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时代的日常生活》
1. 前言
前言
窥探他人隐私让我兴奋。
——贾德森
神庙祭司贾德森长年以来都有一个习惯:只要一到凌晨两点四十五分,他就会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所在的一间城郊偏僻神庙里,流传着一则神奇的传闻:在凌晨三点到五点中间,虔诚地向神明倾诉自己的心事后,转天就有可能收到神明给出的回应。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神明。
但高高在上的尊贵神明,绝不可能纡尊降贵地降临在这样偏僻、狭小又简陋的神庙里,更不会为一些身家性命加起来,总价值也不会超过四分之一牛的贫民们除疑解惑。
所以,传闻绝不可能是真的。
仅仅是贾德森祭司搞出来的把戏。
勤勤恳恳的祭司大人,通常会在凌晨两点五十分左右,提前藏进祭台上的神像中(没错,他早就偷偷将神像挖空),通过事先制作好的孔隙,一边仔细观察前来参拜神像的信徒脸上的表情,一边认真聆听对方的话语,并在第二天,有所选择地给出相对应的回应,多数是一张突兀出现在神台上的纸条。
这么一所地处城郊的偏僻神庙,前来祈愿的人大多出身底层,都是些没见识、甚至不识字的老农、工人、流浪汉、乞丐,乃至妓/女,诉说内容不外乎是今天吃了个饱饭,希望明天多赚点儿钱来糊口一类微不足道的小事。
贾德森听完他们的话后,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就放置不理,这时,信徒往往会先自我怀疑不够虔诚,回家忏悔;如果遇到能够给出一二建议的,他会揣测对方的心理,给出一张符合对方想法的纸条。
比如,曾有一名妇女忐忑地祈求神明给出指引,要不要进城做工?
他在第二天给了“去”的回复。
不是胡乱回应。
那名妇女的家庭当时已经陷入绝境,如果不去城里做工,多半要遭遇更为不幸的事情。可若是去的话,虽有极大的失败风险,却也有一线生机。果然,那名妇女后来成功找到一份帮人倒马桶的工作,还高高兴兴地跑来感谢神明。
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多,但隔十天半个月地出现一次后……
哪怕地处偏僻的城郊,神庙也渐渐传出了“灵验”的名声。
然而,这并不是贾德森祭司的目的。
他对这样的名声毫不在乎,对装神弄鬼的事儿也不那么上心。
他一直坚持这么做的原因,并不高尚,却足够单纯——仅仅是为了吸引更多人的人来神像前倾诉,以满足自身难以遏制的窥私欲。
这也算是一种爱好。
有人喜欢唱歌,有人喜欢跳舞,还有人喜欢画画。
贾德森祭司喜欢听别人讲自己的私事儿。越私密,越兴奋。
如果万幸碰上什么隐蔽至极、不同凡俗、前所未闻的隐私,他甚至能兴奋到高/潮。
这种爱好实在难以启齿。
哪怕他经常在内心深处为自己辩解“这很正常,同大众爱好没什么不同”,可在现实中,却心虚地只言片语都不敢泄露,并时不时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特意离群索居,选择了这样一座城郊偏僻的小神庙。一方面想尽可能地满足自己日渐旺盛的窥私欲;一方面又认真扮演悲天悯人,不在乎环境,不歧视穷人,乐意向所有信徒传递神明福音的仁爱祭司,借此掩盖那谈不上高尚的爱好。
好在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
这天也是如此。
贾德森一如既往,在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起床,稍加收拾后,奔向神庙主殿,然后动作娴熟地钻进神像内……
由于已近初冬,祭司大人提前在神像中塞了些棉花保暖,然后,他就像是一头准备好过冬的熊一样,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地窝在洞里头,惬意地等待着,等待着自己不道德爱好得到满足的那一刻。
“还是太偏僻了啊。”
祭司大人在心中暗暗叹息着:“这样的乡下地方,虽然相对安全,可实在没什么太多的新鲜事,我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年,听到过的最劲爆的事儿居然还是上个月……几个粗野妓/女互相之间争抢生意……唉,什么时候才能来点儿更新奇的事情呢?”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心怀期盼和忐忑地等待着。
凌晨三点,一阵脚步声准时响起。
这一天的月亮格外明亮,也格外清冷,近乎苍白凛冽的银芒,透过玻璃窗照射进简陋的神殿内,给地板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色,而在这样的月色下,响起了一阵金属甲片相互碰撞的轻声脆响,身着锁子甲,头戴水桶形的樽形盔,全副武装,完全看不到脸的骑士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贾德森透过孔隙,一时看呆了。
他从没想过在这样偏僻的地方,遇上这样的人物。
骑士并不像以往那些底层小民一样,一进神庙主殿,就立刻可怜兮兮地趴跪在神像前,毫不犹豫地将心中所思所想全盘托出,相反,他站在神像前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单膝跪下,姿态并不卑微,背脊也挺得笔直。
祭台上泥塑木雕的神像一如既往,平静地俯视着台下。
可藏在神像中的贾德森祭司,却被骑士的气势所慑,心虚地缩了缩身子。
“我刚刚杀死了一个男孩。”
骑士嗓音沙哑地对着神像开口。
贾德森祭司不禁吃了一惊。
他虽爱好卑劣,令人不齿,但也没到视人命如无物的地步。
骑士语气冷漠,自顾自地讲述:“那男孩约莫才七、八岁大,生得玉雪可爱,肌肤胜雪,发色如金,明明年龄尚小,笑起来却有一种近乎魔性般的吸引力……这样无暇的美丽,若是生在稍微富贵一点儿的贵族、商人家里,也许会有不同的命运吧。可惜,他只是个低下平民的孩子。”
神像中的贾德森祭司顿时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的心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地痒起来,“魔性的魅力是指什么”,“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能有多美”,“为什么那男孩是平民的孩子就可惜呢?”
“……我所效忠的主君出身高贵,才华无双,英明神武又不乏一腔雄心壮志……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声名远播的英雄人物。”
骑士在说到这里时,不由压低了声音,似乎仅仅提及所效忠之人,哪怕在空无一人的偏僻神庙中,哪怕没有指名道姓,也要保持着一种极为谨慎和尊重的态度。
但这对于藏在神像中,越听越入神的祭司大人来说,就颇为不友好了。
他不得不将耳朵贴在孔洞处,屏住呼吸地细听,可声音依然显得断断续续起来。
“……这样英明神武的主君大人一见到那男孩,就仿佛着了魔,又仿佛被下了咒。”
“连续几日念念不忘,茶饭不思后,命令我,请求我……让我用布袋,偷偷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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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套了回来……”
听到这里,贾德森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虽知道有些贵族性情恶劣,平素肆意妄为,并不将平民死活放在心上,可当街套走别人家的孩子,也有点儿太出格了。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骑士的声音渐渐阴沉:“……自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主君大人的性情遽变……每日每夜只顾陪伴那男孩,将过往雄心壮志抛在脑后……任由他如何胡搅蛮缠,依旧笑脸相对……”
“……那男孩的性子也十分令人憎恶,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之子,蒙主君大人宠爱,却丝毫不知感恩,每天光着脚四处乱跑、尖叫,阴森森地瞪人,疯了一样地打翻鱼缸,折了花枝,又跳进水池里,在水中乱叫乱打……我渐渐意识到,那孩子是个祸根,绝不能再留了!”
“主君大人贵如天上明星,而这男孩哪怕皮相美丽,本质却贱如地上污泥,我岂能再让地上污泥玷污天上明星……”
这……这……
太过震惊,贾德森此时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继续将耳朵紧贴孔隙,呆站在神像里,又用手紧紧捂住自己不由微张的嘴,生恐发出一点儿声音。
“既是我用布袋将他套来的,那就再让我用布袋将他送走吧!”
骑士暗藏杀气的低沉嗓音回荡在空旷的神殿中,那一刻照在盔甲上的清冷月光,也凛冽如刀剑之寒芒。
“我连夜将他杀死,重新装入布袋……又随意寻了个方向,策马奔走,至此地后,埋在附近百米之外……”
说到这里,骑士声音中的杀意方才缓缓退却些许,但语气竟变得庄重起来:“听说此地神庙极为灵验,本想求问一句对错得失,但思来想去……此行既非一己私欲,而是我尽忠之举,那么……”
“想来神明有知,也不会怪我的。”
他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于是,那些因杀人所带来的所有负面情绪似乎就随着这一口呼气统统消散在了空气中,紧接着,他原本紧绷的身躯也呈现出了一种放松的姿态,释然地朝着神像一拜,便站起了身,又如来时一般平静地走了出去。
许久,因为偷听太过专注,一直屏息凝神,一动不动,以至于腿脚都站到酸麻的贾德森祭司才连滚带爬地从神像中钻了出来。
他先是发了会儿呆,接着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拿了把铲子,匆匆跑出神庙,寻到适才那骑士所说的“埋尸之地”。
可能是好奇,也可能是想验证一下这事的真伪……
他费了番工夫,找到地方,跺了跺脚,又咬了咬牙,拿起铲子狠狠挖了下去。
刚刚才埋过尸的泥土很松软,贾德森很快挖出了一个沾满泥土和血渍的布袋。
“死去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难道真如骑士所说的那样,有着惊人的美貌?”
“可无论再怎么美貌,也已经是具尸体了啊!”
纷乱繁杂的思绪一时齐齐涌上心头,祭司大人的手轻轻地颤动着,竟有点儿不敢伸手去解那个布袋。
此时,月亮已经隐去,可太阳还未升起,天地间一片黑暗。
在这样的黑暗中,贾德森祭司的脸色十分苍白,额角还有汗滴落,身体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激动得一直发抖,最终,他鼓起勇气伸出了手,却在指尖触碰到布袋的一刻,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布袋中的尸体动了。
2. 第1章
第1章他妈的命运
海伦娜相信神明。
因为她成功生育了五个男孩,且只有一个夭折。
这一定是神明保佑!
穷人家的婴幼儿普遍养不活,五分之四、还都是男孩的成活率,不管在什么地方,说出去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而且,不仅如此。
前不久她最小的儿子生了场重病,本来眼看着要不行了。
海伦娜不想放弃,就跑去神庙倾诉苦楚,哭着问神明“要不要带孩子去看治疗师”。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压根没有给孩子看病的钱。
这时候,躲在神像中偷听的贾德森祭司便很冷淡地给出了指示:“去。”
在祭司大人事不关己,或者说旁观者清的思考里:去,有希望;不去,无希望。那自然要选去了。况且,即使失败,难道这女人还敢怨恨神明吗?
海伦娜于是抱着孩子去寻治疗师了。
她厚着脸皮、战战兢兢、满心惶恐地向治疗师哀求:“请,请救救我的孩子,我虽然没什么钱,但他应该,应该只是生了一点儿小毛病,不费您多大力气的,可能,我们只要一点儿药就好了呢……”
治疗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忽然微笑着反问了一句:“你说你想要一点儿药?”
在得到海伦娜急切的点头回应后,这位思路清奇的治疗师当即心情愉悦地说:“巧了,你想要药却没钱,而我想要个女人却还没老婆。”
海伦娜身材消瘦,由于吃得少,劳累过度的缘故,脸上总带有浓重的疲态,显得整个人都灰扑扑的、不怎么起眼。但她天生丽质,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和一双时刻都在闪烁着水光的暖褐色明眸,哪怕没钱去化妆打扮,从出生到现在还都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可褴褛旧衣下,那种怯弱的、温顺的、如绵羊一样的、仿佛可以让人为所欲为、无论怎么对待都可以的柔弱气场,还是会时不时地招来男人的觊觎……
这次显然也是如此。
总之,过程不必赘述。
药拿到了,孩子也救回来了。
海伦娜没觉得多么屈辱,更没什么自尊受损的难堪。
她只觉得,这事很相宜。
甚至,还十分感激治疗师能“免费”治疗孩子,也感激给出“去”这个回答的“神明”。
她后来重返神庙,虔诚又感恩地在神像前讲述了整件事的经过。
这份真诚又带着一丝荒谬的谢意,神明有没有接收到,没人知道,但藏在神像中的贾德森祭司大人应该是确确实实地接收到了,他从这桩隐秘私事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女人的思想很简单,想不了太复杂的事。
她只要孩子们都能活得好好的,就什么都愿意做。
这样一个女人,姑且不论行为对错,只作为母亲而言,自然是很令人放心的。
所以,贾德森祭司大人打算把那个死而复生的怪男孩,交给她养。
是的,死而复生。
在仅仅出于猎奇,或者也存有那么一点儿对惨死男孩的怜悯,而选择挖出那个布袋,还险些被布袋中的男孩活过来的景象吓晕后,祭司大人慌了。
有着那样令人不齿爱好的他,显然称不上好人;
可另一方面,平日既不欺压良善,也不作奸犯科,自然也不能完全归之为坏人。
最起码,杀人这事,他干不了。
这么一来,“莫名其妙活过来的男孩”就成了个麻烦。
他不愿意杀死男孩,又不愿意收留男孩。
至于说,帮男孩寻找父母什么的,那就更别提了。
且不说这事万一被那个会杀人的凶残骑士发现后,会不会来上一次灭口。
只说找人,根据那骑士的说法,是随意寻了方向,策马狂奔了几个日夜,可鬼知道他从哪个方向来的,具体路径又怎么走……
祭司大人不想冒着得罪骑士的风险,费心力去做一桩对自己无益处的事。
帮男孩找个容身之所,好好活下去,已经算是他最后的一点儿良心了。
至于说,容身之处是否靠谱?
那是命运才该操心的事情。
于是,海伦娜得到了神谕:夭折的孩子终将改头换面,重回你的身边。
她的男人霍普利斯气得在神庙门口吐了口唾沫:“瞎放屁,死人是不会复活的。”
但海伦娜对此深信不疑。
第二天,她就从神庙接回了男孩,并把他看作自己那个夭折孩子重回人间的化身,充满温情地拥抱他、亲吻他,还忍着盈眶的热泪说:“妈妈最亲的小乔恩呀,你终于又回到妈妈身边了!”
霍普利斯无法阻止自己的妻子。
他生得很魁梧,曾经是个身手不错的猎人,但在几年前的一次意外里,倒霉地摔断了腿,从此走路一瘸一拐,再也没办法进山打猎了。现在,他每日无所事事,偶尔帮人带个路、打个下手,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找个短工,但往往拿到手的钱,还没妻子海伦娜帮街坊邻里缝缝补补赚得多,因此,他不幸地丧失了一家之主的权利,家庭地位还每况愈下。
尽管如此,男人依旧坚信,自己要比妻子聪明得多。
而妻子现在愚昧的行为,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儿。
他忍不住从旁冷嘲热讽:“你这个大傻货,海伦娜。这孩子怎么可能会是你那个夭折的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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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儿,他多半是个不知从哪里抱回来的野/种,血管里留着一个肮脏男人和另一个下贱女人的血液。”
海伦娜假装没听见。
她继续温柔地抚摸男孩柔软的金发,并试图再次将他拥入怀中。
对此,新鲜出炉、死而复生、夭折孩子的化身、海伦娜的新任宝贝儿子、完全搞不清眼前状况、目前被叫做乔恩的男孩,脸上是一种近乎梦游般的迷惘表情。
这孩子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
突然苏醒,被布袋捆扎,深陷绝望的泥土之中,四周一片窒息般的黑暗、冰冷和死寂。
死寂到什么程度?
死寂到能用耳朵听到,一只只小虫子在土壤中钻洞的细细簌簌声音。
然后,无法动弹和挣扎的身体渐渐僵硬,血管中血液似乎也在缓慢凝固,身体的温度不断流失,鼻间的空气越来越少,大脑因缺氧而浮现出了诸多光怪陆离的幻觉,什么虫子正在啃噬自己的血肉,什么灵魂渐渐升向了一望无际的天空,什么一身黑乎乎的死神正在空中朝着他露出一抹扭曲的狞笑,什么会自己奏响音乐的钢琴……
等等,最后一个!
好像真的有声音!
是了,有钢琴曲响起……
但不是耳朵听到,不是眼睛看到,不属于任何肉/体感官所感知到的,是烙印在灵魂中的阵阵回响,熟悉的“噔噔噔噔——”,钢琴键被按下了,两个音和一个三连音,明明如此简单到极点的组合,却在一瞬间,带来了风起云涌、浩浩荡荡的辉煌之感,昭示着战争、独属于一个人的战争即将打响,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糟糕的原生家庭、耳聋、病痛、被坏透了的情绪日夜环绕,有些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操蛋。
贝多芬天天过着这么操蛋的生活,却创造出了命运,以至于每当命运之乐响起时,仿佛都有人在耳边反复不断地呐喊、鼓劲儿……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痛苦是火,痛苦是茧……
只有灵魂足够坚定,才能赢来新生。
于是,在慷慨激昂的《命运》中挣扎;
再历经一场漫长到足以让人从生到死挣扎几百遍的煎熬等待。
终于,黎明前夕。
贾德森祭司大人把他从土里挖了出来。
解开布袋的那一刻,乔恩犹自放任灵魂沉浸在不可自拔的音乐幻觉中,漂亮的金发如鸟窝一样乱糟糟,只颜色依旧如日光般耀眼,还带着泥土和血迹的脸上是仿佛醉酒后的晕乎乎傻笑,在微微透亮的晨光中,确实呈现出了如骑士所言的那种近乎魔性的美,并且,更加迷离、更加梦幻,仿佛全然不属于这个世界般……
3. 第2章
第2章
告诉我,事情还能离谱到什么程度?
——乔恩。
穿越异界,丧失记忆,稀里糊涂过七年,因生得好看,被人用布袋套走,被杀死,被埋进土里,死而复生,被挖出来,刚刚恢复点儿记忆,又被扔给一个陌生女人当儿子。
然后……
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没有外挂,只有脑子里不断回响着斗志昂扬的《命运交响曲》,仿佛在说:振奋!振奋!接下来,全靠你自己啦!
谢谢,真贴心啊!
乔恩差点儿没泪洒当场。
幸好,事态还没到最糟的地步。
陌生女人海伦娜拉着他的小手,将他带回了一个简陋的家,好歹算有了个落脚之地。
乔恩暂时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表现得像个真正的七岁孩子一样,乖乖听从了新妈妈的所有安排。
尽管他这时候的大脑活跃无比,各种各样的想法正像烧开了沸水,一个接一个地用力往上涌;尽管那该死的《命运交响曲》还在充满嘲讽意味地被反复地奏响;尽管灵魂亢奋地想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但年幼的身体终究还是拖了后腿。
一个七岁孩子的身体无法承受住如此多的变故,坚持到现在,已到极限。
他勉强吃了片硌嗓子的黑面包,又喝了点儿可能是什么野草熬制的所谓甜菜汤后,就在海伦娜温柔地注视下,躺在一张破旧床上,浑身难受,却很快人事不知地睡了过去,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早上,疼痛唤醒了他。
一个黑色短发、灰色眸子的精瘦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扑到了他身上,正恶狠狠地对他拳打脚踢。
“你干什么?”
乔恩一边尖叫着问,一边将身体缩成一团来试图躲避进攻。
“你这个……杂种……”
灰眸男孩又是骂又是打地大喊着:”杂种!冒牌货……骗子!你他妈根本不是我弟弟!”
“这关我什么事!”
不太会打架的乔恩,只能倍感冤枉地用手臂抱住头,同时满是委屈地辩解着:“我也没想当你弟弟……”
“滚出我家!”
灰眸男孩不依不饶地继续挥着拳头,大喊大叫着:“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滚!滚出去……滚出我家!”
“够了,斯蒂文!”
在这样的混乱中,海伦娜的那个男人霍普利斯回来了。
他先粗着嗓子喝止地吼了那么一声,接着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牛粪味儿,可能一早出门就是去捡牛粪了。
然后,他走到床边,像拎小猫一样地揪住那个灰眸男孩的后衣领,用力将他从乔恩身上扯了下来,满是不耐烦地嚷嚷着:“听着,别给老子惹麻烦。斯蒂文,你也不想让你妈一回来就哭哭啼啼地骂你吧?”
“可他根本不是我弟弟。”
名叫斯蒂文的灰眸男孩愤怒地仰起了头,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着转,却一脸倔强地说:“他不是我弟弟,我弟弟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断气的。”
霍普利斯说:“我他妈当然知道他不是。他只是个小杂……”
“喂!”乔恩忍不住抗议地瞪向这两父子,无端端反复被骂,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霍普利斯闻声看了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将已经到嘴边的“小杂种”咽了回去,重新换了个形容:“唔,他只是个漂亮点儿的小杂种。”
这特么有区别吗?!
乔恩更加愤怒地瞪向男人。
然而,年幼/男孩的怒目往往就像狗崽呲起的两排奶牙,不仅毫无威慑力,反而让人更想去欺负一下。
霍普利斯摸了摸嘴边的络腮胡子,咂吧了两下嘴,按捺着想伸手过去把这气鼓鼓小子戳几个跟头的冲动,假装无事地转开头,继续教育儿子:“听着,斯蒂文!不管他是什么玩意儿,你妈说他是你弟弟,他就是你弟弟!”
“可他如果是扒手呢?”
“你弟弟。”
“那他如果是骗子呢?”
“你弟弟。”
“那他如果是强盗呢?”
“你弟弟。”
“那他如果是坨狗屎呢?”
“你弟……去你妈的!你弟弟是坨狗屎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我只是恨他……”
灰眸男孩斯蒂文用一种早熟到近乎深沉的语气,咬牙切齿地说:“我恨得想拿他去喂狗,然后让他变成一坨再也没办法冒充我弟弟的臭狗屎!”
乔恩忍不住露出了一种牙疼般的表情。
显然,刚刚恢复现代记忆的他,还没办法立刻习惯这个世界底层孩子的粗鲁,也分不清对方话语里到底有几成真、几成假。
“这是放狠话吧?这应该是放狠话吧?总不会是说真的?把人喂狗……”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嘀咕着想:“这种脑子有大病的操作,是个正常人都干不出来吧!等等,怎么好像确实在哪看到过这种有病操作?”
然而不容他细想,霍普利斯已经率先给予了儿子制裁。
“假如你这么干了,老子会先把你喂狗!”他大吼着,蒲扇般的大巴掌重重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将人拍得一个踉跄,同时用手按着桌子来支撑身体,抬起那只健康的腿,用力踹向孩子的屁股:“滚去找你哥玩蛋儿去,别搁这儿碍老子的眼。”
灰眸男孩斯蒂文捂着屁股蹦起来,气得涨红了脸:“你,你……”
但他显然知道,有父亲在场的情况,已经不能再做什么了,便朝乔恩那边狠狠瞪了一眼,旋风般地冲出了家门。
另一头,霍普利斯打发走儿子,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目光复杂地看向还窝在木床上的乔恩。
“唔……”他微张了张嘴,似乎对目前状况很不满意,却又拙于言辞,有点儿想说些什么,可面对着那张与自家皮实孩子画风截然不同,看起来纤弱瘦小、雪肤金发、又极为漂漂亮亮的脸蛋,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语,最终纠结半天,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放弃地一拐一拐走开,给自己倒了杯水后,就弯腰坐在家门口的一把木头摇椅上,一晃一晃、无所事事地发起了呆。
此时,室内总算只剩乔恩一人了。
他努力适应着还在发昏的脑袋,撑起被灰眸男孩拳打脚踢后有些发疼的身子,同时,极力屏蔽那首一直被奏响,直到现在都没停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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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的《命运交响曲》,睁大眼睛,打量着周边的一切,试图寻找到一些能帮助自己日后生存的线索。
破烂的房子,家徒四壁,屋顶似乎漏水,木墙不厚,能隐隐听见外头的风声,没有窗户,室内光线昏暗,地是泥土地,在他无意间看过去的时候,还有几只老鼠贼兮兮地匆匆溜走……
除了贫穷外,显然很难再找到什么具体的线索了。
那么,试试稍稍回忆下从前?
比如,穿越后,在没有恢复现代记忆的那七年里……
回忆完毕!
很好,是个傻子。
不,也不能说傻。
只能说,是一张白纸。
似乎是失忆带来的某种负面影响,看起来漂亮的金发男孩,多数时间过得浑浑噩噩。
具体表现在:家里大人刚教导点儿什么,不到半分钟就会忘个精光。而且,不管告诉他什么,都记不住。
总结一下就是:脸蛋漂亮,脑袋空空,行事全凭本能。
这么一来,相比起前世记忆,这一世的七年记忆反而更模糊。
唯一隐约还能记得的是,这一世的父母似乎没有从事什么稳定的工作,既不是伺候土地的农民,也不是掌握技艺的工匠,更不是贩卖商品的小商人……更具体的,想不起来了。
至于名字。
他现在被海伦娜视为乔恩的化身,可在此之前,他叫什么呢?
似乎也叫乔什么,有可能是乔治,也有可能是乔伊……
但不管是乔什么,同样想不起来了。
乔恩不由面露苦涩。
好在凭借这些还是能稍稍分析点儿东西,有平民,有贵族,有骑士,有祭司……
这听起来可不怎么宜居。
毫无疑问,这是个生产力落后,多数民众愚昧迷信,同时还有着严格阶层划分的糟糕世界。
更糟的是……
他现在所处阶层算是这座金字塔的底层。
乔恩开始发愁自己日后的生活了。
这时,脑子里那个始终存在、一直没有停歇的、见鬼的《命运交响曲》演奏到了凯旋的第四乐章,乐声开始模仿人潮欢呼,一派胜利狂欢的景象,仿佛自此以后,前方道路,再无阴霾,辉煌明亮!
