在我手背上,冰得像块铁。快到民宿时,她突然说:“其实……我奶奶说,那只镯子是捡来的。”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三十年前,她在医院门口捡的,当时旁边还躺着个女的,已经没气了,手腕上的镯子不见了。奶奶说那女的死得冤,是被人推下楼的,死前一直抓着镯子喊‘还我’……” 军子突然停下脚步,他的影子在地上抖了抖:“我表弟……发烧的时候总说,看见个女的蹲在床底,手里拿着只镯子,问他看没看见她的铃铛。” 阿哲的吉他弦突然断了一根,“嘣”的一声,在夜里格外刺耳。他弯腰捡弦时,我看见他后颈有块红印,像被人抓过:“我表弟说,那女的头发很长,垂下来扫着他的脚踝,冰凉冰凉的……” 民宿的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时,一股甜腻的香味涌出来,和KTV包厢里的一模一样。丽丽的帆布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包带散开着,里面的平安符掉在地上,符纸被撕了个口子,像被人咬过。 “我的包……”丽丽冲过去捡起平安符,她的手抖得厉害,“我明明把包带系紧了的!” 这时,客厅的灯突然亮了,沙发上坐着个人,穿着件的确良衬衫,头发很长,垂下来遮住了脸。她的手里拿着只银镯子,镯子上的铃铛轻轻晃着,发出“叮铃”的响声。 “我的镯子……”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又闷又湿,“你们看见我的铃铛了吗?它不响了……” 军子“嗷”一声就往门外跑,却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骷髅头T恤蹭在地上,沾了片黑泥——和监控里那个影子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阿哲把我和丽丽往身后拽,吉他横在胸前,断了的弦像条蛇似的垂着:“你是谁?别装神弄鬼的!” 那个影子慢慢抬起头,脸白得像墙上的石灰,嘴唇红得吓人。她的眼睛是空的,黑洞洞的,却好像能看见我们每个人心里的恐惧。 “铃铛不响了……”她重复着这句话,手里的镯子突然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它不响了,就没人能看见我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丽丽突然尖叫起来,指着那个影子的手腕:“她的疤!跟我的一样!在脖子那儿!” 我这才看清,她的脖颈处有道浅粉色的疤,针脚歪歪扭扭的,和丽丽的一模一样。 “去年……”丽丽的声音像被掐住了,“我摔破脖子那天,在医院看见个穿的确良衬衫的阿姨,她也戴着银镯子,脖子上有疤……她说她的铃铛丢了,问我有没有看见……” 影子突然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你说你奶奶捡了我的镯子?她还说我死得冤?”她的头发突然飘起来,像有只手在后面拽,“我不是被人推下去的,是我自己跳的!因为那个混蛋骗了我的钱,还把我的铃铛摘走了!” 地上的银镯子碎片突然亮起来,映出些零碎的画面——医院的走廊,一个男人抢过女人的镯子,把铃铛扯下来扔进垃圾桶;女人追出去,却被一辆卡车撞倒在KTV门口;她的血溅在沙发拐角,染红了那个抱枕…… “我就坐在这儿等,”影子的头发慢慢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等谁能把铃铛还给我。丽丽,你的铃铛响过对不对?就在我碰你包的时候,它响了……” 丽丽突然哭了,从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个生锈的小铃铛:“是不是这个?我奶奶在垃圾桶里捡的,说配我的镯子正好……” 铃铛刚碰到镯子碎片,就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影子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她看着丽丽,嘴角好像往上弯了弯:“谢谢你……” 军子还趴在地上,阿哲的吉他掉在脚边,弦又断了一根。我看着那个影子慢慢消失在灯光里,突然想起监控里的画面——她明明可以碰我们,却只是轻轻拽了拽包带;她明明能让铃铛不响,却在丽丽害怕时,故意让它发出声音。 第二天,我们去KTV退钱,老板娘不在,只有个新来的服务生说,老板娘昨天半夜突然疯了,抱着个抱枕喊“铃铛响了”,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而那个抱枕,正是沙发拐角的那个,上面沾着几根又长又黑的头发。 丽丽把碎掉的镯子埋在了教堂后面,铃铛挂在脖子上。她说每次走过KTV那条街,铃铛都会轻轻响,像有人在跟她说“再见”。 军子再也没穿过那件骷髅头T恤,阿哲的吉他换了新弦,却再也没弹过《同桌的你》。而我总会想起那个影子最后的笑容,突然明白——有些恐惧,其实不是恶意,只是太久没人懂的孤单。 前几天丽丽发消息说,她去给奶奶上坟时,看见坟前有串银镯子,铃铛还在响,像在跟她说“谢谢”。照片里的镯子很旧,却擦得很亮,脖颈处的疤,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7章 起棺 黄土被太阳晒得发烫,脚踩上去能烙出印子。我蹲在田埂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一群人围着个土坑,铁锹碰撞的声混着蝉鸣,像根钝针在耳膜上磨。 小芸,过来搭把手。老公周磊的声音从人群里钻出来,他光着膀子,后背的汗像溪流似的往下淌,晒黑的皮肤上沾着层黄土,把那红布递过来。 我拎着块红布走过去,布角扫过旁边的野花,花瓣簌簌往下掉。土坑有一人多深,周磊他三叔正站在坑底,手里攥着根撬棍,对着棺材盖使劲。一声,朽木裂开道缝,一股土腥混着霉味的气浪涌上来,熏得我往后退了半步。 轻点!周磊他爸蹲在坑边,烟卷叼在嘴角,烟灰掉在皱巴巴的衬衫上,别碰坏了骨头。 今天是迁坟的日子。周磊的奶奶去世快三十年了,原来的坟地要修公路,家里人合计着把棺材挪到新选的山坡上。来的都是沾亲带故的,男人们负责起棺捡骨,女人们在旁边烧纸递水,唯独周磊的二姐周梅,叉着腰站在老远处,手里还玩着手机。 二姐,过来帮忙啊。周磊喊了一声,撬棍在他手里打滑。 周梅抬头翻了个白眼,指甲涂得鲜红,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我才不去捡那个。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星子在黄土上砸出个小坑,埋了几十年的骨头,想想都膈应。 周磊他爸的脸一下子沉了,烟卷在嘴角抖了抖:胡说八道啥!那是你奶奶! 奶奶咋了?周梅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抱臂靠在棵老槐树上,树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早成灰了,捡那几根破骨头有啥用?还不如省点事,直接填了坑。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扔进水里,周围的人都停了手,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她。坑底的三叔手里的撬棍掉在地上,脸色发白地往棺材里瞟,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我拽了拽周磊的胳膊,他的后背绷得像块铁板。让她少说两句。我压低声音,后颈莫名发紧——老人们都说,迁坟时最忌说不敬的话,尤其是对着棺材。 周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声,远处的铲车突然启动了。那是早上来推土的,停在离坟地十几米远的田埂上,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却像疯了似的,铲斗地砸着地面,朝着周梅的方向慢慢挪。 那车咋回事?有人喊了一声。 周梅也看见了,却满不在乎地往旁边挪了挪:估计是没拉手刹,溜车了。她掏出镜子补口红,镜面反射的光晃了晃,正好照在棺材裂开的缝上。 就在这时,铲车突然加速,一声撞在老槐树上,树身剧烈摇晃,叶子哗啦啦往下掉。而周梅,不知怎么回事,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正好撞在铲车的铁臂上。 她尖叫一声,捂着额头蹲在地上,鲜红的指甲缝里渗出血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铲车明明撞在树上,离她还有半米远,她怎么会撞上去?周磊他爸扔掉烟卷就冲过去,手刚碰到周梅的头,就倒吸一口凉气——她额角肿起个大包,像揣了个鸡蛋,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黄土上,洇出一朵朵小红花。 邪门了......三叔从坑底爬上来,手里还攥着块碎骨头,白森森的,刚才我好像看见......棺材缝里有只手影...... 没人接话。风突然停了,蝉鸣也歇了,只有铲车的发动机还在地响,像在喘气。我看向那口棺材,裂开的缝里黑漆漆的,像只睁着的眼睛。 周梅被送去村卫生室了,临走时还在骂骂咧咧,说肯定是有人故意动了铲车。周磊他爸没理她,只是蹲在坑边抽闷烟,一根接一根,烟灰堆在脚边,像座小坟。 接着来吧。他掐灭烟头,声音沙哑,动作轻点,别碰散了。 男人们重新下到坑底,三叔用撬棍把棺材盖整个撬开。阳光照进去,里面铺着的红布早就朽成了碎片,骨头零零散散地躺着,白得发青,有些地方还沾着黑褐色的土。 先捡头骨。周磊他爸在坑边指挥,声音发颤,老规矩,从头开始。 周磊戴上手套,伸手去捧头骨。他的手抖得厉害,指尖碰到骨头时,突然了一声,猛地缩回手: 胡说啥!三叔瞪了他一眼,自己伸手去碰,却也了一声,还真有点热...... 七月的天是热,可埋在地下三十年的骨头,怎么会发烫?我蹲在坑边往下看,头骨的眼窝黑洞洞的,正对着周梅刚才站的方向,好像在盯着什么。 别磨蹭了。周磊他爸的声音有点急,往火堆里扔了把纸钱,火苗地窜起来,映得他脸通红,捡完赶紧走,这地方不对劲。 男人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捡骨头,放在铺着红布的木盘里。肱骨、股骨、肋骨......每块骨头都沾着土,他们用布一点点擦,动作轻得像在哄婴儿。我看着那些骨头,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手指骨,一根都没有。 手骨呢?我忍不住问。 三叔愣了一下,扒拉着棺材里的碎布翻找,翻了半天,只找出几根细得像牙签的骨头渣。奇了怪了,他挠着头,额头上的汗滴进棺材里,刚才明明看见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周磊他爸突然咳嗽起来,咳得脸都紫了,指着棺材说:别找了!赶紧装盒!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棺材角落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角落里的碎布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细细小小的,像手指在扒拉。 爸,你看那儿!周磊也看见了,声音发紧。 三叔壮着胆子伸手去扒碎布,刚碰到那东西,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弹回来,手里多了根细骨头,上面还缠着点肉丝,已经发黑发硬。是指骨......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空气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盯着那根指骨,没人说话,只有火堆里的纸钱还在响,像有人在嚼东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周梅的尖叫,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们赶紧往卫生室跑,刚到门口,就看见周梅趴在地上,手捂着嘴,指缝里往外淌血。 咋了?周磊他爸冲过去,把她翻过来。 周梅的嘴肿得像个馒头,嘴唇上全是血,她指着自己的牙,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卫生室的老大夫摇着头,手里拿着根沾血的牙: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说牙疼,一张嘴,牙自己掉下来了,连根拔起似的。 掉下来的是颗门牙,牙根处还沾着点肉丝,和三叔手里那根指骨上的一模一样。周梅看着那颗牙,突然不哭了,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盯着门口——门口的阳光下,好像有个影子,手里举着根细骨头,在慢慢晃。 奶......奶奶......周梅的声音像被掐住了脖子,突然晕了过去。 周梅醒来后就不对劲了。 她不说话,也不吃饭,就坐在炕沿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墙。墙上挂着张老照片,是周磊奶奶年轻时的样子,梳着发髻,穿着斜襟布衫,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挺慈和。可不知怎么回事,那照片上的眼睛,好像总跟着周梅动。 让你胡说!周磊他爸气得发抖,抄起扫帚就要打,被我拦住了。 现在打她有啥用?我把扫帚夺过来,往窗外瞟了一眼,太阳快落山了,坟地方向的天空红得发紫,还是想想咋跟老人家赔罪吧。 周磊他叔蹲在门口抽烟,烟蒂扔了一地:我看,是老太太不高兴了。嫌二丫头说话不敬,还弄丢了指骨...... 指骨找到了。周磊从兜里掏出个红布包,放在桌上,我回去又找了半天,在棺材缝里抠出来的,就剩这两根了。 布包里的指骨细得可怜,白得发青,放在桌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轻轻动了一下。 烧点纸吧。我提议,让二姐好好认个错。 周梅还是没反应,像个木偶似的被我们架到桌前。桌上摆着捡来的骨头,装在个黑色的骨灰盒里,盒盖没盖严,能看见里面白森森的骨头堆。周磊他爸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烟笔直地往上飘,没打一点弯。 给你奶奶磕个头,说你错了。他按住周梅的头。 周梅的身体突然僵硬起来,像被抽了筋,眼睛死死盯着骨灰盒,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个诡异的笑:我才不磕......她的声音变了,尖细得像个老太太,小没良心的......我当年最疼你...... 周磊他爸吓得手一松,周梅地跪在地上,却不是磕头,而是用头往骨灰盒上撞,响,额角的包又裂开了,血溅在盒盖上,像开了朵花。 别撞了!周磊冲过去想拉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周梅抬起头,脸上全是血,眼睛里却没有焦点,直勾勾地看着我们身后:你看......她来了...... 我们猛地回头,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夕阳的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亮斑。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门口站着个人,穿着斜襟布衫,手里拄着根拐杖,拐杖头在地上敲出的声,像在数骨头。 奶奶......周磊的声音发颤,往门口退了退。 周梅突然不撞了,趴在地上,用手扒拉着骨灰盒,嘴里念叨着:手呢......我的手呢......她的手指抠着盒缝,指甲盖都掀了,血滴在地上,和刚才滴在坟地的一样,洇出小红花,找不到了......被狗叼走了...... 周磊他爸突然地哭了,蹲在地上捶胸顿足:妈!是我不好!当年您走得急,没给您穿好寿衣,让野狗进了坟......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会少了指骨。周磊奶奶去世那年冬天特别冷,棺材埋得浅,被野狗刨开了,等发现时,尸骨已经被啃得乱七八糟,尤其是双手,几乎找不到完整的骨头。 周梅还在念叨,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趴在地上不动了,只有手指还在轻轻抠着地,像在挖什么。 后半夜,周梅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喊奶奶我错了,一会儿又骂别碰我。我们守在她旁边,谁都不敢睡。凌晨三点多,她突然坐起来,眼睛亮得吓人,指着窗外:她在那儿......在捡骨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们往窗外看,月光下,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好像有个影子在弯腰捡什么,动作很慢,捡起来又掉下去,发出的响,像骨头碰骨头。 周磊他爸抄起铁锹就冲出去,影子却突然不见了,只在树下留下几根细骨头,白森森的,和骨灰盒里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我们把骨灰盒送到新坟地。 新坟在山坡上,背风向阳,周围种着松树。周磊他爸亲自培的土,每铲一下都念叨一句:妈,您安息吧,二丫头知道错了。 周梅被我们扶着,脸色惨白,额角的包消了点,却留下个青紫的印子,像只眼睛。她看着新坟,突然地哭了,不是装的,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奶奶对不起......我不该说瞎话......您别吓我了...... 哭声刚落,就听一声,新砌的坟头突然掉下来块砖,正好落在周梅脚边,没砸到她,却在地上砸出个小坑,坑里露出根细骨头,正是之前丢失的指骨。 找到了......周磊蹲下去捡起来,声音发颤,奶奶听见了...... 周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坟头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出了血:奶奶我错了......您别生气了...... 从那以后,周梅再也不敢说不敬的话了。她额角的包消了,却留下个浅疤,像个月牙,每次阴雨天都会发痒。她说发痒的时候,总能听见骨头碰骨头的声,像有人在她耳边数骨头。 去年清明去上坟,周梅特意给奶奶烧了纸糊的手,十根手指做得真真的。烧的时候,火苗突然窜得很高,把旁边的纸人都点燃了,纸人烧完的灰烬里,飘出根细骨头,落在周梅手心里,温温的,像有温度。 她吓得差点扔了,却听见耳边有个老太太的声音,轻轻说:乖,奶奶不怪你了。 周梅回来后,把那根骨头用红布包着,放在了奶奶的遗像旁边。现在每次去她家,都能看见那红布包,安安静静地躺在照片底下,阳光照在上面,会透出点淡淡的影子,像只蜷着的手。 有时夜里起风,周梅说能听见骨头响,咔哒、咔哒的,像有人在数手指。她不害怕了,只是会对着红布包说:奶奶,您慢点数,别数错了。 而我,每次路过有老槐树的地方,总会下意识地往树影里看,总觉得有个穿斜襟布衫的老太太,背着手站在那儿,手里攥着几根白森森的骨头,在慢慢数。数到第十根时,风会突然停,树叶不响了,只有骨头碰骨头的声,在空气里慢慢飘。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8章 雨里的影子 清明节的雨是凉的。 我把电动车拧到最快,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里,总混着点别的响动,像有人踩着水跟在后面。晚上十二点整,手机屏幕亮着,老公陈凯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过了铁路桥没?那边路灯坏了,慢点骑。 快了。我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雨丝打在脸上像小针扎。电瓶车前面的兜敞着,里面的红色雨衣被风吹得翻出来,边角扫过我的手背,滑溜溜的,像条浸了水的舌头。这雨衣是上周刚买的,红得发亮,陈凯说太扎眼,晚上骑车容易被撞,可我就喜欢这颜色,在黑夜里能看清自己的手。 雨突然大了,砸在头盔上响。我把手机夹在肩膀和下巴之间,腾出两只手抓车把,陈凯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在雨里:......别挂电话......我陪你...... 路两旁的树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叶子上的雨水往下掉,像谁在树上泼水。这条路人本就少,清明节的夜里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我的电动车灯在雨幕里劈开一道惨白的光,照亮前面不远的路,光里浮动着无数雨珠,像撒了把碎玻璃。 骑到第五分钟时,我看见对面的树底下站着个人。 是棵圆形的冬青树,矮矮的,长在绿化带边上,被修剪得像个绿色的球。那人就靠在树身上,肩膀垮着,头歪着,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个黑乎乎的轮廓,像块被雨水泡涨的抹布。 