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热吻你》
1. 第一吻
饭局接近尾声,唐心坐在付雪梨身边,时时起身,为身边人添酒。
新片的投资人姓方,五十余岁,却身子骨健朗,很有精神。三两杯酒下肚,谈吐依旧得体,叙述和倾听都很沉稳。
今天剧组杀青,岑导今天喝酒喝的高兴,有些上头,点上一支烟,“在这山里拍了那么久的戏啊,看厌了那些花花树树,还是觉得大城市有棱有角的生活有滋味。”
说话间,杯中酒又被续满,岑导摆摆手,“等片子过审,宣传档期安排完,我得给自己好好放个假,带妻女出去旅旅游,散散心。”
桌上一人笑提,“如今像岑导这样牵挂家妻的男人倒是不多,难得。”
话题转到这上面,年纪小的年轻人,总免不了被调侃问感情问题。不过坐在这个饭桌上,大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圈里人,很少有人开低俗的玩笑。
身边年轻男演员被问得狼狈,付雪梨晃一晃酒杯,始终盯着杯里漂浮的泡沫子,不主动参与。
她被灌了不少酒,微醺,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脑袋略昏沉。静静等着这顿饭结束。
四月份的申城,空气里依旧泛着寒冽的冷。这座城市夜晚依旧灯火阑珊,黑色苍穹下高楼遥远的白光和霓虹灯连成一片。
一上车,付雪梨踢掉高跟鞋,脱了外套,靠在椅背上陡然放松下来。
唐心关好车门,侧身拉过安全带系上,吩咐司机可以走了。
“声音关了。”付雪梨出声。
闻言,司机搭上方向盘,一手按掉音乐,顺势瞄了蜷缩在后座上的女人一眼。
她松松散散歪在一旁的车窗上,支头,细细的眼角眉梢垂落,半阖着眼。
棕色微卷的长发随意又凌乱地散开,质感顺滑的灰色羊毛裙裹得身段玲珑有致。极窄的亮晶片花边,显得肤色极白。
——实在是漂亮,移不开眼的那种。
“那个方总,早几年做房地产起家的,人还挺欣赏你的,不然我们当初哪那么容易撕到岑导的资源。你说你,刚刚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和别人打个招呼,多不好。”
车里就四个人,助理西西坐副驾驶上,司机认真开车。唐心坐在付雪梨旁边,摆弄着手机,口里数数落落,顺便挑照片发朋友圈。
其他人都不出声。
付雪梨模特出道,当初算是被唐心一眼看中。人在国外,两三天就搞定合约,干脆利落把人签到自己手底下。
后来回国发展,付雪梨靠着一部爆红的网剧小火了一把。不过这几年,存在感虽然有,一直都不温不火。倒不是她长相不好看,相反她红只是因为她美,没有任何人设的,纯女性的,风情又孤傲,缺乏人情味的冷艳美。
只是外表太艳丽,所以戏路比较受限,容易吸粉也容易招黑。
但是娱乐圈,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反正急是急不来的。付雪梨是根好苗子,有灵气,所以团队一直稳扎稳打,尽量不让她靠爆丑闻夺流量、博人眼球。
车行驶过立交桥下,暗影一道道扫过。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刷一左一右,慢慢刮擦着玻璃。
“我说这么多,你听见没?”唐心侧头。
“姐姐,求您让我安静会儿。”头都要炸了。付雪梨很困,浑身疲乏,只想求得片刻清净。她昏昏欲睡,懒得多说一个字。
昨晚通宵拍戏,早上又早早出发,从象山一直到申城,一整天都在路途上。应付完酒席,整个人已经非常疲惫。
雨越下越大,路上人也越来越少。风打在树上,车开起黄色大灯,被笼罩在雨雾中,一路疾驰。
“——吱!”
经过天桥路口,一辆迎面而来的大货车擦身而过,司机把住方向盘,猛踩刹车。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车子猝不及防急停在路旁,车里人全弄了个前倾。
“怎么了,出车祸了?!”唐心扶住椅背,吓了一跳,忙问。
“不是,前、前面路上好像躺了个人......”
---
尖锐的警笛划破深夜的寂静。北宁西路321号,人民公园天桥口被封锁,拉起警戒线。
大雨不知何时变小。警察把守在警戒线旁,制止住一直往里挤的围观群众,不远处停了好几辆警车,有刑警也有记者。
死者是一个年轻女子,在阴影里看不清脸。她半身赤.裸地仰躺在地上,头被裙子盖住。雨水混着血,散发着热腥味,顺着水泥地蔓延。流血太多,分不清伤口在哪,受害者黑发被血水分成几缕,粘在胳膊上,已经没了气息。
“给我控制住现场,防止二次破坏,让无关人员全部疏散开!”一个中年男警官气急败坏,冲着对讲机吼。
“你们谁报的警?”他喘了口气。
“是我。”唐心立马答道。她移开眼,忍住呕吐反胃的欲望。
刘敬波眉心拧紧,点点头,瞧见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里面依稀还坐着人。他探头望了望,“那那那,车里还有谁,让她下来。”
“这,她生病了不太方便,能就呆在车里吗警官。”唐心为难,试图打个商量。
首先这里闻讯赶来的记者也不少,付雪梨这种公众人物要是被拍到在事故现场,又有得被黑...
“什么病,这点雨还能冻死了?!这是一件很严重的命案,坐车里什么态度,小王,去给我叫下来!”
“死者和我们真的没关系啊警察同志,我们只是路过而——”
“停停停!”刘敬波不耐烦打断司机,“现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说完他转头,问身边一个女警官,“老秦他们还有多久到?”
“喏,那不是来了么。”
唐心顺着他们看的方向偏头,看到一堆穿着像医生的人。
他们带着口罩,拨开骚动喧哗的人群,出示完证件,弯腰钻过警戒线,往这边走了过来。
个个都是一身白大褂,在拥挤漆黑的雨夜显得有些整洁和突兀。
为首是个身量高的的年轻男人。他打开勘查箱,一言不发蹲在尸体边上,戴好手套,掀开被害者脸上的白裙。
---
付雪梨坐在车里,往车外看。外面站着一个警察。他打着手电,往车里照,随即叩了叩车窗。
“小姐,麻烦您下来一下,配合我们做一下记录。”
车门被推开的瞬间,风往脖子里直灌。她冷得一哆嗦,撑开伞,压下伞骨挡住脸,红色高跟鞋踏地。
因为大雨的冲刷,泥石混杂,现场痕迹被毁坏地差不多。雨还下着,许多侦查工作都无法展开。
付雪梨慢条斯理跟在那个小警察身后,低着头,将脸小心藏在伞下,防止被路人认出。一路上很多浅浅的水洼,尽管走的慢,依旧溅得小腿沾满泥浆。
西西替唐心打着伞,听她不停地抱怨,“不知道还要弄到多晚,摊上这破事,真是倒霉了我去。就这还不能走,等会还要被带回警察局做笔录,我明天一大早还特么要去谈合同呢。”
她们站在灌木丛旁边,正说着,唐心话一停。
“是这样,我们这边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们,事关命案,也请你们耐心配合一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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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讪讪地笑,目光却停在那位刘警官身边跟着沉默站定的男人。
他内里只一件单薄的蓝色警衣,外面披着普通白袍,胸口处别着证件,便再无其他。垂落的衣摆被偶尔风卷起,在这样的夜里仿佛也不知冷。
西西从小就对医生有畏惧感,何况是成天和尸体打交道不眨眼的人。她又想起刚刚他面不改色检查尸体的模样,不禁心里阵阵发毛,后退了两步。
“你们大概几点到达的案发现场?”