对比惨淡无光的现实,实在别具讽刺意味。
“这该死的幻听难道就没完没了吗?”
乔恩气得捶了捶头,又拼命晃了下脑袋。
“小点劲儿,你快把脑浆晃出来了,小子!”
坐在门口的霍普利斯注意到他的动作后,重新站起,一拐一拐地走过来,神色不耐地问:“哪里不舒服?”
“呃……说不清,就是脑子里好像有东西在响……你懂吗?”
乔恩没办法同这个男人解释什么是《命运交响曲》,更没办法同他说什么脑子里有音乐声这种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傻话:“算了,没什么,我很好。”
“行了,我知道了。”男人没好气地说。
然后,霍普利斯,一个虽然瘸了腿,但身形魁梧、长着一脸络腮胡的壮汉,张开大嘴,发出了一阵叽叽喳喳的麻雀叫。
乔恩:……???
4. 第3章
第3章神明给与的福音
好比养猫的人喜欢对着猫学喵喵叫一样,成年人有时候也喜欢对着孩子学各种动物叫。
在听到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后,乔恩的第一反应是:“他这是在逗我?”
但下一刻,脑子里的“幻听”,那首一直没停歇的《命运交响曲》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神奇且短暂的卡顿。
有点儿像一个自信十足、挥斥方遒、雄辩滔滔的男人突然被一声“别玩了,去买根葱”给打断,盘旋上升中的崇高精神世界瞬间被拉回柴米油盐的无聊世俗生活中,令人沉默起来。
可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仅仅是一时路过、且没什么力量的微弱插曲。
作为抵抗,《命运》很快爆发出一阵更为宏大的能量,强而有力的旋律仿佛一只在滔天巨浪中不断地反抗、搏击的海燕,带着不可一世的锐气,傲慢地在暴风雨中穿行,然后,雄赳赳地冲向高空,毫无畏惧地去迎战闪电和雷鸣!
乔恩一时间被脑子里磅礴的音乐震得有些发懵。
“可以了吗?”
这时候,霍普利斯却停下了麻雀的叫声,不耐地问了一句。
显然在他的认知当中,这样是能够解决问题的。
可乔恩很想说“不可以,更糟了”。
如果说一开始还是趾高气扬、自顾自打鸣的公鸡,现在则是被激怒的、一边喔喔狂叫,一边疯狂进攻的狂战鸡了。
但出于对未知事物的警惕和谨慎……
他选择隐瞒自己脑袋里的异状,假装无事地回答:”好多了,谢谢。”
霍普利斯没有怀疑地想转身离开。
“等等……”乔恩忍不住喊住他:“刚刚的那个……麻雀的叫声,是麻雀吧?那个是什么?”
“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会有一段声音,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是神明给予的福音。”
霍普利斯用一种毫无感情、单纯背诵的语气说出了上述话语后,疑惑地挑了下眉,反问了一句:“你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你父母没教导过你吗?”
“呃……我前不久……唔,撞到了头。”
乔恩含混地找着半真半假的借口:“记不太清楚了。”
粗枝大叶的霍普利斯没什么怀疑,仅仅是不耐地哼了一声后,就一拐一拐地走开了。
这个男人对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新家庭成员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但也没太多善意。
他只是骂骂咧咧地接受。
然后,不关注,不在乎,稍显冷淡地给予了一些普通、又没什么温情的正常待遇。
可说实话,比起海伦娜被虚假神谕欺骗后,那份过于热情和充沛的母爱……
还是霍普利斯这种平常到近乎冷淡的态度,更让总是习惯保持彼此社交距离的现代人适应。
总之,在发现霍普利斯无意深究和盘问自己后,乔恩暗暗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不再将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命运交响曲》视作由穿越、或死而复生所导致的脑部幻听后问题了。
他转而开始思考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具体又有什么作用?
霍普利斯说“每个人的脑袋里都有”,显然,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特色。
至于后半句“神明给予的福音”,这就有点儿胡扯了吧!
什么神明能给出《命运交响曲》啊?
除非是贝多芬。
难道贝多芬也穿过来成神了吗?
乔恩一时被自己的胡思乱想逗笑,一直紧绷的心情总算稍稍放松。
而恰在此时,当不再抵触、不再质疑、彻底接受了音乐可能是某种神奇存在后……
他突然发现,除了正被奏响《命运交响曲》外,脑海里还存在着一些别的东西,像是一个朦朦胧胧的投影,再仔细去看,这投影还有点儿眼熟……
“咦?这不是歌单吗?”
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舒伯特的《降E大调钢琴三重曲二号》,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李斯特的《死之舞》……
一首接一首的曲子在歌单中被排成了一列整整齐齐,仿佛正等待检阅的长队。
而排在第一位的,正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会有一段声音……”
“我的脑袋里却有一长串歌单?”
一时间,乔恩的心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他犹豫了几秒,进行了第一个尝试——切换曲目,小心翼翼地在脑海中轻轻碰了碰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成功!
打从死而复生就一直没停歇的《命运交响曲》终于消停下来,而《小星星变奏曲》欢快地被奏响了。
但问题在于,切换完毕后,所有曲目就齐齐灰暗,再也无法触碰了。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一时,还是永久。
假如是永久的话……
把壮丽辉煌的《命运交响曲》换成童真可爱的《小星星变奏曲》,会是正确的选择吗?
目前没人能回答。
乔恩也没办法再继续想下去了。
也许是年幼身体太虚弱,也许是切换曲目时,消耗了某种神秘的精力。
总之,明明刚刚睡醒的早上,他却又一次被昏沉沉的睡意击倒,在叮叮当当的可爱《小星星》中,闭上了眼睛。
坐在门口摇椅上的霍普利斯察觉到什么地转头,恰好看到了他闭眼秒睡的一幕。
男人不解地看了看外头大亮的天空,继而又看了看蜷在床上已然睡死的男孩,顿时不满地皱起了眉毛,忍不住嘟嘟囔囔地发表了一番居高临下、自认为高明的见解:“见鬼,这孩子是个贪睡的懒蛋,海伦娜迟早会被自己的愚昧害死!”
直到太阳落山,海伦娜回到家里的时候,乔恩还没有醒。
霍普利斯故意没有叫醒他,大概是想让海伦娜看一看,这个她非要带回来的孩子到底有多懒。
可惜,海伦娜是个从不挑孩子错处的母亲。
而且她目前坚信乔恩是那个夭折孩子的化身,为此,还给出了一个逻辑自洽的解释:“从冥府重返人间是一桩辛苦事儿,我们应该给乔恩宝贝儿多点儿适应的时间。”
霍普利斯在门口吐了口唾沫,冷笑了两声。
同样不欢迎乔恩,一早还对其拳打脚踢,这个家庭的二儿子,那个灰眸男孩斯蒂文,也站在了父亲这边,虽然他出于对母亲深厚的感情没说什么,却还是翻了个白眼,一脸不高兴。
与之相反,家里最小的两个男孩贝安和吉安对这些矛盾一无所知。
这两个男孩是双胞胎,今年才刚满四岁,还什么都不懂,此时,他们正光着脚,穿着一块块破布片拼凑起来的破旧衣服,围着这个家庭年龄最大的男孩,十三岁的约瑟夫,叫着闹着:“大哥,大哥,我也想去抓兔子!”“带我们去吧!带我们去吧!”
年龄最大的约瑟夫长得很像他父亲霍普利斯,也是那种高高大大的骨架,只是碍于年龄和穷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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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境,发育得不是很好。
不过尽管如此,在同龄人中间,他这样比旁人高出一头的身板,也足够傲视群雄了。所以,家里两个小的都喜欢缠着他,让他带自己出去玩。
作为这个家庭的长子,约瑟夫十分称职。
他天性敦厚良善,平日里尊重父亲,怜爱母亲,善待所有弟弟们,甚至连刚刚加入这个家庭的乔恩,都能报以淳朴又真挚的欢迎。
如果说这孩子有什么缺点的话,大概就只有脑子了。
他既不是笨,也不是傻,只是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比如,海伦娜曾让他出门时,顺路捡点儿树枝回来当柴火烧。他会认真告诉海伦娜,不顺路。
如果能忽略这一点儿。
那约瑟夫应该算是个完美的长兄了。
好比现在……
他面对吵吵闹闹的两个幼弟,连一丝丝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语气始终平和地同他们解释:“不行,不能带你们去。你们太小了,要大点儿才能和我一起进林子抓野兔。”
“这不公平。”吉安抱怨出第一句话。
他的双胞胎兄弟贝安立刻熟练地接过下半句:“你小时候可以和爸爸一起去林子,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那时候我比你们大三岁。”
约瑟夫耐心地回答:“如果你们听话,等三年后,就像父亲带我那样,我也可以带你们一起去。”
“但三年后……”吉安语气失落。
贝安掰着手指头:“你就是十……十三,十四,十五,你就十五岁了。”
“笨蛋,是十六岁。”
二儿子斯蒂文没忍住纠正了一句。
“对,十六岁。”
贝安忙重复了一遍。
“十六岁怎么了?”
约瑟夫不解地说:“十六岁也可以带你们去林子里逮兔子。”
“十六岁就要开始找老婆了。”吉安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贝安附和地点头,还叹了口气:“到时候,你就只想带老婆玩,不带我们玩了。”
一时间,家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海伦娜好笑地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什么是老婆吗?”
“老婆,会陪男人玩。“老婆漂亮,很漂亮。”双胞胎稚气地回答着。
海伦娜更想笑了,顺口又问一句:“有多漂亮?有乔恩漂亮吗?”
这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纯粹是金发男孩过于出色的容貌在海伦娜潜意识里留下了较为深刻的印象,所以一提漂亮,就忍不住想到他。
但这么说完后,家里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目光全部投向了乔恩……
坐在床上,早就睡醒,只是自觉格格不入,还是个外人,一直没发出声音的金发男孩,被迫迎上所有人或好奇、或鼓励、或嘲讽、或冷漠等各色视线。
他只觉得这场面可怕极了,一时如坐针毡,费劲儿地强迫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不那么局促的笑容,同时思考自己该说点儿什么来缓解尴尬。
然而,这个世界的特色,脑袋里的那段声音,《小星星变奏曲》还在叮叮当当地添着乱,带着一股子不顾别人死活的欢快和天真。
在这种干扰下,乔恩完全想不到什么好一点儿的开场白了。
这时,海伦娜充满关切和温柔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乔恩宝贝儿,你还好吗?”
乔恩很不好。
乔恩紧张的脑袋一片空白,张嘴就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5. 第4章
第4章生命充满了难解的奥秘
人在紧张的时候会胡言乱语。
尤其是当你脑袋里有《小星星》一直叮当、叮当地作响捣乱,这时候,你的嘴巴只要还能张开,就仿佛被洗脑一般,迫不得已地发出你其实并不想发出,但确实和脑海里回荡乐曲一样的声音……
此处应感谢简·泰勒。
是她给《小星星变奏曲》填了一首绝妙的词。
否则,乔恩难以想象当自己不由自主地张开口,却只能发出“叮当,叮当,叮叮当”这样类似的拟声词时,场景会比现在傻逼多少倍。
虽然开口就是“一闪一闪亮晶晶”,听起来也不那么正常。
但天真可爱的七岁孩子突然想给大家唱首歌,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是吧?
室内一片安静。
乔恩有点儿拿不准这种安静是什么意思?
以及……
他到底要不要把这首儿歌唱完?
但始终没人开口打断,他短时间也想不出怎么解释自己突然开唱的古怪行为,干脆厚着脸皮,拍着手继续装疯卖傻:“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注】”
往好处想,迪士尼公主不也是这么张口就唱的吗?
可乔恩不是迪士尼公主,也不打算成为那么一个童话角色。
而且,相比起迪士尼公主……
他感觉自己更像种花每年春节,毫无自主能力,被父母硬拉出来,正在给亲朋好友表演节目的可怜小朋友:“来,给你大姨唱个歌,给你二婶跳个舞……对了,你不是学过那什么吗?快,给你三舅爷来段快板,再表演个跳火圈!”
对一部分人来说,当众表演堪比裸/奔。
被所有人的目光牢牢注视着,被迫展露出一个无法自控的自己。
之所以说无法自控,是因为在表演过程中,非专业人士根本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和声音。
而在这种失控中,他肯定会难以自制地胡思乱想:“我的嘴是不是张的太大?我刚刚吃了生菜,牙齿上会不会有残留的菜叶?我的笑容自然吗?我的动作会不会很滑稽?”
也许有些人并不在乎。
可对那些相对敏感的人来说,这些胡思乱想所带来的痛苦,就像被人拿着针,如同戳羊毛毡一样,在心脏上反复不断地戳来戳去。如果能戳成型,兴许一切会好转,可假如戳来戳去都不成型,恭喜,你很可能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扯远了。
总之,这就是为什么仅仅是短短一首歌的时间,乔恩却紧张得险些忘记呼吸。
他后来差不多是结结巴巴把歌唱完的。
但到末尾几句时,由于忘记呼吸,还险些上不来气。
然而,面对着这么拙劣的演唱……
屋子里的所有人,却都流露出了一种“现代人第一次见到庞然大物的恐龙”时,那种“哇哦”的奇特表情:震撼、惊奇、仰望、呆滞……不一而足。
几秒钟后,海伦娜率先打破了沉寂。
她温柔又带着点儿小心翼翼地问:“亲爱的,这是什么?”
“什么?你是问那首儿歌吗?”
乔恩的情绪还停留在“我就是个倒霉小傻逼”的自我厌恶中,没能及时理解海伦娜的意思。
“儿歌?”海伦娜生涩地重复着这个词。
她接着用一种谨慎到近乎敬畏的语气再次询问:“儿歌是什么?这是你从冥府,或者神明那里学到的东西吗?”
“啊?”乔恩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困惑的神色。
他狐疑地望向海伦娜,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儿开玩笑的意味。
但显然,不是玩笑。
这位母亲的态度足够认真。
乔恩的目光于是缓慢地移向旁边:
先是年纪很小的双胞胎贝安和吉安,这俩孩子脸上的表情兴奋又满是好奇;
而霍普利斯和他的长子约瑟夫也是同款的惊奇;
至于一直敌视乔恩的灰眸男孩斯蒂文……
他此时的表情倒是颇为有趣,像是看到陌生人递来鱼干的野猫,明明很想去吃一口,却因为过高的警惕而应激到炸毛!
停!
现在不是欣赏大家表情的时候。
乔恩重新将目光移回海伦娜的脸上——这个陌生、温柔、善良,因为一则伪造神谕就坚信自己是她夭折孩子转世的女人,哪怕她迷信愚昧,可她没犯任何错误,态度始终友好。所以,哪怕他此刻心情复杂、情绪低落,很想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也依旧没办法拒绝她的问话。
况且,这个“儿歌是什么”的问题,也十分令人疑惑。
“儿歌就是一首歌,唔……怎么说呢?”
乔恩小心又试探地稍稍吐露了部分真相:“那个,霍普利斯说每个人的脑袋里都有一段声音,是神明给与的福音……这大概……唔,是我的福音。”
“啊?不可思议!”
海伦娜用惊讶的语气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脑袋里的声音是这样的。”
“别人不是这样的吗?”乔恩忙趁机追问。
“确实不太一样。”
海伦娜没在意他的无知,可能在她看来,母亲本就具备着“教导无知孩子认识世界”的职责。所以,她温柔微笑着,耐心地给出了解释:“你父亲霍普利斯的脑海里的声音很可爱,是小麻雀的叫声;你大哥约瑟夫,还有双胞胎,他们都随了霍普利斯,也是一些小鸟的鸣叫。而我和你二哥斯蒂夫不太一样。我们两个是一国的,脑子里藏了两只小猫。”
乔恩被海伦娜这个‘脑子里藏了两只小猫”的俏皮说法给惊艳到了。
在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瞪大眼睛,配上那头乱糟糟的金发,看上去简直像个漂亮又蓬松的小可爱。
以至于连很讨厌他出现的灰眸男孩斯蒂文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当然,他也没忘记插句嘴,不甘心地嚷嚷着:“不是小猫,也许那是老虎,只是还没长大。”
“也许,也许是只小老虎呢。”
海伦娜依着他的意思重复着,但看那含笑包容的表情,她显然是在糊弄孩子。
“这听起来可真像个童话。”乔恩在心里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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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开始质疑这个世界:“难道我穿进了什么童话世界吗?”
正当他低下头,认真回忆这个世界目前出现的种种元素,试图从前世记忆的童话里翻出类似的、可供参考的世界样本时……
海伦娜那边已经和家里人快速地结束了一场短暂的,关于“脑子里出现儿歌正常吗”的讨论。
由于一家人都生活在底层,见识相对短浅,他们其实也没讨论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仅仅简单地将这事归结为“很正常,因为都是声音,虽然比较奇怪、和大家不一样,但依然是神明给与的声音”。
既然是神明给与的。
那么,凡人自然无法揣度神明的想法,只需接受。
海伦娜还给出了一个颇具哲理的说法:“生命总是充满难解的奥秘。”
尽管乔恩觉得,脑子里那一长串曲目单,和神明毫无关系,也很不正常。
但在陌生的异世界,坚持特立独行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默认了这个结论。
而整件事发展到现在,真正令他诧异的是……
海伦娜一家人不仅不知道什么叫儿歌,他们甚至不具备音乐这个概念。
由于这个世界的特色,每个人的脑袋里都会有一段声音,而人总会习惯性地忽略身边常见的东西。
所以,他们似乎意识不到,除了脑海中的声音外,还可以用别的东西来发声;更意识不到,将不同的声音排列、组合,同时令它们彼此融合、碰撞,乃至发生种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后,就能创造出一首首美妙动人的乐曲,反而仅仅停留在对脑海中声音的模仿上。
比如,霍普利斯高兴的时候,会惟妙惟肖地学上一段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应该和他脑海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至于之后……之后就没有了。
乔恩不确定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这样,还是海伦娜一家人受限于底层见识才这样。
不管怎么说,以他当前的状态,也没有办法了解更多了。
但止步不前显然不利于日后的生存。
为了更好的生活,乔恩决定从现在开始,努力适应和融入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家庭。
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第二天,为了庆祝“夭折”的乔恩“重新回归”这个家,海伦娜决定开展一场家庭的团建,带着孩子们去镇里看表演。
双胞胎为此欢呼雀跃,长兄约瑟夫敦厚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次子斯蒂文虽然依旧对乔恩没好脸色,但起码没有再喊打喊杀了。
至于乔恩,他同样蛮期待能见识到什么新奇表演的。
然后……
在简陋搭建的石头台子上,一个自称谐谑艺人的男子开始放屁。
据说他的绝招就是可以面无表情地在舞台上放屁,一个接一个地毫不停歇,声音还十分洪亮。
台下的人为此拍手叫好,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说呢?
生命确实充满了难解的奥秘。
当众唱《小星星》或许也不算多么难堪……
此刻,在一片欢笑声中,坐在最前排的乔恩默默地屏住了呼吸。
6. 第5章
第5章孩童天籁般的声音能直通神灵
霍普利斯是一名猎户。
为了方便日常的打猎活动,他们一家人并没有居住在镇上,而是住在相对边缘、更靠近森林那边的偏僻地域。也就是说,每次当他们想去镇上的话,就需要走很长一段路,具体有多长呢?根据乔恩的大致估量,走完这段路最少也要两、三个小时。
对于被各种交通工具惯坏的现代人来说,走路走上两、三个小时简直不可思议。
但海伦娜他们习以为常,甚至才刚刚四岁的双胞胎也不会对此哭闹打滚抱怨,他们只是慢慢跟着走,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就要求歇一歇,或者撒娇让妈妈和哥哥们抱一抱……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一家人早早起床,跋涉两、三个小时,来镇上看一个自称谐谑艺人的男人,站在简陋石头台子上,一个接一个地放屁。
有那么一刻……
乔恩甚至希望,自己还在土里,没被挖出来。
此时,海伦娜正和旁边的一位夫人攀谈,没太注意到这场“精彩的表演”;
而年纪小、还不怎么知事的双胞胎在一旁,正傻乎乎地跟着周围人一起哈哈大笑;
长兄约瑟夫虽然没大笑,但脸上也挂上了一抹浅浅的笑,似乎同样觉得这是桩有趣的事;
次子斯蒂文脸上的表情倒是稍微有点儿不同。他一开始似乎也想笑,可不知为什么,那双冷淡的灰眸中却又很快浮现出一种嫌恶,以至于面部表情都显得格外古怪起来。
当然,还有别的表演。
毕竟,哪怕那名谐谑艺人再能放屁,他也不可能一直放个不停。
只是下场表演,在乔恩看来,同样精彩(离谱)。
那些艺人们表演了一场名为“捉奸”的滑稽大戏。
从某方面来说,这种题材倒是一直挺符合大众口味的。
哪怕是在现代文明社会,如果刚好碰上什么出轨、小三、绿帽、偷情等事故发声,也会有一堆人想要凑过去看热闹……
可尽管如此,石头台子上的表演也过于粗野和直白了。
没有任何前因后果,外出的妻子回到家中,看到脱了裤子的丈夫同另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滚在一起(此情节若是放在电视上,大抵会呈现出下/身全都马赛克的奇景),愤而冲过去暴打二人,一边打还一边用种种污言秽语进行辱骂。然后,窝囊的丈夫很快就光着屁股溜了,台上只剩两个女人继续厮打,她们互相扯衣服、拽头发,最后近乎半裸地打成一团。
底下的人们看得眼睛大睁,同时笑作一团。
女人们尚且稍显矜持地遮住眼睛,假装骂上一句“呸,下流”;而男人们则全都放声大笑,甚至还跳起来开始起哄:“别只抓头发呀,笨姑娘,快,撕她的裙子。”“上啊,夫人,扯她的肩带……”
气氛火热到了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所有人似乎都在热烈地渴盼着,渴盼两名女艺人全/裸一幕的出现。
石台子上的女艺人们也不在乎什么暴露地继续扭打着……
直到衣不蔽体,演出才算结束。
乔恩:???
然而……
“真是有趣!不知道他们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表演?”
这样的演出散场后,还有很多人回味无穷地这么期待着。
乔恩不知该作何表情。
尤其是在回去的路上,当海伦娜关切地问大家“玩得开心吗”时,他只能表情复杂、口是心非地回复说:“唔,挺有趣的。”
而与他此刻想法截然相反的是……
大哥约瑟夫笑着随口回答:“斯通先生(那位有着放屁绝招的男人)不愧是镇上出名的谐谑艺人,他仅仅一本正经地站在台上,就够让大家笑的了。”
海伦娜不禁抿唇笑了下,又将目光望向次子斯蒂文。
这个灰眸男孩,在乔恩看来,性情十足的古怪,明明年龄也不算大,却完全让人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好比现在,他一脸无所谓地回答:“还行吧。”
单从表情来看,很难看出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至于双胞胎……
完全不需要多问。
他俩兴奋地像两只小鸟,围绕着母亲和哥哥们转来转去,甚至还模仿起了那场“捉奸”戏码。
吉安尖着嗓子喊:“我要撕烂你的嘴,婊/子!”
贝安不甘示弱地尖叫回去:“尽管试试吧,留不住男人的老巫婆。”
“唔……别学这些。”乔恩犹豫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地上前劝阻了。
尽管自觉是个冒牌哥哥,也缺乏立场来管教这两个小孩,但他实在受不了天真纯洁的孩子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他一手一个地拉住了双胞胎,捏了捏两只小手,又迎着两双疑惑的清澈眼睛,尽可能温和地解释着:“那是不好的话。”
长兄约瑟夫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诧异的表情。
在这个世界,多数平民家庭缺乏教育思想,对年幼孩子普遍持一种忽略态度,又因为孩子总喜欢模仿大人,学着骂人也算一桩常事。所以,在他们的认知里,所有孩子都是这样,无需特意纠正,等长大自然而然就懂了。
他没想到乔恩会开口阻止。
但生性敦厚温良的长兄没有出言反驳乔恩的话,反而想了想后,赞同了一句:“乔恩说得没错,那是骂人的话,能不说就别说了。”
双胞胎似懂非懂地看着两位兄长。
最终,摄于兄长的威严,他们不那么情愿地答应了:“好,吉安不学。”“贝安也不学了。”
海伦娜同样不明白乔恩的想法。
但她欣喜于兄弟间的和睦,便也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不合群的灰眸男孩斯蒂文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乔恩。
他没说什么。
但双胞胎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变得沉闷起来。
他们被制止模仿那场热闹的“捉奸”大戏后,就有点儿不知道该玩什么了。
而没有了双胞胎吵吵闹闹的声音,赶路也变得乏味、单调起来。
要知道,这可是漫长的、足有两三小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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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
于是,乔恩又开始尴尬起来。
哪怕海伦娜和约瑟夫都没说什么,可他天性中的敏感却总觉得,是自己破坏了大家本来快快乐乐的氛围。
“咳,吉安、贝安,也许……”
乔恩迟疑又窘迫地提议:“也许你们愿意和我学首儿歌。”
双胞胎同时惊喜地抬起头。
他俩的眼睛清澈、明亮,十分活泼又捧场地嚷嚷起来:“是要学那个……”“学那个亮晶晶吗?”“那个是可以学的吗?”“别人可以学别人脑袋里的声音吗?”
“呃……是小星星。”
乔恩无奈地纠正了一句,又耐心地补充说:“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但一起试试,好吗?”