我的后颈突然发麻。 电动车灯的光扫过去时,那人好像动了一下,不是被风吹的,是自己晃了晃,像没站稳。我心里咯噔一下,捏了捏刹车,车速慢了半拍。 咋了?陈凯在电话里问。 对面......有个人。我的声音有点抖,雨顺着头盔的缝隙往里灌,凉得人头皮发紧,靠在树上,盯着我这边。 男的女的? 看不清......好像是男的。我眯起眼,想透过雨幕看清楚点。那人穿着深色的衣服,身形看着挺壮,可姿势太怪了——正常人靠树会把胳膊搭在树杈上,他却像被钉在上面似的,整个后背贴着树,头垂得很低,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膝盖。 更吓人的是,他不动。 雨这么大,正常人早躲了,可他就那么靠着,像尊被淋湿的石像。我的电动车灯再次扫过去时,好像看见他的脸转了过来,对着我这边,可脸上像是蒙了层东西,白白的,看不清五官。 别管他,赶紧走。陈凯的声音提了点,说不定是喝多了的。 我咬咬牙,拧动车把想加速,可眼睛却像被粘住了似的,总往对面瞟。就在这时,那人突然动了。 不是站直,也不是走开,是像提线木偶似的,胳膊猛地往外甩了一下,又重重砸回树上,发出的闷响,惊得树上的雨水地泼下来,在他脚边积成个小小的水洼。 我的心差点跳出来,车把都晃了晃,差点撞上路牙子。 怎么了怎么了?陈凯在电话里喊。 他动了!我死死攥着车把,指节发白,他刚才......用胳膊砸树! 话音刚落,那人又动了。这次是腿,慢慢往前挪了一步,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人,膝盖都没怎么弯,脚底板擦着地面,发出的响,在湿漉漉的地上拖出道浅痕。 不对劲......我盯着他的动作,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凯子,他走路好奇怪...... 那人已经从树边挪开了,正对着我这边慢慢走。雨幕里,他的身形好像变了——刚才看着挺壮,现在却显得很瘦,肩膀窄窄的,头发很长,被风吹得飘起来,扫过脸前。 是个女的? 我愣了一下,刚才明明看着像男的,怎么突然变成女的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是不是女的?陈凯追问,你别自己吓自己。 是......好像是......我含糊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还在往前走,步子迈得很大,却总像要摔倒似的,身体左右晃,胳膊在两边摆,不是正常人走路的姿势,倒像......像提线木偶的线被扯得太急,控制不住平衡。 就像电影里的丧尸。 这念头刚冒出来,我就打了个寒颤。 她的脸终于被我的车灯照到了。 不是蒙了东西,是脸色太白了,白得像纸,在雨里泛着冷光。头发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个尖尖的下巴,和嘴唇——是紫黑色的,像冻坏了,或者...... 我不敢想下去,猛地把头转回来,盯着前面的路,拧动车把加速。电动车地冲出去,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更大了,像在身后炸开了锅。 你别回头!陈凯在电话里喊,一直往前骑!我听见你喘气声了,稳住! 我死死咬着嘴唇,尝到点血腥味。耳朵里全是风声、雨声、车轮声,还有......身后那若有若无的声,像有人还在跟着,脚底板擦着地面,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骑过铁路桥时,我终于敢回头看了一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雨幕里空荡荡的,刚才那棵冬青树孤零零地立在绿化带里,树下的水洼还在,可那个影子不见了。 没......没跟过来。我喘着气说,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早该没了,那地方离咱们家就两站地,她要是正常人,哪能跟这么远。陈凯的声音松了点,快到小区门口了吧?我在楼下等你。 我应着,心里却还是发紧。刚才那一幕太真实了——那贴在树上的姿势,那僵硬的动作,那突然变化的身形,还有那张白得像纸的脸......怎么想都不对劲。 进小区时,保安室的灯亮着,老王趴在桌上打盹,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我把电动车停在楼下的车棚里,锁车时手还在抖,钥匙插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我到楼下了。我对着手机说。 我看见你了。陈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见他站在三楼的窗口,手里举着手机,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看见他的脸,我心里那股紧绷的弦终于松了点,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进了家门,陈凯一把把我拉过去,摸了摸我的手:怎么这么凉?雨衣呢? 在电瓶车上。我脱了头盔,头发全湿了,往下滴水,忘了拿上来。 我去拿。陈凯转身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声音发颤,别去......就放那儿吧。 我不敢让他下楼,总觉得楼下的黑暗里,有个影子正贴着墙根站着,白着脸,紫嘴唇,等着谁下去。 陈凯看我的样子,没再坚持,转身去浴室放热水:先洗澡,热水冲会儿就好了。 我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的雨。雨点打在玻璃上,画出歪歪扭扭的水痕,像有人用手指在上面乱抹。刚才那个影子的脸总在眼前晃——白得像纸,紫黑色的嘴唇,还有那僵硬的、像丧尸一样的步子。 她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是人,大半夜的为什么要那样靠在树上?为什么走路那么奇怪?为什么脸色白成那样? 如果是鬼......清明节的夜里,遇到这个,好像也说得通。 想啥呢?陈凯擦着手从浴室出来,水放好了,快去洗。 我站起来,腿还有点软。经过玄关时,看见鞋柜上放着的日历,清明节三个字被红笔圈着,旁边还有陈凯写的小字:给爸妈烧纸。 心里突然一沉。 我们小区后面的山坡上,就有片坟地,每年清明节都有人去烧纸。刚才我骑车经过的那条路,尽头就通着山坡...... 凯子,我停下脚步,声音发紧,你说......刚才那地方,离后山坟地近吗? 陈凯的脸色变了变:你别瞎想。那地方是近,可哪有那么多说法...... 可她太奇怪了......我抓着他的胳膊,指节都快嵌进他肉里,她走路不像人,脸白得吓人,还有......我一开始以为是男的,后来又变成女的了...... 陈凯皱着眉,没说话,转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递给我:先喝口水。说不定是光线问题,雨太大了,你看错了。 我接过水杯,热水的温度顺着掌心往上爬,可心里还是凉的。看错了?我看得那么清楚,怎么会看错?那贴在树上的姿势,那砸树的动作,那丧尸一样的步子...... 对了,我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陈凯,她穿的衣服,是深色的,看着像......像寿衣那种料子。 寿衣大多是深色的,绸缎料子,看着有点发亮,刚才那个人的衣服在雨里就泛着点光,不是湿衣服的水光,是料子本身的光。 陈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我没有!我提高了声音,又赶紧压低,我真的看见了!凯子,我不骗你! 他叹了口气,把我揽进怀里: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看见了。不管是人是啥,这不安全到家了吗?明天我去那条路看看,问问附近的人,有没有见过这么个人。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平静了点。可闭上眼睛,还是能看见那个白脸的影子,在雨里摇摇晃晃地走,一步一步,离我越来越近。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睡。 陈凯睡得很沉,呼噜声均匀,可我总觉得窗外有声音,像有人用指甲刮玻璃,的,和那个影子走路的声音一模一样。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蒙着头,可还是怕,怕一睁眼,那张白脸就在床头盯着我。 天亮时,雨停了。 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亮斑。我看着那道光,突然觉得昨晚的一切像场噩梦。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加上清明节,自己吓自己。 陈凯起来时,我正在厨房煮面条。他从身后抱住我:今天别去上班了,请个假吧。 没事。我摇摇头,把面条捞出来,老请假不好。 那我送你去。 不用,我开车去。我看着窗外,电动车......我今天不想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陈凯没再说什么,只是吃饭时,眼睛一直盯着我,好像怕我突然跑掉似的。 下午上班时,我忍不住给同部门的李姐发了消息,问她清明节晚上有没有走那条路。李姐回得很快:走了啊,我也是夜班,不过我十点就下班了。咋了? 你路上看见啥了没?我盯着屏幕,手指有点抖。 啥也没看见啊,就雨大,路灯坏了,黑黢黢的。李姐回,对了,你说的是不是铁路桥那边?我听说那边前段时间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出事了?啥事儿? 好像是个女的,晚上骑车掉沟里了,李姐回得很慢,大概在回忆,就铁路桥旁边那个排水沟,没盖子,那女的可能没看见,连人带车摔进去了,第二天才被发现...... 我握着手机的手开始抖,屏幕都有点拿不稳。铁路桥旁边的排水沟......我昨晚经过时,好像看见路边有个黑黢黢的缺口,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正常的排水口...... 啥时候的事?我打字的手指都在颤。 就上周末吧,李姐回,听说那女的穿的深色衣服,好像还披了件红雨衣...... 红雨衣! 我手里的手机地掉在桌上,屏幕朝上,亮着李姐最后发的那条消息。脑子里的一声,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红雨衣,深色衣服,女的,铁路桥旁边...... 全对上了。 昨晚我看见的,根本不是人。 小孟?你咋了?旁边的同事看我脸色发白,吓了一跳,脸白得跟纸似的。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影子——白得像纸的脸,紫黑色的嘴唇,僵硬的动作,还有那突然从变的身形......也许不是变了,是我一开始看错了,她本来就是女的,只是因为摔进沟里,身形变得奇怪,加上天黑雨大,才让我误以为是男的。 她为什么会靠在那棵冬青树上? 为什么会对着我摇摇晃晃地走? 她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比如她掉下去的地方?或者......她还在找她的红雨衣? 我突然想起自己放在电动车兜里的红雨衣——也是红色的,会不会是这个吸引了她? 下班时,陈凯来接我。上车后,他看我一直没说话,握着我的手说:我中午去那条路看了,问了附近开店的,说清明节晚上没看见啥奇怪的人。 我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凯子,那地方上周摔死个女的,穿红雨衣。 陈凯的手猛地一紧:你咋知道的? 我把李姐说的话告诉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掉在铁路桥旁边的沟里了...... 陈凯没说话,脸色也沉了下来,发动车子时,手都有点抖。 路过那条路时,我没敢看窗外,把头埋在陈凯的肩膀上。可还是听见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好像有个很轻的声,跟着车走了一段,然后慢慢消失了。 回到家,陈凯突然说:我去把电动车骑回来。 别去!我拉住他,明天再去不行吗? 不行,他看着我,眼神很认真,总不能让它一直扔在那儿。放心,我快去快回,带着手电筒。 他走后,我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口,心一直悬着。每分每秒都像在熬刑,总觉得门外会传来敲门声,或者......那个白脸的影子会突然贴在猫眼上。 四十分钟后,陈凯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那件红色的雨衣,雨衣皱巴巴的,还带着点湿意,边角沾着点黑泥。 电动车我骑回来了,停在车棚最里面了。他把雨衣放在桌上,这雨衣...... 扔了吧。我打断他,不敢看那件雨衣,明天就扔了。 陈凯没说话,拿起雨衣,转身进了厨房。我听见水龙头打开的声音,他在洗雨衣。过了一会儿,他拿着洗干净的雨衣出来,上面的黑泥没了,红得更亮了。 我问了老王,他把雨衣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他说上周摔死的那个女的,家属来寻过东西,说少了件红雨衣,可能是掉在沟里被水冲走了。 我看着阳台上的红雨衣,在晚风中轻轻晃,像个红色的影子。 咱们把雨衣洗干净,陈凯走过来,抱住我,明天我去交给派出所,让他们转交给家属。也许......她就是在找这个。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 没有听见刮玻璃的声音,也没有看见白脸的影子。阳台上的红雨衣安安静静地挂着,像个终于找到归宿的灵魂。 第二天,陈凯把雨衣交了出去。派出所的人说,家属看到雨衣时哭了很久,说这是女儿刚买的,还没怎么穿。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骑过电动车夜班。 每次开车经过那条路,都会下意识地看向铁路桥旁边的排水沟——那里已经盖了盖子,新的水泥看着很显眼。旁边的冬青树还在,圆圆的,像个绿色的球,只是我再也没在树下见过那个影子。 有时雨夜里,躺在床上,会听见窗外传来的声音,像有人踩着水经过。我知道,那不是她。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雨衣,也该安息了。 只是偶尔,看到红色的雨衣,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想起那个清明节的雨夜,雨幕里的白脸,还有那像丧尸一样的步子。 我到现在也不敢完全确定,那天晚上看到的是人是鬼。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章 桑林夜钓 老顾的指甲掐进鱼竿防滑套时,塑料发出细碎的声,像被捏疼的虫豸。水面上的夜光漂突然往下顿了两寸,荧光绿在墨色水面上划出道残影,又猛地窜起半尺,鱼线地绷紧,线轴发烫,烫得他掌心的汗都冒了白烟。 好家伙。他啐掉嘴里的烟蒂,烟屁股在泥地上弹了弹,火星溅在刚钓上来的小鲫鱼鳞片上,没留下半点痕迹。身后的桑树林里,蝉鸣不知何时歇了,只剩叶子摩擦的声,密得像有人踮着脚在走,每一步都踩在他后颈的汗毛上。 他下午来的时候,这片林子还疏疏落落,枝桠间能看见对岸的灯火,像撒在黑布上的米粒。可现在,树影密得像堵墙,连月光都漏不下来,只有自己脚边这圈被头灯照亮的地方,像口没盖的井。 邪门。老顾摸出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打火机响了三下才打着。火光映出他眼角的疤,那是年轻时跟人抢地盘,被王老头用酒瓶子划的——那老头年轻时也是条狠茬,后来老了才收心,天天扛着鱼竿在河边耗着。 鱼线突然松了劲。 老顾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收线,线头上只剩个咬碎的鱼钩,钩尖挂着半片银白色的鱼鳞,薄得像纸,在头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正纳闷这河里的鱼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力道,后颈突然掠过一阵阴风,带着股河泥混着腐草的腥气,像有人对着他领口呵气。 他猛地回头,头灯光柱扫过桑树林,枝桠交错的阴影里,有个佝偻的影子晃了晃,手里似乎还拄着什么,是哪个兔崽子装神弄鬼? 年轻时在道上混过的狠劲涌上来,他攥紧鱼竿,指节泛白。这鱼竿是王老头送他的,三年前那老头淹死在这河里,家人清理遗物时,他硬抢过来的——当时还骂骂咧咧,说死老头的东西,留着也晦气,现在却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顾老三,你倒是回头看看啊。 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砂纸磨过朽木,带着股水泡过的黏腻感。老顾浑身汗毛倒竖,这声音......分明是王老头!他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阴雨天,王老头在这河段钓起条三斤重的鲶鱼,狂喜着往后退时踩空了岸坡,等捞上来时,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嘴里还叼着半截跟他现在抽的一个牌子的烟。 头灯光柱抖得厉害,扫过水面时,老顾看见自己的影子旁边,还映着个模糊的轮廓,脖子歪成个诡异的角度,正随着水波晃悠。那影子没有头灯,却能看见手里拄着根竹竿,跟王老头生前用的那根一模一样。 别装了!他吼了一声,声音撞在桑树林里,弹回来变成细碎的笑,像有无数人躲在树后抿嘴。鱼竿突然被猛地往下拽,力道大得差点脱手,他踉跄着往前扑了半步,膝盖磕在一块尖石头上,疼得钻心,血瞬间把裤腿浸得发黑。 水面炸开个水花,不是鱼跃的弧线,是个不规则的漩涡,像有什么东西从河底翻上来。老顾的头灯光正好照在那里,一张浮肿发白的脸仰着,眼睛半睁着,眼球上蒙着层白雾,正是王老头!他嘴里还叼着半截没烧完的烟,烟灰顺着嘴角往下淌,混着河水凝成黑泥。 钓着了......王老头的声音从水里冒出来,泡泡顺着嘴角往上翻,每个泡泡破灭时都溅出点黑渣,你看这鱼鳞,多亮...... 老顾吓得魂飞魄散,撒手就要跑,脚踝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是团深绿色的水草,缠着几根钓鱼线,线头上还挂着个锈迹斑斑的鱼钩,正往他裤腿里钻。他掏出折叠刀胡乱砍,刀刃砍在水草上像切在棉花上,软乎乎的,反而被水草缠得更紧,刀身很快爬满了滑腻的绿藻。 顾老三,上次借你的抄网还没还呢。王老头的脸还浮在水面,头发像水草一样散开,缠住了老顾垂在水里的鱼线,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老顾这才发现,周围的桑树林不知何时变得漆黑一片,只有自己脚边这圈亮着,像被无形的墙围起来。他想起王老头下葬那天,自己因为跟人赌钱没来送葬,当时还骂骂咧咧说死个糟老头有什么看头。现在想来,那天的风也是这样,带着股河腥气,吹得人后颈发凉。 水草已经缠到膝盖,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爬,像无数只小虫子在钻。他突然看见桑树林深处有团昏黄的光,像是有人举着马灯在走,光里飘着点火星,像谁在抽烟。 这边!这边!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劈了叉。那灯光顿了顿,慢慢移过来,照出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是王老头的遗孀,张老太。上个月她中风卧病在床,半边身子不能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咋在这儿?张老太的声音含混不清,嘴角流着涎水,顺着下巴滴在蓝布衫上,洇出个深色的圆点,老王头说你今晚来......让我把这个给你。她颤巍巍递过来个东西,是只锈迹斑斑的抄网,网眼里缠着几根白头发,细看之下,发根还沾着点黑泥。 老顾吓得后退,抄网掉在地上,滚到水边。水面突然涌起个漩涡,把抄网卷了进去,王老头的脸跟着沉下去,嘴里还嘟囔着:不够......还少个鱼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鱼护在这儿!桑树林里突然传来个年轻女声,老顾浑身一僵——这是他女儿顾晓梅的声音!他女儿去年跟个外地男人跑了,至今没音讯,警察说在下游发现她的红裙子时,鱼护正套在她头上,脖子上有圈青紫色的勒痕。 头灯光猛地扫过去,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站在树影里,手里拎着个破鱼护,网眼上还沾着几片鱼鳞,银晃晃的,跟刚才鱼钩上挂着的一模一样。爸,你不是总说要钓条大鱼给我补身子吗?姑娘歪着头笑,脖子上的勒痕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起伏,我给你送鱼护来了。 老顾眼前一黑,差点栽进水里。他想起女儿跑的那天,自己动手打了她,骂她丢人现眼,她哭着喊再也不回这个家,摔门而去时,裙角扫过他脚边的鱼护——那天他刚用这鱼护装了条三斤重的鲤鱼,是准备给她补身子的。 