他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依旧无动于衷。
这男人的嗓音有种低冷像冰线的奇特质感,像桌上冰八度的啤酒,虽镇静温和、无波无澜,却辨识度极高。
这声音...
付雪梨握住伞柄的手一紧。她脑子里残留着酒精的剩余作用,反应迟缓。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概八点多钟。”西西努力回想,小小心心回答,看向一旁做记录的人,生怕自己说错话。
“移动过尸体吗。”
“好像...没有。”
“什么叫好像没有?!有什么就是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坦坦白白说,想好再开口,别给我——”刘敬波显然按捺不住暴脾气,开口就是一顿训斥。
“好了好了。”旁边有人安抚刘敬波的情绪。
西西被吓住了,结结巴巴道,都快哭出来了,“我有碰...但是是想看她有没有呼吸...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嗯,不用紧张,你继续。”
年轻男人浓黑的眼睫低垂下来,摘了手上的橡胶手套。举止之间有种漫不经心的清洁感。
他问话时,明明没什么表情,连眼神都缺乏,但就给人一种无形的气场。这男人真是那种气质凌驾于长相之上的高级货。
此时雨声突然变大,哗然有声,雨珠倾泻撞击在伞面上。付雪梨握着伞柄的手捏紧,控制呼吸,微微探出脖子,把伞往上移。
雨水混淆了视线。高大年轻的男人微微侧头,单手伸到耳旁,准备拉下口罩。付雪梨看到他露出的一双眼。
轮廓收敛,像街口凌晨的星光,又像地狱里的魔。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也看到了她,只不过停了一秒,视线就平淡地滑过。
冷淡又普通,像看陌生人的眼神,不露任何心绪。
她愣住了,大概有一分钟,才回神,难以置信喊出他的名字,“许星纯?!”
付雪梨这张平常只出现在每家每户的电视机的里的脸,一露出来,旁人视线立刻全被她吸引,眼睛霍然睁大。
唐心眉头一挑,面不改色在两人之间转悠。在场其余人心里都小惊了一把。
哇靠,明星啊!
这招呼一打,许星纯却反应甚淡,这让气氛瞬间古怪起来。
旁人细细默默打量付雪梨。踩着高跟鞋,黑色系带绕住瘦白脚踝。肌肤皓雪,娇嫩细腻。双臂一环,涂着红唇,浑身上下像能发出光芒般,隔着几米都能闻到身上薄荷迷迭香的销魂味儿。这高贵扮相,哪是他们平时能见到的人。
突如其来的重逢,没有一点预兆,也没有缓冲。就在这个混乱肮脏的雨夜,他温润清冷,禁欲洁净地一丝不苟。
付雪梨眉目紧蹙,右手拇指使劲地掐着食指的第二关节。
雨不停下,从身边哗哗坠落,砸在脚下的泥地,开出一朵转瞬即逝的小水花。许星纯转回眼神,又淡又远。静了两秒,从被她咬住的,鲜红欲滴的嘴唇,然后缓缓抬睫。
良久。
“好久不见。”他无波无澜地说。
2. 第二吻
夜色寂静,闪电和雷鸣交相辉映,被淋湿的流浪狗在灯火通明的申城公安局门口徘徊。
“行,差不多了,报警的那个留一下地址和联系方式。”
做笔录的女警察最后刷刷两下,抬头递给付雪梨她们几个一人一张纸,“喏,核对一下内容,然后签个名,跟我去大厅那按个手印就完事了。”
“没想到警察局这地儿,全是你同学啊。”唐心接过,顺口问付雪梨,“还有刚刚那个,那个挺帅的警察,你们什么关系?”
“同学呗。”
“就同学?”唐心不信,看她不作声,瞅着她冷笑,“当我傻子呢吧?”
“炮.友,信么。”付雪梨嘴上贫,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连维持基本的表情都不想。她今日穿的衣服不对。精心裁剪的羊毛裙子被打湿雨水,贴在身上潮湿又阴冷,冻到了骨子里。
引路的女警察似有察觉,多看了付雪梨一眼。她微微一晒,忽地开口,“是挺巧的,我和雪梨同班过一年,不过她应该不记得我名字了,我叫马萱蕊。”
她们走到大厅,周围惊奇又克制的目光纷纷围拢。当然,大部分的视线都粘在付雪梨身上。毕竟一个平时只能在电视,微博,LED广告牌上看到的演艺圈明星,此时真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普通人总是有种新奇加微妙的激动感。
若不是此时场合严肃,正在办案子,其实还是很想上去要个签名,合个影什么的......
任人打量着,反正付雪梨似乎无所察觉,或者早已习惯他人注目。
墙上挂着电视,重播放着沉闷无趣的晚间新闻。旁边的钟盘,秒针滴滴答答慢慢地走。
“先喝点水吧。”小王强装镇定,端了几杯热水递到付雪梨她们面前。
除了付雪梨站着不动,旁边人纷纷接过,道了声谢。
“警察叔叔,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您看看表,这都多晚了。”唐心蹙眉。
“笔录弄完了哈?应该快了快了。”小王也不确定,探头往二楼望,刚好看见刘敬波下楼梯。他刚想高喊一声,刘波打着电话,脚步匆匆往外边走。
等的耐心即将告罄,那边一一确认报案人姓名、电话、身份证,非常形式主义地问完话,终于愿意放人。小王送付雪梨一行人到门口。
推开门,外面风雨交加,所有人不禁打了个颤。
太冷了。
门廊底下的感应灯坏了一个,阴暗无光的角落,站了两个人。夜晚沉浸在雾气里,风小声呼啸,许星纯靠着墙壁抽烟,忽明忽暗的光线,看不清面容。
旁边是垃圾桶,被用来磕烟灰。
司机去后面开车,剩余人站门口。刘敬波全神贯注地和许星纯交流尸检结果,完全没注意这边一大票人。
距离不远,许星纯说什么,这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说话声音向来不大,无端地低哑,却字字清晰,仿佛能敲进心里。
这边人都目不斜视,付雪梨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前方。良好公民西西心里默默吐槽...
这种东西,应该不是什么机密,听听没事的吧...
透气完,一根烟也抽完,时间不长不短。许星纯直起身,单手插在兜里,臂间还挂着白色工作服,“走吧,进去说。”
和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走到光下。一片模糊的晕黄,许星纯身形一顿,继而脚步停滞下来。一两秒后,他低垂眉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腕。
刘敬波和唐心对视一眼,小王也懵逼。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天...”西西还在小心拿着手机对着门口拍照,侧头看到这边动静,不禁小声惊呼。
这是在干嘛?