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回答:“好,吉安/贝安想学。”
海伦娜和约瑟夫有点儿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缺乏类似经验的他们一时给不出什么建议,索性只微笑注视,什么都没说。
而另一头,斯蒂文又一次越过兄长高大的身影,悄悄看向乔恩。
他的那双灰眸中,满是审视意味,表情也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但乔恩已经无视掉了其他人的目光,尽可能不受任何影响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双胞胎身上。
只是,明明昨天还在为“当众表演”局促到恨不得挖洞钻进去,到了今天却要主动提出……
唉,世事无常!
好在《小星星》本就是一首简单易学的儿歌,不需要乔恩反复领唱教学。
很快,回家的路上就响起了“一闪一闪亮晶晶”。
乔恩始终不愿承认,自己现在的童音其实挺适合这首儿歌。
但他愿意为双胞胎的演唱而鼓掌。
有人曾说,孩童天籁般的声音能直通神灵。
现在,乔恩信了。
在经受了“放屁”和“捉奸”后……
天真清澈的童音版《小星星》和脑袋中恰到好处的配乐,为他的心灵带来了全新的慰藉,甚至让他感觉世界都重新变得美妙起来。
“啊,活过来了!”
乔恩在心中感动得热泪盈眶。
“唱得太好了,吉安、贝安。”
为此,他用超大的声音,毫不吝啬地夸奖两个孩子:“我真没想到你们能这么棒,唱得这么好!”
双胞胎被夸得脸蛋红扑扑,眼睛也亮得像星星。
他们亲亲热热地依偎在乔恩身边,骄傲的昂着小脑袋,又快乐得像两只小鸟了。
谁能拒绝孩子们真诚的依赖和示好呢?
乔恩忍不住挨个儿摸摸头,望向两个幼弟的眼神简直温柔得像春水,粉色的唇还带着笑意地微微弯起。
——他真的很漂亮。
灰眸男孩斯蒂文不高兴地这么想。
“这不公平!”
“一个冒牌货压根不应该又漂亮又友好又善良又温柔……”
“他最起码应该把漂亮去掉。”
否则……
一向精明理智的自己以后要怎么面对这样一个人?
7. 第6章
第6章音乐就是如此万能。
和大众印象中端庄严肃的音乐家不同,莫扎特天生就是个小精灵。
他鲜活有趣、爱笑爱闹,对任何事都兴致勃勃,这使得他的音乐独具赤子之心,宛如一场令人欣悦的春风,总是快快乐乐地吹过来,轻轻松松就冲破寒冬的封锁,带来春回大地,带来春神最温柔的问候,没有谁能抗拒,也没有谁愿意抗拒……
谁愿意抗拒活泼又灵动的《小星星》呢?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双胞胎稚气又可爱的童音一直在这个家中不厌其烦地回荡。
其洗脑程度堪比现代某些丧心病狂的无耻商家,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弹窗投放双十一广告,以至于到了后来,家里所有人都被迫学(听)会了这首儿歌,甚至经常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唱出来。
起初,没人在意这个……
直到双胞胎莫名其妙就混成了周边孩子们的头儿,每天带着一群孩子搞起了童声大合唱;
直到约瑟夫设下的陷阱,成功抓到一只野鸡后,他兴高采烈地提着野鸡,一路情不自禁地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回家,引来了无数人的瞩目;
直到霍普利斯心血来潮想逗逗小麻雀的时候,一张嘴不是习惯的麻雀叫了,反而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然后,在“亮晶晶”后,他就戛然而止了,还粗鲁地在后头多加了个“操”字。
可以理解,愿意麻雀叫的壮汉,不一定愿意唱儿歌。
至于次子斯蒂文,一如既往地令乔恩倍感无语。
这孩子像个敏捷的杀手一样,从某处黑乎乎的阴影中突然跳出来,一把揪住乔恩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语气冷酷地问:“你对我下了什么咒?”
“啊?”乔恩一脸茫然。
斯蒂文恶狠狠地逼近:“听着,小子!我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满脑子都是星星和你。”
这可真是……
荣幸。
乔恩竭力冷静地思考三秒。
他用轻松的、近乎玩笑的口吻问:“我该为自己的魅力大而道歉吗?”
灰眸男孩脸上的表情不由扭曲了一瞬。
他看起来似乎想做一个吐的表情,却又有点儿想笑,但他憋住了,因为他自认是个冷血无情的硬汉,从今天开始要面无表情,要喜怒不形于色。
当然,以上这些无伤大雅。
真正影响他们生活的是海伦娜的遭遇。
那天,海伦娜和一些相熟的妇女结伴,去帮小镇治安官的夫人缝制一些衣物,由于担心个别雇工会偷布料和针线,这些活儿通常是不允许拿回家做的,所以,她们都坐在治安官家的大院子里,一起干活儿。
也许这活儿太枯燥,也许儿歌太洗脑。
总之,海伦娜干着干着,就不自觉地哼唱起来……
“你刚刚在做什么,海伦娜?”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院子里的治安官夫人突兀地开口。
“啊?我一直在干活儿,夫人。”
海伦娜吓了一跳,连忙辩解道:“我没有偷懒……”
“不,我不是在指责你,亲爱的。”
治安官的夫人温和地说:“只是刚刚那个声音很有趣,可以再来一遍吗?”
海伦娜不敢拒绝治安官夫人,只好略带窘迫和羞涩地又唱了一遍。
不同于双胞胎稚气、天真、活泼的童音,她的音色更柔和、婉转、女性化,虽有一些胆怯和不安的成分在内,但还有一些崭新的元素,因为想到了孩子们,歌声中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个优秀母亲对孩子与生俱来的耐心、温柔和细致,而且,由于担心唱错,一边唱一边回想的缘故,每一句都被她唱得慢悠悠的,句子也被拖长后,整首歌就神奇地有了点儿摇篮曲属性,温馨又甜蜜。
尽管这个世界可能都不存在摇篮曲。
可识货的治安官夫人却似乎瞬间点亮了这个灵感,在得知这首儿歌可以通过学习掌握后,她立刻要求:“教我,我会付报酬给你,海伦娜。我想唱给我吵闹不休的一岁儿子听,不知道为什么,但我预感,这歌会让他安静下来。”
“不,不用报酬……”
生性老实的海伦娜连忙推拒,但治安官夫人不容拒绝地给出了一个银币的回报,并且,她还特许海伦娜以后可以把干不完的活儿拿回家去做。
海伦娜就这么既惊且喜地回了家。
她思想简单,从不多思多想,总是温顺地接受命运所给与的一切。
至于治安官夫人为什么愿意付报酬学那首儿歌?
她完全不关心,只单纯沉浸在“居然得到一个银币作为报酬”的喜悦中,并在进家门后,用力地拥抱乔恩,充满温情地说:“真好呀,妈妈的小乔恩回来了,带着神明恩赐的礼物回来了。”
当晚,他们加餐了。
一块小孩巴掌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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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熏肉,要被不偏不倚地均分成七份。
这真是个技术活。
而另一头,治安官夫人正实践着刚刚学会的“摇篮曲”。
在此之前,她那个一岁的儿子有些过分敏感了,每天稍稍感受到一些风吹草动就要嚎啕大哭一场,有时候甚至哭得喘不上气来都不停息……
但当“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歌声响起时,这孩子居然神奇地止住哭声,同时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治安官夫人大受鼓舞,当即用更加温柔的语调,模仿着海伦娜的样子,满脸爱怜地注视着怀抱中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唱起来。
于是,当治安官大人结束一天的公事,疲惫地回到家中时,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
假如这个世界也存在圣母玛丽亚的话,那么,治安官大人一定会有更明确的形容——仿佛拉斐尔·桑西创作的《泰拉诺瓦圣母》中圣洁、高雅、美丽的圣母,在这一刻降临到了人间。
这个世界没有圣母玛丽亚。
但并不妨碍治安官大人沉寂多年的内心,瞬间重燃爱/欲之火。
他下意识地拉松领口,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型,摸了摸还健在的胸肌,又咽了咽口水,这才“性”致勃勃地站在寝室门口,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夫人,放开那个孩子!让我们来干点儿快乐的事吧!”
治安官夫人十分惊讶。
她今年已经三十岁,虽然容貌身段都没有褪色,但在这个男人占据上风的世界里,早就在多数人眼中,失去了曾经少女时的迷人魅力。
而且,她和丈夫之间相处时间太长,彼此太熟悉了,熟悉地就像是亲人一样,恋爱时的激情自然早就退却。
尽管治安官大人忙于公务,并没怎么在外头沾花惹草,可如现在一般急吼吼如年轻小伙子,双眼中写满渴望的样子,已然数年没见了。
意外之喜!
这位夫人在心里“哇哦”了一声,面上却装出了矜持的样子:“可是孩子……”
两分钟后,一岁的孩子哭嚎着被仆人抱离了母亲的怀抱。
接着,治安官大人一个饿虎扑羊窜进了寝室,喘息声和呻/吟声响起,偶尔还会有一两句断断续续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真是别开生面的助兴佳作啊。
音乐有时候就是如此万能。
但乔恩肯定不想知道这个作用……
莫扎特也不想。
8. 第7章
第7章每只猫咪都有一个老虎梦!
女人很容易就能在床上伪装出快乐和满足。
但男人不行,他们双/腿间有一个压根不听大脑指挥的告密者,站不起来就是站不起来,不管怎么诱哄、唾骂、拍打,哪怕有心想假装一下,没用就是没用。
所以,治安官夫人深知,治安官此刻激情似火的表现绝对货真价实。
她对此十分满意,同时还忍不住想得更长远一些:“我才刚刚三十岁,不算太老。也许我还能再给保罗(她一岁的儿子)生个弟弟,这年头膝下只有一个孩子,终究还是不够稳当。”
出于这种目的,这位夫人后来对《小星星》进行了一番极具想象力的改造发挥。
诸如,打扮成刚出生婴儿(大家应该知道婴儿刚出生时是什么样儿的)一般的模样,来一场天真纯洁地演唱;亦或者,在院子里,在仰头就能看到真正的星空下,一边看着星星,一边唱着星星,一边尽可能让丈夫再喷点儿星星……
事情发展到最后,这事已经和《小星星》没什么关系了。
因为众所周知,《小星星》绝没有什么促进夫妻关系的妙用。
它从头到尾不过是恰好出现在了一个正确的地方(寝室),又恰好地营造了一点儿正确(温馨美好)的氛围,再恰好地唤醒了治安官内心深处对女性的一些美好想象。
之后,那场正确(机缘巧合)的成功床/事,又恰好使得治安官夫人重获信心,从此思路打开,转而认真研究起了各种play……
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从最后一个阶段开始,治安官夫妇后来那些恩恩爱爱的日常,其实完全仰赖于治安官夫人对那些play的费心琢磨、研究和努力。
这是人的力量,而非歌的力量。
《小星星》真的就只是一首好听的儿歌,它在两性之间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充其量也就是一点儿心理安慰。
但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治安官夫人已然盲目地将之奉为一贴夫妻生活和谐的绝妙方剂,堪比某国声名远播的爱情魔药,尤其是在两个月后,她成功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于是,不再仅仅是相信,而是信仰。
她信仰这首儿歌,如信仰神明一般。
当昔日闺中密友前来拜访的时候……
这位颇具分享美德的治安官夫人便大方地将这个秘诀传授了出去。
“我发自内心地感激你,艾莲娜(治安官夫人的闺名)。”
名为阿西丽亚的美貌妇人紧紧地握住治安官夫人的手,动情地说道:“你愿意将如此私密的事情同我分享,显然你对我的友情,恰如我对你一般真挚。真高兴那些分离的时光没有磨灭我们彼此之间的情谊。只是我不得不说,艾莲娜,我们的情况略有不同。”
这位美貌夫人稍稍停顿了几秒,似乎因为想起了糟糕的事情,而导致心潮起伏不定,甚至连语气都渐渐地低落起来:“你的男人格雷夫斯(治安官)是个难得的、不爱在外头乱玩的好男人,而格兰特镇虽然地方小点儿,却也称得上是民风淳朴,没什么坏玩意儿。可我的那一位……阿托斯他几乎称得上是见多识广了。王城那边的风气又是出了名的放荡,他受身边那些不规矩的人影响,虽从不曾把事情弄到家里来,可我一直知道,他在外头起码要和那么十七、八个女人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地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息,甚至还有一滴眼泪,从点缀过金粉的睫毛上滚落下来:“艾莲娜,我感激你能传授我这样的秘诀,但却实在对此没什么信心。”
“相信我,阿西丽亚!”治安官夫人此时就像个狂热的、正同人传教的信徒一样,赌咒发誓地说这个儿歌绝对有用。
为了证明这一点儿,她还一把将好友拉到自己的身侧,又凑到对方耳边,详细讲述自己用这个儿歌制造出的一场场play,并在话语末尾,强势地建议着:“听着!不管如何,不管有没有信心,哪怕硬着头皮也要上了,阿西丽亚!你只比我小一岁,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继续等待了。你不能再矜持下去,你得试试。不,你必须试试,试试给阿托斯生个儿子。”
阿西丽亚后来在挚友的鼓励和出谋划策下,果然鼓起勇气尝试(浑身上下贴满星星一样的亮片,唱着亮晶晶什么的,真的就不必再多说了),并且成功了。
这事说到底全靠治安官夫人那些奇思妙想的play!
但总不能让治安官夫人承认自己很擅长琢磨床/事吧?
于是,这就出现了一个极为荒谬的结果——《小星星》莫名其妙地作为具备某种独特催/情作用的神曲,在一个特定圈子中风靡起来。
幸运的是……
作为最初的传播者乔恩,在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发现这件离谱至极的事。
他这几天总算渐渐适应了脑海中不断有音乐在回响的事。
但暂时还没办法适应,或者说,永远都没办法适应——咬不动的黑面包、浑浊没有烧开的冷水、扎人的稻草褥子、破布片拼接的衣服、还有每天睁开眼就能在枕边看到的一只只老鼠……
然而,海伦娜却认为,最近的生活实在太幸福了。
夭折的儿子带着神明的赐福,以崭新的面貌重回人间,一家人得以团聚;兄弟和睦,哥哥们会照顾弟弟,连不懂事、吵闹的双胞胎都学会了唱儿歌;自己工作的时候,幸运地得到一个银币的赏钱;连续数日,家里每个人都能正常地分到一份食物,没人挨饿;偶尔还能有肉加餐,多么美好!
等等,提到肉……
神明虔诚的信徒海伦娜突然想起:“我还没有去感谢神明,感谢神明让乔恩重回我的身边。”
想到这里,她毫不吝啬地将一块最大的肉放进篮子,打算第二天一早带去神庙,供给神明。
乔恩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脸上可耻地流露出了一抹舍不得……
虽然作为猎户家庭,本不应缺肉食。
可正如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里说的那样,他们抓来的野鸡、野兔统统都要拿去卖钱,而不是煮来自己吃的。
连续数日不沾荤腥,只有昨晚才吃到薄薄一片熏肉……
乔恩不得不艰难地承认,自己馋肉了。
在曾经的他眼中,肉是引人肥胖的根源,是可怕的脂肪,是吃一口就要运动一个小时才能全部消耗的几百大卡。
现在,去特么的卡路里吧!
他想吃肉,只想吃肉!
不要黑面包,不要野菜汤。
只要肉,非常、特别、极其地朝思暮想。
于是……
“明早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神庙?海……呃,妈妈。”
乔恩一本正经地说:“我也应该去感谢一下神明。”
当然,感谢神明是不可能感谢的。
但供给神明的肉却可以悄悄拿回来。
想必那位将自己从土里挖出来,又装神弄鬼把自己推给海伦娜抚养的贾德森祭司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对神明缺乏敬畏之心的乔恩如此想着。
海伦娜想了想,果然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四点左右,他们一起来到了神庙。
在神庙的大殿上,海伦娜先献上贡品,然后又耐心地教导乔恩怎么向神明表达感谢,无非就是跪拜、祈祷那一套,等完成了这一套流程后,她就像打发一个不懂事、又待不住的小孩子那样,打发乔恩去外头玩了,自己则继续虔诚地跪在神明前,一边絮絮叨叨地倾诉近期发生的种种事情,一边向神明祈求家人的健康和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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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间,贾德森祭司还是老样子地藏身于神像中,默默偷听着信徒们的种种隐私……
而只知道这个祭司会装神弄鬼地糊弄人,却对具体把戏不怎么知情的乔恩,则开始在神庙中四处寻找其下落。
毫无疑问,一无所获。
正当他百无聊赖地打算重回神庙主殿去寻海伦娜,顺便把贡品(那块肉)悄悄拿回来的时候……
一个身影突然从树上跳落,并将他重重压倒在了地上。
同时,一个熟悉的阴冷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你在鬼鬼祟祟、装模作样地找什么?难道你会不知道你那个龌龊的同伙,此时正藏身于神像之中吗?”
“什么?什么?什么藏在神像中……”乔恩稀里糊涂地下意识反问。
他被压倒在地的时候,后脑勺撞上了硬硬的泥土地,一时疼得眼冒泪花,根本无暇细想对方话语中的含义,此时,也只本能反应地嚷嚷着:“放开我,斯蒂文!”
灰眸男孩审视地逼近了乔恩。
他这一刻颇有点儿像某种捕获了猎物的猫科动物,冷酷自得、游刃有余中,又带了点儿猫戏老鼠般的玩味,而居高临下的姿势,刚好给了他极佳的观测角度——这个金发冒牌货确实漂亮!皮肤雪白,睫毛又细又长又卷,挺翘的鼻子因气呼呼而微微颤动的样子,就和无害小动物一样可爱,除此以外,眼睛中闪烁的点点泪光,被一排贝齿紧紧咬着的粉色唇瓣,不太像男孩子,反而像在同人撒娇、置气的小姑娘……
“我能脱了你的裤子验验男女吗?”
他本不该这么说的,他原本想说的是“你今天跑来神庙想做什么,见同伙吗?”“你串通贾德森那个龌龊的家伙,混入我家到底想干嘛?”,以及“假如你让我的家人受到一点儿伤害,我绝对会拿刀割开你的喉咙,然后放光你全身上下所有的血。”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一时失口。
乔恩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这未免恶劣得有点儿过头了!
他不再是那种“倒霉碰上孩子打闹”的无所谓了,转而气急败坏地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小混蛋!如果你敢那么做的话,我,我,我发誓和你没完!”
切,更像小姑娘了。
连放狠话都这么软绵绵的。
忽然间……
多疑的灰眸男孩不那么担心了。
他慢慢放松压制的力道,任由乔恩从地上挣扎着爬起。
因为他坚信,这样的家伙哪怕干坏事,多半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冒牌货,你知道吗?”
斯蒂文摆出冷酷的表情说:“老虎狩猎时,往往极具耐心,只要瞄准目标就绝不会放过。所以,别做坏事。我会一直,一直看着你的。”
等等,到底是谁在做坏事呀?
一天到晚阴阳怪气、莫名其妙找人麻烦、甚至还要脱人裤子的混蛋到底是谁呀?
乔恩气得火冒三丈。
他忍无可忍地回嘴:“你真是够了,斯蒂文!别像个被害妄想症患者,行吗?我什么都没做,你也不是老虎!海伦娜之前说过了,你脑海里的是一只小猫,不是老虎!不是老虎!”
灰眸男孩用坚定的语气反驳:“闭嘴,那就是老虎,只是它还没长大。”
“哈!猫长大了,难道会变成……”乔恩发出一声嘲笑,试图继续用猫这个话题来气死对方,以报之前被多次找麻烦的仇。
但下一刻,有什么熟悉的关键词突然浮上了心头……
藏于神像中的祭司,以及指猫为虎,有着一双灰色眸子的早熟男孩。
啊,原来是你!
沐浴鲜血、暴虐成性、妄图使猫成虎、点燃永生之火,却在最后功亏一篑的伪英雄——斯蒂文贝斯特。
9. 第8章
第8章“无冕之英雄”斯蒂文贝斯特
——震惊,某男子闯入数十壮汉群聚场所,被刺瞎双目,丢下悬崖!
当乔恩终于想起眼前灰眸男孩到底是谁的时候……
记忆中,这样一则令人见之难忘的标题,便如同网页自带的流氓弹窗一样,“唰”地一下,第一时间跳到了眼前。
怎么说呢?
现代人苦“标题党”久矣!
好在制作这则视频的解说阿婆主还有点儿良心。
在给出这样一则狗血标题后,他后来的内容介绍就平和中正多了:
【英雄时代】人物篇。
——致“永远的无冕英雄”斯蒂文贝斯特。
以及……
——别人都在开卷抄答案,只有你在闭卷答题,交卷时还被轰出考场。
——猫咪想要成虎之心永远不死!
《英雄时代》是一部题材有点儿类似神话的小说。
不过,乔恩的现代记忆中并没有这部小说的具体内容。
或者说,对于现代人而言,能专心致志读下去还认真读完的小说并不多。
他当时应该仅仅看了一些有关这部小说的解说。
其中,有赖于那个过于狗血、惊悚的标题,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这篇人物解说了。
故事要先从英雄这个词说起。
现代汉语里对英雄的基本解释是勇武过人,或具备英勇品质的人。
再引申一点儿,可能还会有诸如“肩扛正义,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的人,才会被称为英雄【注1】。
但很遗憾。
这个世界的英雄,同以上解释毫无关系。
这是一个神话史诗般的世界。
在这里,英雄的含义很单调,仅仅特指那些具有神明血脉、生活在人间的半神子嗣。
因为在最开始,这是一个神与人共存的世界。
而且,神明还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反而有点儿类似于古希腊神话中的神明,兼具人性中的好与坏。
他们好战又呼吁和平,智慧又残忍,友爱又善妒,脆弱又野蛮,慈悲为怀却又睚眦必报,会对人类事物横加干涉,逼迫人类对其臣服和敬拜;
但同时,他们还喜欢在人间游玩,同凡人日夜厮混,不在意凡人偶尔的冒犯,甚至会和人类中的美人来上一场露水姻缘,传下无数血脉子嗣。
之后,世界迎来一场变化,诸神即将陷入一场漫长的沉眠。
由于乔恩看的不是原著,而是角色解说视频。
所以,这里有关背景的介绍不算详细,自然也就不知道世界具体出了什么变化,以及诸神为什么要陷入沉眠?
但总之,一群颇具人性的神明,在陷入沉眠前,居然非常有责任心地为那些遗留在凡间的子嗣们担忧起来。
神明们沉眠也就沉眠吧!
区区百年,不过一晃而过。
可那些留在凡间的血脉子嗣该怎么办呢?
他们的身体里虽有一部分神血,比寻常凡人更为勇武,甚至个别还具备了一些超凡的能力,但终究还是凡人,不是有着漫长生命的神明。
凡人的寿命有限。
也就是说,等大家睡一觉醒来,这些子嗣没准儿全死光了。
诸神为此忧心忡忡。
虽不至于伤心欲绝,但总不免有些不舍和难过。
这时,某位战争女神灵机一动,给出了如下建议:
——去成为人世间的英雄吧!
——建功立业,名传千古,点燃永生之火!
众神认可了这个建议。
他们很快把消息传递给自己的血脉子嗣们,鼓励他们尽快行动起来。
这个消息传出后的具体效果……
恰如海贼王罗杰临死前高呼“想要我的财宝吗?伟大航路!我把一切都在那里”,由此开启了“大海贼时代”。
同样,为了点燃永生之火!
一众英雄纷纷登场,“英雄时代”就此来临!
在此期间,灰眸男孩,未来会改名贝斯特的男人机缘巧合地掺和了进去。
但问题在于,他并不知道,神明也没公开说明过……
想要参与这场竞争,还有一个必备的隐藏前提:
——所谓英雄,是具备神明血脉的子嗣。
如果说这是一场考试。
那么,具备神明血脉,才是获得考试资格的条件。
换句话说,斯蒂文贝斯特稀里糊涂地上了考场,却从一开始就不具备考试资格。
所以,他后来在一些民间传说中,也只能被称为“无冕之英雄”,或者“伪英雄”。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在当时,他毫不知情,天真地以为和大家站在了同样的起跑线上。
于是,一场并不公平的考试开始了。
在这场考试过程中,除了隐藏的规则(考试资格)外,神明们还会偷偷给自己心爱的子嗣补课、递答案、当外援……
也因此,乔恩看到有关斯蒂文贝斯特的人物介绍里,才会出现那样一句话:
别人都在开卷抄答案,只有你在闭卷答题。
回忆到了这里……
想着斯蒂文那倒霉的经历,之前被怀疑、被欺负的怨气一扫而空。
乔恩望向灰眸男孩的目光渐渐变得同情起来。
尤其是考虑到人物介绍的后半句“交卷时还被轰出了考场”,他就已经不是同情,而是怜悯和心疼了。
《英雄时代》中的真正主角其实是那些神明子嗣,也就是那些半神英雄。
而误入考场的斯蒂文贝斯特在原著中,则被描绘成了一个野心勃勃、狂妄自大,以凡人之身,妄图和神明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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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锋,甚至还为此作出无数恶事(神明们给出的评价是暴虐成性)的反派角色。
反派角色,还是站在神明对立面的反派角色。
结局可想而知……
那位做解说视频的阿婆主对此也颇为叹惋。
在斯蒂文贝斯特这个角色即将彻底谢幕的时候,他还为此专门为做了一段手书:
浑身是伤的灰眸小人,跌跌撞撞地爬着那座传说中距离诸神之殿最为接近的高山。
那个夜晚。
天升红月,山路两侧隐隐有耀目金芒。
在漫长道路的尽头,是一片欢声笑语。
诸神举杯欢庆,正在为一众英雄庆功。
英雄们此时已完成了各自的毕生伟业。
他们将在此点燃永生之火,从此无惧死亡,得以尽享人世间的财富、权势,以及人民所赋予的极致荣耀。
这时,灰眸小人直愣愣地闯了进来。
他孤零零地迎着所有人锋利又诧异的目光,疲惫又倔强地质问:为什么没有我的位置?