够了......别逼我了......老顾瘫坐在地上,膝盖的血混着泥水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无数个模糊的影子,都在盯着他。水草已经缠到腰腹,冰冷的河风里,突然飘来股熟悉的香味,是他老婆最爱的桂花膏味道,甜得发腻。 老三,回家了。老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得像棉花,孩子他爷等着喝你钓的鱼汤呢。 老顾机械地回头,看见老婆端着个白瓷碗站在那里,碗里飘着层油花,隐约能看见半条鱼尾巴,鳞片闪着银光。她脸上带着笑,左眼却空荡荡的,只剩个黑洞,洞里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血痂——去年她为了拦他去赌钱,被他推到桌角,桌角的铁钉子戳瞎了她的左眼,当时流的血也是这样,混着她掉在地上的桂花膏,甜腥甜腥的。 喝啊。老婆把碗递过来,碗沿沾着几根头发,黑黢黢的,是晓梅的头发,老王头说这鱼补人......你看你最近赌钱输的,都瘦成什么样了...... 老顾猛地尖叫一声,抓起地上的石头砸过去,碗碎在地上,汤水溅出的地方,瞬间长出几丛墨绿色的水草,草叶上还沾着点白色的膏体,是桂花膏。他连滚带爬地往桑树林外冲,水草在身后地追,像无数条蛇,缠上了他的脚踝、小腿,把他往水里拖。 爸!等等我!晓梅的声音在左边的树影里,红裙子一闪一闪的,像团鬼火,带上我的鱼护啊!你不是说要给我钓最大的鱼吗? 顾老三!抄网还没还!王老头的声音在右边的水面上,混着水流声,他浮肿的脸又浮了上来,手里还攥着半截鱼竿,是老顾年轻时被他划脸那次,用的那根,当年你欠我的酒钱,也该还了! 回家喝汤了......老婆的声音在身后,越来越近,那股桂花膏的甜香几乎要把人熏晕,你看这鱼鳞,多亮啊,跟晓梅小时候戴的银锁片一样...... 老顾突然被什么绊倒,重重摔在泥里。扭头一看,是那只锈抄网,网眼里缠着的白头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跟晓梅的发色一模一样,发梢还带着点她常用的洗发水香味。他挣扎着想爬,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被抄网牢牢缠住,越动收得越紧,像被只冰冷的手攥着,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桑树林的阴影里,无数双眼睛慢慢睁开。王老头浮肿的眼,眼球上的白雾慢慢褪去,露出里面的黑瞳孔,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鱼竿;晓梅青紫的眼,眼角还挂着泪,泪滴落在地上,也长出了水草;老婆空荡荡的眼窝,黑洞里渗出点血水,混着桂花膏的甜香,在地上汇成小溪;还有无数个陌生的、泡得发白的眼,从桑树林的每一片叶子后面探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这河里淹死的人,他们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手里都攥着钓鱼线。 它们都盯着他,像在看一条上钩的鱼。 钓了一辈子鱼......老顾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泥水灌进嘴里,又腥又涩,像吞了口河底的淤泥,原来......我才是那条......被钓的鱼...... 头灯突然灭了,最后一点光里,他看见水面上漂着个东西,是他下午刚买的新浮漂,此刻正往下沉,沉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桑树林里的声越来越响,像无数人在鼓掌,又像无数只手在扯动钓鱼线,把他往水深处拉。 他感觉到冰冷的河水漫过了膝盖,漫过了腰,漫过了胸口,王老头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嘴里的烟蒂掉在他脸上,烫出个水泡。晓梅的红裙子缠上了他的脖子,像条柔软的绞索。老婆的桂花膏香味钻进鼻孔,甜得让人窒息,他甚至能听见她在耳边哼着歌,是晓梅小时候最爱听的摇篮曲。 别......他想喊,却只吐出一串泡泡,泡泡里映出自己扭曲的脸,眼角的疤在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条游动的鱼。 第二天,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一只鱼竿,防滑套上还留着深深的指痕,指缝里嵌着点墨绿色的水草。鱼竿旁边,散落着几片带血的桑树叶,和半个摔碎的白瓷碗,碗底沉着半片鱼鳞,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像只睁着的眼睛。 村里人说,老顾八成是掉河里了。只有王老头的遗孀,躺在病床上突然笑了,含糊地说:他替老王头......把抄网还了......还带了新鱼护...... 那天之后,再没人敢去那片桑树林边钓鱼。有晚起的农户说,深夜总能听见河边传来的线轴声,还夹杂着个男人的哭腔,一遍遍地喊:放我走......我再也不钓了...... 声音忽远忽近,像在水里泡着,带着化不开的河腥气。有时还会混进个年轻姑娘的笑声,和个老太太的咳嗽声,搅在一起,顺着河水往下淌,淌过下游的浅滩,淌过晓梅红裙子被发现的地方,最后钻进每个在河边钓过鱼的人梦里。 有人说,在梦里看见老顾坐在河边,手里攥着鱼竿,身边站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远处的水面上漂着个蓝布衫老太太,他们都在笑,眼睛里映着水面上的夜光漂,绿幽幽的,像无数只盯着河岸的眼睛。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章 墙里叩门 老周的手机电筒在三楼走廊晃出的光,惨白得像停尸房的裹尸布。那扇斑驳的木门立在尽头,门楣挂着的红绸褪成了灰褐色,边缘卷得像块干硬的皮,被穿堂风一吹扫过门板,发出的响,像有人用指甲在粗糙的纸上反复刮擦。 他的手按在门把上时,指腹先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铜锁锈得不成样子,绿褐色的锈迹顺着指缝往下淌,蹭在米白色的衬衫袖口上,像滴落在雪地里的血。一声,锁芯转动时卡着什么东西,发出齿轮错位的钝响,老周后槽牙咬得发紧——他总觉得那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要不......等房东来了再说?小雅拽着他的胳膊,声音飘得像根线。她的指甲在他小臂掐出四个月牙形的红印,昨晚刚做的奶茶色美甲断了一块,尖茬刮得他皮肤发疼,渗出点血珠。这是他们第三次旅行,行李箱里还装着下周拍订婚照的衬衫,熨得笔挺的领口此刻沾着楼梯的灰,像落了层霜。 老周没说话,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往后撤了半步,用肩膀顶住门板。木头发出的惨叫,像被生生撕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泛黄的木茬,带着股陈年老木头特有的腥气。我跟在后面,脚刚迈进去就顿住了——地板是松的,踩上去陷下去半寸,底下传来声,像有什么东西泡在水里,被踩到时吐了个泡泡。 阿哲举着另一支手电,光柱扫过墙角时,琳琳突然抓住晓雯的手腕。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晓雯的肉里。晓雯的手表表带勒进肉里,表盘反射的光映出琳琳煞白的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表姐,那衣柜......布动了。 衣柜是深棕色的,立在西墙根,像口没盖的棺材。柜门蒙着块蓝布,布上绣的牡丹褪成了灰紫色,花瓣边缘烂得像被虫蛀过。刚才那阵风明明没吹到这儿,布角却自己掀起,露出里面挂着的蓝布衫,领口磨得发亮,能看见细密的线头,袖口卷着两圈,像刚被人穿过,还带着体温似的。 最瘆人的是衣柜顶上,摆着个掉漆的搪瓷缸。缸沿豁了个三角口,像是被人用牙咬的,里面沉着半缸黑水印,水面浮着层绿霉,像谁刚喝过水没涮杯子,杯底还沉着点絮状物,细看之下,像没嚼烂的茶叶。 一声闷响,从衣柜那边传来。不高不低,像有人用指关节敲木板,节奏跟昨晚我贴在二楼墙听的一模一样——先轻后重,间隔半秒,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怕人听不见。小雅吓得往老周怀里钻,老周攥着拖把杆的手更紧了,铁杆子被他捏出三道弯,那是今早从厨房顺的,本来是要捅天花板上的老鼠,此刻杆身凉得像块冰。 谁在那儿?老周的吼声撞在墙上,碎成一片回音,在空房里荡来荡去,最后钻进衣柜和墙壁的缝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房里堆着房东的杂物:掉腿的木桌、蒙着塑料布的藤椅、摞到天花板的纸箱。纸箱上印着长虹彩电的字样,边角都烂成了纸絮,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渣,像老人的皮屑。空气里飘着樟脑丸和霉味,混着点说不清的腥气,像死鱼泡在了药水里,呛得我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阿哲的手电光突然定住了。他照的是东墙,墙上糊着旧报纸,黄得发脆,用手一碰就能掉下块渣。报纸的日期是2013年8月21日——十年前的中元节。右上角有个方框广告,印着便民家政,张姨,下面的手机号被指甲抠得乱七八糟,一道道深痕里嵌着墙灰,最后四位只剩个模糊的,像只睁着的眼睛。 张姨......琳琳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纸,她往晓雯身后缩了缩,肩膀抵着晓雯的后背,我昨晚做梦,梦见个老太太穿蓝布衫,头发白得像雪,说她手机找不着了,让我帮她翻衣柜......她还说,手机里有给囡囡的录音...... 别瞎说!晓雯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琳琳踉跄了一下。她转身时后腰撞在纸箱上,箱子倒了,滚出堆旧信件。我弯腰去捡,信封上的收件人都是张秀兰,地址就是这栋民宿,邮票已经泛黄发脆。其中一封没封口,信纸边缘卷着,像被水泡过又晒干,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囡囡,别总嫌妈敲墙吵,你小时候怕黑,妈就是这么在隔壁给你打暗号,三下是妈在,两下是让你赶紧睡...... 笃、笃。 又是两下,比刚才急了点,间隔也短了,像有人在催促。衣柜门被震得颤了颤,蒙着的蓝布整个滑下来,露出里面挂着的蓝布衫——衫子底下还压着件粉色毛衣,领口绣着只小熊,熊的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跟晓雯今早穿的那件一模一样。晓雯的毛衣此刻就搭在手臂上,小熊的眼睛不知何时掉了一颗,露出个线头。 老周突然把拖把杆插进衣柜缝,使劲一撬。柜门撞在墙上,发出的巨响让所有人都跳了一下。挂着的蓝布衫晃了晃,掉出个东西,地砸在地板上。是部银灰色翻盖手机,机身磨得发亮,边角磕出了坑,跟老周今早在电视柜后捡到的那部一模一样,当时他还笑着说这破玩意能开机?扔了得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阿哲捡起来按了按,屏幕闪了下,亮了。待机画面是张合影: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搂着个年轻姑娘,站在民宿院子的桂花树下,老太太手里攥着的搪瓷缸,跟衣柜顶上那个分毫不差,缸沿的三角口清晰可见。姑娘梳着马尾,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跟晓雯现在抿嘴的样子重合在一起时,我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像被冰水浇过。 她......她俩......小雅的话卡在喉咙里,指着照片又指着晓雯,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她的瞳孔放大,映着照片上的姑娘,又映着晓雯,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不敢确认。 晓雯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比墙上的旧报纸还白。她后退时踩在信纸上,信纸被她的高跟鞋跟戳出个洞。她盯着照片里的姑娘,突然抬手摸自己的嘴角,指尖冰凉,触到皮肤时打了个寒颤:我妈说外婆走的时候,我在外地开会......她说外婆是凌晨走的,很安详...... 笃笃笃。 这次是三下,连成一串,急促得像敲在人心上。衣柜深处传来声,像有东西在动,布料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阿哲的手电光扫进去,衣柜底板上有个黑窟窿,边缘的木板被啃得坑坑洼洼,露出里面的空心砖——这栋民宿的墙都是空心砖,昨晚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窟窿里黑黢黢的,像只睁着的眼,正盯着我们。 老周拽着小雅往楼下跑时,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每一级台阶都像在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我跟在后面,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回头看见那部银灰色手机躺在台阶上,屏幕亮着,合影里的老太太正对着镜头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没牙的牙床。 跑到二楼平台,晓雯突然停住了。她的房间门虚掩着,昨晚就是在这儿听到的敲墙声。门轴转了半圈,从里面飘出股肉香,很淡,像炖了很久的排骨,混着点八角的味道,在这满是霉味的老房子里,显得格外诡异。 晓雯姐!琳琳想去拉她,却被甩开了。晓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缝,瞳孔里映着里面晃动的光——她根本没开灯,我们离开时明明把所有灯都关了。 我笔记本落里面了。晓雯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她推开门的瞬间,我看见她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根根分明,像被冻住的针。 房间里的墙纸脱了角,卷成个喇叭状,露出里面的空心砖,砖缝里嵌着点白色的东西,像墙灰,又像别的什么。墙角的旅行箱被打开了,衣服扔得满地都是,晓雯那件粉色毛衣搭在床沿,领口的小熊眼睛被抠掉了,露出个黑窟窿,边缘还沾着点湿痕,像刚被人用指甲抠过。 墙里面传来声巨响,像有人用锤子砸。墙皮簌簌往下掉灰,落在我的手背上,凉得像冰。我盯着晓雯床头的位置,那里的墙纸鼓起来块,形状像只手,五指张开,正往外顶,仿佛要破墙而出。 阿哲突然指着床底:他的声音发颤,手电光抖得厉害。 手电光扫过去,床底下露出个搪瓷缸的边缘,缸沿的三角口在光线下闪着冷光。老周伸手去够,胳膊刚探进去就猛地缩回,手背划了道血口子,血珠瞬间涌了出来:里面有东西!硬邦邦的,刮得慌! 琳琳尖叫着往后躲,撞到了门框,发出的一声。小雅从老周口袋里掏出创可贴,手抖得半天撕不开包装,最后用牙咬开,贴上去时胶布粘歪了,一半粘在汗毛上,老周疼得了一声,却没敢动。我举着手电蹲下去,床底黑黢黢的,搪瓷缸旁边堆着堆碎指甲,黄得发脆,长短不一,混着墙灰,像刚从砖缝里抠出来的,指尖的位置还带着点暗红,像没干的血。 是她的......晓雯突然说,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她蹲下去,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也没在意,外婆总爱用指甲抠墙,说这样声音传得远,能让隔壁的我听见......她指甲缝里总嵌着墙灰,我给她剪指甲时,总说她像只老耗子......她伸手从缸里捞出个银灰色手机壳,壳子上贴着只小熊贴纸,跟她毛衣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小熊的一只耳朵掉了,这是我高中时给她买的,她说揣着像揣着暖水袋,冬天冻手时就摸一摸...... 手机壳倒过来晃了晃,掉出张内存卡。卡身上沾着点湿痕,带着股土腥味。阿哲把卡插进读卡器,电脑屏幕亮起时,我们都屏住了呼吸,房间里只剩下硬盘转动的声,像某种预兆。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创建日期是十年前的中元节,文件名是。 点开后,先是一阵电流声,的,像无数只虫子在爬。然后是老太太的声音,颤巍巍的,带着点喘:囡囡啊,妈给你炖了排骨,就放灶上温着......你说今天回来的,妈怕睡过头,敲墙给你打暗号呢......三下是妈想你了,你听到了就应一声啊...... 接着是一声巨响,像有人摔倒了,伴随着搪瓷缸落地的脆响。然后是个年轻姑娘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带着绝望:妈!妈你醒醒!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带了新手机......你不是说想学发语音吗?我教你啊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音频到这儿就断了。晓雯捂着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键盘上,把两个字晕成了一片蓝。她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里挤出来,像被堵住的水管。我妈骗我......她哽咽着说,指甲抠进了掌心,她说外婆是凌晨走的,睡梦中很安详......她说我赶回来时,外婆已经下葬了...... 墙上轻轻响了一声,就一下,像在叹气。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块空心砖,砖缝里卡着半片指甲,沾着点红,像没干的血。那位置,正好对着晓雯的枕头。 晓雯走到墙边,用指关节敲了敲,一下,又一下,节奏跟音频里的一模一样。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红,外婆,我回来了。她说,声音轻得像耳语,指尖抚过墙皮的裂缝,那里还残留着她小时候画的身高线,歪歪扭扭的,排骨......我闻到香味了。 话音刚落,客厅方向飘来股浓郁的肉香,混着八角和桂皮的味道,霸道地驱散了霉味,绝不是这栋老房子该有的气息。老周突然拽着我们往一楼跑:在厨房!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又有点莫名的激动。 厨房的老灶黑黢黢的,灶门虚掩着,露出里面的红光。老周拉开门的瞬间,一股热气涌出来,里面果然炖着排骨,砂锅沿冒着泡,肉香裹着蒸汽扑了满脸,烫得人皮肤发疼。但砂锅里的排骨早就烂成了泥,骨头缝里嵌着灰,像从土里挖出来的,水面上漂着几根白头发,跟衣柜里蓝布衫上的一模一样。 十年了......晓雯的声音很轻,像梦呓。她伸手摸了摸砂锅,掌心贴在滚烫的锅壁上,却像没感觉到疼,她一直等着我回来吃...... 我们把砂锅埋在院子的桂花树下时,太阳正往西边沉,把云彩染成了血红色。晓雯蹲在地上,用手扒土,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像当年那个用指甲抠墙的老太太。她的动作很慢,很认真,每扒一下,就用手把土拍平,仿佛在埋什么珍宝。老周想帮忙,被她拦住了:让我自己来......十年了,该我亲手给她盖土了。 琳琳站在旁边,突然指着三楼的窗户:表姐,你看!她的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惊讶。 三楼衣柜的蓝布被风吹得飘起来,像面旗子,在夕阳下闪着微光。等我们再抬头时,布又落下去了,衣柜门慢慢合上,发出一声,像有人轻轻带上门,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阿哲开车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短信,发件人显示,内容只有五个字:囡囡,常回家。发送时间是十年前的中元节,却在这一刻才送达。 晓雯凑过来看,眼泪滴在屏幕上,把字晕成了一片。她突然笑了,抹了把脸,泪痕在脸上划出两道印子:我外婆以前总说,想我了就敲墙,三下是想,两下是饿了......我总嫌她老土,说要给她买个对讲机,现在才知道,哪有什么比墙更实在的信号啊...... 车开出老巷时,我回头看了眼那栋民宿。三楼的窗口站着个模糊的影子,穿蓝布衫,手里挥着个搪瓷缸,像在跟我们告别。桂花树下,新埋的土微微鼓了鼓,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翻了个身,然后又安静下去,只留下淡淡的肉香,混着桂花香,飘得很远。 后来晓雯说,回去后她翻到了外婆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囡囡说中元节回来,要教我用智能手机发语音,不用再敲墙了......