一旁唐心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这些年来商界的、娱乐圈的,她和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都打过交道,经验丰富、直觉也很准。也有一部分职业缘故,她习惯去定位一个人。
见多了虚张声势又浮夸的男人,几乎是看到许星纯的第一眼,唐心就莫名认定,他一定是个很稳妥且出色的人。
洁身自好、寡言却卓尔不群。并且对女人十分具有吸引力。
通俗点说,就是很招惹人。
付雪梨闻到许星纯身上皂角的气味,游离着一点点烟草味,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她喝了白酒,已经记不太清。不过一会会,就陡然回神。他沉默寡言,手依旧被她抓住,修长且骨骼分明,温度却很低。
付雪梨懊恼,指腹贴紧他的手腕轻颤,几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里打了一转。
许星纯面色冷淡,直直地站着,下颌曲线清瘦,依旧沉默着,没有丝毫回应,也没将手抽回。
相对两无言,周围人眼神越来越八卦。
“你回来怎么不联系我?”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又咄咄逼人起来。
她抬头面无表情地审视他,许星纯置身事外,没有动作。
周围光线很暗,气氛虽然安静,不少人纷纷暗暗侧目。片刻之后,许星纯略嘶哑冷淡的嗓音响起,“我工作忙,以后有空再说。”
他有一双很浅的双眼皮,眼珠颜色是温柔至极的浅褐色,干净地不沾任何情.欲。明明先天一双笑眼,眼底却覆上阴影。
等她放手,他微点头示意,看都没看一眼,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了。
小王这才回神,忙忙跟上去。心里暗暗佩服。
太可怕了!许队这性子果然够冷,够清心寡欲,永远都不忘记自己的人设,对待这种level的漂亮女人真是十年如一日地绝情!
一股子酸涩直冲鼻尖,付雪梨向来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自小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头低着,双眼迅速泛起泪花。
她暗暗咬紧牙,极力平稳抑制住情绪。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却又急又气。
操!
妆不能花。
不能哭。
老子不能哭。
—
快到住的酒店,车缓缓停下来。唐心摸出房卡递给西西,一边交待这几天的安排,“明天新戏发布会,后天下午没意外,adis约好了来拍照。然后不知道几号,反正这周安排一个晚上去敏行2号棚录个综艺。”
“通告这么赶呀。”西西哀怨状。
唐心白眼一翻,“赶?这个圈子,你还想闲?知道有多少人想踩着雪梨上位吗!”
“还有你,我跟你说。”唐心调转视线,拿着手机对付雪梨点,压低声音警告道,“你现在和何录正炒cp,我们谁也得罪不起,现在你俩粉丝热度高,谁先出事儿谁就担着。你注意点,我不想看到你和刚刚那个男人出现在微博热搜,到时候有你受的。”
晚上洗完澡,付雪梨穿着白色浴袍,对着浴室门口全身镜吹头发。她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赤.裸着足,陷在柔软的地毯上。
大脑放空一片。
西西在一旁收拾衣服,知道她心情不好,什么话也不多说。
“你谈过男朋友吗?”付雪梨走到床边,拨拉着头发坐下,似无意开口。
“男朋友?”西西把暖宝宝找出来,放到床头柜叠放整齐的衣物上,“没有呀,以前大学有过,后来就分手了。”
“哦,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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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记得他吗,有联系过?”
“没联系了,还记得。”
西西摇摇头,没有继续话题,反而说,“对啦,明天温度很低,雪梨姐你去拍照记得贴几张,小心冻着了。”
---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付雪梨推开玻璃门,趴在酒店房间的阳台上,俯瞰这个城市的夜景。
高矮交错的楼幢,高层公寓仍然亮着灯,更远处被湮没在黑暗里,黑夜像巨大无声的容器。
看了半晌,她突然软弱地想,或许...许星纯的心里这些年依旧是对她有怨恨的。
念头一起,火气也被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
到底也是在一起过那么多年,和他合合分分。
付雪梨一直都知道,他们的感情,都是许星纯单方面的付出和强撑。而她,时而刻意疏远,然后又掉回来,如此循环往复。
她向来爱自由,不喜拘束。快乐就是真的快乐,厌烦谁也是同理,很少掩饰自己。
当初想分手的是她,并且分手之后也过了好一段自在快活的日子。直到某次聚会上偶然得知,许星纯主动申请去偏远地区的市公安局技侦处锻炼,也许不再回来。
付雪梨从不以为意,到后来越想越不是滋味。
最后一气之下就顺着家里人的意出了国。
也不知跟谁在赌气。
她是个很后知后觉的人。其实在许星纯走后很长一段时间以内,她都习惯地以为,他肯定会回来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她如何厌烦,不论如何伤害他,他总是留在原地,心甘情愿陪在她身边。
在国外生活的那段日子很孤独,语言不通,没有什么朋友。渐渐地,她开始不适应,不适应许星纯真正彻底剥离她的生活的感觉。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却拧巴住付雪梨。让她第一次产生后悔的想法。
这些年她甚至尝试过主动联系过他。可许星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几乎和所有人断了联系。
可笑提分手的是她,可是一声不吭,狠心消失这么多年的却是他。
视线模糊。
她一边抽烟,一边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液体。耳边有风声,残余的雨声,更多的是空荡荡的安静。
吹完风,回到房间,付雪梨掀开被子上床,拧灭床头灯。这几年日夜颠倒地拍戏,导致睡眠不规律,落下了神经衰弱的毛病,很不容易入睡。
酒店窗帘隔光效果好,房间里黑黢黢地,一丝月光都没透进来。付雪梨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地,意识终于开始模糊。
她确定自己开始做梦了。又回到那天晚上,和大学室友一起出去吃饭喝酒。喝多了,大家一起走,走在路上,穿过楼梯,慢慢路变得越来越黑。只剩她一个。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心里只剩茫然。
然后看见许星纯。他等在宿舍楼下,仿佛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没有声音,带着她继续走。走过黑漆的隧道,身边快速掠过光和影...她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论她怎么喊,他始终不肯回头。
最后,在临市一中的校门口,许星纯高高瘦瘦,肤色有洁白的寒意。他穿着多年以前蓝色的旧校服外套,一件短袖,黑色运动长裤。沉静清澈的少年感很足。
他等在花坛边上,肩膀斜靠着黑色路灯杆,轮廓清秀依旧。摘下眼镜,点漆的眼瞳,微眯,对着她轻笑。
眼里的爱慕到极致,温柔又虚幻。
就像一片玻璃扎进心里,轻轻一撞,撕裂般的痛。梦里眼泪突然就涌出来。
3. 第三吻
会议室。
“许队他今天怎么啊这是。”中饭就没吃,一直忙案子到现在,邱志翔端着泡面桶,抓紧吞两口填肚子。眼睛八卦兮兮地往洗手间门缝那瞄。
在他眼里,许星纯不仅外表的那幅皮囊好看,重要的是人有内涵,平时做起事来无比专注认真。工作作风、态度和能力水平都是一流。除了话有时候略少,就真没什么缺点了。
就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一向做事严谨极少犯错的人,汇报初级尸检的时候居然破天荒地走神几次。甚至不得已,会开到一半暂停。
惊了。
“你知道不?”邱志翔转头问技术室里痕检的一个妹子。
讲起八卦,大家都心态放松,当办案之余的谈资,讨论地兴致勃勃,起劲地很。
“不是,我说你们DNA室的,有功夫在这聊八卦,现场分析结果出来了是吧?!比对结果出来了是吧,破案了是吧!”林锦瞪了那群人一眼,咬着牙:“这案子是发生在闹市区的枪杀案,加上死者身份特殊,影响很恶劣,上面要我们48小时之内必须破案,你们还一个个的还有心思聊天!”