“放肆!”
维护秩序的神明【注2】,暴怒之声响彻天际。
昔日和斯蒂文相交的半神英雄们面色难堪。
他们交头接耳、惴惴不安。
有出言劝阻的:“请息怒……”
有大声呵斥的:”还不速速退下!”
还有看出情况不妙的,慌张站起来高声大喊:“走啊!斯蒂文,快走!”
但这句话说得太晚了。
维护秩序的神明,早就看不惯底层平民不止想要逾越阶级,还想和神明比肩的狂妄。
他毫不犹豫地挥出一记无形之剑。
仅仅想讨个公道,从没想过会直面神明攻击的斯蒂文一脸茫然地想躲闪。
已经来不及了!
一张张黑白手书中……
只有这张被溅上了一抹红!
无形的巨剑,带着排山倒海的压力,骤然横扫而过!
在一片耀目银芒和翻涌的血色中……
世间唯一的凡人英雄发出一声悲鸣,仰面倒在了地上。
那双不管在多么艰难处境,都保持着冷静的灰色眸子被一剑刺瞎。
而在之后,他还被神仆们拖拽着,从山巅上扔了下去,跌了个粉碎。
乔恩难过极了,甚至连心脏都因这个悲惨结局而微微生疼起来。
他不计前嫌地紧握住灰眸男孩的手,诚恳、真挚,还带着点儿哭腔地说:“虽然你小气、自恋、暴躁、单蠢、无知、恶劣、嘴贱、傻里傻气、斤斤计较,还有被害妄想症、但你不该遭受那样不公平的对待!呜呜,斯蒂文,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一直活着。”
灰眸男孩如猫一般警惕地竖起耳朵。
他的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你似乎是在说好话,但我又觉得你在骂我!”
10. 第9章
第9章兄弟谈话和意外收获
当你得知眼前人未来命运凄惨的时候,你很难不对他宽容一点儿。
——乔恩。
斯蒂文表情古怪地看着仿佛快要哭了的金发男孩。
他发誓,自己真没想动手做什么,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个金发冒牌货,顺便警告对方别做什么坏事。
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顶替已经死透透的兄弟,还以兄弟的身份,出现在了自己的家庭中……
除了迷信的母亲、粗枝大叶的父亲、木头脑袋的大哥和不懂事的弟弟们,大概没人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其存在吧?
即使他看起来漂亮,性格也超赞!
可万一是伪装呢?
好看的蘑菇都是有毒的。
万一他只是看着人超好,背地里却打算把他们一家人全都打包卖掉呢?
所以,时不时恐吓一下,有错吗?
没错啊!
那现在这个眼泪汪汪的样子算什么?
假如斯蒂文能懂得“碰瓷”这个词的话,此时一定会坚定、理直气壮地认为这就是一场无耻的碰瓷,而自己则是压根什么都没做的无辜受害者。
然而,他现在只是一个看起来早熟(其实也才十岁),想法有点儿多(虽然大多没啥用),怀疑一切(重度被害妄想症患者),却还什么套路都不懂的幼崽,轻而易举就会因为别人的眼泪而变得手忙脚乱,以至于口不择言:“你最好不要在我妈妈面前摆出这副哭哭啼啼的表情!见鬼,我还没开始打你呢!”
该死!
斯蒂文说完就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说“我还没开始打你呢”,这不就是“我等下要打你”的意思吗?
眼前这个金发胆小鬼听了,不会哭得更大声了吧?
“海伦娜一定会骂我。”
本质上并不想惹妈妈生气的斯蒂文,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了一抹懊恼。
但乔恩却笑了,表情温和又包容。
在回忆起灰眸男孩未来那堪称悲惨的命运后,他已然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进化,并非幸灾乐祸,仅仅是“我不和倒霉蛋吵架”这种近乎阿Q似的自我安慰。
——我知道自己顶替了他亲弟弟的身份,这让他难以接受,但我真的受不了他总是阴谋论我是什么大坏蛋的样子。
——听起来确实糟糕,但别生他的气,亲爱的,你可是超棒的乔恩!而他只是个P事不懂的小破孩儿,再想想他倒霉的未来。
在心里进行了这么一番自言自语的对话后……
超棒的乔恩此刻在情绪稳定方面,自认已经无人能敌!
“放心,我没打算向海伦娜告你的状。”
金发的漂亮男孩心平气和地说:“之前也没想取代你弟弟的地位,这事打从一开始,我就也懵着呢。”
“对那位……你口中的‘我的同伙’。”
“说实在的,我对他的了解,没准儿还没你多。最起码在你说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正躲在神像里……”
——不过……
——在我回忆起有关于你的全部剧情后,我就知道了,而且知道的比你多得多了。
乔恩默默咽下了后面这两句。
因为他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情报来源,也不想在自己身上制造出更多的疑点儿了。
但不得不说,那位喜欢窥伺他人隐私的神庙祭司贾德森,在斯蒂文贝斯特原本的命运中,确实算一个重要角色——正是那位祭司大人,将“考试”一事,告知给了斯蒂文。
否则,以灰眸男孩所处的阶层而言,哪怕神明并不怎么限制考试入场人数,也轮不到他那么早就得知这一消息的。
不过目前距离“考试”还早……
乔恩暂时先将这事儿放到一边,转而继续同斯蒂文对话,试图把事情解释清楚,顺便展现出友好一面,来化解彼此间的矛盾。
“我是被贾德森祭司从土里挖出来的。”
在回忆起斯蒂文在原剧情中的人物介绍,勉强算“认识”对方后,乔恩在提及自己的事时,也相对坦诚很多:“在此之前,我的脑子好像不太好,记忆也有点儿模模糊糊的,应该是被人拐走过,又被人杀死……唔,大概那人的技术不太行,没杀透,就直接把我给埋了。”
“贾德森从土里把我挖出来,算是救了我。可他压根不想养我,就把我推给了你妈妈海伦娜。”
“关于这一点儿,我很抱歉……”
灰眸男孩冷静地注视着他,似乎在努力判断他话语中的真假。
如果能够换成他成年的样子,这一幕大概会显得更严肃一点儿。
然而现在……
乔恩忍不住在心里给出评价:“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家庭守护者。”
“我很抱歉。”
想归想,他并没有停下话语,而是继续重复着表达歉意:“一开始是脑子不怎么清醒,大概是土里埋太久导致……后来,则是因为我无处可去。我无意占据你弟弟的名字和身份,但妈……唔,海伦娜认定我是。我暂时也没想到别的生存方法,只好先默认了。”
说到这里,他有一点儿沮丧了。
因为将事情脉络理清后,他自己都觉得这有一点儿过分——完全就是装神弄鬼混进别人家,让别人养活自己嘛!
乔恩于是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衣摆,半是辩解,半是歉疚地说:“我没什么坏心思,相反,我很感激海伦娜对我的收留。如果将来能有机会,我也一定会回报你们给予我的帮助……虽然现在这么说,听起来有点儿像假话,可我确实真心这么想,真的。如果你实在厌恶我,我以后一定躲你远点儿,甚至有别的落脚处,我发誓,肯定第一时间离开……”
“乔恩没你好看。”
“什么?啊,你是在说你弟弟吗?”
斯蒂文没有直接回答。
他此刻的表情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怀念,只是安安静静地陈述:“我的亲弟弟乔恩,没你好看,没你聪明,更没你健康。”
“相反,他有点儿笨,五岁还在尿床,从小疾病缠身,每天都在生死间挣扎。”
“家里人倒是没嫌弃他,却早已认定他难逃一死。可能是为了避免伤心,大家总是下意识地同他保持距离。”
“但因为年龄相近的缘故,我一直都在照顾他。”
“他吃饭是我喂的,走路是我教的,仅有的一件玩具是我做的,甚至就连他最喜欢的小衣服,也是我拿自己的衣服改小后,给他穿上的,所以……”
灰眸男孩语气不容置疑地宣布:“你不是乔恩。”
“呃,好吧……”
乔恩对此有点儿难过,但也算稍稍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了:“对不起。”
“我永远都不可能把你视为乔恩。”
灰眸男孩还在用冰冷的语气继续说。
“……没关系,我能理解。”
乔恩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但想到在这个陌生的异世界中,自己孤孤单单的,就忍不住用手臂把自己环起来,好像是在给自己一个安慰的抱抱。
斯蒂文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儿。
金发/漂亮男孩流露出那么委屈、可怜的样子,让他简直没办法不为之心软:“好吧,假如你不会伤害我的家人,我可以试试把你看作另一个弟弟。”
“哎?”
乔恩诧异抬头,快速地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望了过去。
“只是领养的。”
“啊。”
“我没办法称呼你为乔恩,在我心里,乔恩只能是我死去的弟弟。”
“呃,没事,没事,只是名字而已。”
“但如果你愿意……”
斯蒂文的语气终于缓和,甚至还有一点点儿(只有一点点儿)隐藏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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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后可以叫你乔,或者小乔,毕竟,你现在看起来还挺小只的。不过,前提是你得恭恭敬敬叫我哥哥才行。”
虽然有一部分内容听起来让人感动。
但最后一句……
“斯蒂文贝斯特,你也太会给自己加戏了吧?”
乔恩不禁瞪大了眼睛,暗暗腹诽道:“还恭恭敬敬叫你哥哥?我没直接喊你笨蛋小猫咪,都已经算是足够尊敬你了,好吗?”
他于是微笑不语。
总之,不管他们彼此想称呼对方什么……
在海伦娜从神庙主殿出来时,这对“兄弟”间的关系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不过,她还是有点儿诧异自己的二儿子居然也出现在了神庙里:“斯蒂文,我记得,你昨天说要和约瑟夫一起去林子里打猎?”
“没错,但我改主意了,妈妈。”
斯蒂文不想解释自己因为担忧海伦娜会被装神弄鬼的祭司和“已经混进家里,但当时还来历不明的乔恩”合伙欺骗,才匆匆追了上来,只是用轻松的语气说:“我觉得,偶尔TMD信一下神,没准儿会有点儿意外收获。”
海伦娜皱眉阻止了一句:“别说脏话。还有,对神明要足够尊重。”
“好——!”斯蒂文拖着长腔,不怎么真心实意地答应着。
而乔恩唯独在这一点上,和他站在了同一立场。
——按照原有剧情来看,那些神明确实TMD不值得尊重。
但他丝毫没有展现出这种情绪。
相反,金发男孩狡猾地朝着海伦娜露出了一个充满信任、依赖的甜美笑容,轻而易举唤起了女人心中的母性,不再继续提神明的事,转而拉着他的手,关切地问起“渴不渴,饿不饿,累不累”等问题了。
斯蒂文不屑地斜了一眼过去。
然后,他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需要喝点儿奶吗,乔宝宝?”
——总有一天,我会给他来个厉害的回旋踢!
乔恩忍不住这么恨恨地想:“假设他继续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但当晚,在乔恩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
“张嘴!”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并且,在他吓得险些大叫出声的时候,一块肉被硬塞进了嘴巴,或者说,差点儿没直接塞进喉咙里,噎得他直翻白眼:“呜呜……阿呜……嗯?”
好不容易咽下肉后,乔恩胸口剧烈起伏,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灰眸男孩,压低了声音问:“你再搞什么鬼?”
斯蒂文毫不理会,继续敏捷地在屋子里窜来窜去,进行着他古怪的投喂兄弟们的行为。
黑夜中,大哥约瑟夫忍着笑意,轻声说:“谢了,兄弟。”
双胞胎也用软萌的声音,小小声地说:“贝安最喜欢斯蒂文哥哥了。”“吉安也喜欢。”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投喂告一段落,乔恩才抓着斯蒂文质问:“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独特家庭仪式吗?”
“不,这是神明给的一点儿意外收获。”斯蒂文回答。
乔恩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
“妈妈带去神庙的熏肉,傻子。”
“什么?什么?”
“别像个只会问‘什么什么’的笨蛋一样。”
斯蒂文温柔地摸了摸他柔软的金发,语气颇有些自得地说:“行啦,别装那么无辜,小可爱。你在神庙里鬼鬼祟祟的时候,哥哥就注意到了,你也想把它偷回来吃……”
确实如此。
但这不意味着偷回来后,什么处理都不做,只简单切成几块,就硬塞进人的嘴里。
而且还是在半夜……
有那么一瞬间,乔恩几乎以为自己又要被人堵住嘴杀死,然后暴尸荒野了。
不管斯蒂文会给自己的体贴打几分。
乔恩都决定给他零分,不及格,永远!
11. 第10章
第10章那大概只能是神赐了
在正式同斯蒂文讲和后,乔恩发现,异世界的生活开始变得……
好吧,没什么太大变化。
尽管斯蒂文四处宣称自己脑海里的声音绝不是小猫能发出的“嗷呜嗷呜”声,而应该是还没长大的老虎。
可他在性格方面,其实和某些敏感过度、社会化不够、碰一下就炸毛的猫,没什么区别,永远保持警惕和审视的姿态,明明家里也没王位给他继承,他却时刻都是一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架势。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的主要防备目标是乔恩。
而在讲和之后,他的主要防备目标暂时没了,但防备范围却再一次扩大,变成了乔恩身边可能出现的一切人。
“不得不说,你长得还蛮招蜂引蝶的,小乔。”
某天,在霍普利斯出门打短工、海伦娜则去镇上交一些缝补完成的衣物时,斯蒂文在家里突然发表了以上看法,并且还过分地要求说:“你每次去哪,最好都提前和我说一声。”
他很理直气壮地表示:“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之前同我说过的……你曾被人用布袋套走的事吗?说真的,能傻到无知无觉地被人用布袋套走也是一份了不得的本事。唔,我不是在关心你,我只是很怕海伦娜会哭。”
“呃,虽然但是……我刚刚只是去那边林子里上了个厕所。”乔恩的表情难以言喻。
斯蒂文噎了一下,随后狡辩道:“那也得提前说一声,万一你不小心脚滑,摔倒在屎上怎么办?”
乔恩惊诧无比:“你TM说什么鬼话?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怎么不可能!约瑟夫就摔倒过!”斯蒂文随口回了一句。
正含笑围观两个弟弟斗嘴的约瑟夫,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的二弟,满脸被背叛的绝望:“你答应过我会保密的,斯蒂文。而且你明明知道,我那次事出有因,纯粹是下雨地滑,还有一只突然闯入的野鸡……”
斯蒂文冷酷(心虚)地撇过头。
那模样简直让人幻视一只明知犯错,却仍倔强不肯悔改的叛逆猫猫。
在旁边玩耍的双胞胎拍着手地大笑:“摔屎里!”“臭臭!臭臭!”
向来淳朴、敦厚的长兄为此气急败坏。
但根本不怎么会吵架的他,最后气了半天,也只能无力地愤愤道:“你完了,斯蒂文!你完了!假如你下次还想偷偷溜去镇上,休想再求我帮你保密了。”
双胞胎在旁边又开始一唱一和地说话:“约瑟夫哥哥摔屎里了”,“斯蒂文哥哥偷偷去镇上玩了。”“他们都不带我们玩。”“吉安也想摔屎里。”“贝安也想去镇上玩。”
“不,你们不想!别提什么屎了……”
斯蒂文重新把头转了过来,恶形恶状地恐吓双胞胎:“镇上有人贩子,专抓你们这样的小孩儿,看到那个金发笨蛋没?他就被抓过!”
那个金发笨蛋:……怎么回事???
乔恩麻木地心想:“牛逼啊,斯蒂文!这话题对你来说是个回旋镖吗?离题八百里,还特么能重新转回来,准确地继续插/我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正打算为自己的“被抓”争辩几句。
起码不能被这小混蛋给彻底形容成一个傻子的时候……
“有人在家吗?”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院子外头响起。
兄弟们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下子停住。
大家全都安静了下来。
乔恩下意识地看向年纪最大的约瑟夫。
可哪怕是这个家庭的长子,此时的表情也流露出了一抹困惑。
对他们一家人来说,来客人这事,十足十令人意外。
要知道,他们居住的地方算得上是人迹罕至,哪怕往最近的城镇走,都要走上两三个小时。
而且,虽然附近也有那么几家同样靠打猎为生的家庭。
但除了年幼的孩子还会偶尔凑一起玩耍外,平常已经很少来往了。
尤其是在霍普利斯的腿瘸了后,更没人来登门了。
倒也谈不上什么无情,只不过大家都只能勉强混个温饱,日子过得艰难,反正也是没那个余力伸援手的,何必上门自找不痛快,还不如干脆狠心躲远点儿,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所以,家里都好些年没来过客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大家甚至都以为幻听了。
“有人在吗?”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一次,还伴随有拍打院门的声音。
看来不是幻听。
约瑟夫和斯蒂文同时站了起来,两兄弟默契地对视一眼。
随后,斯蒂文就将双胞胎赶回屋子,又示意乔恩看好双胞胎。
而约瑟夫则小心地走到院子里,一边向外看,一边谨慎地问道:“谁啊?”
出乎意料!
居然是认识的人。
院门外,站了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
他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条肥大的花格裤子和粉色上衣,下巴处的胡子留得很长,用红色彩带绑了个蝴蝶结。
如果是在日常生活中遇到,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人。
可若是知道他的职业后,这样略有些夸张和滑稽的装扮却又变得颇为得宜了。
“斯通先生,您怎么会来这里?”约瑟夫愕然地脱口而出。
而听到他的这一声惊呼后,乔恩注意到,斯蒂文警惕的神色也稍稍放松了。
——看来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他稍稍放心,随后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这个“斯通先生”。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点儿耳熟?
是我认识的人吗?
是谁?
啊,想起来了!
乔恩很快就从记忆中挖出了这个角色。
曾带给他强烈震撼和无语,甚至为此还怀疑过这个世界人们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号称可以在舞台上连续不断放屁的谐谑艺人斯通先生。
约瑟夫这时候已经打开院门,激动地将这位镇上的“名人”让进了院子里。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从来没招待过客人。
他对此非常局促,即不知道招呼客人坐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至于说去找点儿什么吃的喝的款待客人……
对于每天都要把食物平分七份,尽可能填饱所有人肚子的家庭来说,那更不可能了。
他只傻呆呆地站在那,尴尬地来回搓着手。
至于斯蒂文……
他的警惕心值得表扬,可在正常社交中毫无用处。
虽然他比约瑟夫强点儿,情绪相对稳定。
但直愣愣地盯着人看,神色严肃中透着怀疑,始终闭紧嘴巴,不言不语……
好吧。
这不是在迎接客人,这是准备审问犯人。
乔恩于是叹了口气,从屋子里走出来,主动迎上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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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装出孩童般活泼的语气打招呼:“你好,斯通先生。”
“你也好,小先生。”斯通先生似乎也松了一口气。
但顺着声音,抬头望过去时,他的眼神不禁流露出一抹惊艳,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质疑:“霍普利斯居然生得出你这样的甜心?”
约瑟夫一脸茫然,压根没反应过来。
在他身后,屋子里的双胞胎悄悄好奇地探出了两个小脑袋。
但另一头,斯蒂文却像看到黄瓜的猫一样蹦起来。
他挡在乔恩的面前,表情凶巴巴地质问:“你什么意思?”
“啊,我没恶意,那只是个玩笑。”
斯通先生忙举起双手解释:“事实上,我没想到海伦娜和霍普利斯都不在家。我这次来,只是想找他们商量点儿事情,我发誓,哪怕事情不成,这也绝谈不上是什么坏事。”
“什么事?”
乔恩不顾斯蒂文的阻止,好奇地继续问道。
斯通先生的目光转向约瑟夫身后的双胞胎:“虽然这么说有点儿唐突,但我正是因为他们才找上门来的。”
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解释:“最近很流行的那首《小星星》,听说是你们家这对双胞胎最先开始唱的?”
咦?
乔恩的脸上闪过一抹愕然,好不容易屏蔽了一段时间,或者说已经被迫习惯的《小星星变奏曲》仿佛终于逮到了露脸机会,一下子又在脑海中快快乐乐、叮当叮当地响了起来。
“也许你们愿意让双胞胎去我那表演几场,钱的方面好商量。”
斯通先生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我在镇子上生活多年,信誉方面还是有的。而且,大家都很喜欢,我觉得,作为一个节目,它已经够格了。”
呃,怎么说呢?
这话虽然是赞赏,可唯独,唯独不想从一个能把连续放屁当表演节目的人口中听到!
乔恩心情一时复杂极了。
双胞胎倒是睁大眼睛,很是雀跃、兴奋的样子:“吉安可以去镇上唱歌?”“贝安也可以去?”“想去,想去!”
“等等,吉安、贝安,你们闭嘴!”约瑟夫急忙阻止。
适才谈话进展太快,这位敦厚的兄长一时没能跟上,这会儿谈到正事,他才总算回了神,为难地解释道:“很抱歉,斯通先生。您也看到了,我的父母目前都不在家。这事我们没办法做主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先回镇上?等我父母回来后,我们一家人商量商量,明天就去给您答复,可以吗?”
斯通先生很好说话地同意了。
只是在告辞离去时,他突然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我从事表演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过像《小星星》这样优美的声音。方便的话,可否告知,这是哪位先生的作品吗?”
“是乔恩哥哥……”
双胞胎争着抢着地说:“是乔恩哥哥脑袋里的声音。”
“哈!这不可能。”斯通先生不禁失笑出声。
这位谐谑艺人用丰富的面部表情,故意做出了一副阴谋失败的逗趣样子,笑嘻嘻地调侃起双胞胎:“真是狡猾的小家伙们啊!年纪小小就已经懂得保守秘密了吗?”
“哈哈,你们这个回答倒是有趣。”
“若是没什么见识的人没准儿会信以为真,”
“可惜,我从没听说有人脑海里的声音是这样……这样连续、变化、完整,似乎自成体系,还能搭配上词句。”
“如果真存在这样的人,那大概只能是神赐了!”
12. 第11章
第11章重要的是家人
双胞胎很迷茫。
斯通先生后来的那番话有点儿复杂。
他没有直接说信还是不信,反而借此发挥,啰里啰唆地说了一长串……
这就导致两个四岁的孩子,一时抓不住话语中的重点,满脸茫然。
但斯通先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儿。
这位狡猾的老艺人犯了‘以己度人’的错误。
他本想耍小聪明骗出《小星星》的真正创作者,却获得了一个在他看来完全就是谎言的答复。
于是,他认定这家人同样意识到了这首儿歌的价值,并且对此早有防范,故意教导双胞胎那么回答。
约瑟夫的脑子一向不怎么转弯。
他这时倒是回了句实话:“大家脑海中的声音,不都是神赐吗?”
斯通先生笑而不语。
在他看来,这句实话纯属是用来糊弄那些没见识普通人的。
所有人都具备的东西,又怎么算是神赐呢?
只有一个人独有、与众不同的玩意儿,才称得上是珍贵的神赐吧。
另一边,斯蒂文悄悄将还在懵逼的双胞胎往后拽了拽。
同时他又拉了拉兄长约瑟夫的衣摆,示意不要再继续交谈了。
约瑟夫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凭借兄弟间的默契,他立刻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了。
斯通先生没有起疑。
他见过太多类似性情的人,不懂怎么同人打交道,一开口就显得笨嘴拙舌,为了避免说错话干脆保持沉默,所以,他笑了笑后,就不再留恋地离开了。
望着斯通先生离去的身影……
乔恩尴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兄弟们(主要是斯蒂文,那个精明可爱又可恨的小怀疑分子现在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可能随之而来的审问。
——我该怎么回答呢?
——怎么回答我脑袋里的声音和别人不一样?
——问题在于我自己也不知道这TMD是怎么一回事!
——该死的异世界!
但没有人问。
在斯蒂文交代双胞胎以后不要把“那首儿歌来自于乔恩的脑海”这件事说出去后,约瑟夫也表示了极大的赞同,而且,他们还商量着,等海伦娜和霍普利斯回来后,也要同他们谈谈保密的事情,然后……然后就没事了。
不!
还是有一点儿变化的。
接下来,斯蒂文就出门了。
等他在外头疯跑了有一上午,回到家中后,突然就对乔恩说了一大串:“玛莎大婶脑海中的声音是咩咩叫的小羊,她儿子脑袋里的声音也是羊,不过,据她说,她男人脑袋里的声音是嘎嘎叫的鸭子;还有亨特大叔,他脑海里是嗡嗡叫的蜜蜂,虽然我觉得蚊子也嗡嗡叫,但他坚持是蜜蜂……”
“你什么意思?”乔恩警惕地问。
“意思是……以前我没注意,但现在稍稍调查了一下就会发现,大家脑海里的声音多数都是动物,偶尔有一些特殊的,什么锯木头的声音,什么蛇爬行的声音,还有TM更离谱的是“砰”的一声,杯子摔碎的声音……但没有像你这样的,就像斯通先生所说的,成体系的、完整的存在。”
“……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你与众不同,大傻子。”
“……”
“没听懂?我是说,你和大家不一样。”
“……呃,听懂了。”
“所以,你到底算是什么?是人类吗?”