买了她爱吃的排骨,炖在灶上,等她回来......下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手机,屏幕上画着个笑脸,嘴角有个梨涡,跟晓雯的一模一样。 再后来,那栋民宿的房东说,自从我们离开后,三楼再也没传出过敲墙声。只是每逢中元节,院子里的桂花树就开得格外旺,香气能飘出半条街,像有人在树下炖了锅甜甜的排骨。有晚起的邻居说,看见三楼的灯亮着,隐约有说笑声传出来,像祖孙俩在聊天。 而我总会想起那个银灰色的翻盖手机。它躺在民宿的抽屉里,屏幕暗着,却像在等谁按下开机键,听一听十年前没说完的那句话。墙里的叩门声,从来都不是吓唬谁。那是个老人在黑夜里反复确认:我的囡囡,回来了吗? 那声音穿过十年的时光,穿过空心砖的缝隙,穿过生与死的界限,终于在桂花飘香的傍晚,等到了那句迟来的回应。 晓雯在院子里种了棵新的桂花树,就挨着老树根。她说,外婆生前最爱桂花,说这花香能飘到很远的地方,让迷路的人找到回家的路。我们偶尔还会回去看看,每次去,晓雯都会往老灶里添把柴,说要让外婆知道,她的囡囡常回来,锅里永远有热乎的排骨。 有次琳琳偷偷告诉我,她半夜接到过一个陌生电话,那边只有的电流声,还有人用指甲敲话筒的声音,三下,很轻,像在说我在呢。她吓得挂了电话,第二天问晓雯,晓雯只是笑了笑,说:是外婆吧,她总担心我一个人害怕。 阿哲把那部银灰色手机修好了,换了块电池,屏幕亮起来时,待机画面还是那张合影。他说偶尔会收到一条空白短信,发件人是,时间总在午夜十二点,像有人在那边按了发送键,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周和小雅的订婚照最终还是在民宿拍的,背景就是那棵桂花树。拍照那天,晓雯穿着外婆的蓝布衫,站在镜头后面,手里捧着那个搪瓷缸,缸里插着枝桂花。快门按下的瞬间,一阵风吹过,蓝布衫的衣角扫过镜头,照片里多了个模糊的影子,像个老太太,正弯腰给桂花浇水,白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银辉。 我把那张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每次看到,都觉得那敲墙声从未消失——它只是变成了桂花飘落的声音,变成了老灶里柴火噼啪的声音,变成了晓雯喊外婆,排骨好了时,空气里骤然浓郁的肉香。 墙里的叩门声,从来都不是恐怖的信号。那是一个老人用十年的等待,在时光里敲出的密码,翻译过来只有三个字: 我等你。 而回应也只有三个字,藏在每一次归途的脚步声里,藏在重新升起的炊烟里,藏在桂花树下那抔永远温热的土里: 我回来了。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1章 血棺过家门 七月的雨丝像缝衣针,密密麻麻扎在窗纸上,把天缝成了块湿漉漉的灰布。我从梦里惊醒时,后脖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枕巾,衬衫黏在背上,像层刚剥下来的人皮。右肩沉得像扛了块青石,一动就传来的骨响,仿佛有根生锈的铁钎从肩胛骨穿进去,又从锁骨钻出来。 又做那梦了?我妈端着晾好的井水进来,搪瓷碗沿结着串水珠,啪嗒啪嗒砸在桌角。她的眼神瞟过我的肩膀,嘴角往下撇了撇,这都第三晚了,你咋总念叨抬棺材? 我没说话,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水渍像口棺材,黑沉沉的棺身,边缘泛着黄,像渗出来的脓水。梦里的细节清晰得吓人——六个人抬着口棺材从我家门前过,黑檀木的棺身,铜钉帽上沾着暗红的渣子,凑近了闻,有股甜腻的腥气,像把红枣泡在了血里。我是第三个抬棺人,右手搭在冰凉的杠子上,能感觉到里面液体晃荡的重量,腥甜的气味顺着木缝往外钻,熏得人眼睛发酸。 哪有棺材是黑皮红肉的?我捏着肩膀往起坐,指腹按到块青紫的印子,形状像半个手掌,边缘还带着齿痕,抬棺的那几个人,我好像都见过......有西头的老瘸子,还有前村死了三年的王木匠...... 我妈手里的碗撞在桌腿上,水洒了半桌。她的手开始抖,抓过我的胳膊就往门外拽,走,给你奶上柱香去,让老祖宗给你驱驱邪!她的指甲掐进我胳膊肉里,疼得我龇牙咧嘴,却不敢作声——自从爸走后,她的脾气就像浸了水的炸药,一点就炸。 祠堂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我奶的牌位摆在最下排,漆皮掉了块,露出里面的木头,像块没长好的骨头。我妈点着三炷香,烟圈打着旋往房梁飘,她突然了一声,指着香灰盆里的火星——那些火星落地后,竟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字,转瞬就灭了,只留个焦黑的印子。 你表嫂今早来电话,说她那池塘该清淤了,我妈把香插进香炉,手还在抖,要不你明天去看看?沾点活气,别总琢磨些死物。 表嫂嫁过来三年,人活络得很,一笑眼角就堆起个肉坑,里面藏着颗小黑痣。去年她在院子后头挖了个池塘,说是养鱼给娃攒学费。我去过一次,塘水浅得能看见底,边上种着圈芦苇,风一吹响,像有人在水里吹气。 那天下午,我去村头找李瞎子算卦。他摸着我的肩膀,枯树枝似的手指突然一僵:这不是累的,是被阴物压的。他往我手里塞了把糯米,今晚要是再做梦,把这个撒在门槛上。那糯米沾着点霉味,捏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像握了把碎玻璃。 我攥着糯米往家走,路过西头老槐树下,看见老瘸子蹲在那儿抽旱烟。他抬头时,烟袋锅子的火星照得他脸发绿,小子,肩膀沉吧?他嘿嘿笑,露出颗黑牙,牙床上还沾着点菜叶,那棺木是老料,压得住邪,也压得住人...... 我吓得撒腿就跑,听见他在身后喊:过家门,沾家亲,躲不过的......声音追着我跑,像条没尾巴的狗,舔着我的脚后跟。 八月的太阳把池塘晒得发绿,水面漂着层油亮的光,像倒了桶猪大油。我站在塘边,表嫂正挽着裤腿往水里撒鱼食,她的花衬衫下摆扎在裤腰里,露出段白生生的腰,水珠顺着小腿往下淌,在泥地上砸出个又一个小坑,坑里很快积满了水,映出她扭曲的脸。 你咋来了?她回头笑,眼角的痣跟着动,像趴在那儿的只小虫子。我正说这塘水有点浑,是不是该清淤了。 我往水里看,塘底的淤泥黑得发亮,芦苇根缠着些发白的东西,像碎布,又像烂纸。这塘才一米深,能淹着人?我踢了块石头下去,的一声沉底,溅起的水花带着股腥气,溅在我手背上,黏糊糊的。 表嫂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往池塘对面瞟了眼,喉结动了动,像有东西卡在那儿。前阵子夜里,总听见水里有动静,像有人拍水......她往我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热气吹在我耳朵上,带着股鱼腥味,有天早上,我看见水面漂着块黑布,捞上来一看,上面沾着血,跟你说的那棺材颜色一样...... 我的肩膀突然又开始疼,像有双无形的手在使劲按,骨头缝里像塞了把沙子,碾得人发慌。抬眼时,看见池塘对岸的芦苇丛里,站着个黑影子,高瘦高瘦的,像根没漆的棺材杠。那影子的肩膀处有个破洞,风一吹,飘出点白絮,像王木匠那件烂棉袄。 那是啥?我指着影子问,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表嫂顺着我的手看去,突然尖叫一声,手里的鱼食撒了一地。红的黄的鱼食混在黑泥里,像摊呕吐物。她拽着我就往屋里跑,拖鞋在泥地上打滑,快别看!是王木匠!她的声音都劈了,他死前就爱蹲那儿抽烟! 进了屋,她才哆哆嗦嗦地说,王木匠三年前就是在这池塘淹死的,也是八月,也是这么个大晴天。当时塘水也才一米深,她抱着胳膊搓来搓去,指甲在胳膊上掐出红印子,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块黑布,跟你说的一模一样......她突然停住,眼睛瞪得溜圆,你说,他是不是在找伴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那天下午,我帮表嫂把池塘的水抽了一半。淤泥里埋着些生锈的钉子,还有半截棺材板,黑沉沉的,边缘沾着暗红的渣子。我用铁锹戳了戳,硬邦邦的,铁锹尖划过木头发出生锈的摩擦声。抽水泵突然的一声停了,表嫂的儿子小宝指着水里喊:妈!有血! 我们往水里看,淤泥上渗着片红,像刚流出来的血,顺着水流往水泵口钻,在水面上织出张红网。表嫂突然瘫坐在地上,指着那片红哭:是它找来了......王木匠就是这么没的......她的头发散了,一缕缕贴在脸上,像水草缠着浮尸。 三天后,表嫂真的出事了。 发现她的时候,人漂在池塘中央,脸朝下,花衬衫被水泡得发胀,像朵烂掉的大丽花。捞上来时,她的手还保持着攥东西的姿势,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混着点暗红的血。她的肩膀上有块青紫的印子,和我肩膀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些,像被人狠狠咬过。 警察来的时候,测了水深,确实只有一米。法医蹲在塘边验尸,戴着手套的手指戳了戳表嫂的脖子,这勒痕不对劲,太浅了,像自己勒的,可力道又太大......他突然抬头看我,你肩膀咋了? 我下意识地捂住肩膀,那里的疼又开始了,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做噩梦压的。我说。法医没再问,只是盯着池塘里的水,水面上的油光聚成了个棺材的形状。 表嫂出殡那天,我又梦见了那口血棺。这次抬棺的人里,多了个穿花衬衫的女人,站在我旁边,肩膀挨着我的肩膀,冰凉的,像块浸了水的木头。她回头时,我看见她眼角的痣,和表嫂一模一样,只是那痣在流血,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滴,坠在棺木上,地一声烫出个小坑。 表嫂的头七刚过,我爷爷就病了。 不是躺床不起的病,是突然变得糊涂。他总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盯着对门的山路,嘴里念叨着:该来了,该来了......问他等谁,他就咧开没牙的嘴笑,牙床红红的,像刚嚼过血:黑棺材,红里子,八个人抬,过家门...... 我的肩膀疼得更厉害了,贴了好几贴膏药都没用,那些膏药揭下来时,背面全是黑毛,像从什么东西身上粘下来的。夜里总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像有人在我耳边磨棺材板,那声音顺着枕头爬上来,钻进耳朵眼,在脑子里打转。 爷爷这是撞邪了。我爸蹲在灶台前抽烟,烟蒂扔了一地,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坟包。表嫂走那天,他就说看见王木匠在门口站着,手里还扛着块棺材板......我爸的声音发紧,他的右肩也开始疼,只是他不说,我看见他偷偷用酒搓肩膀,搓出层黑泥。 爷爷年轻时是个木匠,专做寿材。他的工具房里堆着些老木料,黑沉沉的,据说是他年轻时从河里捞上来的,放了几十年都不腐。表嫂出事后,那间房总透着股腥气,像谁把血泼在了木头里。有天夜里,我听见工具房传来刨子声,沙沙沙的,像在刨人肉。 九月的风带着凉意,我去工具房找锤子,想修修爷爷的竹椅。推开门时,一股甜腥味扑面而来,地上的木屑里掺着些暗红的颗粒,像干了的血。墙角的木料堆里,不知何时多了口半成品的棺材,黑檀木的,没上漆,棺底铺着层红布,红得发黑,像浸透了血。 这是谁做的?我摸着棺身,冰凉的,像块铁,指腹划过木面,沾了层细粉,放在鼻尖一闻,是骨灰的味道。 你爷爷呗。我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抖得厉害,他说这是他的,非要自己做......她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没碰那红布吧? 我摇摇头,她这才松了口气,那红布是用家里人的血浸的,你爷爷说能镇住木料里的邪...... 我掀开棺盖,红布里裹着些东西——是爷爷的寿衣,还有双新布鞋,鞋头绣着朵白花,针脚歪歪扭扭的,像刚学做针线的人缝的。最吓人的是棺角放着的东西:六根棺材杠,黑沉沉的,上面缠着圈红布,红布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那天晚上,爷爷突然精神好了,坐在炕沿上让我给他捶背。他的背瘦得只剩骨头,皮肤下的脊椎像串没穿好的珠子,硌得我手心发麻。小子,你肩膀疼,是因为抬了不该抬的东西,他抓住我的手,掌心冰凉,像握着块冰,那口棺,是给家里人留的...... 他说,那黑檀木是几十年前从河里捞的,捞上来时就沾着血,村里老人说,是沉河的凶棺料。王木匠当年非要用这料做棺材,爷爷的声音发飘,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结果死在池塘里,现在......轮到我了......他的嘴角咧开,露出个诡异的笑,牙床红得像在流血。 我想扶他躺下,他却突然往门外挣,指着山路喊:来了!你看!八个人! 我往山路看去,月光下确实有串黑影,抬着口黑棺材,正往我家走。抬棺的人里,有老瘸子,他的瘸腿在地上拖出道血痕;有王木匠,他的烂棉袄破洞里露出根白骨;还有穿花衬衫的表嫂,她的头发里缠着水草。他们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肩膀压得很低,棺材杠作响,像在啃骨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别开门......我死死拽着爷爷,他的手却像铁钳似的挣开,往门口爬,指甲在地上抠出五道血痕,嘴里喊着:是我的喜材......该我走了...... 他爬到门槛时,突然停下来,回头看我,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两个黑洞。你爸的肩膀也开始疼了吧?他笑了,这料认亲,家里人一个都跑不了...... 爷爷走的时候,是九月初九的凌晨,鸡刚叫头遍。 他没躺炕上,是趴在门槛上的,脸贴着地面,像在听什么声音。眼睛睁得很大,盯着门外的山路,嘴角还带着笑,牙缝里塞着根芦苇。手里攥着块黑布,上面沾着血,和表嫂、王木匠手里的那块一模一样,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字。 他的寿材用了那口黑檀木半成品。入殓那天,我摸着棺身,突然想起梦里的血棺——外面黑,里面红,原来红的不是血,是爷爷自己铺的红布,那红布里浸着他自己的血,还有我爸偷偷抹在上面的血手印,我妈的头发,我的指甲灰。爷爷说,这样才叫全家福,能镇住凶料。 抬棺的正好是八个人,有村里的壮汉,也有我不认识的外乡人。起棺时,棺材异常沉,八个壮汉的脸都憋得通红,肩膀压得往下塌,他们的肩膀上很快浮现出青紫的印子,和我、我爸肩膀上的一模一样。我站在门口,看见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扭曲、重叠,像条八头蛇。 棺材从我家门前过的时候,我听见里面传来的一声,像有东西在撞棺盖。抬棺的外乡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老爷子,别急,到地方了...... 我认出他的声音,是梦里喊我抬棺的人。他的脖子上有圈勒痕,和表嫂的一模一样。 葬礼后,我的肩膀突然不疼了。只是每到夜里,总能听见门外有咯吱咯吱的响,像有人抬着东西走过。开门看时,山路空荡荡的,只有月光在地上投着长长的影子,像口横放的棺材。 有天夜里,我看见爷爷坐在门槛上,穿着那件寿衣,正往棺材杠上缠红布。这料凶,他抬头冲我笑,寿衣上的红布沾着他的牙印,得用家里人的血镇着......他指了指我的肩膀,你沾了亲,压得住...... 我这才明白,梦里的血棺不是别人的,是爷爷的。那些抬棺人,都是跟这口凶棺沾过边的死者,他们在等家里最后一个亲人,凑齐人数,好把棺材抬进阴间。 表嫂的池塘,王木匠的死,爷爷的喜材,还有我肩膀上的印子......原来都是早就写好的局。那口黑檀木棺材过家门,沾的不是晦气,是血亲,一个都躲不过。 现在每到七月,我还是会梦见抬棺材。只是梦里的抬棺人,又多了爷爷。他站在我旁边,肩膀挨着我的肩膀,暖暖的,不像表嫂那么凉。棺材从我家门前过时,我总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响,像红布在动,又像有人在里面笑。 门外的山路,月光总把它照得像口长棺材。我知道,总有一天,这口棺材会再次停在我家门口,这次抬棺的人里,会多一个我。而我爸的肩膀,已经开始像我当初那样,疼得夜不能寐了。 昨天,我看见小宝在池塘边捞东西,他手里攥着块黑布,肩膀上有块青紫的印子。他冲我笑,眼角也长出颗痣,像只刚孵出来的小虫子。 我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的印子已经淡了,变成个浅浅的疤,像朵没开的花。或许,下一个该轮到他了。这口凶棺,总要找够八个抬棺人,才能安安分分地埋进土里。而我们这些沾了亲的,都是它预定的人选。 雨又开始下了,像在敲棺材板。我听见工具房里传来刨子声,沙沙沙的,这次听得格外清楚,像在刨骨头。打开门一看,我爸正坐在爷爷的老位置上,手里拿着刨子,我爸正坐在爷爷的老位置上,手里拿着刨子,一下下刮着那块黑檀木。木屑簌簌落在他脚边,混着些暗红的粉末,像被碾碎的血痂。他没回头,肩膀随着刨子的起落微微耸动,右肩那块青紫的印子透过衬衫渗出来,像块没擦干净的血渍。 “爸,你干啥呢?”我的声音在工具房里打了个转,撞在堆成山的木料上,弹回来时带着股木头受潮的腥气。 他这才停了手,慢慢转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红得像浸了血的棉线,“你爷爷说,这料得留个念想。”他指了指脚边的木坯,那是块巴掌大的牌子,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寿”字,刻痕里嵌着些暗红的东西,“我把家里人的名字都刻进去了,你看——”他用刨子尖点了点“寿”字的一撇,“这是你表嫂的,这是你爷爷的,这是……” 我没敢再听,目光落在他握着刨子的手上。虎口处缠着块布条,渗出血来,染红了木牌的一角。那血顺着刻痕往“寿”字的中心流,像条细小的蛇,钻进木头的纹路里。 “你的名字,我留了最后一笔。”他突然笑了,嘴角咧开的弧度和爷爷临终前一模一样,“等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别说了!”我抓起墙角的斧头就往木牌上劈,木屑溅了我一脸,带着股铁锈味。那木牌却硬得像块铁,斧头弹回来时差点砸到我的脚。爸扑过来抱住我,他的肩膀烫得吓人,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这是命,躲不过的。”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带着股腐烂的甜腥味,“你小时候在祠堂摔断过腿,血滴在了你奶的牌位上,从那天起,你就跟这料缠上了。” 我这才想起五岁那年的事。祠堂的门槛太高,我跑着绊倒时,膝盖磕在供桌角上,血顺着桌腿流进香灰里,把奶奶的牌位泡成了暗红色。当时我妈哭着用香灰堵伤口,说“沾了祖宗的气,能长好”,现在想来,那哪是祖宗的气,是这凶料在认亲。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完整的梦。 抬棺的人凑齐了八个。老瘸子走在最前头,瘸腿在地上拖出条深沟,沟里淌着黑血;王木匠扛着棺材杠,烂棉袄的破洞里露出半截肋骨,随着脚步“咯吱”作响;表嫂站在我左边,花衬衫上的鱼腥味钻进我的鼻子,她眼角的痣滴着血,落在棺材杠上,烫出个小坑;我爸站在我右边,肩膀上的青紫印子已经发黑,像块烂掉的肉。 爷爷走在最中间,穿着那件浸血的寿衣,手里举着那块木牌,“走慢点,让他看清楚。”他的声音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泡得发涨。 棺材从家门口过时,我看见门板上贴着张黄纸,上面是我写的“囍”字——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妈逼着我写的,说“冲喜”。现在那“囍”字被血浸透了,变成个扭曲的“丧”字。 路过表嫂的池塘时,水面漂着层白花花的东西,像翻肚皮的鱼。王木匠突然开口:“这塘里的淤泥,该清了。”他的手伸进水里,捞上来块黑布,抖开一看,上面的“寿”字正好缺了最后一笔——那是我没刻完的地方。 “你的笔,在祠堂供桌底下。”爷爷的声音飘过来。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握着支没蘸墨的毛笔。 抬棺队伍在祠堂门口停下。老瘸子掀开棺盖,里面铺着的红布突然活了过来,像条血舌头,卷着我的脚踝往里面拖。我看见棺材底刻着行小字:“第八人,李三娃,丙子年生,忌九月初九。” 那是我的名字,我的生辰,还有……爷爷走的那天。 “该你了。”爸推了我一把,我的膝盖正好磕在供桌角上,和五岁那年一模一样的疼。血滴在奶奶的牌位上,这次没有香灰堵着,顺着牌位流进木缝里,渗到了地下。 祠堂的地面突然裂开道缝,黑檀木棺材缓缓沉下去,红布在里面翻涌,像沸腾的血。我看见八个抬棺人的影子在缝里慢慢融化,变成了棺材上的铜钉,死死钉在棺盖上。 “记住,每年这天,往塘里撒把糯米。”这是我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分不清是爷爷说的,还是表嫂,或是我爸。 醒来时,天刚亮。工具房的门开着,那块木牌躺在门槛上,“寿”字的最后一笔补全了,是用我的血写的——昨晚不知何时,我的手指被划破了,血珠正顺着指尖往下滴,在木牌上晕开朵小小的花。 池塘的方向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有人在清淤。