其他人噤声,默默地点头,溜回原位整理笔记本准备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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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纯捧起一把凉水,扑到脸上。关了水龙头,他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暗黑的大理石。双手撑住洗手台边缘,任由残余的水溅湿上衣。
有人不合时宜地咳嗽两声。刘敬波靠旁边,看着许星纯。看他因为用力,已经青筋凸起的手背。
明明极力克制却压抑不住的情绪。神情从揶揄到感叹,扬了扬下巴,“瞧你这德行,那谁啊?”
许星纯目光沉沉,直视着前方。压着气息,一言不发。
“冷静好了没?”刘敬波不屑地冷笑,嚇一声,直接下结论,“就你这样子,我一看就知道,初恋没跑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刑警,最重要就是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在蛛丝马迹里寻找证据,从细节判断真相。
就刚刚付雪梨露面的第一眼,刘敬波看见他的神情,立马心知肚明——许星纯一定对这个女人有很特殊的感情。
—
付雪梨的初中在临城。那个城市马路两边栽种着老旧的梧桐树,盛夏绿叶繁茂,寒冬枝桠交错,覆上皑皑白雪。
她从小跟着叔叔付远东长大,家里一个表哥。付家在临市有点声望,加之付远东平时忙生意,对他们管教不严,两人更加无法无天。她表哥付城麟从小学开始就在学校里拉帮结派,翘课打架,是个远近闻名的恶霸。
而付雪梨从小就长相出众,又因为她哥的缘故,她一直都是年级“风云人物”,课下谈论八卦的头号人物。
因为经常和高年级和外校的人一起玩,别人都怵她,导致她也没能交过什么正常朋友。在初中同学和同龄人眼里,对付雪梨的印象就是:
家里有钱不能惹、成绩烂、经常有外班男生女生找。
——总而言之是个很坏的女生。
付雪梨出道的第一部网剧里,角色就是一个太妹。完全本色出演,像老旧香港电影里的不良少女,不染发,只穿短裙,露出一双笔直光洁的腿。戴银镯子,红绳,腰链,抽烟。一个人深夜晃荡在红红绿绿的大排档旁喝啤酒。
脾气差地出奇,身边却从来不缺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
她把从小到大养成的张扬和不羁展现地淋漓尽致。不用演,就有一股子浑然天成、天生放荡的自由感。
那时候按照江湖规矩,坏学生是不会主动招惹班上好学生的。两者都有自己的优越感和默认的交际圈,普通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交集。更别说付雪梨还是这群坏学生的领军人物,一个常年在班上被老师批评的标杆典型,更和乖乖仔们更挨不上边。
某一天中午第一节课上课前,广播里放着眼保健操。付雪梨戴着MP3的耳机,无所事事低头翻看漫画,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一道低低的声音,“借过。”
她啃了一口苹果,把手上的漫画又翻过一页。眼角余光看到一人站定在身旁。
付雪梨继续专心看自己的漫画书。薄薄的红嘴唇,咬着鲜黄的果肉,双腿翘起,细白的胳膊摇摇晃晃。
“能让我进去吗。”
直到那道声音在头顶又响起,她才扯下一只耳机线,慢吞吞抬起头,打量来人两秒,有点不耐烦,“说啥?大点声!”
他是昨天还是前天刚刚转来班上的新学生。样子一看就是个标准的好学生,面对她的不耐,也不恼,措辞依旧温和简单,“我把书搬进去。”
14岁那年的教室里,闹哄哄的铃声响起,老师抱着卷子进班。许星纯站在狭窄的过道,怀里有一摞书。白皙的脸庞干净瘦削,刚刚抄完板书,指尖还有残留的粉笔灰。
午后有风,带着一点点温暖的阳光,从他空荡的白校服之间呼啸而过。
秀秀气气的乖仔——这是付雪梨对许星纯的第一印象。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付雪梨总觉得以前在哪见过他。不过这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在一起坐了付雪梨才知道,许星纯还真的是一个很好讲话的人,从来不跟谁多发脾气。
不过和他坐有一点很烦,就是下课了总有人围过来问题目。听说以前就是年级有名的学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转班。
有时耳边充斥着谈论学术问题的噪音,听得付雪梨不耐了,就直接把人全部都轰跑。
是的,付雪梨和许星纯是完全相反的一种人:
她又懒脾气又差,最喜欢的就是欺负老实人。
比如许星纯这样的。
有时他上课被点起来回答问题,她就悄悄拉开他腿后的椅子,看完他站不稳差点跌倒的尴尬模样,就得逞地和周围人一起笑。咯咯地捂着嘴,幸灾乐祸地像只顽皮的小狐狸。
到后来次数多了,许星纯已经非常习惯。他能面无表情答完题目,然后转头把椅子摆好再坐,整个过程心如止水。
又有时候,在他偶尔下课趴在桌上打盹时,付雪梨就猛地凑到他耳旁大喊“——老师来了!”然后退回原位,欣赏他睡眼惺忪,半梦半醒间被吓一跳的样子。
小时候许星纯脸皮薄,是个很正经的人,经不起调戏。但却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常常就是拉下脸,闷头写作业,半天不理她而已。
时间长了,付雪梨觉得他其实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无害。反倒是个心思很多、非常自持压抑的男生。但她也懒得花心思去探究。
那时候好学生有很多特权,想换位置也就是去办公室找一趟老师的功夫。不过任付雪梨怎么过分,他一直都没主动提换走。甚至接下来一个学期,次次都阴差阳错地坐在她旁边。
按照付雪梨那时候的猜测是,因为和她坐,下课了就会很少人来打扰,许星纯就能清净地写会作业。
大家都怕她。
其实平心而论,许星纯的模样从小就很清秀。但不是女相,反而五官清晰,越长大眉眼越深沉冷静。
那时班上有女生喜欢拿小本子写言情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就是他。不知道那个本子后来怎么传到了付雪梨的手里,于是她就在他耳边,阴阳怪气,一字一句地朗读。
【那是一个大课间,刚刚做完广播体操上来。许星纯手里还拎着木质班牌,从我们班级门口路过。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校服外套,被光打出阴影的温柔侧脸,显得孤独又帅气......】
【许星纯凑近,薄削的嘴唇慢慢挨上她的脸颊,呼出的气息烫得人心慌。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
一字一字,最后要臊地许星纯面红耳赤,终于丢下写作业的笔,抬手将耳朵死死捂住,她才肯罢休。
虽然总是欺负他,偶尔付雪梨还是有点责任心。比如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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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纯是她罩的人。
而且在学生时代,像许星纯这种品学兼优,每次都站上升旗台作为年级代表讲话,规矩穿着校服,干净又温和的男生,对这个年纪的女生都有一种特殊的诱惑性。
不知道哪次,他就被别班一个混混女生看上了。
那天是班委的值周日,放学了教室里只剩许星纯一个人做值日。他刚擦完黑板,手里还拿着黑板擦,在讲台上就被那群人团团围住。
外班女孩染着淡黄色的头发,带着自己高年级的哥哥,逼许星纯答应和自己在一起。
“当我男朋友嘛,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喽。”女孩仰头,凑近了,笑嘻嘻地去碰他。
却被许星纯躲开。他不应声,低垂着头,神情很淡,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仿佛热闹全然不属于他。
“嘿,哑巴了你这人,想挨打?”