“好问题,唔,让我想想,我是……想到了!漂亮无暇的肉/体、善良正直的灵魂,再加上一串美妙动人的音符,然后组合而成。”
本来严肃的氛围被破坏掉了。
斯蒂文难得孩子气地瞪过去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对自己的评价有点儿过高,小乔。”
“恰恰相反,我自觉已经足够谦虚了。”
乔恩半开玩笑半试探地说:“其实,我还有乐观向上的精神、智慧无双的脑子、以及,被你质疑了无数次,依然能将你原谅的宽大心胸。”
“去你的!”
斯蒂文翻了个白眼:“行吧,我没打算探究你的秘密,更没打算审问你什么,小乔,你大可不必搁这儿含沙射影。而且,我觉得,就算问你什么,你也回答不上来。毕竟,以你惯常傻乎乎的表现来看,你自己都还糊涂着呢……我没说错吧?”
乔恩挠了挠头,想想自己那混乱的记忆,只好尴尬地默认了这一点儿。
于是,灰眸男孩发出一声早有预料的嗤笑,继续说:“我真正想和你说的是,藏好你的小秘密,小乔!”
“与众不同就像一个人突然得到一大袋金币。”
“乍听是件好事,可没能力保护的话,反而会变成一桩祸事。”
“想想你之前被人用布袋套走的事吧!”
“我接下来会告诉家里人,以后都对外声称,那首儿歌是你听别人唱过,学会了再教给双胞胎的。”
“至于‘别人’是谁,你就说是不认识的过路人好了。”
这一刻,男孩浅色的灰眸不再冰冷。
他早熟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和担忧:“你懂我的意思吧?”
乔恩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的心,他的灵魂都要随着《小星星变奏曲》一起欢快地跳起来了。
不得不说……
这感觉非常棒!
当你前一秒还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时候……
有人却已经坚定地表示要站在你这一边了!
“斯蒂文!”乔恩发出一声矫情的抽泣。
他凑过去想要抱抱,还特意用软乎乎的夹子音说:“你人真好,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斯蒂文一方面觉得挺可爱的,另一方面又被恶心的有点儿想吐。
他不明白什么叫“以后不让你死”,这也算TMD祝福吗?就这儿水平,还敢自诩智慧无双的脑子?但不管怎么说,自从海伦娜领养了这个倒霉事儿逼弟弟后,日子好像过得越发有滋有味了。
当晚,海伦娜和霍普利斯回到家后……
约瑟夫和斯蒂文就互相补充着,将斯通先生这事告知给了两人,顺便提了提以后要保密乔恩的“与众不同”。
后者毫无疑问。
成年人多数时间比小孩子要想得多。
只听两兄弟提了个开头,这对夫妇就已经理解,还忧心忡忡地开始回忆,之前有没有在这方面说漏嘴过。
感谢神明!
他们的社交圈子一向狭窄,平素在外又都不擅长交际,这方面问题应该没有。
至于前者。
斯通先生的问题……
“让双胞胎去表演?”霍普利斯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他有点儿想赚这个钱,毕竟,只是让孩子上去唱个歌,不是吗?
但海伦娜一口拒绝:“不行。”
她态度强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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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儿像护崽的母猫:“我们还没穷到要四岁孩子去赚钱的地步。”
“呃……其实,我们可以让斯通先生自己找人,然后,我带双胞胎过去把人教会?”
乔恩小心翼翼地举起手,试图为这个家也出一份力地建议着:“这样拿到的钱,肯定比直接参加表演的钱要少,但好歹也赚点儿。”
这一次,海伦娜勉强同意了。
四岁的幼子不用辛苦工作,同时还能拿钱,补贴家用,顺便说,双胞胎想去镇上玩的愿望也得到了满足,可谓是皆大欢喜。
而且,乔恩还有点儿别的小打算。
出于对异世界的不了解,避免再次踩雷……
晚上临睡前,
他悄悄同斯蒂文请教:“那位斯通先生一般会收故事吗?”
灰眸男孩回以一个困惑的表情。
乔恩便解释起来:“比如那个‘捉奸’节目,你不觉得有点儿单调吗?”
斯蒂文蹙眉回答:“没有,很热闹。”
乔恩不甘心,认定他这样的表现,纯粹是因为没听过真正的好故事,当即信誓旦旦地说:“相信我,还可以更热闹,我这里有个好故事,说不定也可以卖给他,大概就是……”
他花费半个小时,绘声绘色地讲了一个类似于《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
然后艹蛋地发现——斯蒂文睡着了。
与此同时,同样的夜晚。
在距离乔恩他们万里之遥的王城,正灯火通明地举办着一场庆典。
其中,阿西丽亚,那位治安官夫人的闺中密友,正陪同她的夫婿阿托斯一起出席这场庆典。
但现在,事情的重点不在于阿西丽亚,而在于她的夫婿阿托斯马里诺。
阿托斯马里诺,这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快乐活泼的男人。
他仅比妻子阿西丽亚大一岁,今年正式步入三十岁,可因为生活一直无忧无虑的缘故,眉宇间还带着仿佛年轻人般的朝气。
人人都说他出身好,相貌好,命也好。
本来阿托斯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家世显贵(马里诺家族的某位祖先声称,早年曾同海中仙女春风一度过),却是备受宠爱的幼子。但凡有大事,皆有能干的兄长顶在前头,他万事不操心,只要规规矩矩不惹出什么麻烦,每天快快乐乐地享福就足够了。
可前不久,他靠谱的兄长突然病逝,仅留下一个女儿。
在此之前,他的父母由于上了年纪,早早就离开了王城的政治中心,将人脉资源统统留给长子后,过上了近乎退休般的生活。
可谁能想到呢?
养那么大的长子居然一下子就没了。
而且,长子没了也就没了。
更为关键的是……
仓促之下,马里诺家族找不到一个能接替长子位置的人。
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在外寻欢作乐的阿托斯就被急急喊回了王都。
大家也没指望这个玩了半辈子的花花公子能如他兄长一般能干。
目前只求他能占住他兄长原本的位置,等大家找到合适接替人后,就立刻把他换下来。
阿托斯对此心知肚明。
不过,他虽然胸无大志,只求日日享乐,却也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立刻表示,绝对会乖乖听从家族的指挥。
于是,参加这场庆典,就是家族给他的第一个命令。
而接下来的第二个命令是——去交好一名今年刚满十二岁的男孩。
13. 第12章
第12章莱奥尼的球类游戏
根据马里诺家族给出的情报,阿托斯需要交好的那名十二岁孩子正是国王的幼子莱奥尼。
这位博蒙特王室最小的王子,从小就生活在黑夜女神的神庙中,似乎颇有一些神异之处。
甚至还曾有过一种传言……
说他那个神秘的、无人见过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神庙真真正正的主人黑夜女神
阿托斯对此半信半疑。
因为在他自己的家族——马里诺家,也曾有过某位祖先同海中仙女春风一度的传言,可事实上,他从小到大也没在家中发现有什么神奇的事儿。
而且,这位花花公子虽然情人众多,但实际上却颇有自知之明。
“人是分阶层的,譬如我自己,一个只知享乐的纨绔,所以,身边环绕的情人们,多数都是一些小贵族、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人,再不然就是底层的艺/妓,至于王城那些大贵族家的小姐,是压根就不可能看上我的。”
“那么,同理,一位神明和一个国王……”
“国王的身份在凡人层面确实贵重,可对于真正的神明来说,又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阿托斯甚至产生“倘若黑夜女神真愿意为国王生育子嗣,那其中必有什么重要缘故”这样近乎不敬的念头了。
不过,生性胆小的他,很快就被这样不敬的念头给吓到,慌忙摇了摇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从脑海中赶走,重新琢磨起了正事。
此时,他骑了一匹性格极温驯的母马,正跟着盛大的游行队伍朝着黑夜女神神庙的方向行进。
他的心中毫无压力:“只是同一个十二岁孩子交好,我可以,完全没问题!”
“或许,我应该先去买点儿糖块。不管怎么说,没有孩子会拒绝甜甜的糖。”
马里诺家的花花公子以己度人地暗自在心里琢磨:“再或者,我还可以送点儿玩物,一匹小马?唔,前阵子好像还听管家说,有只猎犬生了七八只崽儿,我小时候还是蛮喜欢这些毛茸茸小玩意儿的,也许他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狗崽们……”
“如果岁数再大一点儿,我其实还可以同他讲讲美丽女人的妙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莞尔:“哎,十二岁……”
“……才刚刚十二岁呀!”阿托斯一边感叹,一边下马去买了一袋硬糖快,随手挂在了腰间。
然后,他继续上马,慢悠悠地跟在游行队伍后头,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
此时,蜿蜒如一条火龙、高举火炬的千人游行队伍,终于行至黑夜女神的神庙前,停了下来。
神庙的大祭司早就身着华服,端庄肃穆地等在那里了,他将在接下来的祭神中担任主持工作。
阿托斯不打算参加这场祭神礼。
马里诺家族的人都信仰海神,并不信仰黑夜女神,他这次只是为了结交莱奥尼才跟过来的。
但正当他调转马头,打算绕过人群,从旁侧进入神庙时……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如果我是你的话,现在就立刻转身离开。”
阿托斯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他迟疑地开口:“帕特尔老师?”
帕特尔博蒙特,一个身材干瘦的小老头。
他同王室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但已经是非常、非常远的血脉了。
所以,哪怕挂着博蒙特的姓氏……
他一辈子也没怎么沾过王室的光,一直都是靠自己来赢得人们的尊敬。
他是一个很出名的学者,曾教导过很多贵族家的子弟。
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他也曾教导过阿托斯的兄长,捎带着,偶尔会给阿托斯上几节课(多数时间,阿托斯都听不懂)。
如今,他站在神庙前远离人群的一处小空地上,穿着一件粗糙的亚麻长外衣,腰间系着一条朴素的布带子,仰头望着骑在马上的阿托斯,神色担忧,语气温和地劝说着:“回去吧,阿托斯,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么谁该来呢?我已经死去的哥哥吗?”
阿托斯试图用一种玩笑的语气来说这事。
但话出口的那一刻,他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地带了些抱怨:“帕特尔老师,为什么要阻拦我呢?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能力,可也不至于废物到什么事都做不成吧?”
“你不是废物,阿托斯。”
帕特尔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尽管你总是在我的课堂上睡觉,但我始终认为,阿托斯,你比你的哥哥更令我欣赏。”
“天!你在说笑吗,老师?”
“一只小小的蜥蜴不小心爬进了屋子,你会将它赶出去,但你哥哥却会用棍子将它打死。”
“因为我比我哥哥软弱……”
“也因为你比他更尊重生命。”
阿托斯的脸因这极难得的夸奖而微微红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又回过神,困惑地问:“我不明白,老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帕特尔的神色有点儿复杂。
半响,他才说:“莱奥尼是个非常、非常、非常争强好斗的孩子。”
这位值得尊重的学者连用三次“非常”,似乎想格外强调这一点儿。
但很遗憾……
“这很正常,男孩子都如此,我小时候也喜欢充老大。”
阿托斯没当一回事,脸上还露出一种“回忆起童年趣事”后,越发兴致勃勃了:“我那时候可喜欢带着奴隶们玩打仗游戏了,虽然我知道他们都让着我,但每次只要能打赢,我还是会奖励自己一块糖……”
他一边这么说,还一边随手从挂在腰间的糖袋里掏出一块糖塞进了嘴里,脸上是一种近乎无忧无虑的快活表情。
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帕特尔老师看得连连摇头。
他勉强再次开口阻止:“阿托斯,你真的不能回去吗?”
“帕特尔老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阻止我。”
阿托斯认认真真地说:“可我哥不在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不管多难,也没办法躲开。”
帕特尔老师一时无言。
他于是沉默地让开路,不再阻止。
阿托斯骑着那匹温驯的母马,哒哒哒地走进了神庙。
由于这个国家信仰黑夜女神的民众颇多,为了迎接广大信徒,神庙占地范围极广。
除了神庙前那个足以供千人聚集、活动的小广场外,还有长长的门廊和庄严的主殿……
而除此以外,在神庙后侧,还有一块面积不小的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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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是经黑夜女神同意后,国王专门为幼子莱奥尔准备的游戏活动场所。
阿托斯还没走到那片草地附近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阵的骚乱声。
不太像是游戏活动所发出的欢笑和吵闹,反而隐隐听到有人在尖叫、痛哭,求饶、以及破口大骂。
“我不会撞上什么隐私事儿了吧?”阿托斯的思路一时间有点儿歪。
毕竟,多年花花公子的经历,导致他捉过别人的奸,也曾被人捉过奸,遇到这种乱哄哄的场面,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最为熟悉的事情。
“十二岁,十二岁,应该不至于……”
阿托斯不得不这么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咬咬牙地凑过去查看。
“啊!”伴随着凄厉的惨叫,一个圆形物品突然朝着阿托斯重重砸了过来。
马里诺家的花花公子向来身手敏捷,此刻从容伸出双手,成功,一把接住!
然后,他微笑着低头查看……
一个表情惊恐、绝望的男人头,就这么停在他的双手之上,一股鲜血从断裂的脖子处猛地喷出,又顺着他的手向下滴落,缓缓渗进了草地里。
阿托斯:呆滞!呆滞!呆滞!
“喂,可以把我们的球还回来吗?”
十二岁的男孩莱奥尼站在点燃照亮的火炬下,神情镇定自若地问道。
他个子较同龄人要高,身材修长,肌肉饱满,看似纤瘦,实则处处都透着一种力量之感。
至于面部五官,淡红的唇略带肉感,鼻子微钩,长长睫毛下,是一双近乎纯黑色的深邃眼睛,他的整体面部轮廓很标准,但太标准了,就莫名有了一种近乎非人的奇特感觉,似乎有点儿像尊塑像。
此外,声音也不像普通孩童所发出的那种细音,而是像深夜一样静谧。
而正是这样平静的嗓音,才令吓懵逼的阿托斯终于回了神儿。
他惊恐无比地丢掉手里的人头,由于动作幅度较大,身子一时没坐稳,竟从马上直直摔了下去,挂在腰间袋子里的糖块也洒了一地。
十二岁的莱奥尼沉静地冷眼旁观。
他看到了一只狼狈不堪、被吓破了胆的孔雀。
等到阿托斯连滚带爬的逃离后……
帕特尔博蒙特老先生才重新回到神庙。
他注视着什么反应都没有莱奥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亲爱的孩子,你既不通人性,也不尊重生命。”
另一头,庆典结束后……
阿西丽亚迎来了哭哭啼啼的丈夫。
阿托斯近乎崩溃地嚷嚷:“他们打球居然用人命,阿西丽亚!”
他放任自己脑海中孔雀受惊般地惨叫,同时将头埋进妻子的胸口,瑟瑟发抖地说着:“……二十个奴隶,身体被全部埋进土里,只露出一个头。然后,一边分配十个人头。他们分成两队,两支队伍要拿着长柄镰刀,策马相对,互相攻防,直到……人头先被砍光的队伍算输。呜呜,那片草地上到处都是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
阿西丽亚同样惊惧,好在没有直面现场,惊惧的程度相对低了一些。
她伸出手臂环抱住自己吓坏了的丈夫,竭力平复心情,然后,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用温柔的语气唱起了《小星星》。
14. 第13章
第13章帕特尔老师的赌约
“帕特尔?你来做什么?”博蒙特国王懒洋洋地坐在庭院的树荫下,左手握着盛满了美酒的金杯,右手揽着一个柔弱无骨的美人,身前则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盛有罕见吃食的盘子、罐子和碗。
此刻,尽管他早就注意到了帕特尔的到来,却并没有将目光转移过去。
相反,他越发痴迷地注视着怀中美人高耸的双峰,仿佛那其中正孕育着什么奇妙的、吸引人的东西。
“承蒙陛下厚爱,但我恐怕不能再继续教导莱奥尼殿下了。”
帕特尔老先生无视了国王冷淡的态度,语气平静地说,只是唇边难掩微微苦涩。
“你敢瞧不起我儿子!”博蒙特国王瞬间翻脸。
他猛地站起,将怀中美女都吓得摔倒在地,又将酒杯重重砸在地上,过于粗暴的动作,使得红色的葡萄酒液飞溅到了身上和脸上,可他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抹,就恶狠狠地拔出腰间镶有宝石的匕首,指着帕特尔说:“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帕特尔,我现在给你反悔的机会!”
帕特尔的脸色略有苍白,但神色镇定:“陛下,有些人在出生以前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无论别人怎么说,都不能令他们放弃,莱奥尼殿下就是这样的人。”
“放屁!”博蒙特国王暴怒地骂道:“这死崽子今年才他妈的十二岁!怎么就注定了?怎么就教不好了?老不死的,你他妈的是不是在愚弄老子!我告诉你,教不好也得教!莱奥尼但凡有什么问题,老子先砍你的脑袋!”
帕特尔气了个倒仰。
他心想:“起码在砍人脑袋方面,你们果然是父子啊!”
但比起莱奥尼真正的冷酷,博蒙特国王的叫嚣反而更有一种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感觉。
帕特尔没有丝毫畏惧地冷笑一声,当面怼了回去:“陛下自己也是怕的吧?”
“呸,老子怕什么?”博蒙特国王恼怒地说。
帕特尔眯着眼,缓缓道:“如果不是怕的话,您为什么不亲自教导莱奥尼殿下;如果不是怕的话,您又为何让莱奥尼殿下从小在神庙长大;如果不是怕的话,你怎么从不去神庙探望莱奥尼殿下呢?”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周围的仆人,还有适才摔倒在地的美人听得心惊胆战,再不敢多听下去,齐齐慌乱地弯着身子识趣地躲远了。
博蒙特国王颓然地坐了回去,手中镶嵌着宝石的匕首也被随手扔到了地上。
他烦闷地抓过一旁的酒壶,粗鲁地将酒液倒进嘴里。
帕特尔老先生叹了一口气:“莱奥尼殿下实在是一个令人畏惧的孩子。”
“我真的没办法……”
博蒙特国王突然说。
“陛下?”
“帕特尔老师,你说得对,我很怕。我怎么能不怕呢?”
博蒙特国王脸上闪过一抹近乎扭曲的痛和恨:“那孩子的母亲,十二年前,化作一条黑色的长蛇,潜入王宫,将裸露着身体的我紧紧缠绕,冰冷又锋利的蛇鳞割破了我的皮肤……”
“黑夜女神,是的,是黑夜女神……”
博蒙特国王惨笑着:“她舔舐我的鲜血,强迫我与她欢/爱……然而,她甚至不愿露出容颜,而仅仅以蛇身同我交/媾,不顾我的反抗,强/暴了我,丝毫不在意一名凡人的自尊,哪怕这个凡人是一个国家最为尊贵的王!”
“她带给了我极致的、被迫的、并不愉快的欢乐,以及无尽的痛苦和永远羞辱的印记。”
“我甚至一度想去死……”
帕特尔的脸上浮现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博蒙特国王又开始泄愤地砸那些盘子、酒壶和罐子了。
他悲哀又愤怒地骂骂咧咧:“什么狗屁爱情,什么化作神女,委身于王……全他妈都是胡说八道。神明怎么会考虑凡人的想法?”
“莱奥尼……我不想承认的儿子,我此生最为羞耻的物证。”
“我那么恨他,恨不得从他一出生就直接掐死他,却因他那个可怕的母亲,不敢伤害他,还要让他占着这个国家王子的身份……”
“帕特尔老师……”
博蒙特国王终于将眼前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此时,他脸上的表情无力又疲惫:“再试着教导那孩子一下吧。”
“我对他绝无一点儿父子之情,哪怕他身上有着我的血脉。”
“但一国王子不该视他的臣民如草芥。”
同一时间,莱奥尼还在玩着他的球类游戏。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亲自下场,而是站在场边看别人“击球”.
看起来像是用来割草的长柄镰刀,刀刃在日光下闪烁着雪亮的锋芒。
两支队伍你来我往地激烈战斗着,而处于两队后方的“球们”,此时,神色各异——他们有索性豁出去破口大骂的,有左顾右盼、涕泪交加不断求饶的,还有紧闭双目向神明祈祷的……
人类面临死亡时的种种丑态,展露无遗。
但最精彩的还是,当镰刀终于划过喉咙,人头伴随着喷射的鲜血飞起的那一刻……
莱奥尼的嘴角挂上了一丝神秘的微笑,目光缓缓移向周围的人。
事实上,这孩子既不嗜杀,也没别人想的那么残忍,他只是如一只刚刚诞生、还懵懂无知的小兽,对世界、对人类都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好比现在,不同的人面对鲜血所做出的反应也不同:
有不赞同却沉默的、有兴奋着拍手喝彩的、有厌恶转开头的……还有上前来试图阻止……咦?
刚刚从王宫中出来,又赶来神庙的帕特尔老先生,重新站在了莱奥尼的面前。
他干瘦的身体看起来脆弱的不堪一击,然而他此刻的目光和态度却强硬的坚不可摧:“殿下,您刚刚在观察人类吗?”
十二岁的男孩惊奇地挑了挑眉。
他似乎没想到会有人猜出自己真正的意图,但并不为此生气,反而难得好脾气地回答:“观察是最好的学习方式,帕特尔老师。”
“那您观察到了什么?”
帕特尔咄咄逼人地追问。
莱奥尼从容地回答:“很多,一时说不太清。但最起码,人类面对危险和死亡时的行为和反应,我应该已经总结了个七七八八。”
“听起来你自认已经足够了解人类了?”帕特尔故意这么问。
“谈不上足够,但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多数反应,我都能预测到了。”
“那么,打个赌吧,孩子。”帕特尼说。
莱奥尼饶有兴趣地抬眼,好奇地望着眼前老者:“打赌?”
“如果你赢了,我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同理,如果我赢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帕特尔耐心解释着。
“什么事都可以吗?”
“对。”
“那如果我赢了,让老师做我的‘球’也可以吗?”
这么说着的莱奥尼,脸上还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笑。
“当然可以。”
帕特尔不动声色地回答。
“那我同意,现在可以说赌什么了。”莱奥尼说。
帕特尔平静地陈述着:“昨天被你吓走的那个男人,马里诺家的阿托斯,还记得吗?现在你来预测一下,他今天还会来吗?事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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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赌他会来。”
“阿托斯?”
莱奥尼沉思了几秒后,笑了:“啊,你是说那只孔雀?他不可能来了。”
男孩深邃的眼睛里有着笃定的神色,语气轻轻松松地说:“抱歉,帕特尔老师。很遗憾,这个赌约我赢定了。哪怕你提前派人喊他过来,他都不会来的。”
“那只孔雀被吓破了胆,即使他人想来,一直在脑海中鸣叫不休、足以逼疯他的孔雀,也会阻止他、让他出不了门的。”
“是吗?”帕特尔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但他面上仍旧摆出信心十足的样子:“还是等等看吧。”
下午,约莫两三点的时候……
阿托斯就战战兢兢地出现在了神庙。
莱奥尼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清楚地看到,男人脑海中的孔雀明明还是一副受惊的胆小样子,却奇怪地没有吵闹,更没有鸣叫,仅仅缩在角落里。
——这不合理!
——以那只孔雀当时受刺激的程度,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安抚好。
十二岁的半神男孩毕竟年幼。
尽管他对此充满了疑惑,却还是相对单纯地承认了这场赌约的结果。
“我输了。”莱奥尼平静地说。
然后,他漆黑的双眼里,却仿佛被点燃起了两簇火焰,戒备、好奇,又隐隐带着探究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呢,老师?”
帕特尔深吸了一口气。
他尽可能温和地提出了要求:“莱奥尼殿下,从今天开始,请试着接受自己身体里的另一半、属于人类的血脉吧。”
莱奥尼凝视着这位老人。
许久,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当阿托斯又一次全须全尾地走出神庙时……
他在街边哭得像个才七、八岁的孩子,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帕特尔无奈地看着这一幕:“真应该让你的那些情人过来看看……”
“我真的好怕,老师。”
阿托斯哭哭啼啼地说:“如果不是你非要我来,我今天一天都不打算出门,不打算下床的。”
“帕特尼老师,求你以后这种事不要找我……”
“现在,呜呜,我只想快点儿回到阿西丽亚温暖的怀抱里,然后,继续听她在我耳边唱《小星星》。”
帕特尔老爷子一脸嫌弃。
他对弟子的床笫之私毫无兴趣。
师徒俩于是就此话不投机半句多地分道扬镳了。
极有可能具备着某种神奇作用,但至今为止,仍被绝大多数人视作闺房之乐的《小星星》,就这么又一次成功从事件中隐身了。
也许冥冥之中有什么正保佑着那个将《小星星》带来这个世界的孩子。
不让他在最脆弱的时候,为人所发现。
此时,在距离王城万里之遥的格兰特小镇上……
乔恩还在试图把一个类似《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也卖给斯通先生。
在被断言拒绝后,他对此义愤填膺:“这不比捉奸好看吗?”
“你不懂,孩子。”斯通先生笑嘻嘻地说:“比起看贵族男女吃饱了撑的、唧唧歪歪地殉情,绝大多数人更喜欢看捉奸、打小三、以及耍流氓……”
“越狗血越精彩,越下流越勾人。”
说完,他逗孩子般地挤眉弄眼,还玩笑着说:“倘若你有既狗血、又下流的小故事,我保证高价收。不过,以你这样毛都没长齐的年纪,大概对这些一窍不通吧!”