我抓起木牌往塘边跑,看见小宝蹲在水里,手里拿着把铁锹,正往岸上铲淤泥。他的肩膀上,那块青紫的印子已经成形,像朵刚开的花。 “叔,你看我捞着啥了?”他举起手里的东西,是支没蘸墨的毛笔,笔杆上刻着我的名字。 水面上漂着层糯米,白花花的,像撒了层雪。阳光照在塘里,红布似的水波里,隐约能看见口黑棺材,正慢慢往下沉。 我摸了摸肩膀,那里的疤彻底消失了,像从来没疼过。只是每次下雨,总能闻到工具房里飘来刨木头的味,混着点甜腥味,像在提醒我—— 这口凶棺过了家门,沾了血亲,才算真正安了。而那些没算完的账,总会找下个肩膀疼的人,慢慢算。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2章 夜路 王磊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时,仪表盘上的电子钟正好从01:59跳成02:00。那不是空调出风口漏的风,带着种潮湿的腥气,像刚从河底捞上来的水草擦过皮肤,顺着衣领往里钻,贴着脊椎骨往下滑。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攥着方向盘的手瞬间冒了汗,指腹在真皮方向盘上打滑,留下几个湿痕。 “操。”他低骂一声,腾出右手松了松领口。棉质T恤早就被冷汗浸得发皱,贴在背上凉飕飕的。这条路他跑了三年,明外廊的辅路,白天是附近工厂工人抄近道的路,晚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路灯坏了大半,只剩每隔五十米一盏亮着,光打在柏油路上,像摊化开的蛋黄,边缘晕着圈诡异的紫。路两旁的老槐树长得歪歪扭扭,枝桠横七竖八地伸到路中央,影子投在地上,像无数只干枯的手在抓挠车底盘,“沙沙”声顺着轮胎碾过地面的震动传进车厢。 冷意还在往骨头缝里钻。王磊摸出烟盒,指尖抖得差点把烟掉在脚垫上。烟盒是空的,只剩张皱巴巴的锡箔纸,他烦躁地把烟盒揉成球扔到副驾,金属打火机“咔嚓”响了三下才打着。火苗窜起来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挡风玻璃——驾驶座后面的阴影里,好像蹲着个黑糊糊的东西,轮廓像个人,肩膀窄窄的,头发很长,垂下来遮住了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妈的。”王磊猛地回头,后座空空如也。傍晚拉的那批零件早就卸完了,只有副驾座位上扔着件皱巴巴的工装外套,是上周跟老张借的,还没来得及还。外套的袖口被风吹得鼓了鼓,像有人刚从座位上起身,衣摆还留着体温似的。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舌尖顶到上颚,尝到股铁锈味。 车突然抖了一下,像碾过块石头。王磊稳住方向盘,视线重新落回前方,却发现路边的树影好像在动。不是被风吹的那种摇晃,是有节奏的、一下一下往前倾,枝桠末梢几乎要扫到车窗,像一群人踮着脚往前凑,想看清楚车里的人。他踩下油门,想快点冲出这片林子,可车速表卡在60迈,怎么踩油门都上不去,引擎发出“突突”的怪响,像喘不上气的老人。 就在这时,挡风玻璃上“啪”地溅上点东西。王磊眯眼一看,是滴深褐色的液珠,顺着玻璃往下滑,在灯光下泛着油光。他伸手去按雨刮器,刚碰到按钮,那滴液体突然炸开,变成无数个小点儿,密密麻麻地糊在玻璃上,像谁对着车窗啐了口带血的痰。 “什么玩意儿!”他猛地往左打方向盘,车差点撞上路边的树。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等车稳住,他才发现那些小点儿变成了灰黑色,顺着玻璃往下淌,在底端积成一小滩,隐约能看见些白色的渣子,像没烧透的纸灰。 后颈的凉意突然加重了,像有人对着他脖子哈气。王磊的汗毛“唰”地全竖起来,根根分明,扎得皮肤发痒。他猛地抬头,后视镜里——后座的地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串钥匙,银色的链环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闪。那是老张的钥匙,上周借外套时明明挂在他自己腰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钥匙突然“叮当”响了一声,像被人踢了一脚,朝着驾驶座滚过来。王磊盯着后视镜,眼睁睁看着钥匙停在座椅底下,然后慢慢立了起来,钥匙齿朝上,对着他的后脑勺,像把小刀子。他的心跳瞬间飙到嗓子眼,左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平时别着把折叠刀,此刻却空荡荡的,只有个瘪下去的刀鞘。 “老张?是你吗?别装神弄鬼的!”他喊了一声,声音在车厢里撞了撞,弹回来时变了调,像有人在模仿他说话,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股戏谑的颤音。副驾的外套突然动了,从座位上滑下来,“啪”地掉在脚垫上,袖口正好落在刹车踏板旁边。王磊低头一看,顿时倒吸口凉气——外套的肘部有块暗红色的污渍,上周借的时候还没有,那形状,像个模糊的手印,五指张开,指缝里沾着点土黄色的渣子。 前面突然亮起片昏黄的光。不是路灯,更像老式马灯的光,从树缝里渗出来,红通通的,把经过的树叶都染成了猪肝色。王磊眯起眼,看清那是道大门,两扇朱漆木门,上面钉着铜环,门楣上挂着块匾,烫金的字在暗夜里泛着冷光——南京市华侨公墓。 “操!怎么绕到这儿来了!”他猛地踩刹车,车“吱呀”一声停在路中间。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滴在仪表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这条路他闭着眼都能走,明明应该往左转,怎么会开到公墓门口?副驾的老张的外套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一下,往车门缝里钻,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王磊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乱敲,视线死死盯着那扇门。铜环上的绿锈在光线下像爬满了虫子,门轴处的漆掉了块,露出里面的木头,黑黢黢的,像道豁开的伤口。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门是虚掩着的,留着道指宽的缝,缝里黑得像泼了墨,隐约有风吹出来,带着股土腥气,混着点烧纸的味道,跟老张身上常年不散的烟味有点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砰!” 后窗突然被撞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像敲在人心上。王磊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个黑影子贴着玻璃滑下去,速度快得像没看清。他赶紧按锁车键,“咔哒”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可后窗的玻璃上,慢慢浮现出个手印,五指模糊,掌心的位置有个淡淡的疤——跟老张左手掌心的疤一模一样。 “老张你他妈的别吓我!”王磊抓起仪表盘上的扳手,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上周老张跟他借了五百块钱,说老婆住院,今天下午他还催过,老张当时支支吾吾的,说晚上给答复。难道是老张藏在后座?可他明明看着老张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副驾的外套又动了,这次是往上飘,领口张开,像个没有脸的人在喘气。王磊看见外套内侧的标签露了出来,上面沾着根头发,很长,黑中带点白,绝不是老张的——老张是光头。那根头发慢慢往下滑,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的,像条小蛇。 门缝里的光突然亮了起来,红得发紫。王磊看见门轴处的阴影里,慢慢站起来个东西,很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对襟褂子,头发盘在头顶,插着根银簪,簪头的花纹在光线下闪了闪。它没有脸,或者说脸被头发遮住了,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正对着车窗这边弯腰,像在看他。褂子的下摆沾着些黑泥,随着它的动作,簌簌往下掉渣。 冷意瞬间裹住了全身,王磊觉得自己像块被扔进冰窖的肉。他想开门跑,可车门像被焊死了,无论怎么拽都纹丝不动。后视镜里,后座的地板上渗出滩黑水,正慢慢往驾驶座这边爬,所过之处,塑料脚垫“滋滋”地冒白烟,留下道焦黑的痕迹。 “滚开!”他抓起扳手朝着副驾的外套砸过去。扳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外套却突然立了起来,领口朝着他这边,像是在打量。袖口慢慢抬起,指向公墓的大门,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王磊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门缝里的“人”动了,迈着碎步往外走,褂子的下摆扫过地面,留下道黑痕,痕里隐约能看见些白色的东西,像骨头渣。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个声音,很轻,像贴着耳朵说的:“借个火……” 那声音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像用指甲刮玻璃,又像漏风的风箱,带着股潮湿的土味。王磊的头皮“嗡”地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竖成了针。他死死盯着前挡风玻璃,看见自己的倒影后面,多了个模糊的脑袋,头发垂下来,扫过他的肩膀,留下片冰凉的湿痕。 “去你妈的!”他猛地往后一撞,后脑勺结结实实地磕在座椅上,眼前发黑。但那股气息消失了,车门“咔哒”一声开了。王磊连滚带爬地冲出去,脚刚落地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串纸钱,红绳缠在他的脚踝上,勒得生疼。纸钱上印着“往生咒”,边缘已经发黑,像被水泡过。 他拖着纸钱往车前面跑,眼角的余光瞥见大门缝里的那个“人”停住了,银簪在光线下闪了闪。王磊不敢回头,拉开驾驶座的门钻进去,不管不顾地挂挡踩油门,车“嗷”地一声冲了出去,纸钱被卷进车轮,发出“哗啦”的响声,像有人在后面哭。后视镜里,那个穿褂子的“人”慢慢转过身,后脑勺对着他,头发里露出截惨白的脖子,上面有圈深深的勒痕。 车开出很远,王磊才敢透口气。他把车窗全打开,冷风吹进来,带着股柏油味,总算压过了那股土腥气。后视镜里,那扇大门又变回了暗沉沉的样子,门缝里的光灭了,只有那盏灯笼还亮着,在树影里晃来晃去,像只眼睛。他摸了摸后颈,全是冷汗,衬衫湿透了,贴在背上,冰凉刺骨。 第二天中午,王磊去修车行检查,师傅围着车转了圈,说刹车没问题,引擎也好好的,就是脚垫上有点奇怪的印子,像被什么东西烧过。“你这外套哪来的?”师傅指着副驾上的工装外套,眉头皱得很紧,“袖口这印子……像是血渍啊。” 王磊心里咯噔一下,抓过外套一看,肘部的暗红色污渍果然像血,已经干透了,硬邦邦的。他突然想起老张昨天下午说过,他老婆住院是因为摔了一跤,胳膊磕破了。难道是老张的血?可老张为什么要把带血的外套借给他? “还有这个。”师傅从车后座捡起串钥匙,递给王磊,“昨天就挂在座椅底下,不是你的吧?” 王磊接过钥匙,手指突然僵住——钥匙链上挂着个小佛像,是老张天天戴在脖子上的,上周借外套时还看见过。老张的钥匙怎么会在他车上? 他掏出手机给老张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那边背景很吵,隐约能听见护士的声音。“喂?磊子啊?”老张的声音很哑,带着喘,“昨天那钱……我明天给你行不?我老婆刚做完手术……” “老张,你昨天是不是坐我车了?”王磊打断他,声音发颤,“你的钥匙和外套……” “我昨天下午就陪我老婆在医院了啊,哪都没去。”老张顿了顿,语气突然变了,“外套?我上周就放家里了啊,没借你啊。你小子是不是累糊涂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王磊挂了电话,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上周明明是老张主动把外套塞给他的,说夜里冷,还说钥匙暂时放他那儿,怕在医院弄丢……难道是他记错了? 他拿着钥匙往老张说的医院赶,想当面问清楚。病房在三楼,王磊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护士在聊天:“302床那女的真可怜,老公前天就跑了,留着她一个人做手术……”“可不是嘛,听说欠了一屁股债,昨天还有人来催债,把她吓得差点晕过去……” 王磊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302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见个女人躺在病床上,胳膊上缠着绷带,脸色惨白。床头柜上放着个保温桶,旁边的椅子空着,根本没有老张的影子。 “你是302床家属?”一个护士走过来,打量着王磊,“她老公昨天就联系不上了,电话也关机。对了,昨天下午有个男的来送过件外套,说是她老公让拿的,你见过吗?” 王磊的呼吸突然停了,护士说的外套,跟他车上那件一模一样。 “那男的什么样?”他抓住护士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肉里。 “挺高的,穿件对襟褂子,头发很长,说话怪怪的……”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挣开他的手,“你这人怎么回事!” 王磊没理会护士的抱怨,转身就往医院外跑。褂子、长发、老张的钥匙……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刚跑这条路时,老李跟他说过个事——明外廊以前是片乱葬岗,几十年前修公墓的时候,挖出来过个穿褂子的女人,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脖子上有勒痕,据说是被老公害的,尸体扔在这儿了…… “借个火……” 那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王磊猛地回头,医院的走廊空空荡荡,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可他清楚地感觉到,后颈又泛起了凉意,像有人对着他脖子哈气,带着股土腥气。 他不敢再走明外廊的辅路了,哪怕绕远路多花一个小时。可怪事没停过——有时半夜开车,会听见后座有翻东西的声音,回头却什么都没有;有时车窗上会突然出现个手印,掌心有个淡淡的疤;还有次他在后视镜里看见个穿褂子的影子,正弯腰捡他掉在地上的打火机。 直到第七天,老张的尸体在华侨公墓后面的水沟里被发现了,脖子上有圈深深的勒痕,跟那个穿褂子的女人一模一样。警察在他口袋里发现了串钥匙,缺了个小佛像,还发现了半盒烟,烟盒里的锡箔纸皱巴巴的,跟王磊那天扔掉的一模一样。 王磊去认尸的时候,老张的左手掌心朝上,有个模糊的疤。他突然想起那扇虚掩的公墓大门,想起门轴处的黑黢黢的木头,想起那个穿褂子的“人”后脑勺上的勒痕。 那天晚上,他把老张的外套和钥匙烧了,火苗窜得很高,冒出股黑烟,像个女人的影子。烧完后,他在灰烬里发现了根银簪,簪头的花纹很旧,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没烧透的血。 现在王磊再也不跑夜路了,每天天没黑就收车。只是偶尔在凌晨两点,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摸一摸后颈,那里总像沾着点什么,凉丝丝的,像谁的头发。而床头柜上的打火机,总会在那个时间突然“咔哒”响一声,像是有人在黑暗中,对着他的耳朵,轻轻问了句: “借个火……”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电梯口的绳结 对象说这事时,正用吸管搅着杯里的冰奶茶,冰块撞得杯壁响。夜市的霓虹灯照在她脸上,一半红一半绿,像张假脸。 真的假的?我攥着烤串的手紧了紧,签子扎进掌心,有点疼。 他们小区物业都传开了,她吸了口奶茶,声音压得很低,就丽景园,12号楼。一家五口,爹妈带俩孩子,还有个老太太,全吊死在电梯口,每层一个。 丽景园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老小区,没电梯的那种,一共五层。我去年还去给那栋楼的一户人家修过水管,记得楼梯又窄又暗,扶手掉了漆,摸上去黏糊糊的。 每层一个?我皱起眉,五口人,五层楼,正好? 可不是嘛,她往我身边凑了凑,夜市的油烟味混着她的香水味,呛得人发晕,听说是凌晨发现的,清洁工上早班,一进单元门就看见一楼电梯口挂着个老太太,舌头伸老长,吓得当场就瘫了。 我咬了口烤串,羊肉有点膻。电梯口?那栋楼不是没电梯吗? 以前装过,后来坏了,就拆了,剩个电梯井,用板子封着,她的声音发颤,绳就拴在封井的木板上,五根绳,五个结,打得一模一样。 风突然吹过来,夜市的灯晃了晃,影子在地上扭曲成一团,像根绞在一起的绳子。我想起那栋楼的楼梯,每层转弯处都有个小平台,正对着封死的电梯井,黑乎乎的,像张等着喂食的嘴。 为啥啊?我问,一家子想不开? 不知道,她摇摇头,听说那家人挺和睦的,男的开出租车,女的在超市上班,俩孩子一个上小学,一个刚上幼儿园,老太太平时在小区里带孙子,见人就笑。 我心里有点发毛。这么普通的一家子,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还特意选在每层电梯口,打得绳结都一样,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 警察来了吗? 来了,拉了警戒线,法医也来了,她往远处指了指,刚才我路过,还看见门口停着警车呢,小区里全是人,都说邪门。 回去的路上,我骑着电动车,对象坐在后座,搂着我的腰,脸贴在我背上,呼吸热乎乎的。路过丽景园时,我特意放慢了速度。 12号楼门口果然围着人,警车的红蓝灯在黑暗里闪,把围观者的脸照得忽明忽暗。楼道口拉着黄带子,两个警察站在那,不让人靠近。 你看,对象在我耳边说,三楼的窗户还亮着灯呢。 我抬头看,三楼靠楼梯口的窗户确实亮着,暖黄色的,在漆黑的楼里显得格外突兀。那家人出事了,谁会在屋里开灯? 别瞎看了,快走。我拧了拧电门,电动车地窜了出去,像在逃。 夜里睡得很不安稳。梦见自己在丽景园12号楼的楼梯上走,每层都有个影子吊在电梯口,看不清脸,只能看见晃晃悠悠的绳子,和绳子末端那个打得整整齐齐的结。走到五楼时,那个影子突然掉了下来,地砸在我面前,是个小孩,穿着校服,脖子上的绳结还在晃。 我吓得叫出声,猛地坐起来,浑身都是汗。对象被我吵醒了,揉着眼睛问:咋了?做噩梦了? 我喘着气,梦见丽景园那家人了。 她往我怀里钻了钻:别想了,怪吓人的。说不定就是个意外。 可我总觉得不是意外。那五个一样的绳结,太刻意了,像有人在背后安排好的。 第二天一早,我去丽景园修水管——是另一个单元的,跟物业约好的。路过12号楼时,警戒线还没撤,警察还在,只是围观的人少了点。 一个穿保洁服的阿姨蹲在楼门口哭,旁边有人劝。我听见她断断续续地说:昨天下午我还看见老太太带孙子买冰棍呢,咋就......咋就吊死了...... 她当时没啥不对劲?有人问。 没有啊,阿姨抹着眼泪,还跟我说孙子考试得了奖状,高兴着呢。对了,她手里还攥着根红绳,说要给孙子编个手链...... 红绳?我心里咯噔一下。吊死他们的,不就是红绳吗? 修水管的时候,我跟业主打听这事。业主是个老头,压低了声音说:这事邪乎着呢。昨晚有人看见12号楼的电梯井里冒绿光,像鬼火似的,还听见有人哭,一层一层地往上飘。 真的假的? 还有更邪乎的,老头往窗外看了看,那家人吊死的绳结,是,我们老辈人说,这种结只有殉葬的时候才用,一般人不会打。 我手里的扳手一声掉在地上。殉葬?一家五口殉葬? 修完水管,我特意绕到12号楼后面。楼后有排窗户,正对着楼梯间的平台。三楼的窗户还亮着,窗帘拉着,看不清里面。 就在我要走的时候,窗帘突然动了一下,像有人在里面往外看。接着,一只手伸了出来,白森森的,手里攥着根红绳,在窗台上慢慢打着结。 我吓得转身就跑,电动车都差点骑反了方向。 丽景园的事很快传遍了县城。 有人说那家人欠了高利贷,被逼得走投无路;有人说老太太信邪教,带着全家殉道;还有人说12号楼的地基压着不干净的东西,那家人是被缠上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吓人的是个说法,说有人半夜路过12号楼,听见楼梯里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有人在爬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走,走到五楼,又一层一层地往下走,脚步声很轻,像光着脚。 我对象她二姨就住在那栋楼,晚上吃饭时,对象又跟我说,说昨晚听见敲门声,问是谁,没人应,从猫眼里看,门口空荡荡的,只有根红绳搭在门把手上,打得结跟电梯口的一模一样。 