高年级男生看他一直不做声,有些不爽,便伸手去推搡他的肩膀。旁人正起哄地正厉害时,教室门突然被大力踹开。
门猛撞到墙壁上,又被反弹回来。哐哐几声巨响,剧烈地抖动。付雪梨挽起袖子,四处找东西,随便抡起靠墙角的扫把就往人堆里砸,看着那个动手动脚的男生口里骂着,“你神经病啊?!打谁呢傻逼东西!”
那个傍晚,夕阳西下,她就像电影里关键时刻突然出现救场的英雄,逆着光出现。许星纯看得愣住,紧紧抿住的唇角放松。
剩下的一群人都懵了,被付雪梨的气势吓住。几秒过后,有人才后知后觉认出她。混混女自然也认识她,虽然心里不爽,自问也惹不起,只能强笑道,“怎么,雪梨姐,他是你男朋友呀?”
付雪梨听都不听,大步上前,把许星纯从人堆里扯出来,劈头盖脸地就凶回去,“滚尼玛的狗逼东西,谁是你姐!”
虽然气势汹汹,完全不输,但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现在不好硬碰硬。她不由分说拽着他就走,噔噔噔跑下楼。校园人渐稀少,广播里放来杨千嬅的粤语歌。
“一吻便偷一颗心,一吻便杀一人...”
“她爱热吻却永不爱人...”
时色旁晚,灯火暗淡。两旁的树木枝桠交错,在路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不知道要走向哪,身上什么也没带,许星纯听到自己心脏清晰的跳动。他就那么听话地给她牵着手腕。
就这样多好,不知道去哪里,就两个人,多好。
付雪梨气鼓鼓地,步子快,脚下都像起了小旋风。扯得他踉踉跄跄。
她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绝,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你说你怎么这么蠢,直接拒绝然后跑不就好了,他们敢拿你怎么办?你倒好,非要傻呆呆站在那里,真要当别人男朋友啊?今天要不是我回教室拿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他没吭声。
付雪梨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愣着干嘛,傻了?”
“谢谢你。”几秒后,许星纯竟然笑了,声音转低,哑着嗓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他无辜又安静的模样,笑容还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你还笑的出来。”她依旧气哼哼,但脾气已经消了大半。继续往前走,又想起什么,回头狐疑地看了他几眼。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除了聪明点,怎么就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呢,一个接一个地,真是想不通...
她在心里暗自纳闷。
许星纯察觉了,脸部绷紧,撇开视线,避开她的眼睛。然而浸润着汗水的手却不经意握紧她。
鲜红的晚霞下,少女白衣黑裙,眼睛明亮,肌肤如花瓣一般洁白芬芳,黑发无知无觉地散落,像光滑的丝缎。
有人小声说了一句话,付雪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然听不见。
好像也不想让她听见。
于是她那天弄丢的皮筋,他捡起来带了十年。
4. 第四吻
以前网上流行过一句话。
梦里出现的人,醒来时就应该去见他。
本来付雪梨一直觉得这句话很非主流,可不知道怎么,今天就一直在想。念头一起,连灰锈的杂志拍的不在状态。
和她搭档的是当红流量小鲜肉,长相阴柔,走中性风,女友粉比较多。私下也喜欢摆架子,付雪梨不太吃这套类型的男人,但现在小女生就是喜欢。
此时小鲜肉抱着吉他,用半生不熟的手法拨弄琴弦。比她都尖的瓜子脸上挂着标准的柔情蜜意,只是妆感太厚,曝在强光之下,就略显油腻。
付雪梨和他面对面坐在椅子上,没有来地反胃,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将下颌扬起一个角度,顺势撇开眼睛。
旁边二氧化碳的喷雾机在簌簌冒出白气,摄影棚里镁光灯一闪一闪。助理端着水杯、拿着外套等在一边。化妆师等着间隙上去补妆。
摄影师Jony穿着低腰皮裤跪在地上,一手端着相机,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垂直地两边扇动,示意两人靠近点,玩笑道:“小梨子表情sweet一点嘛,放松放松,我们找一下恋爱的感觉好吗,你这表情是对着仇人吗?
付雪梨抱歉地笑了笑。她原来就是模特出道,虽然不在状态,但对着镜头,也能反射性地展现出Jony想要拍摄出来的感觉。
咔嚓——
咔嚓——
她一直走神...
一直走神...
这种走神持续到她排练完某一期综艺的开场舞,然后停止在公安局门口。
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来这干嘛......还是翘了饭局,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
连马上要录的综艺开场台词都背得半生不熟,还有闲工夫跑来这里。
过了好半天,付雪梨才想起自己没许星纯电话。
今天也不晓得中了哪门子邪,做了个梦,想见许星纯的念头越发强烈。
也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单位。明明前几天还见过,熟悉的大楼就在视线内,她就是踏不出那一步。
门口小白亭里的保安已经注意付雪梨很久,甚至开窗吆喝要她没事别在公安局门口乱晃。她带着口罩,黑色鸭舌帽,长风衣裹得身上严严实实,从脖子几乎遮到脚踝,打扮异常地很,行为也很鬼祟。
又来回走了几步,付雪梨踏上一边的台阶数数跳跳。
走...
不走。
走...
还是不走。
到底他妈的走不走呢?!
靠。
算了来都来了.....