哈!
瞧不起我,是吧?
乔恩当即愤愤地正面迎敌:“巧了,你别走,我这儿还真有。”
15. 第14章
第14章斯通先生的人伦惨剧
乔恩后悔了。
因为向别人证明自己知道很多狗血、下流的故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儿。
如果是那个类似《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故事还好。
在未来的某一天,斯通先生可能会这么同人介绍:“啊,这位就是那部《贵族男女双双殉情》(暂时先编个名字)故事的作者。了不得啊,缠绵悱恻的爱情,让万人痛哭的悲剧大作,极具思想和内涵,真可谓是天才少年的杰作!”
这听起来多么让人高兴啊!
可倘若换成什么狗血、下流故事……
斯通先生的介绍大概会变成:“啊,这是那个七岁就能写出无比下流玩意儿的天生下流坯子!天赋异禀啊!其流氓和色/情程度已经承受了市场的考验,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是我们镇上赫赫有名的、最无耻、最声名狼藉的色狼。”
这听起来就很不妙吧?!
基于这样的考虑,乔恩当机立断地打退堂鼓了。
面对着斯通先生好笑和期待的目光,他缓缓移开了视线,嘴里开始叽叽咕咕地说胡话:“唔……故事,也许有,也许没有……总之,你就说有没有吧!可能没有,可能有……大概率是没有吧……”
这孩子一定不知道他装傻的样子有多可爱!
斯通先生脸上的笑容不由越来越大。
但乔恩被他笑得有点儿发毛,感觉事情发展有点儿不太对头了。
他忍不住猜测,也许是自己出尔反尔的行为让斯通先生不高兴了?也许是刚刚在谈《小星星》的交易时,自己磨磨唧唧来回讲价,试图多要几个铜币的举动惹恼对方了……
当然,斯通先生不是什么坏人。
他多数时间只是有点儿促狭,毕竟作为一名谐谑艺人,甚至可以拿“自己擅长放屁”这种玩意儿充当表演节目,一定程度上,必然是个十分没脸没皮的人。
那么,偶尔他会开一些恶劣玩笑也就不足为奇了。
比如,现在……
面对乔恩的反悔,哪怕他对此早有预料,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一个七岁男孩能创作出什么故事来,可既然这孩子在自己面前夸口,之后还十分好笑地装傻,他不免就起了点儿坏心眼,想要逗弄、逗弄小孩子。
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儿童心理学。
甚至,还存在这样一个观点,即“未成年的儿童同动物的地位等同”。
也就是说,大家默认,没有成年的孩子,大脑发育不健全,压根就不具备自尊和思想,和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动物一样。
所以,斯通先生压根没考虑眼前孩子的想法,就开始行动起来。
他敲响了一面平时用来宣告“演出开始”的铜锣。
恰好中午。
虽然大家没什么午休概念,但这个时间,总还有些人正好闲着。
因为平时也没什么娱乐。
这些闲着的人听到铜锣声后,立刻凑热闹地围过来,三三两两地站在在石头台子下头,好奇地嚷嚷起来:“斯通,没听你说今天有表演呀?”“是啊,怎么这么突然?”“哈哈哈,斯通,我还想看那个捉奸,你什么时候再让那两位姑娘过来呢?”
另一头,斯通先生不顾乔恩的抗拒,弯腰抱起他,就跳上了那个石头台子。
他稳稳地站在台上,笑呵呵地耐心回答着大家的问题:“各位,不要急!不要催!今天确实没安排什么表演,那两位漂亮姑娘也不在。但是……”
这位爱闹的男人就像“狒狒举起小狮子辛巴”一样,将乔恩高高举起。
金发男孩满脸生无可恋地耷拉着脑袋和四肢,幻想自己此刻已经死了,而对方举起的是自己的尸体。
“但是,这位小先生愿意为大家带来一个绝妙的故事!”
斯通先生这么兴致勃勃地举着乔恩,在台上转了一大圈,确保每一个人都看到这是一个小孩子后,才把人放下说:“他承诺,这个故事绝对狗血、下流……哈哈,多么有勇气的孩子,大家一起来给他点儿鼓励吧!”
台下的人开始笑着发出各种声音来起哄。
他们用力地跺脚、吹口哨,毫无顾忌地大喊大叫:“来吧,小子!”“让我们听听你的下流故事!”“可千万别是撒尿和泥那点儿事啊!”
“倘若是在现代,欺负小孩的混蛋们们都应该被抓去警局。”
乔恩恶狠狠地瞪着所有人,这么恨恨地想。
他其实明白,这些粗鲁的家伙,包括斯通先生在内,压根就没想从自己这里真正得到一个故事。
他们只是无聊逗弄孩子、闲着没事找乐子玩儿,倘若自己被这阵仗给吓哭了,这群人只会鼓掌欢呼,然后笑得更开心。
“我真傻,我真傻。”乔恩反复地在心里想:“我怎么能指望喜欢看人表演放屁的观众,能欣赏类似《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的故事呢?他们现在只想看我出丑!可恶啊,可恶!这群人不配看好东西,他们只配看屁,不,他们屁都不配看。”
但不管心里怎么诅咒……
没必要的胜负心,不允许他灰溜溜地就此逃走。
无论怎么样,也不想被这群人当乐子看。
那么……
乔恩当即气势汹汹地一把推开斯通先生:“听听台下的呼声,先生!”
他板起那张犹带婴儿肥的俊俏小脸蛋,冷酷而嫌弃说:“有点儿自知之明,斯通,你已经人老珠黄,干瘪乏味得像个被啃光枣肉的枣核了,滚一边儿去,现在该轮到可爱又迷人的我登场了。”
人老珠黄?
干瘪乏味如枣核?
还有……
小子,你让谁滚呢?
我吗?
斯通先生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台下的观众也不由为之一呆。
但很快……
有人意识到这极有可能也是一种表演,顿时爆笑出声。
然后,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的笑声响起。
这事换一个人来演,绝对没那么好笑。
可七岁孩子装大人,一本正经地斥责成年人,地位的颠倒和反差,就令人忍俊不禁了。
斯通先生目露惊奇地看着这个孩子。
但他有着多年的舞台经验,脸皮足够厚,也很擅长应付各种突发事件。
所以,他先是不慌不忙地配合着让出了舞台,接着,十分自然地摆出一副颓然样子,蹲在台子边,又假装手里拿了一把镜子,做作地顾影自怜,顺带唉声叹气抹眼泪,颇为生动形象的无实物表演,使得众人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名姿容老去,又惨遭抛弃的怨妇,于是,又有好些人笑了起来。
乔恩站在台上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说:“抱歉,让大家失望了,我不打算讲什么下流故事。”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嘘声和抗议的声音。
“事实上,我是怀着无比崇高的目的,才来到了这里。”
“接下来,我要讲述一场即将发生的人伦惨案,并让大家从此引以为戒。”
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脸上浮现出愕然和疑惑的神情,一时有点儿摸不准这是真话,还是表演。
乔恩继续说:“斯通先生在格兰特镇上已经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为我们带来很多的快乐,然而,大家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
台下的人们表情更加迷茫了:“怀疑什么?”
斯通先生本人也有点儿云山雾罩。
他心想:“这小崽子在干嘛?是表演,还是打算借题发挥造我的谣?”
然而,不管这些人心里想了什么……
乔恩依旧板着脸,维持着一种严肃的、庄重的,堪比神殿祭司念祷告词一般的语气:“怀疑斯通先生这么多年为什么都一个人生活?难道斯通先生从来都没有过那方面的需求,从来不想有一个妻子、或者情人吗?”
“喂,小子!”
斯通先生好气又好笑地嚷嚷:“说话注意点儿。”
底下的人又放松了精神,开始哈哈笑起来。
乔恩快速地瞥了斯通一眼,假装解释:“我这么说另有它意,绝非是想说斯通先生有什么生理上的问题……”
台下有人恶趣味地大笑。
又有好几个男的交头接耳地说了一些荤话。
乔恩一概无视。
他顺着思路继续说:“正如我最开始说的那样,我这次是怀着崇高的目的,防止一场人伦惨案的发生。大约在几年前,斯通先生曾有过一番奇遇。”
“什么,我有过吗?”
斯通先生在旁边惊讶地问。
“当时斯通先生在外旅游,看到路边乞丐,就随手施舍了一块麦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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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子上的人们普遍贫穷。
此时他们听到说施舍了一整块麦饼,不由得也起了几声哄:“很大方嘛,斯通!”
“谁知乞丐接过麦饼,突然就变幻了身形,成了一个极为英俊潇洒的美少年。他微笑着对斯通说,为了答谢你的善良,我愿意许给你一个愿望。”
这年头还没出现什么“做好事有好报”的爽文开篇。
人们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纷纷羡慕着讨论起来:“怎么乞丐还会变身?”“这莫非是……莫非是哪位神明?”“可没听说有喜欢变乞丐的神明啊?”
乔恩没理会下头的讨论。
他继续大声地讲道:“斯通先生当时勉强还算年轻,而年轻的男人就像是春天的野兔,或者交/配期的公鹿一样永远躁动不安……”
底下的人被这个比喻逗得笑起来。
还有几个男人似乎颇为赞同地频频点头。
而在这个时候……
被乔恩连续编排的斯通先生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明明台上故事主角是自己。
可自己却压根不知道故事的走向,只好摆出苦笑的姿态,同别的观众一起,耐心等待着下文。
“所以,斯通先生许下了,希望拥有超凡的能够吸引异性的魅力。”
底下听故事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还有一些男人啧啧称奇道:“这可厉害了,岂不是得娶十个、八个大美女?”
但乔恩讲到这里,语气渐渐压低。
观众们随之察觉到故事似乎终于进入了正题,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那位英俊的美少年同意了斯通先生的愿望。”
“斯通先生兴奋不已地离开了,但很快,一头母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亲昵地用头蹭着他的身体。”
一阵零星的笑声。
乔恩看了看底下的人,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他尽可能保持着平静的语气,继续讲述:“年轻的斯通先生只当自己受到了动物的喜欢,还没意识到什么……但紧接着,又有三四头母羊也冲了出来……”
有观众听到这里已经开始笑了。
还有观众在下头喊:“妙啊,斯通!吸引异性啊!”
斯通先生无奈地摊了摊手,无话可说。
接下来……
“母苍蝇、母蛇、母老鼠、母蜜蜂、母蜈蚣……蜂拥而至。”
“斯通先生后悔了,他一边跑,一边向那位英俊的美少年祈祷说,只要女人,只要女人……”
乔恩的语气严肃、深沉:“那位不知名的、有着神奇力量的美少年说,好吧。于是,母苍蝇、母蛇、母老鼠、母蜜蜂、母蜈蚣……终于退去了。”
底下的人随之松了一口气。
毕竟,起哄归起哄,想象一下那场面,还是很吓人的。
乔恩看了看周围的人继续说:“因为斯通先生修改了条件,许下只要女人的愿望,于是,当他悻悻地回到镇子上时,身前突然出现了好多个姑娘,比如,菲丝小姐,琳娜夫人、格里芬婶婶……”
等等?
谁?
你说谁?
菲丝不是我女友吗?
琳娜不是我老婆吗?
格里芬婶婶?草!那是我妈!
台下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
下一秒,群情激愤:“草!斯通,你他妈的想死吗?”“是不是你教这孩子说的?”“居然他妈的拿老子开玩笑!”“有种你下来,老子打不死你!”
乔恩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
他悲天悯人地做着总结:“多么令人心痛的人伦惨剧啊!马上就要爆发了!”
斯通先生在众人的追答中,慌得爬上了桌子,跳脚大喊:“闭嘴!”
他冤屈地对着下头大喊:“我他妈就站在这儿,什么也没做过!我没许过这种愿望!你们都知道,镇子上的姑娘们也没跑到过我的面前,臭小子,你耍我吗?”
乔恩一本正经地说:“可那是你许的愿望啊,先生!”
他提醒道:“你当然是可以继续修改的。”
斯通先生在一片虎视眈眈中喊道:“我许……我只要我的女人觉得我魅力非凡就好了。”
乔恩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就对了嘛,从那以后,斯通先生单身到了现在。”
16. 第15章
第15章论谣言的传播和危害
如果有外地人恰好在此时来到这座小镇上……
他们将看到无比古怪、堪比邪\教的一幕:
一名年龄不大的漂亮男孩站在一座高高的石头台子上,俊俏的小脸蛋上满是悲天悯人的神色,一头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起来仿佛圣子降世,自带了一种庄严、神圣感。
然而,台下一堆人却东倒西歪,抱着肚子狂笑。
甚至,有的人已经笑得满地打滚、面容扭曲,让人忍不住心生怀疑——是不是中了什么剧毒?
以上描述绝不夸张!
要知道,在网络发达的现代社会,人们每天都在被层出不穷、花样百出的娱乐内容连环轰炸……
轰炸得多了,自身笑点不断被提高,情感阈值也随之不断被拉升。
这就间接导致,每个人都仿佛被专业训练过一样,一般情况下,不会被逗笑。
所以,类似乔恩所讲的这类笑话……
现代人在会意之后,顶多一笑而过,不会太放在心上。
可对于这个世界,从没见识过、更没听到过、连“看人放屁”都觉得有趣的人们来说……
其震撼程度堪比火箭筒袭击,一记破甲弹头下去后——没有人!没有人!绝没有人还能站着。
所有人毫无抵抗之力,统统被炸了个人仰马翻。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天杀的斯通,哈哈哈……”
“单身到了现在,所以没有愿望,就没有女人会喜欢你吗?”
伴随着这样的惨叫和呻/吟,场景真是越发不妙起来。
乔恩已经打算遛了。
但下一刻,他就被冲过来的斯通先生给紧紧抓住。
反应过来后,斯通先生同样没能停下笑容。
但毕竟是拿自己开涮,好笑归好笑,却没像别人那么笑。
“小子,你行啊,编排到我头上了!”
他一开始想装凶狠的样子,却自己都没忍住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下子,什么气势都没有了。
他干脆也不摆架子了,放软语气,好气又好笑,却也真心实意地夸赞说:“你可真是个天才!”
“那你要买这个故事吗?”
乔恩不忘今天出门的主要目的,立刻追问:“这可是天才的故事。”
为了卖出故事……
他还殷切地建议:“其实,你只要改编一下,自己来讲也可以。”
“比如,你开头可以这样说——我年轻的时候,曾许下一个荒唐的愿望,正是这个荒唐的愿望,才导致我单身至今……”
“啪”的一声,斯通先生的巴掌拍在了男孩的小脑袋上。
“编排我没完了是吧?”
他快被这孩子搞得笑死了。
那个漂亮的小脑袋瓜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随便一想,张口就来!
但是……
还真别说,换自己来讲这个故事。
只要想象一下,哈哈,已经开始笑了!
之后就是新一轮的交易。
这一次,乔恩没指望能有高价。
毕竟,故事已经当众讲出来,没什么秘密可言,对方给多给少全凭良心。
之前《小星星》的时候,斯通先生就曾以“儿歌大家都听过了”这个理由来进行压价,这次应该也一样吧。
但没想到,斯通先生这次没压价。
他笑眯眯地期待着说:“小乔恩,下次有类似的故事,千万不要忘记我呀!”
类似的故事?
类似的你被母苍蝇追赶的故事吗?
乔恩斜瞥他一眼,没说话。
他冷酷地想:“我聪明的脑子里没有下流的玩意儿……”
这时,帮海伦娜跑腿买东西,顺便把双胞胎也带去玩的斯蒂文回来了。
乔恩立刻抛弃某个没下限的成年人,快步朝着自己目前的兄弟们跑了过去。
“这里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斯蒂文疑惑地看了看,好奇地问。
哦,这些人都来听我讲下流故事了。
当然不能这么说!
乔恩露出超级无辜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也许斯通先生有什么计划吧。”
然后,他就催促斯蒂文赶紧回家,理由是“身上带着(卖《小星星》和故事)的钱,总感觉不安全。
斯蒂文没有起疑。
他们于是照常回家了。
只是接下来……
乔恩并没能顺利遗忘某人。
因为斯通先生火了。
还是享誉全国的火。
如果换做现代。
某人突然冲上了热搜。
不要慌!
现代人对任何事物的关注度,最多也就维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
热搜没准儿能换个三轮。
然而,在娱乐项目并不多,平时有个邻居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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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都能被大家讨论一周的世界里……
一旦有人真的火了,那就是足以被拿出来说上两、三年,直至彻底成为一个常识,乃至几十年后,还能被反复提及的存在。
说真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
乔恩哪怕做梦,都梦不到如此荒诞离奇的事态走向。
最开始,他仅仅是出于“别人想把我当乐子,我就把别人编成一个乐子”的坏心思,随口讲了个笑话。
之后,在乐子主角把故事买回去,并开始长期作为表演节目来表演的时候,也仅仅是引起了一些还在正常范围内的轰动。
小镇上的人很喜欢斯通先生新上的两个表演。
无论是孩童们轻快活泼地合唱《小星星》,还是促狭的“魅力非凡”,对他们来说,都是能带来快乐的“好”节目。
直到某天。
一些外地人途径此地。
他们驻足看了表演,也大笑过一场后,不约而同地将“魅力非凡”的故事记了下来。
等他们离开小镇,在其他地方同人闲聊,恰好谈及这个节目时……
他们是这样说的:“前不久,我在某地得知了一桩称得上有趣,却又有些悲惨的奇事。”
“话说有一奇人名为斯通,他能够吸引所有的异性,包括母老鼠、母蛇……”
等等!
这个抓重点的能力,绝对属于“让他们去做阅读理解,都需要倒扣分”以表判卷老师愤怒的程度。
可人类对谣言的接受度往往出乎意料得高。
毕竟,哪怕是现代人,有时也会对诸如“新口罩含有环氧乙烷要晃一晃才能用”的谣言深信不疑。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
每当有人对此产生质疑“这事不可能吧!”“人类怎么可能吸引动物?”“应该是瞎编吧”的时候……
总会有人冒出来,坚定地表示:“怎么不可能!”“确实有这样的存在!”“你少见多怪,不代表没有。”
从这一刻起,斯通先生的名字已然成了最高魅力的代名词。
别人美貌是男女通杀,他是不分种族的通杀。
他以一种任何人都不敢想的方式火了。
在乔恩的记忆中,通常以个人魅力而火爆的人还是名标史册的嫪毐。
然后,嫪毐就被献给太后了。
同理……
某些贵妇们的目光也投向了这位奇人。
斯通先生吓得急忙改名通斯。
并在半夜敲响了乔恩家的大门。
17. 第16章
第16章通斯先生的遭遇以及请求
大半夜,听到敲门声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海伦娜下意识地起身,紧张地将年幼的双胞胎抱在怀里,一双会说话的柔顺眼睛,惊惧又依赖地望向丈夫。
长子约瑟夫护着斯蒂文和乔恩,忍不住皱起了两道粗眉:“都这么晚了,会是谁?”
“别慌,兴许是迷路的旅人,你们好好待在家里,我出去看看。”
他们的父亲霍普利斯情绪相对稳定,也许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所以语气还算镇定。
“可能也就问个路的事……”
他小声嘀咕着,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约莫一分钟后……
大家全都熟悉的斯通先生,穿着一身滑稽鲜艳的演出服,愁容满面地跟在霍普利斯身后走了进来。
这位每次见面都笑呵呵的中年男人仿佛遭了一场大难。
明亮月色下,他此时嘴唇青紫,面无人色,满眼的血丝,明明腿脚也没受什么伤,可跟在霍普利斯身后时,却一副魂不守舍的狼狈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险些把自己绊倒在地。
“天啊,斯通,你这是遇上强盗了吗?”
海伦娜用手捂住嘴,惊讶地喊了出来。
“比强盗可怕……”
斯通先生咕哝着说:“强盗只是抢劫金钱,然而,某些人却要强抢我纯洁的肉/体。”
众人面面相觑。
霍普利斯好心地倒了杯水给他,又示意他坐下歇歇。
乔恩趴到了斯蒂文的背上,好奇地探出一个小脑袋。
相比于其他人还停留在“神啊,斯通先生这是怎么了”的震惊时……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催促了——快!说出你的故事!
好在斯通先生不用旁人催促。
他倾诉的欲\望很强烈,在坐下喝了口水后,就情绪激动地开始讲述了:“我只是想更出名一点儿,这又有什么错呢?”
“呃……没错?”
海伦娜和霍普利斯下意识地回应,他们的表情都很茫然。
作为土生土长、老实本分的普通人,他俩对“出名”这事毫无概念。
而且,过了半辈子苦日子后,他们早就认命,丧失了所有的进取心,也不觉得“出名”有什么好。
斯蒂文倒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怀疑一切的表情。
他双手环胸,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总显冷淡的灰色眸子中,却带着一种隐约的疑惑。
相比之下,长子约瑟夫最正常了。
他倒是还有些年轻人的天真和朝气,只是碍于眼界见识,不怎么理解斯通先生的追求。
此时,他忍不住插嘴,却诚心诚意地这么说道:“您已经很出名了!整个格兰特镇,没人不认识您。”
“哎,谁说不是呢?都是贪心惹祸,我之前还想更出名一些……”
斯通先生一边附和着,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声叹气地继续说:“我不满足于仅仅在这座小镇上扬名,我想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名字,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们……”
“你们知道吗?我每天做梦都在想,想着有朝一日他们会亲自派人来请我去表演。”
“……穿戴整齐的奴仆,驾着马车,恭恭敬敬地来到我的门前说——斯通先生,请上车。”
“每当想到这里!”
“我就兴奋、激动得难以自抑!”
霍普利斯一家人傻乎乎地看着他。
他们想都不敢想有这种事,被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恭恭敬敬地请走表演。
只能说——不愧是斯通先生啊!
连这样不现实的情景都敢想象。
然而,乔恩此时表情:
地铁、老猫、看手机.jpg
忽略前不久新鲜出炉的“魅力非凡”……
——就问斯通先生……
——你还有什么绝活儿吗?
——哦,放屁啊!
——有梦就是好。
另一头,斯通先生的讲述还在继续:“前不久,我的梦想成真了……”
于是,倾听他讲述的在场所有人,除了对此不感兴趣的斯蒂文外,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其中的差别只在于:
乔恩是惊讶于“这特么也行”;
而霍普利斯一家人大概是“斯通先生好厉害”这样类似的情绪。
“……我快乐地登上了马车,向着我梦寐以求的梦想前进。”
斯通先生出于职业习惯,尽管是在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依旧习惯性地将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让大家听得入了神。
没人说话。
全都望着斯通先生,等着下文。
“……你们绝对想象不到,这次邀请我去表演的人是谁?”
“我只能说,你们也许不认识她,但必然听到过她丈夫的名字。”
“一位德高望重、手握权势的大官。”
“我不敢说破,只能暗示地说,官职绝对要比咱们的镇长大人还大。”
“而那位夫人很喜欢玫瑰,所以,我这里暂时称呼她为玫瑰夫人。”
“玫瑰夫人想看我表演《男性魅力的巅峰》(原名魅力非凡)。”
“正如前面所说,这正是一场我梦寐以求的演出,所以,为了能让这位夫人看得高兴,我使尽了浑身解数。”
“……不仅仅是站那讲故事,我还加上了很多狂野的表演,好比被母牛和母蜜蜂追赶时的夺命狂奔……”
“我彻底斩断束缚,放飞灵魂,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地尽情表演着。”
霍普利斯一家人:懵逼!懵逼!
这次连斯蒂文在内,全都对斯通先生露出了不明觉厉的表情。
只有乔恩目光渐渐木然。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会是个什么表演,室内百米冲刺?
这时候,斯通先生无比失落地说:“但玫瑰夫人全程心不在焉。”
乔恩松了一口气,暗暗点头:“看来这世界的上层人士还没太离谱。”
“等到表演结束后……”
斯通先生闭了下眼睛,之后,才艰涩地讲述:“表演结束后,这位尊贵的夫人向我提出了,可以暂时成为我的女人,让我将那个未知存在赋予的超凡男性魅力展示给她看看。”
霍普利斯一家人:“啊?这个……”
乔恩:!!!
乔恩内心已经癫狂:“这哪里是没太离谱,这特么离谱到家了!”
“我大惊失色,又不敢草率拒绝,只好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斯通先生摆出一副诚恳表情,开始重新演绎自己那天的语气和话语:“尊敬的夫人,我是个规规矩矩的艺人,一辈子都没做过违反道德的事。此生,我只愿从永恒的精神上为大家带来欢乐,而不是靠容易腐朽的躯体来取悦大众,所以,成为我的女人这种事,请不要再提……”
“然而,玫瑰夫人听完,却说……”
——亲爱的,假如你不愿用躯体为人服务的话,那你又怎么在精神上为我带来欢乐呢?
——而且,什么叫做规矩的艺人呢?还有,什么时候不违反道德也成了值得夸耀的事了?
——世间最受人重视的是利益,其次是能为人带来欢愉的东西。规矩有什么用处?道德又有什么用处?
——当你贫穷、饥饿、寒冷、痛苦的时候,是规矩能拯救你?还是道德能拯救你?