我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嘴里的饭咽不下去。她开门了吗? 没敢开,对象摇摇头,吓得一晚上没睡,今早就搬回娘家了。 我突然想起早上在三楼窗户看见的那只手,还有那根红绳。那家人明明都没了,谁会在屋里打绳结?又谁会把红绳搭在邻居的门把手上? 要不,咱们去看看?我鬼使神差地说。 对象吓了一跳:看啥?送死啊? 就远远看看,我其实是想弄明白,三楼的灯为啥总亮着,说不定能看出点啥。 半夜十一点,我们骑着电动车,又去了丽景园。小区里静悄悄的,路灯昏黄,树影在地上晃,像有人在摆手。12号楼黑沉沉的,只有三楼的窗户还亮着,暖黄色的光透过窗帘缝,在地上投下道细细的光带,像根绳子。 你看,对象拽了拽我的胳膊,声音抖得厉害,三楼的灯真还亮着。 我们躲在对面的楼后面,盯着12号楼的楼梯口。风刮过楼道,发出的声音,像有人在哭。 突然,一楼的楼梯门一声开了。 一个黑影走了出来,看不清是男是女,个子不高,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红红的,像根绳。它站在门口,抬头往楼上看,然后慢慢往楼梯上走。 脚步声很轻,咯吱咯吱的,跟传说里的一样。 它......它要去哪?对象的声音都变了。 黑影走到二楼,停了停,又往上走,走到三楼,不见了——正好是那个亮着灯的窗户的位置。 过了大概五分钟,三楼的灯突然灭了。 又过了五分钟,黑影从三楼走下来,手里的红绳好像变长了点,上面挂着个东西,晃晃悠悠的,像个小布偶。它走到二楼,停了停,把手里的东西挂在了电梯口的木板上,然后继续往下走。 走到一楼,它又站在门口,抬头往楼上看,然后慢慢走进楼道,门一声关上了。 我和对象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确定没动静了,才骑着电动车疯了似的跑回家。 那到底是啥东西?对象趴在床上,哭得直抽噎,它挂的是啥? 不知道,我浑身抖得像筛糠,但我敢肯定,那家人的死,跟它有关。 第二天,我去12号楼附近打听,一个晨练的老头说,今早清洁工在二楼电梯口发现了个小孩的书包,挂在木板上,书包带打的结,跟吊死那家人的绳结一模一样。 是那家二小子的书包,老头叹了口气,他妈昨天还去物业问,说孩子的书包找不着了。 我心里一沉。昨晚那个黑影挂在二楼的,就是这个书包。它在模仿那家人的死法,一层一层地往上挂东西。 它到底想干什么? 下午,我去了趟12号楼三楼。门没锁,虚掩着,像在等谁。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屋里一股淡淡的霉味,家具蒙着白布,像停着些死人。客厅的桌上放着个相框,是那家人的合影,五口人笑得很开心,老太太怀里抱着个小孩,手里攥着根红绳。 墙上的日历停在出事那天,旁边贴着张奖状,是那个上小学的孩子得的,用红绳系着,挂在钉子上。 红绳打的结,跟电梯口的一模一样。 我走到卧室,窗户关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我拉开窗帘,窗台上空空的,只有点灰尘,像有人经常在这放东西。 突然,我听见客厅传来一声,像有人踩在地板上。 我猛地回头,客厅空荡荡的,白布蒙着的家具一动不动。可桌上的相框倒了,照片朝下,看不见那家人的脸。 我吓得赶紧退出卧室,想往外跑,却看见客厅门口站着个黑影,跟昨晚在楼下看见的一样,个子不高,手里攥着根红绳。 它慢慢抬起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黑,像个洞。 你是来拿东西的吗?它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又尖又哑。 我吓得说不出话,转身就往门口跑,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冷冰冰的,像根绳子。 还差两个,黑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四楼和五楼,还空着呢。 我使劲甩开它,拉开门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楼下,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回头看,三楼的窗户又亮了,暖黄色的光,在黑暗里像只瞪圆的眼睛。 我把在三楼的遭遇告诉了对象,她吓得要报警,我说报警也没用,警察不会信这些。 那咋办?她抱着我的胳膊,浑身发抖,它说还差两个,是不是要再害两个人? 我想起那栋楼一共五层,已经吊死了五个人,每层一个,它说还差两个,难道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它不是要害人,我突然反应过来,它是在找东西,每层电梯口都要挂一样东西,对应那家人的五个成员。 老太太在一楼,挂的是她常带的老花镜;二楼是二小子的书包;那三楼、四楼、五楼呢? 三楼是那个上小学的孩子,我皱着眉,他的奖状已经挂在屋里了,为啥还要找东西? 说不定不是他的东西,对象突然说,我听我二姨说,那家的男的爱在电梯井旁边抽烟,有时候会把打火机落在那。 四楼是男的?那五楼就是女的了。她在超市上班,会落下什么? 不行,我们得去阻止它,我站起身,再让它找下去,指不定会出啥事。 对象拉住我:你疯了?那是个鬼啊! 它要的是东西,不是人命,我咬了咬牙,我们把东西给它,说不定它就消停了。 我想起在三楼看见的那张合影,老太太手里攥着红绳,红绳的另一头,好像系在女的手上。那家人,可能早就被这根红绳缠上了。 晚上,我和对象准备了两样东西:一个打火机,是我从超市买的,跟出租车司机常用的那种一样;还有一个发夹,粉色的,超市售货员常戴的那种。 我们又去了丽景园,这次带着手电筒,还有一把剪刀——我想,如果被红绳缠住,就用剪刀剪断。 12号楼里静悄悄的,楼梯上积着灰,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咯吱咯吱的,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 走到三楼,门还是虚掩着,屋里的灯亮着。我们没进去,直接往四楼走。 四楼的电梯口,木板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东西。我把打火机拿出来,放在木板上,用红绳(是我从家里找的)系好,打的结跟之前的一模一样。 这个给你,我对着空气说,男的的东西。 没有动静。 我们又往五楼走,楼梯越来越陡,扶手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沾了血。 五楼的电梯口,也空荡荡的。我把发夹拿出来,系在红绳上,挂在木板上。 女的的东西,也给你了。 突然,楼道里刮起一阵风,吹得红绳响。打火机和发夹在木板上晃了晃,然后慢慢升到半空,朝着三楼的方向飘去。 还差一个,黑影的声音突然响起,从三楼传来,孩子的东西,还没找到。 我愣了一下,那个上小学的孩子,到底落下了什么? 是红领巾!对象突然喊出声,他是少先队员,每天都戴红领巾,肯定是落在电梯口了! 我们赶紧往三楼跑,推开客厅的门,看见黑影站在桌前,手里拿着那张合影,红绳从照片里伸出来,缠在它的手上。 红领巾在哪?它转过头,黑洞洞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两个红点,像眼睛。 我环顾四周,看见书架上放着个书包,是那个上小学的孩子的。我冲过去拉开拉链,里面果然有条红领巾,叠得整整齐齐的。 在这!我举起红领巾。 黑影突然冲过来,一把抢过红领巾,转身就往阳台跑,红绳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它站在阳台上,把红领巾系在红绳上,然后把红绳的另一端扔了下去。 我们跑到阳台,看见红绳顺着楼梯往下飘,穿过四楼、三楼、二楼、一楼,最后落在了电梯井里,五个东西——老花镜、书包、红领巾、打火机、发夹,在红绳上排得整整齐齐,像串起来的珠子。 黑影站在阳台上,慢慢转过身,脸上的黑洞里,流出了红色的液体,像血。 他们终于都齐了,它笑了,声音不再尖锐,变得很轻,像叹息,可以回家了。 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烟一样,慢慢散开,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三楼的灯,灭了。 整栋楼,都黑了。 我和对象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浑身都是汗。 第二天,丽景园12号楼的警戒线撤了,警察说没发现他杀痕迹,定性为集体自杀。没人相信我们的经历,都说我们是吓傻了。 只有我知道,那不是自杀,是红绳把他们系在了一起,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后来,我再也没去过丽景园。听说12号楼的电梯井被彻底封死了,用水泥填实的,连点缝都没留。 对象的二姨搬了回去,说晚上没再听见敲门声,也没看见红绳。 只是偶尔,在深夜,有人会听见12号楼的楼梯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一层一层地往上走,走到五楼,又一层一层地往下走,很轻,像有人在散步。 我知道,是那家人回来了,他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终于可以在这栋楼里,安安静静地待着了。 而那根红绳,大概还系在某个角落,等着下一个落下东西的人。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4章 香灭 姥爷的灵堂设在老院的堂屋里,八仙桌铺着块黑布,中间摆着他的遗像。照片上的姥爷穿着蓝布褂子,嘴角翘着,还是那副笑模样,可镜框边缘的白菊看着刺眼,让人不敢多看。 表哥是第二天傍晚到的。 他从火车站直接奔回来的,行李还拖着,西装裤沾着灰,头发乱糟糟的。一进堂屋,看见遗像就跪下去,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响得人心里发紧。 爷......他刚开口,声音就哽咽了,眼泪掉在黑布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孙儿来晚了...... 我妈赶紧扶他,眼圈也红了:你爷不怪你,知道你忙。快起来,给你爷上柱香。 供桌上摆着香炉,里面插着几炷燃尽的香灰,还有三根没烧完的,斜斜地歪着,像要倒。表哥抹了把脸,拿起旁边的香,是那种最粗的檀香,红通通的,闻着有点呛。 他划了根火柴,的一声,火苗窜起来,舔着香头。可邪门的是,香头明明被烧红了,就是不着,只有一点火星,像只快死的眼睛,眨了两下就灭了。 咋回事?表哥皱着眉,又划了根火柴。 这次他把香头凑得很近,火苗都燎到手指了,香还是没着,反而冒出股黑烟,呛得他咳嗽了两声。香头黑黢黢的,像被水泡过。 邪门了。站在旁边的二舅嘀咕了一句,刚才我上的时候还好端端的。 堂屋里一下子静下来,只有院子里的风卷着纸钱,响。姥爷的遗像在香案上立着,眼睛好像动了动,正盯着表哥手里的香。 表哥的脸有点白,他把香放下,搓了搓手,又拿起三根,这次划了根打火机,的一声,蓝火苗窜得老高。 他举着香在火苗上烤,手都有点抖。香头终于地一下燃起来,火苗窜得半尺高,带着股焦糊味。表哥赶紧吹了吹,想把火苗吹小,可那火苗跟有脾气似的,越吹越旺,差点烧到他的手。 慢点。我妈提醒他。 表哥点点头,捧着香,对着遗像拜了三拜,然后要往香炉里插。就在香头快碰到香灰的瞬间,他突然地叫了一声,手猛地缩回来,香地掉在地上,断成了三截。 咋了?二舅赶紧过去。 表哥捂着右手食指,脸疼得发白,额头上冒出汗珠:有东西......掐了我一下。 他把手摊开,食指第二节上有两个红印子,圆圆的,像被人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红得发紫,看着就疼。 哪来的东西?二舅往四周看了看,堂屋里除了我们,就是供桌和姥爷的棺材,是不是香灰烫着了? 不是烫的,是掐的!表哥急了,声音都变了,凉飕飕的,使劲掐了一下,跟人掐的一模一样! 我妈赶紧拉过他的手,吹了吹,又用唾沫抹了抹——老家的土办法,说这样能止疼。别瞎说,她瞪了表哥一眼,你爷最疼你,咋会掐你? 可表哥还是一脸惊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断成三截的香,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姥爷确实最疼表哥。表哥小时候在老院住,姥爷天天背着他去赶集,给他买糖人买玩具。表哥上大学那年,姥爷把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全拿出来,塞给他,说别省着,吃好点。这次姥爷走得急,脑溢血,凌晨三点多没的,表哥在外地出差,赶回来的时候,姥爷已经入殓了。 是不是你爷怪你没赶上?二舅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香,扔进旁边的火盆里。 火盆里的纸钱地一下燃起来,火苗窜得老高,映得姥爷的遗像忽明忽暗。表哥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两个红印子,脸色越来越白。 那天晚上,表哥的手指就肿了起来,像根发面的馒头,亮堂堂的,碰一下就疼得钻心。二舅找了些红花油给他抹,没用;又找了村里的土郎中,给了瓶黑药膏,贴上更疼,表哥半夜疼得睡不着,在院子里来回走,像只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我妈说,这是姥爷的气没消,得让表哥去跟姥爷说说话,认个错。 第二天一早,表哥就跪在灵前,对着遗像说了半天,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说工作太忙脱不开身,说对不起姥爷。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哭得像个孩子。 可他的手指还是肿着,一点没消。 二舅有点急了,说要不再去上柱香试试,说不定姥爷见他认错了,就不生气了。表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次上香很顺利,香一点就着,火苗安安静静的,不大不小。表哥捧着香,拜了三拜,小心翼翼地往香炉里插。 就在香插稳的那一刻,他又地叫了一声,手猛地缩回来。 这次不是食指,是中指,上面又多了两个红印子,跟食指上的一模一样,圆圆的,红得发紫。 他还在!表哥吓得往后退,差点坐在地上,爷还在掐我! 堂屋里的人都吓坏了,二舅赶紧把他扶起来,我妈去拿了张黄纸,在他手上绕了绕,嘴里念念有词:爹,孩子知道错了,您别吓他了,消消气吧...... 黄纸烧了之后,表哥的手好像没那么疼了,但还是肿着。他不敢再靠近灵堂,整天躲在西厢房里,门都不敢出,眼睛一闭就说看见姥爷站在床边,穿着那件蓝布褂子,脸青青的,盯着他的手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二舅说,这怕是邪乎事,得找个懂行的来看看。 来的是邻村的陈婆婆,据说年轻时能见着些不干净的东西。她头发全白了,梳得整整齐齐,拄着根拐杖,走路慢悠悠的,眼睛却很亮,像能看透人心。 一进堂屋,她就没看我们,径直走到灵前,对着姥爷的遗像拜了拜,然后拿起香炉里的香灰闻了闻,又看了看地上的火盆。 怨气不轻啊。她咂咂嘴,声音像破锣。 二舅赶紧把表哥拉过来,让她看手上的红印子。陈婆婆捏着表哥的手,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又摸了摸,点点头:是他掐的,没错。 那咋办啊?我妈急了,他知道错了,姥爷咋还不消气? 陈婆婆没说话,走到西厢房门口,往里看了看,又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最后指着老院墙角的那棵老槐树:他在那呢。 我们都往老槐树下看,树下空荡荡的,只有个石碾子,是姥爷以前用来碾米的。 在哪呢?二舅揉了揉眼睛。 在石碾子上坐着呢,陈婆婆的拐杖往石碾子上一指,穿件蓝布褂子,脸青青的,正瞅着屋里呢。 表哥吓得往我妈身后躲,脸都白了。 陈婆婆说,姥爷不是怪表哥没赶回来,是有心事没了。他走的那天早上,本来想给表哥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顿饺子——表哥最爱吃姥爷包的韭菜鸡蛋馅饺子,可电话没拨出去,人就没了。 他就想让孩子吃口饺子,陈婆婆叹了口气,这心思没了,就成了执念,附在孩子身上了。 那手上的红印子...... 是他给孩子留的记号,陈婆婆说,意思是我在这呢,你咋不来看我 我们听得心里发酸。姥爷这辈子没享过啥福,就盼着孩子们能常回家看看,吃口他做的饭。 陈婆婆让二舅找了些黄纸,剪成饺子的样子,又让表哥去和面,说要给姥爷顿饺子,让他了了这心思。 表哥的手还肿着,和面的时候疼得龇牙咧嘴,可他没吭声,一下一下地揉着面,眼泪掉在面盆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陈婆婆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黄纸剪的饺子,还有三炷香,一个酒杯,里面倒了点姥爷平时喝的二锅头。 她拿着拐杖,对着石碾子的方向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又快又含糊,听不清说的啥。念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她拿起一张黄纸饺子,往火盆里一扔,说:吃吧,孩子给你包的,热乎着呢。 火盆里的火苗地一下窜起来,黄纸饺子在火里打着旋,像真的饺子在锅里煮。 奇怪的是,就在黄纸饺子烧完的时候,表哥突然一声,说手不疼了。 我们赶紧过去看,他手上的肿消了不少,红印子也淡了,虽然还有点疼,但比之前好多了。 这是你爷消气了,陈婆婆笑了笑,他知道你心里有他,就不缠你了。 表哥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半天,谁劝都没用。我知道,他是在怪自己,怪自己没能早点回来,怪自己连姥爷最后一顿饺子都没吃上。 那天下午,表哥去镇上买了韭菜和鸡蛋,在老院的厨房里,给姥爷包了顿真饺子。他的手还没好利索,包的饺子歪歪扭扭的,有的还露着馅,可他包得很认真,一边包一边说:爷,您尝尝,我包的,就是没您包的好吃...... 饺子煮熟了,他盛了一碗,放在灵前,又倒了杯酒,说:爷,您慢慢吃,吃完了就安心走吧,我会常回来看看您的。 供桌上的香烧得很稳,烟笔直地往上飘,没打一点弯。 傍晚的时候,表哥的手彻底消肿了,红印子也不见了,只剩下淡淡的痕迹,像没长好的伤疤。 陈婆婆说,姥爷这是真的走了,了了心思,就没牵挂了。 姥爷下葬那天,天很晴,蓝得像块布。 表哥捧着姥爷的遗像,走在最前面,步子很稳。路过老槐树的时候,他停下来,对着石碾子的方向鞠了三个躬,说:爷,我走了,您好好歇着。 风卷着纸钱,在他脚边打着旋,像在跟他道别。 送葬的队伍很长,都是街坊邻居,他们说姥爷是个好人,这辈子没跟谁红过脸,谁家有困难都乐意帮一把。 埋好姥爷,往回走的时候,表哥突然说:我好像闻到韭菜饺子的味了。 我们都笑了,说他是想姥爷的饺子了。 可表哥却很认真,说真的闻到了,就在老院的方向,香香的,暖暖的,像姥爷每次包饺子时飘出来的味。 回到老院,灵堂已经撤了,八仙桌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摆着些供品,有水果,有点心,还有一碗没吃完的饺子,是表哥昨天给姥爷包的,已经凉透了。 可奇怪的是,那碗饺子旁边,好像有热气在往上冒,淡淡的,像刚出锅的一样。 表哥走过去,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跟爷包的一个味。他说。 那天晚上,表哥做了个梦,梦见姥爷坐在石碾子上,穿着蓝布褂子,手里端着个碗,正吃饺子呢,看见他就笑,说:好吃,比你包的强。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表哥想走过去,可怎么也走不动,急得直哭。姥爷说:别哭,我在这挺好的,你常回来看看就行,别忘了给我带瓶二锅头。 醒来的时候,表哥的枕头湿了一大片。 后来,表哥几乎每个月都回老院看看,打扫打扫屋子,给姥爷的牌位上柱香,带瓶二锅头,有时候还会包顿韭菜鸡蛋馅饺子,放在牌位前,说:爷,您尝尝,我这次包得比上次好。 他说,每次饺子放凉了之后,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热气味,像姥爷真的回来吃过了。 有次我跟他一起回去,看见老槐树底下的石碾子上,放着个空酒杯,里面还有点酒底,像刚有人喝过。表哥说,这是姥爷喝的,他每次来都给姥爷倒一杯,走的时候就空了。 我没说话,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或许,姥爷真的没走,他还在老院里,坐在石碾子上,等着他最疼的孙子回来,陪他说说话,吃顿饺子,喝口小酒。 就像以前一样。 表哥手上的红印子早就没了,可他总说,有时候摸东西,还能感觉到指尖有点凉,像姥爷用手捏了捏他,提醒他:慢点,别毛躁。 他说,这是姥爷在陪着他呢。 我想,也是。有些爱,从来就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它会变成别的样子,藏在饺子的热气里,藏在酒杯的酒底里,藏在指尖那一点点凉意里,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也变成这样的念想,再去陪着下一代。 