她心烦意乱地扯下口罩,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口红。路边貌似停了很久的一辆白色奥迪。她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什么路人后,便靠过去,俯下身,对着倒车镜,微微张口,仔细地补起妆来。
刚抹完下嘴唇,车窗突然徐徐下降,露出车主一张脸,吓得她一个手抖。
许星纯坐在驾驶位上,一只手还架着方向盘,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对上她的眼睛。气氛尴尬地让人心发慌。
付雪梨心理素质一流,脸皮也厚,只不过僵硬了一秒,她就若无其事地直起腰,将上下嘴唇的口红抿匀称。
稳当站好后,又装模作样地歪头,缓慢拧好口红,合起盖子。整个过程淡定无比,仿佛没事人一般。
很久以前,她表哥付城麟就跟她说过,当你尴尬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面无表情,让别人察觉不出你的尴尬。
比谁都要淡定,那你就赢了。
于是付雪梨慢条斯理拿出卫生纸,抽出一张,又弯下腰,对着镜子顺头发,顺便沿着唇边擦拭口红印。
整个过程许星纯一言不发。
她眼皮略略耷下来,眼尾斜过去,视线滑过他的颈,喉结,然后问,“这是在路边,你违章停车了吧?”
“......”
“不让我上车?”心知他不会开口邀请,她只好主动问。
许星纯充耳不闻,他就在车里坐着,眼神微冷,也不回答。今天还是穿着工作服,性冷淡的白色大褂,里面一件黑色毛衣,干净整洁的白衬衫从领口露出。拥有成熟男性的英俊沉稳,全身上下,除了手腕间一块银色机械表,其余没有过多装饰。
行。
风水轮流转,有什么大不了的?
忍不就完了嘛?
心里想完,付雪梨憋着团火,绕了一个圈,去副驾驶准备拉开车门。拉几下发现拉不开,她上了脾气,手腕带着身体晃,连续又猛拉几下。
劲使太大,车门都快被拽下来,还是拉不开。
等了一会,车一点也没有开锁的迹象。她从原路绕回,停在许星纯面前,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她发尾最近染成闷青色,动作幅度大,马尾划出一个弧,从身后甩到肩前,“许星纯,你什么意思?”
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怒火令人失去理智。付雪梨头猛地摘掉头上遮挡了视线的鸭舌帽,微昂着下巴。尽管倾身弯着腰,依旧是那幅居高临下,仿若审视着人的模样,像极了高傲的白天鹅。
短促地沉默了一下,许星纯却并没有松动。他只是语速缓慢,几乎是一个字一顿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隔得时间太久,她第一次觉得和许星纯交流这么困难。想了半天,才困难地找出一个蹩脚的理由,“我不干什么,我就找你叙叙旧行不?”
许星纯唇线紧闭,转过头,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交流四个字。
她在许星纯面前,早就是被迎合习惯了的一方。话说回来,不论是在谁面前,付雪梨也没这样低声下气,赔着小心说话。
明明很不喜欢这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又控制不住自己。然而就这么拉下脸来这样讲话,忐忑地斟酌一言一句,许星纯却始终没有任何动容。
付雪梨强颜欢笑,手无声捏紧,“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吧。”
许星纯直视着前方,目光淡淡,侧脸线条利落,透露着一股少寡冷漠的疏离感。
是的。很久之前付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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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就隐约感觉出,许星纯远远没有表面展现地那么无害。他特别能忍,平时装作和正常人一样,其实性格极端敏感,骨子里记仇地很,对不重要的人毫无同情心。
就像现在这样。
就算她热脸贴冷屁股贴地多么难堪,他一点都不动容。
还真是公平啊,许星纯现在真是先苦后甜了,是要把以前受的气全讨回来?
付雪梨内心翻腾,准备好的话又咽下去,吞回肚子里。胸口那团蓬蓬的火苗猝然窜高,她把手里捏着使劲纸团冲他丢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脑袋。
纸团蹦了几下下,从他头上掉到膝盖上。
付雪梨死死盯着他,不依不饶:“你是在怕我?不然躲什么?”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许星纯目不斜视,手攥着方向盘,关节发白。车窗缓缓升上去,车子发出启动的声音。
差点没把付雪梨气得厥过去。街上响起她气急攻心的暴喝:
“走吧,你今天敢走,你就永远不要——”
直到车缓缓滑出去,后尾红色灯亮起。她眼睁睁看着远处,‘见我’两个字哽在喉间。公安局门口的栏杆缓缓升起,白色奥迪转弯,渐渐加速,消失在视线里。
所以这是被许星纯讨厌了?
......
付雪梨站在路边,车来车往,久久才回过神。她咬牙捏紧手机,吸一口气,气得要死。
刚刚就应该穿着高跟鞋踹他车子一脚然后一走了之!
最好踹出一个洞才好!
自己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有毛病了才想过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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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台上的灯光惨白。老秦洗好手,从操作台上拿一副橡胶手套戴上。
老秦曾经也是地级市刑警的一把手支队长,后来调上来,在前线有十几年的工作经验。只是年纪大了,后来就退居二线。平时悠哉悠哉,一般都不干活,平时就负责给领导汇报汇报工作,顺便给年轻的同志排忧解惑。
听到身后有人的脚步声,许星纯合拢五指,把手掌心里的东西收起来,放进口袋。
“你对着一团卫生纸研究什么线索呢,想的这么认真。”老秦眼尖,早看到刚才他手里的东西,半开玩笑。
许星纯身体微微前倾,手上握刀的动作不过停了几秒,没作声。
“忙吧,我看你最近的案子不少?”老秦找了一张椅子坐。
“还好。”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许星纯摇摇头。
老秦看他三缄其口的样子,便不再问下去。心里了然,就算是现在领导来了,恐怕许星纯也无需汇报行踪。
许星纯不言不语干活的时候,老秦又有意无意提了一句,“我最近听到的闲言碎语不少。这人啊,过于情绪化,很容易失去准确的判断。所以呢...尤其是你现在,身上担子重,淡化自身感情,对工作还是很有必要的,也是生理和心理一种防御机制啊。”
“注意身体啊许队,最近抽烟频率偏高哦。”老秦意味深长。
5. 第五吻
淅淅沥沥下雨的周末,本来适合在家睡觉。可此刻付雪梨眼睛下黑眼圈浓重,微眯眼,任化妆师拿着粉刷在她脸上定妆。
她昨天喝了一晚上的酒,这会硬撑着没吐。
“最近很辛苦吧,看你精神状态不好呀。”化妆师扶住付雪梨的肩膀,欣赏地点点头,然后用手微抬她的下颌,示意往镜子里看,“啧啧,看看大美人,完工啦。”
镜子里的女人,□□红唇,面孔清绝美艳,一抹露肩桃红色礼裙上肌肤盛新雪,真像会发光的宝珠一样。纯里带点妖,柔而不媚,举手投足一股风情。就算是百花齐放的娱乐圈,这等精致的长相也能排的上号。
闻言,付雪梨只敷衍地扫了一眼,笑笑,拿起桌上的手机查消息。顺手拆了一包糖吃。
上这档综艺节目的,其实就是配合宣传即将上映的新电影,炒炒热度。台上一大票人照着惯例和主持人互动,付雪梨有梗抛过来就接。反正不是女一,她也不刻意去抢风头,就安安静静当个背景板。
但是就是想当个背景板,有人也让她当得不安逸。因为之前参加的一个真人秀,付雪梨和何录的cp炒作地当下正火,此刻不停被主持人拿出来调笑。
就为了那点破收视率...