这段话被复述出来后……
所有人目瞪口呆。
大概是歪理也算理吧。
总之,连乔恩都不知该怎么反驳。
斯通先生满脸悲愤地说:“我当时被问得无言以对,但你们知道我的为人,我肯定不能就此放弃贞操,一直坚持地表示拒绝。”
乔恩:……就很难评。
“玫瑰夫人这时候还相对温柔,一直安抚我说‘只是出于好奇,处一段短暂的缘分,以后绝不会多做什么的’。”
“但我还是选择拒绝,不管她说什么。”
“我的道德和做人原则都不允许那种事发生。”
“更何况,哪怕她承诺只是处一段短暂的缘分……可大家都知道,某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可挽回。”
——最后这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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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话吧。
乔恩暗自在心里嘀咕。
——无可挽回?
——确实,你那里存在什么超凡的魅力啊?
“我同玫瑰夫人说,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报答她今天的厚待。日后,无论她想看什么表演,我都愿意无偿地赶来这里,为她奉上最为精彩的演出。”
“可玫瑰夫人说……”
——我对表演并无太大兴趣。
——如你这样平平无奇的艺人,除了献出那未知的超凡魅力外,大概也没什么别的方式,可以报答我对你的厚待了。
——所以……
“唉,我的泪水都快流下来了。”
“她把门关上,竟然开始对我步步紧逼……”
“多么可怕的场面啊!闻所未闻的残忍和淫/荡啊!在我生平里,这还是头一遭!”
所有人:……
“感谢神明!”
“幸亏我的绝活儿救了我。”
“当我开始一个接一个放屁的时候,这位夫人像是被神明唤醒了理智,她疯狂的举动终于停下了。”
说完,斯通先生发出一声凄凉的啜泣。
他红着眼圈,拿出手帕开始大力地擤鼻涕,样子绝对称不上好看,反而十分邋遢、狼狈。
可就是这样一个邋遢、狼狈的人……
刚刚讲述了自己险些被一名贵妇强迫的故事。
如果这不是真事的话。
大家真得恭喜斯通先生,他又多了个可以表演的搞笑节目。
唉,只能说……
艺术来源于现实啊。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荡(荒)气(谬)回(绝)肠(伦)的故事给镇住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
好在斯通先生的讲述也到了尾声:“在玫瑰夫人兴致全无后,我匆匆逃离了那座华贵的府邸。”
“但我知道,这事还没完。”
“也许就在明天、后天、大后天,玫瑰夫人又会重提兴致。”
“更可怕的是,除了玫瑰夫人外,也许还会出现百合夫人、桃金娘夫人、鸢尾夫人……”
斯通先生的表情忧心忡忡。
以至于海伦娜这个善良的傻女人居然真情实意地为他担忧起来:“哎呀,那可怎么办啊,斯通先生。”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所谓的超凡魅力根本不存在?”
乔恩忍不住地说:“你可以直接说,那是瞎编的!”
“什么话!”
斯通先生生气地说:“你这是让我否认自身的魅力吗?”
乔恩:……行吧!
“总之,我决定改名换姓,从今天起,我就是斯通先生的弟弟通斯了。”
斯通,不,通斯先生重振精神地握拳宣布着。
“啊,听起来倒是个办法。”海伦娜一如既往天真又乐观地夸了一句。
接着,她出于善意地习惯性发问:“那我们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呢?”
通斯先生似乎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却还是厚着脸皮地说:“海伦娜,在镇里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是知道我的,我干不来除表演外的其它工作,所以……”
“所以?”
“所以,能不能让你们家乔恩再给通斯也想一个节目,最好火热程度堪比‘魅力非凡’,但麻烦能少一点儿……”
“啊?我不太明白……”
海伦娜满脸困惑:“这和我们家乔恩有什么关系?”
这时,全家脑子反应速度最快的斯蒂文突然矫健地一跃而起,转身将试图逃走的乔恩按倒在了床上。
“啊哈!”
他像逮到老鼠的老猫一样,露出了玩味、凶狠的残忍表情:“那个最近在镇子里传遍,甚至导致一堆傻逼男孩研究‘怎么给苍蝇、蜜蜂分公母’的恶心游戏,还试图拉我一起,下流又龌龊的起源——魅力非凡,居然TMD是你小子搞出来的!”
乔恩:……
乔恩想象了一下那个游戏场面。
再想象一下斯蒂文被邀请一起玩游戏时的表情……
糟糕!
他笑出来了。
18. 第17章
第17章打听亲妈的情/事——哄堂大孝西奥多
据说,米纳德家的女人是天生的尤物。
她们的家族代代信奉纵欲狂欢之神。
所以,在情\爱方面,这些女人从不扭捏做作,床笫间极为坦率、热情,往往既能如火焰一般灼热,又能如藤曼一般依人,全心全意地投入,力求让男人在感官上获得绝佳的销魂感受。
倘使有男人不在乎头上多几顶绿帽,乐意娶她们为妻的话……
其实,这是蛮划算的一件事。
一方面的好处在于,米纳德家是纵欲狂欢之神指定的祭司家族。
自身家族底蕴强大,哪怕是国王哪天想不开,打算动一动她们了,也要考虑这么做会不会惹怒神明;
而另一方面的好处则是,米纳德家女人们的“热情”性格,使得她们一生放纵任情。睡过的男人遍布朝野,人脉关系网之全面复杂,堪比纷繁交织的蜘蛛网,既找不到头,更找不到尾,且多数时间隐藏在暗处(其实是她们自己也记不得了)。
所以,一旦娶了她们,等于间接成功登录了这张关系网;
至于最后一方面的好处,相对现实:
随时可以在晚上获得享受。
就是日日如此,大概很快就会力不从心。
不过,累了就歇歇。
有了一个米纳德妻子后,哪怕不去床上卖力气,也依然能保证持续不断地收获孩子,完全不用发愁家族的繁荣和壮大问题。
只可惜……
多数男人不够聪明,看不到这些好处。
但卡滕伯格足够聪明。
这位王国的司法官大人是一个身材瘦高,乍看古板、死硬的中年男人。
他眉宇间常年保持紧蹙,因此形成了一道道很深的沟壑。
而这些深邃的沟壑在无形中为其增添了老气的同时,却又让他显得像是个很有思想深度的人,毕竟,看起来就是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的样子嘛!
但与他的容貌相反。
卡滕伯格信奉利益至上,相当擅长钻营和投机。
在此之前,他出生在一个人丁稀少、日渐没落的家族。
当时人们对这个家族的看法就是——除了姓氏外,搜遍整个家族,都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了。
家族昔日的显赫和如今的落魄,使得卡滕伯格在性格上非常矛盾,极度自傲又极度自卑。
他从小就一门心思想要重振家族。
为此不惜出卖灵魂地四处寻找机会。
他早年最为出名的一个行为是——陪上厕所。
长时间站在某个厕所门口,看到某位贵族、或者某位有价值的官员走过来,他就佯装偶遇地出现,然后和人一起走进厕所,边聊天边(假装)上厕所。
一段时间后,他成功在所有人面前混了个脸熟,成为了大家的厕友。
千万不要小瞧厕友。
但凡能凑在一起交流便秘、痔疮、乃至更为隐私的,诸如阳那个痿等种种生理问题后,真的很难不成为对彼此都印象深刻的朋友。
于是,当某个不怎么重要的职位出现空缺后,那个恰巧负责选官的人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位厕友,并把他的名字填了上去。
卡滕伯格如愿以偿地迈出了仕途上的第一步。
尽管后来这些混熟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送他一些关于肠胃方面的偏方……
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个家族没落,几乎快要沦落为平民的人,凭借自身的执着和努力,成功抓住机会,一步步从底层小官员向上……
直到如今,爬上了司法官的位置,这整个过程,还是十分激昂又励志的!
然后,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
他在三十三岁的时候,闪电般地迎娶了这一代米纳德家的长女,二十五岁的萨曼珊。
这位米纳德家的长女也颇为不一般。
据某位祭司透露,她从出生起,就受到了纵欲狂欢之神的注视,赐予了她在生育方面的超强能力,而且还可以不受生育之苦——只要她乐意,双胞胎、三胞胎、四胞胎……统统不成问题。
于是,她带着十一个父不详的孩子嫁给了卡滕伯格,并在婚后的第二个月,又成功产下一子。
卡滕伯格当时很震惊。
他忍不住提醒妻子:“我不介意那十一个孩子,也不介意以后会有什么孩子,但起码婚后的第一个孩子,应该是我的吧?”
萨曼珊不慌不忙地笑着对丈夫说:“前十一个孩子,您现在也算是他们的父亲了,尽可随意对待。但这个孩子……”
“你待他,既要视如亲子,如父亲一般将他疼爱;又要做臣子,将他像君王一般敬爱;还要做奴隶,对他长存恭敬和尊重之意。”
“因为他是奉神谕而生。”
“他的父亲是世间所有纵欲和狂欢的主宰。”
“命运注定,这孩子将成就一番伟大功业。”
“到那时,他会与天上繁星同在!”
“而我们……”
“作为他在凡间的父母,也必将收获最为丰厚的回报。”
王城司法官卡滕伯格大人当即欣然地接受了这个孩子,为他取名西奥多。
同年,国王的幼子出生,取名莱奥尼,却被连夜送往了黑夜女神的神庙。
十多年过去了。
卡滕伯格大人的家族日益壮大。
他名下的孩子已经多得记不清,大概有五十来个了吧?
这事儿也没办法精确计算。
前不久,萨曼珊夫人出门旅游了。
谁知道她回来时,肚子里会不会又怀上一个。
很遗憾。
这次的萨曼珊夫人无功而返。
此时,在司法官大人的府邸里,她刚刚结束沐浴,正让奴隶用带着玫瑰香气的油脂来擦拭身体。
等抹完了油脂后,奴隶又为她披上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袍,将一件如月光般透明又朦胧的薄纱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和胳膊处,方才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
空气中弥漫着各色香气,萨曼珊懒洋洋地倚靠在一张躺椅上,身前摆放了水果、鲜花,以及一些简单的吃食。
又有几个姑娘走进来,她们穿着样式简单的长袍,头顶花环,赤着双脚,装扮成林中仙子的模样,或站或坐,或微微走动,总之应该是保持令自己最为自在、方便的姿势。
然后,她们轻轻开口——有清脆的鸟鸣声,有徐徐的风声,还有泉水流淌的哗哗声,甚至还有鱼从水中跃起又重重落下的一声扑通……
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萨曼珊夫人险些就要睡着了,如果不是一阵喧闹声突然响起的话……
十二岁的西奥多奔跑起来的样子如同一只自由自在的牡鹿。
不同于莱奥尼早熟的沉静姿态,他看起来更像个闲不住的顽童。
大概是常年在外头跑来跑去地玩耍,他的脸和脖子都被晒得有些黝黑,脸上的两道眉毛还很不老实,像鸟的翅膀一样腾空向上飞着,为他的面部更添一份野性。眼睛的颜色随着光线变化,时而带一点儿黄,时而又仿佛变回了棕色,若是没什么情绪的时候,就也没什么,可一旦他开始琢磨起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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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坏主意时,这双眼睛就会透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残忍来……
“母亲,和我说说你的情人,他很有趣吗?”
这孩子语气肆无忌惮,且极为无礼地这么问着。
萨曼珊夫人不想回答。
某艺人在床上放屁这事,实在是一瞬间令她性趣全无。
但西奥多任性妄为惯了,压根不愿意接受“沉默”这种答复。
他固执地盯着萨曼珊夫人:“母亲,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明明才十二岁……
萨曼珊却已然被他盯得有些心惊。
她想起这孩子刚八岁时,天生神力,个子还没马高,就已经可以抓着马腿,将一匹马生生按倒在地上了。
当时,她的一个情人因为不愿回答他“你们在床上做什么”这样的问题,就被他拿石头砸破脑袋,险些丧命。
也因此,她对这个儿子的情感一直很复杂,想要疼爱,却因其身上的神性而畏惧;想要敬而远之,却又因他身上有着自己的血脉而心生怜惜和不舍。
萨曼珊想到这里,强迫自己露出同以往一样的迷人微笑,温柔地说:“不是不想回答你,而是这事说来有点儿丢脸。”
西奥多丝毫没有听说母亲丢脸而生气的样子。
他的眼中射出颇感有意思的闪光,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催促道:“快说,快说。”
萨曼珊夫人于是从头讲起。
为了避免太丢脸,她耍了个小花招,在讲述过程中,刻意加重了最开始关于《男性魅力的巅峰》的那个笑话成分,至于自己后来同艺人间的互动,则一语带过,及至到了最后床/事未成的原因,只含糊地说了一句:“他放了个屁,这太扫兴了。”
西奥多放声大笑。
也许受那位神明父亲的影响,这孩子从小情绪就极为激烈——哭,就要扯着嗓子嚎到所有人都跟着寝食难安;怒,就要拔剑而起,伤人性命;笑,就是狂笑不止。
在这么足足大笑了好几分钟后,西奥多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亢奋又激动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挥着小拳头嚷嚷:“人类真有趣啊!不过那个乞丐也很有趣,他会是神吗?”
萨曼珊夫人含笑不语。
事实上她刚听到这个笑话的时候,同样觉得故事里的乞丐有点儿像神明,还是家族一直供奉的纵欲狂欢之神。所以,才会对这样离谱的故事半信半疑,并且亲自找上了门。
“母亲,我可以把这事讲给莱奥尼听吗?”西奥多突然抬头问道。
萨曼珊夫人没急着拒绝。
她只是委婉地说:“莱奥尼殿下大概不会喜欢听这种无聊的事。”
“没事,他会听的。”西奥多肯定地说。
“因为他答应帕特尔老头子要学着当人,哈哈……”
这孩子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时笑得都止不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一双眼睛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语气也颇为看笑话地说:“既然要学当人,自然应该多见识见识才行。”
“这个《男性魅力的巅峰》……我觉得,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学习素材嘛,人类男性魅力的巅峰,就是超越种族地吸引异性哈哈哈哈。”
完全不知道自己随口讲的地狱笑话,有朝一日还能混入某个神之子的学习素材里……
乔恩在被斯蒂文按在床上(轻轻地)捶了一轮后,正盘腿坐在床上,满脸苦恼地拒绝今晚新鲜出炉的通斯先生:“我真的没什么故事给你了。”
但在下一刻。
他脑海里的歌单亮了起来。
19. 第18章
第18章令人快乐的《猫之二重唱》
《猫之二重唱》。
焦阿基诺·安东尼奥·罗西尼,一位极有个性的意大利歌剧家。
在他早期刚开始创作的时候,曾粗制滥造过一批歌剧(非主观意愿,而是没名气时期,只能任由知名歌唱演员随意更改曲谱),因此遭到了不少人的批评(可能也有嫉妒)。
其中,他的一位作曲老师直接写信责骂:“别再作曲了,倒霉的你,给我们学校丢尽了脸。”
罗西尼彬彬有礼地回应:“敬爱的老师,请忍耐一下吧!我为了糊口,不得不每年写五、六部歌剧,手稿墨迹未干就给抄谱员拿去抄写分谱,连看一遍的时间都没有,将来等我不再这样忙的时候,我再开始写作无愧于你的音乐吧!”【注1】
后续他确实兑现了承诺,创作出了诸如《塞维利亚的理发师》、《威廉·退尔》等知名歌剧。
这里提到上述故事,仅仅想表达,这位大师的创作能力极为旺盛,如他所说的那样,不追求质量的话,每年写出五、六部作品完全不成问题。
所以,当这首《猫之二重唱》恰好出现在他的歌剧中,偏偏又没有明确署名的时候,被后人直接给归入《罗西尼作品集》中,就也不算是一件太奇怪的事了。
大家会想:反正他都写了那么多,说不定这首也是。
恼人的佚名。【注1】
不管怎么说……
这首可爱至极的二重唱并非罗西尼的作品,但它的命运却一直和罗西尼相连。
当脑海中歌单亮起时,出现的标题是:
《猫之二重唱》选自罗西尼歌剧《奥赛罗》。
乔恩神色凝重。
他至今不知道脑海中这些与众不同、来自前世的音乐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当他被深埋在泥土中,当他在生死间徘徊挣扎的时候,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唤醒他的肉\体,支/撑他的精神,帮助他的灵魂不再沉沦,教导他在痛苦中坚持,使他不至于刚刚想起穿越前的记忆,就要被迫开启下一场穿越。
至于《小星星变奏曲》,就像他的创作者莫扎特一样,是个轻快活泼,永远生机勃勃,永远乐观自在的小精灵。
看似幼稚的儿歌,却帮他成功融入了世界、融入了家庭,甚至还帮他赚了一笔钱(还默默促进了异世界的某些繁衍活动),至此,还能对它苛求什么呢?
如今,新的曲子出现了。
那么,要再试试吗?
当然!
前提是……
不是被迫尝试。
在乔恩低头沉吟。
实际上是在思索脑海中的歌单的时候……
新鲜出炉的通斯先生朝他扑了过来。
他扑倒在一个七岁男孩的脚下,夸张地大喊着:“乔恩,乔恩,求求你!拜托,别不理我,看我一眼,宝贝儿!”
乔恩受惊地向后一仰。
同时,他本就停留在新曲目上的精神力(或者是什么其它神秘的力量),重重点了下去。
陪伴他很久的《小星星变奏曲》立刻暗淡了去,《猫之二重唱》被点亮了。
几乎没什么间歇……
新曲目刚刚点亮,钢琴的前奏声就响了起来。
同时,一长串、一长串的猫叫,柔软轻细、拐着弯子、一应一和,也随之响了起来。
“说句话吧,孩子!和我说句话吧!”
通斯先生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念叨着:“接下来我必须改头换面,抛弃过往一切,从此一无所有,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神啊,这对于一个中年男人来说,实在太残酷了点儿!亲爱的孩子,你是个天才,我知道,你就是个绝顶的天才!那些狗血的故事,对你来说简直轻轻松松、俯拾即是,所以,发发慈悲,帮帮我吧!”
霍普利斯一家人都看得呆住了。
尤其是长子约瑟夫,曾经在他的眼中,斯通先生是镇子里最有名、最风光的人,可如今,这个最有名、最风光的人却在哀求自己的弟弟?
乔恩刚刚被迫换了新曲目,还不适应,又被通斯先生一通话给吵得头疼。
他忍无可忍地张开口,本想说“住口”,可出口时,却变成了一声被新曲目洗脑后的、恼怒的“喵嗷~~!”
——好吧!
——这就是我每次在切换歌单前都那么慎重的原因了。
乔恩蚌壳一样地紧闭起了嘴巴。
他漂亮的小脸上流露出一种尴尬、气恼交织的表情。
但下一刻……
某个始终嘴硬,自称脑海里是老虎、不是猫的男孩却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
灰眸男孩斯蒂文先是困惑地歪了歪头.
然后,他张开口,没忍住也发出了一声:“喵~?”
这时候,钢琴伴奏声在脑海中恰到好处地切入了进来。
节奏温柔、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亲昵又美好的情感。
乔恩下意识地望着斯蒂文,心中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异常强烈,强烈到让他忽视内心中的羞涩,被蛊惑一般地慢慢拉长了声音:“喵——嗷——”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斯蒂文一脸迷茫地接了上去:“喵——嗷,喵——喵嗷嗷……”
“喵嗷——”
“喵!”
彻底停不下来了!
这有点儿像是一种声学上的共振。
当两个频率相同的音叉靠近,其中一个振动发声时,另一个也会发声。【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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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无比默契、一应一和地喵喵着,竟将这首《猫之二重唱》完整地复刻到了现实世界。
明明没有练习过,甚至斯蒂文从来没听过这首曲目,可就像是有什么玩意儿在灵魂中苏醒,完全出自本能、身不由己地发出了声音。
这一刻,整间屋子都被笼罩进了一种奇特氛围中……
按理来说,大家应该听不到乔恩脑海中的钢琴伴奏,可当身在这种氛围中时,所有人的耳朵就都出现了近乎幻听般的症状——那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音色美得让人心弦都为之颤动。
孕育无数美妙的黑白键,被轻轻按下……
音符跳动着汇聚在一起,像一束阳光静静地照射下来,透彻而明亮、温暖而平静。
在这束暖暖的阳光下……
两只毛绒绒的小猫,正头挨着头,你一句我一句、无比投入地互喵着。
稚气的喵喵声,幻觉般的伴奏声。
巧妙融合在一起后,宛如甘美的蜜浆,令人心中泛起幸福的甜。
及至伴奏的最后一个重音结束。
所有人仍然久久沉浸在乐曲之中,回不过来神。
有什么新的、陌生又奇怪的东西好像出现了。
乔恩莫名觉得,自己和斯蒂文在刚刚的《猫之二重唱》中竟然完美契合了。
很难描述。
大概就是——他的喵喵和斯蒂文的喵喵在所有人之上的苍穹中汇合,缓慢地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完整的、精神上的连接,且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没有人说话。
大家都还在默默回味着刚刚听到的音乐。
直到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
海伦娜拼命地拍着巴掌,脸上满满都是骄傲又激动的表情。
“真棒呀!”
她毫无保留地夸赞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是你们私下想出来的表演节目吗?太好了!太好了!斯通……呃,通斯先生,你看怎么样?多么有趣又好听的声音啊!”
通斯先生面露惊奇地连连点头:“绝佳的创意,绝佳的创意!明明是猫叫声,为什么却具有这么强的韵律和趣味性呢?乔恩,你果然是个天才啊!斯蒂文,你这次也配合得很好!不愧是兄弟,你俩脑子里的声音都是小猫吗?一应一和,默契十足啊!”
乔恩的脸一点点儿地红了。
当那种奇特的上头感觉慢慢退却后,他已经开始为之前喵来喵去的行为而感到羞耻了。
更糟的是……
斯蒂文炸毛了。
这孩子像是突然被拴上绳子的猫,慌得四肢都要打结了。
他表情扭曲,耳朵竖起,望向乔恩的目光迷惑又恐惧,仿佛在无声质问着:“你TM对我做了什么?”
20. 第19章
第19章命运还会带来些什么呢?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在通斯先生没能成功讨要到新故事,但却幸运地欣赏到一首《猫之二重唱》第二天的下午。
乔恩不得不再次冲着斯蒂文赌咒发誓。
他一遍遍地重复:“我没有法术,我没有被妖魔鬼怪附身,我没有对你下诅咒,我没有给你吃毒蘑菇,我没有用什么邪恶的法子催眠你,我没有用任何方式操纵你的大脑、肉/体、乃至灵魂和意志!”
“先不说我昨天为什么会奇怪地跟着你一起学猫叫!”
斯蒂文极力冷静地说:“现在,你现在先来解释一下这个……这个,我为什么会有爪子?”
乔恩眼馋地盯着斯蒂文的那双“可以来回在人手和毛茸茸猫爪间来回切换”的手,非常想告诉对方“你本来就有爪子啊,在原著小说里,你十七岁出场就自带爪子,只不过对外声称那是虎爪,而且,你就是靠这个与众不同的能力,才成功混进了‘考场’。”
所以,这完全就是命中注定会出现的能力吧?
虽然现在就出现,好像早了太多、太多……
而且……
糟心的斯蒂文现在已经把责任全推到了自己的身上,认为是自己导致他的爪子,呃,手变爪子的元凶。
对此,乔恩只想说:“你先给我摸摸,行吗?”
然后,被挠了个满脸开花。
与此同时,
另一头的王城里……
“年轻的斯通先生终于后悔了,他再次修改了愿望,喊出只有我的女人才能感受到我超凡的魅力。”
西奥多找来的民间艺人正站在不远处的庭院中央,绘声绘色地复述了斯通先生的故事。
在他讲到“斯通先生从那以后单身至今”的时候,周围的卫兵和仆人们都快笑得喘不上气来,甚至连奴隶们也都在拼命捂着嘴地忍笑。
“不该给点儿反应吗,殿下?”西奥多对莱奥尼微笑着问。
此时,他俩正坐在一处露天游廊里,面前还摆放了一些奶酪、鹅肉,以及一些新鲜的浆果。
但两个孩子都对吃食毫无兴趣。
莱奥尼安静地望着那个刚刚讲述完无聊故事的艺人。
他的面容呈现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冷峻,这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孩子,甚至都不像人,反而更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相反,西奥多则是笑容灿烂,面部表情极为丰富,完全安静不下来的活泼样子。
他还兴冲冲地站起来,用手划了一圈,指着游廊外的那些人,幸灾乐祸地追问着:“看,大家都在笑!所有‘人‘都在笑,您为什么不笑呢,莱奥尼殿下?”
莱奥尼沉默地低头喝了一口葡萄汁。
然而,西奥多并不罢休,仿佛一定要激怒他一样,伸手去拽他的胳膊:“是不懂吗,殿下?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这个故事是讲一位名叫斯通的先生,由于喜欢女人……”
这一次,莱奥尼开口了。
他平静地问:“你在嘲弄我吗,西奥多?”
“不,我只是想将各种各样的人类展示给你看,尊敬的殿下。”
西奥多笑嘻嘻地回答着,并且说:“事实上,还有更有趣的!”
说完,这位跳脱的神明之子,像只野兔一样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游廊,又跑到了院子里。
莱奥尼注视着他左边拉一个仆人,右边拽了一个卫兵,后来又挑挑拣拣了好几个女奴隶,接着,将这些人统统叫到了游廊附近,正面对着莱奥尼。
在做完以上这些行为后……
永远无法安静的纵欲狂欢之子站在游廊外,朝着黑夜之子露出了一个近乎恶作剧的笑容:“我听说,帕特尔那个老头子最近在教导你,强迫他人做违背其本人意愿的行为,都属于滥用权力。”
莱奥尼沉着脸点了点头。
尽管这并非什么特别隐秘事情,但自己的课堂内容被传得人尽皆知,总归让人不悦。
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他深邃的目光投注在了那个与自己同为神明之子的西奥多身上,试图猜测对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然而,西奥多在他点头承认后,却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这孩子笑得前仰后合,以至于不得不倚靠在刚刚才被他叫过来的一个卫兵身上,一副笑得都快没力了的样子。
好一会儿,他终于笑够了,用懒洋洋地口吻问道:“各位,让我们聊一聊吧!倘若没有命令的话,接下来你们打算做什么呢?”