老院的韭菜地还在,每年春天都长出绿油油的韭菜,表哥说,那是姥爷种的,等着他回来包饺子呢。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7章 捆绳 我至今记得那根麻绳的纹路。三股黄麻拧成的粗绳,在夏末的潮闷空气里泛着油光,是我爸去年捆玉米秸秆时特意留的,说够结实。可那天,它勒在我妈手腕上的样子,更像条活蛇——每道纹路里都渗着汗,被我妈挣得突突跳动,最后在她腕骨处勒出紫青的沟,像要嵌进骨头里。 那年我上三年级,书包上的奥特曼贴纸边角已经卷了,却还死死粘在帆布上。出事那天下午,夕阳把教室的玻璃窗染成橘红色,我正用铅笔刀在橡皮上刻小人,同桌突然戳我胳膊:"你妈来接你了。" 我抬头往窗外看,我妈站在槐树下,蓝布衫的袖子卷到肘弯,露出的胳膊上沾着点香灰。她没像往常那样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亮得吓人,像两团烧红的炭。我背上书包跑出去,刚到她跟前,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檀香混着点铁锈味,从她衣襟里钻出来。 "妈,你咋了?"我拽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像是刚从土里刨过东西。 她不说话,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往家走,力气大得攥得我骨头疼。路过小卖部时,王婶探出头问:"秀兰,接孩子啊?"我妈头也没回,脚步快得像被什么追着,蓝布衫的后摆扫过路边的野草,惊起一片飞虫。 推开院门时,我听见香案那边传来"噼啪"声。院里的竹椅歪在墙角,竹片断了两根,是我妈平时烧香时坐的。香案上的三炷香倒了两根,剩下那根斜插在香炉里,火星子顺着香杆往下爬,快烧到我妈平时捻香的指印了。更吓人的是供桌下的蒲团,被撕成了絮状,白花花的棉絮缠在桌腿上,像谁在底下打滚。 "妈,你烧的香倒了。"我刚说完,就被她一把推到墙上,后背撞在砖缝里,疼得我眼泪直掉。 她没看我,径直跪在香案前,抓起那根快烧完的香,就着火星往手腕上按。"滋"的一声,青烟冒起来,她眼皮都没眨一下,嘴角反而咧开了——在笑。那笑容怪得很,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上沾着点黑东西,仔细一看,是没烧透的香灰。 "他说要带我行。"她突然转头看我,眼睛里的光晃得人睁不开,"小伟,你看这香,多旺。" 我这才发现,她另一只手里攥着把没点燃的香,香根被捏得变形,断口处渗着黄汁。供桌的抽屉敞着,里面的纸钱撒了一地,混着些灰褐色的丸子——是供品,我妈平时说那是"师傅赏的糖",从来不让我碰。 "妈,你别这样。"我哭着去拉她,她却猛地站起来,香案上的搪瓷碗被带得翻倒,里面的米洒了一地,白花花的,在水泥地上滚得满地都是。有只蟑螂从米堆里钻出来,顺着她的裤脚往上爬,她浑不在意,反而抬脚去踩米,像是在碾什么东西。 "拦不住的......"她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谁也拦不住!" 我爸从地里回来了,扛着锄头,裤腿上沾着泥。他刚推开院门就愣住了,锄头"哐当"掉在地上。"秀兰?"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我妈像没听见,转身就往外冲,肩膀撞在我爸胸口上,把他撞得后退了两步。 "让她走!"我妈嘶吼着,头发被挣得散开,几缕沾在嘴角,被唾沫泡得发亮,"他在河边等我!" 我爸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她的腰,"秀兰你醒醒!那是河!"他的脸憋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跳,"你忘了前年二柱家的......" 话没说完,我妈突然往后一肘,正撞在我爸肚子上。我爸疼得闷哼一声,手松了松,她趁机挣脱,往院门外跑。我追上去拽她的衣角,被她反手一甩,摔在地上。膝盖磕在砖头上,疼得我眼前发黑,恍惚中看见她光着的脚踩在碎玻璃上——是刚才打翻的搪瓷碗碎片,血顺着趾缝往下滴,她却像没知觉似的,跑得更快了。 "快去叫你叔!"我爸捂着肚子吼,声音都劈了。我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书包上的奥特曼挂件勾在柴垛上,"撕拉"一声扯断了,塑料头滚进沟里,只剩根绳在我背后晃。 我叔是开货车的,刚从镇上拉货回来,车头还冒着热气。他听完我的话,二话不说往我家冲,军绿色的T恤被风掀起,露出腰上的疤——是去年卸货时被钢管砸的。路过小卖部时,王婶探出头问:"建军,咋了?"我叔没理,鞋跟在水泥地上磕出"噔噔"的响。 他赶到时,我妈已经把半个身子探出了院门,邻居围了半圈,没人敢上前。有个小孩吓得哭了,被他娘捂住嘴。我妈正用头撞门框,"咚咚"的,像在敲鼓,额角已经磕出了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蓝布衫上,洇出朵红印。 "嫂子!"我叔从后面一把抱住她,胳膊勒得她脖子都歪了,"是我!建军!"他的力气是真的大,我妈在他怀里像只被逮住的兔子,四肢乱蹬,凉鞋甩飞了一只,光着的脚在地上蹭出几道红痕。 突然,她低下头,狠狠往我叔胳膊上咬去。我听见"咔嚓"一声,像咬碎了什么硬东西。我叔疼得闷哼,额头上的汗瞬间冒了出来,却没松手,反而勒得更紧了。血顺着他的袖子往下滴,滴在我妈花白的头发上,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捆上!"我爸不知从哪翻出那根麻绳,绳子粗得能勒进肉里,他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递到我叔手里。我叔腾出一只手接过,咬着牙把我妈的胳膊反剪到背后,麻绳缠了三圈,在手腕处打了个死结——那结打得真紧,我看见绳结陷进她的肉里,像要把骨头勒断。 我妈还在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被堵住了气管。她的脚在地上乱踢,把香案下的蒲团踢得更碎了,棉絮粘在她的血脚上,像团白毛。我爸想往屋里拖她,她却突然往地上一坐,像秤砣似的沉,我叔和我爸两个人,才勉强把她拽进里屋。 里屋的床是老式雕花木床,还是我爸妈结婚时打的,床腿上刻着"百年好合",现在却成了困住她的笼子。我叔把麻绳另一端绑在床腿上,打了三个死结。我扒着门框往里看,我妈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腿,头发垂下来遮住脸,只有肩膀在抖。我以为她哭了,刚想叫"妈",她突然抬起头,冲我咧开嘴笑,牙缝里塞着点红东西——是我叔的血。 "他说,"她压低声音,像在跟我讲秘密,热气吹在我脸上,带着股血腥味,"要拿你换。" 我吓得尖叫,转身就往外跑,撞在我奶奶怀里。奶奶的手冰凉,攥着我的胳膊,指甲掐得我生疼。她的围裙上沾着灶灰,是刚从灶房赶来的。"不怕不怕,"她嘴里念叨着,声音却在抖,"陈师傅快来了,他来了就好了。" 院里的香烧得更旺了,不知道谁又点了一捆,烟雾呛得人眼睛疼。我看见王婶和几个邻居站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没人敢进来。我爸蹲在地上抽烟,烟头扔了一地,有个还在冒烟的,被他用脚碾了又碾,像在泄愤。我叔靠在墙上,正用白酒浇胳膊上的伤口,酒滴在血上,发出"滋滋"的响,他疼得皱紧眉头,却没哼一声。 突然,里屋传来"咚咚"的响声,是我妈在用头撞床腿。一下,又一下,闷得像敲鼓。我爸猛地站起来,往屋里冲,"秀兰!你别疯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过多久,他出来了,手背上多了道抓痕,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她......她把舌头咬破了。"他抹了把脸,我看见他眼眶红得像兔子,"嘴里全是血。"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传来三轮车的铃铛声,"叮铃铃",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刺耳。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下了车,背有点驼,背着个黄帆布包,包上绣着个褪色的八卦。他是陈师傅,我妈跟了他三年,说他能"通神"。 陈师傅没看我们,径直往屋里走,黑布鞋踩在香灰上,没留下脚印。路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他身上有股艾草味,混着点说不清的腥气,像河底的淤泥。 "都出去。"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威严,像是命令。我爸红着眼圈出来,我叔用布条重新勒紧胳膊上的伤口,血把布都浸透了。奶奶把我拽到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死死按住我的头,不让我往里看。树皮上的疙瘩硌得我脸疼,我却不敢动。 里屋的撞墙声停了。过了会儿,传来陈师傅的吼声,不是骂人,是像在问话,声音洪亮得震得树叶沙沙响:"你占她身子,图啥?!" 没人回答,只有我妈的笑声,尖细的,像用指甲刮玻璃,听得人后颈发麻。 "要东西?"陈师傅又问,"还是要替身?" 里屋安静了片刻,突然传来我妈的尖叫,不是之前的嘶吼,是带着恐惧的那种,像被踩住尾巴的猫。那声音里还夹杂着别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哐当"一声,好像是桌子被撞翻了。奶奶的手更紧了,把我的脸按在她的布衫上,那布衫上有股肥皂和汗的味道,我却觉得冷,像揣了块冰。 "说!"陈师傅又吼了一声,"想走还是想留?!" 接下来的声音很模糊,我听见我妈的声音在哭,又像在笑,还夹杂着陈师傅念叨的话,听不懂,像念经,又像在吵架。烟雾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股焦糊味,不知道烧了什么。我数着地上的蚂蚁,看它们在香灰里爬,有只大的,扛着块香灰,爬得很慢,突然被一只脚踩死了——是我叔的鞋,他站在我旁边,脸色白得像纸。 太阳落下去了,天慢慢黑了。奶奶家里的鸡进窝了,"咯咯"地叫。我数着墙上的砖,一块,两块......数到第三十二块时,里屋的声音停了。 又过了会儿,我爸出来了,眼圈红得像兔子,冲我们摆手。奶奶这才松开我,我挣开她的手往里跑,里屋的烟还没散,呛得我咳嗽。香案被撞翻了,供品撒了一地,那个灰褐色的丸子滚到我脚边,被我踩扁了,流出黏糊糊的东西,像鼻涕。 我妈躺在地上,睡着了似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泪痕,嘴角的血已经干了,变成黑褐色。手腕上的麻绳松了,勒出的红痕像条蚯蚓,弯弯曲曲的。陈师傅蹲在她旁边,用个小瓷碗往她嘴里喂什么,褐色的水,像中药,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没事了。"陈师傅站起身,蓝布衫的袖子卷着,露出的胳膊上有块青黑色的印记,像被人抓过,形状奇怪,不像手印。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沉沉的,"小孩子家,别记太多。"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看见他帆布包里有把桃木剑,剑身上沾着点黑东西,像血又不像。还有个小布人,扎着针,我吓得赶紧转过头。 那天晚上,我妈醒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问我作业写了没。她给我煮了鸡蛋,蛋黄是溏心的,是我最爱吃的那种。她手腕上的红痕还在,我指着问她,她愣了一下,说"可能是不小心磕的",然后往我碗里夹了块鸡蛋,蛋黄流出来,黄澄澄的,像那天香案前的火星。 可我忘不了。忘不了那根麻绳的纹路,忘不了我妈牙缝里的血,更忘不了陈师傅问的那句话——"你占她身子,图啥?" 去年我回老家,在我妈衣柜最底层翻到个布包,用红布裹着,打开一看,是那根麻绳。十年了,它还是硬邦邦的,上面的黄麻被血浸成了深褐色,摸上去黏糊糊的。包麻绳的红布上,有我奶奶绣的字,歪歪扭扭的"平安",针脚里积着灰,像谁掉的眼泪。 我把布包扔了,扔进了村口的焚烧炉。烧的时候,火苗突然窜得老高,映得炉壁通红,恍惚间,我好像又听见了那"吱呀"的竹椅声,还有我妈尖细的笑。炉子里的灰烬被风吹出来,落在我手背上,烫得我一哆嗦——不是烫,是凉,像冰块贴在皮肤上。 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后颈发凉,像有人在吹气。摸了摸,什么都没有。可那股艾草混着河泥腥的味道,却一路跟着我,钻进了城,钻进了我的梦里。 梦里,我总看见那根麻绳,在半空中飘着,像条活蛇。绳头垂下来,缠着个小小的奥特曼挂件,是我当年摔断的那个。它在我眼前晃啊晃,突然,我妈从绳后面探出头,冲我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牙上沾着香灰。 "小伟,"她轻声说,"他说,还缺个替身呢。"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5章 夜嫁娘 我又一次从噩梦中猛地惊醒,心“砰砰”直跳,仿佛要冲破胸膛。 窗外那棵老槐树的影子,顺着月光,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供桌。 母亲正站在供桌旁,给土地爷像换上用黄纸剪的新衣,香炉里的纸衣烧得正旺,缕缕青烟升腾而起,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又梦见穿红袄的女人了?”母亲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突然转过身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烧火棍。 我看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刺眼,那团摇曳的火光在墙上投出的影子,扭曲得不成样子,恍惚间,竟像极了梦里飘在半空的纸人,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后半夜,凉风“呼呼”地刮起来,吹得窗户纸“沙沙”作响。 我赤着脚,迷迷糊糊地摸到堂屋门槛。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竟投出一个穿嫁衣的影子。 那影子像是察觉到我的存在,突然转过头来,盖头下缓缓露出半张腐烂的脸,那模样,正是我梦里背对我梳头的女人,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天还没亮透,四周一片漆黑,我心里又惊又怕,拽着母亲就往西山跑。 一路上,露水打湿了裤脚,苍耳也粘得满腿都是。 母亲突然紧紧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疼得我直咧嘴。“别往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手指着雾气最浓的地方,那里隐隐约约立着半截残破的墓碑。 我凑近一看,“周家五奶之墓”这几个字已经被青苔侵蚀得模糊不清。 我忍不住蹲下身,伸手扒拉着浮土,突然,指尖摸到一块冰凉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是块玉镯。 母亲看到玉镯,像是见了鬼似的,尖叫着往后退,她的影子在雾气中竟扭曲成了双头蛇的模样,看得我头皮发麻。 “造孽啊!”村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手里的烟袋锅还冒着火星。“这坟三十年前就塌了!” 他说着,一脚踢开旁边半掩在土里的供桌,只听“嘎吱”一声,霉变的糕点里瞬间爬出成团的蛆虫,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回到家后,我和母亲爬上阁楼,在一个旧木箱里翻出一个泛黄的信封。 信封上的邮戳日期显示是1958年。母亲哆哆嗦嗦地抖开信纸,几片干枯的槐树叶飘落下来。 信是五奶写的,只是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有些模糊,勉强能辨认出:“他们说冲喜能镇邪,可新郎官的棺材里......” 就在这时,阁楼里突然响起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吱呀吱呀”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挣扎。 母亲吓得手一哆嗦,打翻了油灯,火苗一下子窜上垂挂的蛛网。 在蛛丝断裂的瞬间,我清楚地看见房梁上倒挂着一个穿嫁衣的女人,盖头下淌出黑水,正对着我们阴森地笑着,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第二天,我和母亲来到后山竹林里,五奶的坟就孤零零地立在这儿。 母亲跪在坟前烧纸,火光照亮了坟头裂开的缝隙,突然,几根灰白的手指从地底探出,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母亲像是着了魔似的,突然抓起一把纸灰就往嘴里塞,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了下去,含糊不清地说:“他们用朱砂封了井,井底埋着七个死胎......” 我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撞翻了供桌,香炉里的骨灰撒了满地。 月光下,那些灰烬竟慢慢地组成了一张扭曲的人脸,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母亲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后颈,她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像爪子一样,“你闻到了吗?泥土里全是血腥味。”她的眼神中透着疯狂和恐惧。 我们来到祠堂地窖,里面点着三十六盏长明灯,灯光昏黄,影影绰绰的。 母亲走到神像后面,掀开暗格,里面竟然捆着七具风干的婴尸,那模样,就像被时间定格的恐怖雕塑。 最里间的铁笼里,蜷缩着一个浑身长满鱼鳞的女人,正对着虚空梳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该还债了。”女人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铰链,“嘎吱嘎吱”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母亲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缝合线,那里嵌着半片虎头鞋的铜扣。 就在这时,地窖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二十三盏灯同时熄灭,整个地窖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我们急促的呼吸声和那女人诡异的笑声。 一个暴雨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 五奶穿着滴水的嫁衣,突然出现在院里。 她的盖头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脸上,露出青灰色的颧骨,手里还攥着一把豁口剪刀,剪刀刃上沾着暗红碎屑,像是干涸的血迹。 “来梳头啊。”她的声音像是从深深的井底传来,带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我吓得转身就跑,却不小心撞翻了晾衣绳上晒着的红盖头。 那些盖头在风中疯狂地舞动,每张下面都藏着一张腐烂的人脸,正对着我露出狰狞的表情,我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清明时节雨纷纷,我又来到五奶坟前烧纸。 火苗突然“轰”地一下蹿起老高,映出一个穿嫁衣的新娘。 她怀里抱着一个豁口的陶罐,罐口正往外渗着黑水,在地上洇出一大片。 “谢谢。”新娘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黑的牙齿,冲着我说道,“现在井绳是新的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我这才看见她腰间别着一个熟悉的物件——正是母亲从不离身的黄铜顶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三年后的中元节,村里来了个穿白褂子的陌生人。 他在五奶坟前转了好半天,眉头皱得紧紧的。 突然,他像发了疯似的,抡起铁镐就要砸墓碑。 老人们赶紧上去死死拦住他。 他却指着碑文,声嘶力竭地嘶吼:“你们没看见上面有血手印吗?” 话音刚落,坟头突然钻出无数双青白的手,每只手里都攥着半截红盖头,在风中不停地挥舞着,场面恐怖至极。 次年开春,后山竹林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座无字碑。 