付雪梨表面笑,打哈哈假装听不懂。她真的不是故意敷衍装傻,只是旁边站着的明赫琪白眼翻了得有一万个。
其实明赫琪和何录的事大半个圈里人都知道,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这时候绯闻女友和正牌女友站一起了,主持人还在一个劲打趣付雪梨,真心实意地要尴尬死人。
全程付雪梨忍住火,应付着答完问题,不搭理何录这茬。她想着终于进入游戏环节,却没想到上来就要两个女嘉宾站在不倒翁上互推。
付雪梨整理好刚换上的运动服,把麦夹在领口处,比个手势示意自己好了。明赫琪脸上笑意渐深,扭头也跟着对后控点头。
两人都是力气不大的女人,这种公共场合的游戏,付雪梨摊开手,配合着小打小闹,轻轻你来我往地试探。
台下有观众开始喝彩起哄。
付雪梨看了看身后,突然感觉有力气往这边推,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突然明赫琪的尖叫一声。
她一回头,就看到明赫琪失去平衡,以横摔的姿势倒下,膝盖先着地,肉撞击到地板上发出沉闷一声响。
心里一咯噔,她下意识对上明赫琪的眼神。后者眼里已经沁出泪珠,十分羸弱,只是目光落到付雪梨身上时,掩盖不了地闪过一丝憎恶。
周围的人纷纷合拢查看情况,付雪梨心里骂娘,背后涔出一层冷汗,也立刻从不倒翁上下去。
现场出了状况,混乱一片,不得已暂停录制。一切都落入角落里的摄像机捕捉中。
明赫琪休息了半个小时,小小插曲后,节目重新录制。又玩了两三个游戏,氛围很快又被炒起来。中途来了一个素人嘉宾,在普通人里算是漂亮的,但站在一群明星旁边,对比一下子就出来了。
第四个环节,是所有嘉宾坐在一起,挨个掀牌子说真心话或者冒险。轮到付雪梨,她真不想折腾了,没什么犹豫就选了真心话。
就两道题,反正能瞎说,比玩大冒险省力气。
主持人掀开题牌:
Q1.学生时代喜欢过什么样的男生?
Q2.年轻的时候有没有做过什么疯狂的事?
这题目暧昧,一露相就在现场引起一点骚动。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付雪梨身上,她屈起手臂,话筒抵着下巴歪头,扎着马尾,模样又俏又美。
学生时代?
在镜头前,付雪梨皱起眉,想的入神。
这种问题...能联想到的,好像只剩许星纯了。
在她印象里,许星纯其实不太喜欢笑,总是沉默。因为成绩好,又是班长,特别受同学和老师欢迎。他身上总有孤独的感觉,游离众人之外,反正是特别冷感的脾性。
“雪梨还没想出来?”主持人玩笑,勉强唤回付雪梨的神。
她哦哦两声,做出思考两秒的样子,短暂沉默后特别诚恳地说,“我啊,喜欢过一个比较内向的学霸。”
旁边坐着的人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抢过话茬调侃道:“啧啧,你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的?没看出来呀。”
“那你以为我喜欢什么类型的?”付雪梨转头,和他蹙眉互望。
那人答,“狂野型。”
现场气氛热烈,主持人节省时间,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付雪梨因为第一个问题,脑子里还在思考关于许星纯的事。她想着稍稍抬眸,慢慢地说,“有,以前替一个男生过生,我感觉还挺刺激的。”
主持人貌似很感兴趣,“哦?能具体说说吗,这很浪漫呀,有什么疯狂的?”
付雪梨很坦然地拒绝,“以前年纪小比较混,还是别说出来带坏小朋友了,不然到时候热搜头条就该是我了。”
她生性桀骜,成了公众人物,也从来不掩饰自己不良少女的过去。
主持人不强迫,打哈哈带过去,继续提问下一个人。身边的人因为这个环节的题目,都开始回忆读书时候的趣事,录制棚里一派欢声笑语。付雪梨随后说话少了,漫不经心地听其他人分享,脑子里却旧日场景重现。
那时候高中,身边都是像宋一帆、谢辞那样的狐朋狗友。大家无所事事,都不学无术,开开心心虚度光阴也不觉得浪费。
有一次是谢辞在操场帮许呦过生,一群人闻讯赶到,玩到后面都闹起来了。大家都知道谢辞追这成绩特好的转学生费了不少力。谢辞脾气不好,平时面上都不敢随便调戏两人,现难得碰上这样的好机会,哪肯轻易放过。
他们把把许呦围起来困在中间,非要逼谢辞亲手往她脸上盖蛋糕。说是这样才有氛围。
许呦虽然无奈,但是好脾气地笑,不想扫大家兴,也没有拒绝,就站在原地等着。
谢辞吊儿郎当站她面前来回晃悠,手里端着蛋糕,一会儿看看她脸,似乎仔细研究往哪盖好,一会儿口里还逗着,“许呦你不反对,我真盖了啊,别哭?”
许呦敷衍地应,余光看到谢辞迎面扬起了手,还是怕地反射性闭眼。
等了半晌,突然听到周围人炸了的声音。
“哇靠——辞哥牛逼呀辞哥!”
“卧槽哥们你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许呦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恶作剧。她睫毛微颤,有些迷茫地慢慢睁开眼。
旁人在笑在闹,全都在跟着起哄,操场后的天,似火烧的云。
站在面前的谢辞,俊脸上沾满了奶油,懒懒洋洋,随意地手插口袋看着她笑。
他丢开手里刚刚往盖自己脸上的碟盘,满眼戏谑的笑意,微弯腰凑上去,眼睛低下看她耳后,吹了口气,“老子舍得碰你?”
就这件事,在年级都引起了好一阵子躁动。大家纷纷吹逼怎么怎么帮对象过生。
许星纯和付雪梨在一起很低调。周围知道的人不算多,她看他们讲的欢,酸溜溜地,一句都插不上。接着就反思了一下,自己似乎一直以来对他很不上心...
刚好快到了许星纯的生日。那一天放学,付雪梨突然想起这个事,坐位置上喊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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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纯,“喂,许星纯,跟你说件事啊。”
她指了指自己,然后打个响指,大大咧咧道:“今晚上,我帮你过个难忘的生日。”
许星纯正在跟别人讲题,握着笔愣住,显然出乎意料。
反应一会,才记得点点头。原本还想问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开口。
付雪梨在班上,很少主动找他讲话的。
边上的人惊讶了,偷偷看他,小声问,“班长你今天生日呀?”
“嗯。”
“那...你和付雪梨什么关系呀?”