刚刚被他拉过来的那些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一会儿,这些人中地位相对较高,只是人看起来有些憨厚的卫兵,用带着浓重乡下口音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呃,尊贵的殿下,西奥多少爷,俺……不是,那个,我不明白什么叫没有命令,我的职责就是站岗,以及听候你们的差遣呀……”
西奥多立刻说:“没有啦,没有站岗的命令,然后呢?你会做什么?”
“啊,俺被开除了?为什么会没有命令?请不要这样,殿下,西奥多少爷……”卫兵露出惊慌和惶恐的表情,哀求道:“俺,俺,我没错事呀!我会好好干的,真的,一定会更仔细、认真地干。”
西奥多又一次狂笑起来。
他不再理会慌张的卫兵,转头看向一个男仆:“你呢?你会做什么?”
这个男仆倒是比傻憨憨的卫兵机灵了点儿。
他大概率是个马屁精,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讨巧地回答说:“无论有没有命令,我都听从殿下的话,殿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西奥多这次倒是没笑得那么夸张了。
他无趣地挥了挥手,目光又投向旁边的几个女奴隶:“你们呢?”
几个女奴隶迷茫地看着两个高高在上的孩子。
连自由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考虑这些复杂的事情呢?
她们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但又不敢沉默得太久,生恐惹怒两个喜怒不定、偏偏又位高权重的孩子,就勉强用极微弱的胆怯声音说:“我不知道,殿下。”“什么也不做,我们会乖乖的。”
“你瞧,莱奥尼。”
西奥多不再理会这些人,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后,就重新跑回了游廊。
他高举着双手,在原地快乐地转圈,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管什么人看了,恐怕都要夸这是一个活力满满的极可爱孩子,前提是要先忽略他嘴中吐出的那些恶毒话语才行。
“帕特尔老头子是错的,他的那些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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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用处。”
“绝大多数人类的智商都很低下,没有思想,只会叽叽呱呱,在他们的人生当中,根本不能没有命令,一旦没有了命令,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莱奥尼发出一声嗤笑。
他既没有表达赞同,但也没有表达反对。
西奥多便继续激动地说着:“动物也有自己的群体,比如狮群、狼群,它们同样也拥有自己的权威统治,被最智慧、最健壮的王来统治,成员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有自己的意愿,只需要服从上面的命令,谁都没有异议。这难道不正是大自然给我们的最佳示例吗?”
“什么叫违背意愿就是滥用权力?”
“哈哈,真好笑!外头下雨的时候,家里的狗想要出去玩,你阻止它,这算违背意愿吗?”
莱奥尼依旧没有回答。
他正望着游廊外不远处的一座喷泉……
在喷泉池子的池沿上,刚好停了几只小鸟。
一只神庙里饲养的小狗正鬼鬼祟祟地潜伏着向前移动,距离近了,近了,更近了……
它张开大嘴,猛地冲着那几只小鸟儿扑了过去!
“扑通”一声,它摔进了喷泉池子里!
而鸟儿们早就机灵地张开翅膀,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它们还叽叽喳喳地叫着,在半空中徘徊,仿佛是在嘲笑小狗。
几秒钟后,池子里冒出了吐着舌头的小狗头。
它朝着空中的鸟汪汪两声,毫不沮丧,傻乎乎地开始狗刨,刨着、刨着就又快乐地玩起了水。
莱奥尼不由笑了起来。
他对西奥多说:“你说得对,人类确实像猴子一样反复无常,像野猪一样愚笨贪婪,像发情的狗一样下流且毫无节操可言,像孔雀一样愚蠢虚荣,喜欢夸夸其谈,又像大鹅一样目空一切、只知你争我吵……”
“我们大可以将其视为禽兽、牲畜等同的存在。”
“但这都不妨碍我征服他们、统治他们。”
“西奥多,你无需试探我什么。”
“我不会轻易被人所干扰。”
“我们既不属于神明,也不属于人类。”
“我们只需要我们该做的事。”
他倒了一杯葡萄汁递了过去,举杯道:“你无需焦躁,命运早已写好了剧本。”
“哈,去TMD命运。”
西奥多接过葡萄汁,唇角露出些许的嘲讽:“你知道那则预言吗?弑父的那个……”
“你是说,弑父的赫菲斯?”莱奥尼沉吟着说。
西奥多喝了一大口葡萄汁,舔了舔唇边的红色果汁,一脸不屑地说:“没错,日神之子赫菲斯,听说他前不久终于杀了他的人类爹,据说这就算是已经应验了预言……多么好笑!倘若预言真的准确,他的弑父难道不该应验在日神身上吗?”
“住口,西奥多。”
“得了吧,神明才没空天天盯着我们……”
“那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才十二岁。”
“唉,是啊,我们才十二岁!”
两个孩子停下交谈,肩并肩地站在游廊上,齐齐眺望起了未知的远方。
一群鸽子从他们的头顶上飞了过去,白色的翅膀在落日余晖下映照出了金红色的光泽。
21. 第20章
第20章卑劣之人往往胆大包天又胆小如鼠
贾德森祭司还有个生活在王城的母亲。
他父亲死得早,他是母亲一手带大的。
正常来说,这种情况下,母子感情应该很好。
然而,在女性地位相对低下的社会,单身母亲再带着一个儿子时,母亲往往会把孩子看得很重、很重。
如果仅仅是看重也无可厚非。
可偏偏他母亲是个极度好强、虚荣,且控制欲超强的女人。
所以,在贾德森祭司的成长过程中,耳边一直充斥着“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妈妈现在只有你了。你必须出人头地,你必须为妈妈争气。你是我的骄傲,你是我的一切,你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依靠”这样类似的话语。
如果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这样的念叨也许能督促其上进。
奈何贾德森祭司烂泥扶不上墙不说,还有着一旦泄露就会被所有人唾弃的无耻爱好。
所以,在长大成人、能够自主选择生活后……
他连夜逃离母亲身边,除了定期寄钱外,就打算混在偏僻小镇,一辈子不回王城了。
他母亲被这事打击得不清。
可因为一生要强,坚持不肯让人看笑话,她对外只能强撑面子,嘴硬声称:“我儿子生性就是这么的单纯和质朴,他从小就极为虔诚,发誓要用尽一生来侍奉神明。”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一时的利益得失和个人的前途,只在乎能不能为神明效力。”
“……放弃王城中更好的生活,选择去偏僻地域,其实都是为了完成他的梦想——为了向那些被遗漏在荒野的无知小民,尽可能地传播来自于神明的福音。”
在她的话语中,这个儿子毫无凡人私欲,为了宣扬神明的荣光,不惜抛家舍业,远赴边陲之地,堪称当代圣徒。
对此……
自打来到格兰特小镇,一次都没和大家提到过神明,还把主殿神像偷偷挖了个洞,藏在里面干一些龌龊勾当的贾德森祭司:呃……
总之,只要脸皮够厚,这些就也不算什么。
贾德森祭司保持着“没听见、没看见、不知道”的状态,持续性装聋作哑。
但这天,神庙雇佣的一名仆人突然告诉他:“祭司大人,一位自称您母亲的夫人,正在会客室里等您。”
“真见鬼!”
贾德森祭司心想:“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需要见面了。”
谈不上孝不孝顺。
只是相看两厌的母子实在没必要非得凑一起自找不开心。
按照他内心的想法来说……
这就是——你在王城吹你的牛,我在小镇糊弄该糊弄的人,我们都有幸福美好的未来。
可现在,母亲找上了门。
贾德森祭司在神庙的主殿里站了一会儿,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赶紧逃离神庙,避到一个母亲暂时不会找到的地方,直到其离开;
还是走进去,彼此争吵,互相诅咒、流泪,然后,再目送其离开?
他转头询问地望着高高在上的神像……
那其实是风神的神像,他家世世代代都是风神的信徒。
但贾德森一点儿都不喜欢风神。
因为风神是一位永不停歇之神。
这位神明总是飞来飞去,行踪不定地四处流浪。
他从南飞到北,又从北飞到南,高兴的时候,会带来和煦的微风;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带来毁灭一切的龙卷风。
信奉着这样的神明……
贾德森经常会产生一种“真糟糕,我可不想和他一样到处漂泊”的念头。
“我该怎么做呢?”
他随口问已经被挖空了的神像。
风神自然不可能回答。
贾德森祭司于是自言自语:“问你有什么用呢?你这个流浪神,你甚至都没有固定的家,更没有讨厌却无法摆脱的亲人。”
最终,他选择接受现实,强迫自己去会客室见母亲。
但在快走到会客室的门口时,他就后悔了。
此时,祭司大人的这位母亲大人正毫不见外地使唤着神庙中唯二的两个仆人,命令他们擦这儿擦那儿,又让他们给自己收拾行李,熨烫衣服、准备饭食。
而在这个过程中,她还要一会儿抱怨仆人的一举一动都太过粗鲁,一会儿又咒骂这该死的偏僻地方连点儿新鲜水果都吃不到……
及至看到贾德森的身影后,她才终于住了嘴。
然后,她略略定了定神,将一个虚假的笑容挂到脸上,眼睛中是难掩的算计和审视。
贾德森祭司艰难地走到她面前,勉强同她拥抱了一下。
不过,这个拥抱非常克制。
贾德森实在对这个母亲提不起爱意,而母亲也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同样恨铁不成钢。
所以,母子二人拥抱完了就立刻撒开,绝不多停留一秒。
接着,久未相见的两母子互相端详起来。
贾德森祭司无需多言。
除了满足他自身那罪恶、无耻的爱好外,他既不爱美食,也不爱华服,日常生活十分朴素,乍看还挺符合他母亲给他塑造的圣徒形象。
而祭司大人的这位母亲名叫瓦妮特。
为了称呼上的简单,这里暂时称其为瓦老太太。
她的打扮就花哨很多。
这位老太太的年纪已经过了六十,两侧脸颊已经下垂得快到嘴边了,看起来都有点儿像某些贵族喜欢养的某种斗牛犬了。
但她是极注重形象的人,所以,也相应地做了些补救——头发用力向后、向上梳着,以求能从各个角度,将松了面部皮肤拉得紧绷一点。
与此同时,她还化了妆,将两条眉毛画得很浓、很粗,嘴唇也用带花香的油脂给涂抹得亮晶晶的,整体来看,算是一个人老心不老的时髦老太太了。
“你看起来真够邋遢的,贾德森。”
瓦老太太在打量完儿子后,十分不满意地抱怨起来:“我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到这么大,可看看,看看!你都回报给我什么了?你把自己弄得像是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一样,又脏又臭又寒酸。更过分的是,这么多年了,你居然不知道回王城来看看我?”
贾德森祭司很自然地接口:“因为我又脏又臭又寒酸,实在不想让您看到。”
瓦老太太立刻瞪过去一眼:“但凡你听我的,又怎么会混成现在这样。”
贾德森不吭声了。
瓦老太太继续说:“算了,谁让我是你母亲呢!我这次来找你,有正经事。”
贾德森祭司不由抬头望着自己的亲妈。
说实话,他一听亲妈嘴里的“正经事”,就开始害怕,总觉得不会是好事。
瓦老太太先吩咐仆人们都离开。
然后,她谨慎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绝不可能有人偷听后,就用笃定的语气说:“儿子,你去一趟安东国吧。”
“我打听到,安东王一心求子。”
“为此,他三天前对着诸神发下了一个大宏愿,声称愿意拿出国库的三分之一,用于款待各个神明的祭司们,让祭司们在他的国家里自由地宣扬神明的威能,直至儿子成功降世。”
“这是一个好机会!目前知道消息的人还不多……”
瓦老太太兴奋地说:“不管安东王能不能如愿以偿地生下儿子,但为神明所传道,必定会受到神明的注视和赞赏。儿子,你本就有在边陲之地传道的经历,再加上这次去异国传道……”
“这样的履历!”
“这样的履历,别说仅仅是让你回王城任职,便是风神的大祭司之位,你都有一争之力了啊。”
“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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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在外头放纵得够久了,这回我们母子齐心!等你调回王城,我们先不动声色,接着,我找人慢慢帮你造势,你也多多参加祭神仪式,在大家面前露露脸,这样过个一、两年,不论是神明,还是信徒们,全都对你有印象了,你就去竞选大祭司的职位……”
——不!
——如果引起风神的注目,我绝对会死得很惨、很惨。
想想那被挖空的神像吧!
如果被神明发现……
贾德森脸色煞白,这一刻无比恐惧。
他恐惧得甚至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产生怨恨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总是这样肆意插手、安排我的人生。
“我不会去的。”贾德森说。
瓦老太太尖叫了一声,像被猎人掐住脖子的野鸡:“为什么!”
“不为什么!”贾德森沉着脸。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一个谎言,当即神色阴森地逼近自己的母亲,在她耳边低语:“我得罪了一个厉害的大人物,母亲。如果你想我死的话,尽管继续同人宣传我吧!让他发现我!杀死我!把我的身体砍成肉块!把我的头割来送至你的掌中!把我的皮剥下来挂在树枝上,随风飞舞……”
瓦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起初她怀疑这孩子再说谎,但母亲总能看出自己的孩子说没说真话。
而贾德森祭司那无比恐惧的表情,也让她没办法欺骗自己说“这是个谎言”。
她开始放声哭泣,又用拳头捶他的胸口:“怎么会这样?你这个该死的孩子,该死的孩子!你到底得罪了谁?”
——我得罪了神明!
贾德森祭司苍白着脸,身子颤抖着,不敢发一言。
瓦老太太伤心欲绝。
她望子成龙的美梦再次残忍地破裂了。
贾德森祭司无能为力。
他窝窝囊囊地站在那,任由母亲咒骂的唾沫星子溅在脸上,一动不动。
瓦老太太骂到再也懒得骂了。
她厉声喊仆人们过来打包行李,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见这个令她失望无比的倒霉儿子了。
乔恩和斯蒂文来到神庙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了这么乱糟糟的一幕。
华贵又时髦的老夫人提着裙子,眼圈红红地冲出来,将两个茫然的孩子险些给撞倒,却一句抱歉都不说,反而满脸刻薄地骂了一句:“滚开,下贱的小崽子!”
乔恩下意识地睁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
斯蒂文已经飞快地还口:“呸,老妖妇!”
瓦老太太大怒,转身抬手就要打人。
却看到贾德森祭司一路追了上来。
她顿时停手,目露期待地看着儿子,希望他改了主意。
贾德森祭司假装没看懂母亲的目光,伸出手,将手中披肩递了上去:“您的披肩忘拿了。”
瓦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夺过披肩,也忘了再和两个孩子计较。
她转身踩着一名奴隶的后背,登上了马车,又从车窗探出头来,面容扭曲地诅咒:“你会后悔的,贾德森。终有一日,等你倒霉、落魄的时候,你会后悔不听我的话。”
马车开动了。
仆人和奴隶们慌里慌张地搬着行李,在后头追赶着。
这么一大摊子人……
眨眼功夫,就这么哗啦啦地全离开了。
贾德森祭司站在乔恩、斯蒂文旁边,目送着车队离开。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什么地问了一句:“唔,你刚刚骂她什么了?”
斯蒂文乜斜着眼睛,脸上犹带不忿之色:“老妖妇。”
贾德森祭司默默地点了点头:“骂得好!”
乔恩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呃,她是?”
贾德森祭司随口回答:“哦,我母亲。”
22. 第21章
第21章开始转动的命运之轮
——贾德森祭司真是个好脾(欺)气(负)的人。
斯蒂文大概会这么想。
如果换成别人当着他的面骂海伦娜……
他和那个骂人的家伙,两人之间,总得死一个。
不过,乔恩还是尴尬的。
同我行我素、猫一般性格的斯蒂文相比,他勉强算是有正常人逻辑的乖孩子类型,当面骂娘这种行为,不论前因后果,总还是……
“对不起。”乔恩立刻道歉。
“没事。”贾德森祭司一脸平(麻)和(木):“习惯了。”
——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
——习惯被人当面骂娘?
这回连斯蒂文都抬头看他了。
灰眸男孩还得寸进尺地发出一声嘲讽:“那你可真不怎么样啊!”
乔恩有时候很怀疑,这家伙被赶出“考场”会不会就是因为这张破嘴?
只是当他想起那段近乎惨烈的描述时,又会立刻坚定信念——那帮神明是坏蛋。
不管怎么说,哪怕没考试资格,也犯不上杀人啊!
至于什么冒犯神明尊严一类的说法,抱歉,对现代人来说,神的尊严算个屁!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这次有他在,绝对不会再让斯蒂文傻乎乎地闯进不该进入的考场,让那群傻瓜神自娱自乐去吧!
我们不玩了!
哪怕有了猫爪也不玩……
对了,提到猫爪……
乔恩急忙看向祭司大人。
这位祭司大人在他的记忆里,正是斯蒂文参加“考试”的引路人。
当斯蒂文提前出现猫爪状态后,他下意识地就带着人过来询问了。
可惜……
斯蒂文一上来就先把人得罪个透透。
贾德森祭司恶狠狠地磨牙。
他虽然在瓦老太太面前窝窝囊囊、各种忍让,但对斯蒂文这种平民小孩却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开始上手赶人:“废话怎么那么多?你俩到底来干什么的?要拜神就去主殿,要献贡品……算了,我看把你俩卖了也榨不出几个钱,没事赶紧离开。”
“等等,祭司大人。”
乔恩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拦住他:“我俩有正经事找您。”
——上一个说有正经事的是谁来着?
——哦,险些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送的亲妈瓦老太太啊。
贾德森祭司大人突然激灵一下,浑身发毛。
他狐疑地看着两个小孩,慢慢咀嚼着一天连续两次都遇上的(正经事)这个词。
冥冥中,仿佛已经注定了他今天必定要遭遇点儿什么不一样的。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命运的岔路口,必须选一个。
众所周知,但凡担任祭司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灵感。
这种灵感类似于人的第六感,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但在某些关键时刻,往往却会鬼使神差地出现,给人提示和警醒。
贾德森祭司此时就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他极力保持冷静地注视着两个孩子:
——从泥土中挖出来的金发男孩,洗去污泥和血污后,更漂亮了,漂亮得让人想拿个布袋把他套回家,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摆放在厅堂处,也能让厅堂多增几分光彩;
——灰眸的男孩相貌虽显逊色,乍看也很平凡,可细看,却有一种独特的、很难被人模拟出的绝妙姿态,像穿梭在森林中的猫科动物,警惕、敏捷、以及暗藏危险。
祭司大人好像沉默着发了几秒呆。
没人知道,他包裹在祭祀袍中的身体已经僵硬、战栗、出汗。
两个孩子明明看起来那么纯然、无害。
可在他的眼中,却仿佛是来引领着自己去选择那条通向深渊道路的小恶魔。
——绝不能和他们多说一句话!
——要像赶走母亲一样把他们赶走!
——天杀的正经事!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正经事!
“我和你们没有正经事可谈。”
贾德森祭司飞快地开口。
同时,他用不耐烦的粗暴语气来掩盖着自己内心的不安:“快走!快走!”
“等等,等等。”乔恩急忙喊着。。
同时,他一边给斯蒂文使眼色,一边大声争辩:“真的有正经事,不信你看一眼,就一眼……”
斯蒂文接到乔恩的眼色后,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
他曾在无意间发现过贾德森祭司大人的秘密——躲在神像中偷听。
自那以后,这早熟孩子的内心深处就对装神弄鬼的祭司大人嗤之以鼻、再无尊敬之意了。
对乔恩提议来神庙询问祭司关于猫,不虎爪这事儿,他完全抱着“那神棍知道个鬼啊”的态度。
而且,这世界上的人虽多数时间显得蒙昧无知,可在精神承受力方面却极高。
因为,一切异常的玩意儿,都可以将之归为神赐。
斯蒂文对待自己的猫爪……
不,在他看来那就是虎爪!
总之,他在对待自己的虎爪方面,一开始确实稍有惊慌,后来已经慢慢淡定下来。
再后来,当他发现猫,不,虎爪在捕猎动物时超好用后,简直如鱼得水、乐得不行。
他还自恋地认为,自己没准儿也获得了某位神明的另眼相待,才被赐予了这么好用的“武器”。
不过,出于对自家兄弟的纵容。
他还是答应乔恩来神庙找祭司问问了。
这时,无知者无畏。
他很自然地在祭司大人面前,举起一只小手,并熟练地将之转换成猫,不,虎爪。
贾德森祭司此时正弯腰驱赶他们。
他微微俯着身子,准备伸手去推他们,成年人相对孩子更为庞大的体型,刚好将斯蒂文和乔恩笼罩了起来。
这么一来,当斯蒂文的小手掌开始发生变化的那一刻……
别人看不见,贾德森视线正对,刚刚好看了个正着!
——神啊!
——我完了!
贾德森祭司的脸色瞬间白得像个死人。
他神色恍惚无措,仿佛看到了……
冥冥之中,巨大命运之轮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向前冲来,而任凭他如何躲闪,终究难逃一劫。
最终,只能任由命运之轮在自己身上毫不留情地碾压而过,同时将他拉入名为未知的恐怖漩涡之中。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
命运的岔路口,必须选一个。
这个是死路。
那个也是死路。
与此同时,瓦老太太提议的另一条路。
安东国内,安东王正举办着规模宏大的求子典礼。
整个国内的所有神明的祭司全都来到了广场上。
他们将在这里围观并见证这场浩大的仪式。
安东王将在这座广场上,为诸神献上一百头强壮的公牛和五百个奴隶。
奴隶的宰杀十分容易。
他们驯服地跪成一排排,一批侩子手像是割麦子一样地从后头挥舞大刀。
这一刻,人的头甚至不如麦秆坚硬!
只一刀,它们就齐刷刷地滚落到了地上。
几个仆人飞快地跑上前去,用献祭的杯子去接那些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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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鲜血。
与之相反,有些性格强烈的公牛却不甘心赴死。
它们发出哞哞的怒吼,拼命挣扎,绳子险些被扯断。
好几个卫兵扑上去,死命拽着它们的耳朵和牛角。
还伴随着旁边围观人群的混乱尖叫。
其中,一头白色的公牛,也许是牛群的统领。
它目如铜铃、四肢矫健、力大无穷,明明脖颈还被束缚着绳索,却依然在广场上奋力左冲右突,将好好的仪式闹得一团乱。
最终,王国中有名的大力士站了出来。
他举起沉重、巨大的石锁,瞄准那头公牛,用力掷了过去。
血花四溅!
雄壮的公牛倒下了。
仆人们继续拿着器皿去接血液。
但这次困难很多。
那牛死相惨烈,血溅得到处都是。
周围的卫兵浑身都淋满了血,头发、衣服、鞋子、甚至嘴里都是。
他们看起来十分狼狈,不自在地挪动着脚步。
最终因为到处都是血、根本无处可躲的缘故,停留在了原地。
这时,安东王突然大步走上前。
卫兵们顿时端正表情,如潮水一般向两边整齐地散开,恭敬地为他让出一条路。
安东王停在公牛倒下的地方。
他拔出腰间宝刀,亲手割下巨大的牛头。
然后,他提着滴血的牛头走向祭台,一脚踢开刚刚才摆上来的几个奴隶头:“低贱之人,岂配作我儿诞生的主祭。”
接着,他双手高举牛头,亲自敬献至神明的祭台上:“只有凶猛的野兽,才配得上我儿未来的勇武之名!”
——神明啊!
——我款待你们的祭司和信徒,我为你们献上百头公牛和五百奴隶。
——现在,到了你们回报我的时候了……
——接受我的献祭,赐给我一个孩子吧!
白色的牛头保持着死前的狰狞表情。
它圆睁怒目地死死瞪着安东王,死死瞪着广场上的每一个人。
这时,仆人们又抬着一个盛满“早就分不清是人血还是牛血”的血液大盆,毕恭毕敬地放在了牛头的一旁。
安东王用刀划破自己的手腕,让自己的血液也融了进去。
而在他做完这些后……
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诸神仿佛终于愿意回应安东王的请求了。
盛满血液的盆,像沸腾一样地不断翻滚,还发出了古怪的咆哮。
安东王满怀期待,紧紧地盯着……
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大的女孩,赤条条地出现了。
她的身体像琥珀一样闪闪发光,明明生于血液,却滴血不沾,神色天真纯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像初生婴儿一样好奇地看着四周。
安东王的眼睛中冒出了熊熊怒火。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适才献祭时,说的是“赐我一个孩子”,而不是“赐我一个儿子”。
但神明无所不知。
这样的恩赐确定不是戏耍吗?
“啊——!”
安东王咆哮着,拔出了刀,像砍那头牛一样,朝着刚出生的女孩,狠狠砍了下去!
刚刚来到人世的女孩,正朝着父亲露出一抹笑容。
然后,她的笑容变得扭曲起来。
因为她感到脖子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
她傻乎乎地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脖子。
却发现,自己的头从脖子上缓缓滑落,重重跌在了地上。
——好有趣。
——整个世界……
——颠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