每逢雨季,碑前就会凭空出现七双虎头鞋,鞋底沾着暗红泥浆,像是从某个神秘的地方跋涉而来。 有个胆大的后生,捡起一只鞋,好奇地剖开鞋垫,竟发现里面裹着一团人形胎发,在雨水中,那胎发竟渐渐长成蒲公英的模样,随着雨水飘散,仿佛带着无尽的怨念,这个村子,从此被一层恐怖的阴霾所笼罩,再也没有安宁过......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3章 监控死角 我叫李明,是这栋大厦的监控管理员。每一个寂静的深夜,我都独自守在监控室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眼睛紧盯着一块块闪烁的屏幕,守护着这栋沉睡中的大厦的安宁。 今晚,夜色如墨,浓稠得仿佛能滴出墨汁来。时针悄然滑过午夜十二点,整栋大厦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只有监控设备运行的微弱嗡嗡声陪伴着我。我百无聊赖地浏览着各个监控画面,思绪渐渐飘远。 突然,十六楼的监控画面里,一个黑影如同闪电般一闪而过。我的心猛地一紧,瞬间从恍惚中惊醒。 那是什么?我瞪大眼睛,迅速将十六楼的监控画面放大,反复回看刚才那短暂的瞬间,可除了那模糊的黑影,再无其他发现。 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这栋大厦一向平静,从未出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犹豫再三,我拿起对讲机,联系了保安老刘。 “老刘,十六楼监控好像有异常,你去看看。”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有些颤抖。 对讲机那头传来老刘略带迟疑的声音:“这……大半夜的,能有啥事儿啊?” “别啰嗦,赶紧去!”我催促道。 老刘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职责所在,还是抄起手电筒,向着十六楼走去。电梯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惨白,老刘的心跳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他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真晦气,大半夜的非得折腾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老刘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电筒,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出电梯。 楼道里的灯光昏暗而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他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脚步放得很轻,每一步都尽量不发出声响,手中的手电筒射出的光柱在黑暗中颤抖着。终于,他来到了那个监控中出现异常的角落。 老刘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当手电筒的光照到墙角时,他看到了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影。 那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老刘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谁……谁在那儿?”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没有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老刘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慢慢靠近那个人影。随着距离的缩短,他的心跳愈发剧烈,仿佛要冲出胸膛。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影,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请问,你……你在这儿干什么?”老刘再次发问,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试图给自己壮胆。 依旧没有回答。老刘的手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人影的肩膀。 就在这时,那个人影突然动了,以极快的速度走进了监控死角。老刘一惊,想也没想就跟了过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脚步有些慌乱。 然而,当他踏入那个死角时,眼前却空无一人。那个人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老刘的头皮一阵发麻,冷汗湿透了后背。他慌乱地用手电筒四处照射,希望能找到那个人影的踪迹,但只有空荡荡的墙角和无尽的黑暗回应着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刘喃喃自语,恐惧紧紧攫住了他的心。他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眼神中满是惊恐。 他不敢再多停留,转身朝着电梯狂奔而去。 老刘跌跌撞撞地冲进监控室,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着粗气。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努力让自己站稳,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老李,太……太可怕了!那个人影……消失了!” 老刘走进监控室时,脸色苍白得像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手电筒的光在他手中颤抖着,像是随时会掉下来。我赶紧起身,扶住他的肩膀,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老刘,你没事吧?”我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老刘摇了摇头,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他抬起手,指了指监控屏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那个人影……真的消失了。”他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别急,咱们再仔细看看监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老刘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俩一起凑到监控屏幕前,眼睛紧盯着十六楼的画面。画面里,那个角落依旧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觉得……会不会是设备故障?”我试探性地问道,心里却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老刘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那个人影……绝对不是幻觉。” 他的语气坚定,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迷茫。我知道,老刘是个经验丰富的保安,平时胆子也大,能让他这么害怕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监控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屏幕上的画面依旧在闪烁,偶尔传来几声电流的滋滋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窗外的夜色更加浓稠,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正慢慢向我们逼近。 老刘的手电筒放在桌上,微弱的光线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像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暗中窥视着我们。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护身符,那是母亲在我小时候给我的,说是能驱邪避灾。虽然平时不信这些,但此刻,我却觉得它格外重要。 “要不……咱们再上去看看?”我试探性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老刘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行,不过这次咱们一起去。” 我们俩拿起手电筒,走出监控室,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昏暗,像是随时会熄灭。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上,让人不寒而栗。 走到电梯口时,老刘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按下电梯按钮,眼神却一直盯着电梯门,仿佛里面会突然跳出什么可怕的东西。电梯门缓缓打开,惨白的灯光照在我们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走吧。”老刘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 我们走进电梯,按下十六楼的按钮。电梯缓缓上升,老刘的手紧紧握着手电筒,指节发白。他的眼神一直盯着电梯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十六楼的走廊依旧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像是多年未曾有人来过。 老刘迈出电梯,脚步有些沉重。我跟在他身后,手电筒的光在走廊里扫过,墙壁上的影子随着光线晃动,像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暗中窥视着我们。 走到那个角落时,老刘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的手电筒照向墙角,光线在黑暗中颤抖着。 “就是这里……”老刘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墙角,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突然,一阵冷风从背后吹来,我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扫过,却什么都没有。 “你感觉到了吗?”我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老刘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就在这时,手电筒的光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了。黑暗中,我们俩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像是某种不祥的鼓点。 “快走!”老刘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我们转身朝着电梯跑去,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像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追赶着我们。跑到电梯口时,老刘拼命按下按钮,电梯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怎么回事?”我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老刘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电梯……坏了。”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某种东西正在慢慢靠近。我们俩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怎么办?”我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老刘咬了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走楼梯!” 我们转身朝着楼梯间跑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是某种未知的生物在追赶着我们。跑到楼梯间时,老刘猛地推开门,我们俩冲了进去。 楼梯间的灯光依旧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我们俩拼命往下跑,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回荡,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跑到一楼时,我们俩已经气喘吁吁。老刘推开楼梯间的门,我们俩冲了出去,终于回到了监控室。 我被他的样子吓得不轻,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们两人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就在这时,监控屏幕上其他的画面似乎也开始出现异常。一些原本正常的区域突然闪烁着奇怪的光芒,还有一些角落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声音颤抖着,手指紧紧抓住衣角。 老刘颤抖着点了支烟,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开始仔细查看所有的监控记录,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但那些诡异的现象似乎总是在监控的边缘游走,让人捉摸不透。我一边看着监控画面,一边咬着嘴唇,眉头皱得紧紧的。老刘则在一旁不停地翻看着之前的记录,嘴里念叨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在我们心中不断蔓延。每一个轻微的声响都能让我们心惊肉跳,每一道突然闪过的阴影都让我们毛骨悚然。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去查查这栋大厦的历史。”老刘掐灭烟头,下定决心说道。 于是,第二天白天,我们开始四处打听关于这栋大厦的过往。从一些老员工的口中,我们得知这栋大厦曾经发生过一系列离奇的死亡事件。而十六楼,正是这些事件的核心地带。 据说,多年前有一个公司在十六楼办公,一名女员工在加班的夜晚突然失踪,几天后被发现死在了角落里,死状极其恐怖。从那以后,十六楼就经常传出奇怪的声音和诡异的现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听到这些传闻,我和老刘的脸色更加难看。难道我们昨晚遇到的就是那个女员工的鬼魂? 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我们找到了当年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的报告。报告中提到,案件一直没有侦破,女员工的死因成谜,而且现场有许多无法解释的迹象,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作祟。 我们继续深入调查,发现了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线索。在大厦的地下室里,我们找到了一些当年的遗物,其中有一本女员工的日记。 日记的内容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在日记中提到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监视着,无法逃脱。而且在她失踪前的几天,她经常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公司里游荡。 “难道这就是我们看到的那个人影?”我拿着日记,手不停地颤抖。我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额头上满是冷汗。 老刘的脸色阴沉,“很有可能。但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弄清楚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监控画面中的诡异现象愈发频繁。有时候,我们甚至能看到那个女员工的脸出现在屏幕上,眼神中充满了怨恨。 随着调查的进行,危险也在一步步向我们逼近。一天晚上,我独自在监控室值班。突然,所有的监控屏幕同时黑屏,紧接着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 我吓得瘫倒在地,想跑却发现双腿已经不听使唤。这时,门缓缓打开,一个黑影慢慢走了进来。 “救……救命!”我绝望地呼喊着,但只有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黑影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那正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女员工的鬼魂。她的脸上充满了扭曲的愤怒,伸出双手向我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刘及时赶到。他挥舞着手电筒,大声吼叫着,暂时吓退了鬼魂。 “快走!”老刘拉起我,拼命朝着外面跑去。我们的脚步慌乱而急促,身后似乎还回荡着女鬼的尖叫声。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单独行动,深知那鬼魂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我们陷入了绝境,白天四处寻找解决办法,晚上提心吊胆地守着监控室。 有人建议我们请道士来做法,但找了几个都是骗子,根本无济于事。也有人说我们应该搬离这栋大厦,永远不再回来。 但我和老刘不甘心就这样被恐惧打败,我们决定最后一搏。 我们再次仔细研究了女员工的日记和所有的线索,发现她似乎一直在寻求帮助,想要揭露某个秘密。 “也许,只有帮她完成心愿,才能让她安息。”老刘说道。 于是,我们开始沿着这条线索深入调查,却发现自己卷入了一个更大的阴谋之中。 经过一番艰苦的调查,我们发现这栋大厦的开发商为了谋取暴利,在建造过程中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导致了一系列的安全事故,而那个女员工正是发现了这个秘密,才惨遭毒手。 然而,我们的调查激怒了女鬼。女鬼的怨气愈发浓烈,她的力量也变得更加强大,我们所做的一切反抗都显得那么无力。 一天夜里,当我们再次回到监控室时,女鬼已经等候多时。她的身影笼罩着整个房间,寒冷的气息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你们知道得太多了!”女鬼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我们试图逃跑,但门却突然紧闭,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女鬼步步逼近,我们被逼到了角落里。 最终,女鬼伸出了她那冰冷的双手,分别扼住了我和老刘的喉咙。我们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她的束缚。 随着力量的逐渐消失,我们的眼前开始模糊,生命的气息也渐渐消散。 喜欢半夜起床别开灯请大家收藏:()半夜起床别开灯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