这个问题最终没得到答案。
其实那个生日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难忘的,甚至称得上乱七八糟。
本来白天还好好的,夜晚十点多,突然起了一场意外的秋雨。
高三下了晚自习,校园里灯光寥落,非常安静。付雪梨只是愁了一会,就果断拉着许星纯,带他从女生宿舍的后门翻墙。
地上随便挑拣平滑的石头块,丢上去放好,利落地踏脚一翻。
微微细雨打湿了两人的头发和外套,路灯昏暗。前面带路的付雪梨活力满满。不时探出头查看,是否有夜间打着手电筒,在校巡逻的保安。
许星纯看她的背影一会,垂下眼睛,笑了。
后来被她带到教学楼前广场的升旗台上。付雪梨居高临下站在台阶上,左顾右盼,按上他单薄的肩胛骨,认真嘱咐,“你就待在这里别动,我马上来找你。”
许星纯反手扶住她胳膊,怕她不小心跌倒,温和提醒:“你跑慢点,路滑。”
他站在一圈灯光下,满眼的笑意,右脸颊有微微陷下去的酒窝。
“来来来,你就这样站好。”付雪梨调整他站的位置,手指着对面,“面对教学楼,就这样,好了,别动。”
他脸颊瘦瘦地,夜色中一直都静静看她。眼里有教人看不懂的东西。
“付雪梨。”
许星纯收敛笑容,轻声喊她名字。怪让人害怕的。付雪梨向后两步,莫名地很,“干嘛?”
她每次被他这么盯着细看,后背都毛毛地,浑身湿湿冷冷不舒服。付雪梨不耐,蓦地搡了一把许星纯,总觉得被他手劲捏得有些痛了,“你放开我,我马上回来。”
“嗯。”许星纯下唇绷紧,压低的声音有点哑,藏着掩饰不了的感情。他答应完就松开她的手腕。
付雪梨一溜烟跑了。
几分钟以后,校园的广播里突然响起来激昂的运动员进行曲,而后两三秒又切换成生日快乐歌,动静甚至惊醒了学校里准备入睡的住宿生。
深夜里,耳边雨和凉风簌簌,空荡荡的校园里突兀地响起古古怪怪的歌。
突然,很突然地,教学楼四楼黑暗的长廊啪啪啪,一盏一盏依次亮起一排白灯。许星纯听见了动静,心一动,闻声抬头。落入眼里的画面,刚刚好,一分一秒不差。
教学楼顶层有五彩缤纷的烟花陡然炸开!
细碎的晶光坠落,像燃烧了半边的夜空,将那一方暗夜照得透亮。紧接着四楼刷刷刷,一条‘生日快乐’的红色长辐一刹那随风展开!
“许星纯——”
远远地,付雪梨大笑着喊他,拿着喇叭、弯着脊梁,趴在过道边沿挥手。又高傲又自由。
她开腔,带着涉世未深的肆意,呼喊几乎划破半个国旗广场,被风带着传到他耳边。
“——今天生日快乐吗?!!”
是要如何形容的感觉?
在看到这画面的瞬间。
许星纯抬头静静看着遥远的她,就在那时刻,心脏从高楼重重砸下。
6. 第六吻
“祝他生日快乐?你还真是夸张。”坐在车上,唐心听了噗噗地笑,忽地评价。
片刻后,付雪梨停止倾诉。
“不对。”唐心改口,“你是.....胆大包天,浮夸。”
“对了,那你和你那些放烟花的朋友后来被学校处分了没?”唐心好奇心起了些,又问。
停了片刻,付雪梨哼声,“我们从小到大背处分过来的,还在乎这?”
唐心低头玩手机,嘱咐她看看剧本,琢磨角色。她唇角的笑意尚未收起,自顾自拿着手机刷微博。
付雪梨摁住太阳穴,无所事事地翻开剧本,刚心不在焉地看了两段话,耳边骤然响起惊呼。唐心歪过身子递给她手机,兴奋地音调上扬,“哟哟哟,你看,刚还说起来呢这。”
话音未落,付雪梨眼睛一撇,看到一个醒目的标题:
【女子遭杀害,两天之内男嫌犯落网。】
她一把抢过手机,点进去看,新闻晨报的官微位于实时热点第一位:
四月9日晚上21时许,申城金凉区人民公园北宁西路发生一起持刀杀人案,嫌疑人作案后携刀迅速逃离现场。据警方消息,嫌疑人于10日傍晚被抓获。
配图有几张照片。
一张很眼熟,是当时下雨夜,被警方控制的案发现场照。第二张是几个警察围在一起对着电脑指指点点。
“啧啧,没想到上热搜了。现在的警察都好厉害。”唐心笑出声。
这篇稿子开头先介绍了前几天轰动一时、在微博上了热搜的闹市区女尸案,又着重表扬了警察如何快速破案,高效率保护人民群众安全。
付雪梨没耐心,一目十行,跳到最后: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破案有功的一位杰出刑警,因曾在x南破获过一起大案,现在于某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技术中队担任法医,兼任刑警大队禁毒中队长的担子。
据同事说,平时作为法医兼刑事技术工作者的他,工作量非常大。除了休假,出现场,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实验室。每天至少工作十个小时以上,非常地敬业。”
付雪梨退出来,想到什么,皮笑肉不笑地点开第三张的侧脸照片仔细看。
男人坐在办公桌前翻阅文件,身上整洁的警服扣得一丝不苟,肩章闪闪发亮。
他没笑容的时候,气场全开。脸颊瘦窄,冷冷清清的气质一流。简直就像专门请来拍摄的禁欲系的气质男模。
底下的评论果不其然炸了,热评前几都是:
【这是在拍电视剧莫?!!一个警察居然这么帅,完全是初恋脸啊,真的被甜到了...】
【就我肤浅...所以....不知图三警察叔叔有微博吗(期待)(期待)(期待)】
【虽然是职责范围之内,但是还是想给这位帅警察点个大大的赞!】
【明人不说暗话,请这个小哥哥立刻马上和我发生关系(狗头)】
【这是我在微博上爱上的第567个男人...】
【不是刑警吗,不懂渣浪为什么不给脸打马赛克,这不怕被犯罪分子报复吗,会很危险吧?!】
目光触及这条评论,付雪梨后背一冷,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忧虑道:“不对,许星纯这照片怎么能放出来了?人身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啊?!”
唐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这么些年娱乐圈白混了?”
“什么?”
“记者该采访什么,能采访什么,能发什么,肯定全部都给宣传部门限制死了啊,你看到的也就是通稿处理处理后上的版。总之所有可能踩地雷的地方,全部都会被打招呼,发出来的图片没打码,那就说明公安方面没有要求打码,人家警察蜀黍的警惕性比媒体人高多了。”
付雪梨半晌不说话,把那张照片点开用放缩看来看去。
“别看了,说不定等会就删了。留不久的,你把手机快还我,想看照片自己拿手机看呗!”唐心皱了眉,低声道:“你这么关心别人,人家还记得你吗?”
付雪梨瞬间敛去脸上的神情,放下手机。她转头,脸色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当初——。”
说到这,莫名又想起前几天的糟心事。她心里还在膈应许星纯的冷淡态度,便没心情再说下去。
眼看着脾气又起来了,唐心摆手打断她,冷冷地呵笑,“反正这几年我也看透你是什么人。都过这么多年了,你就老老实实,一心一意发展你演艺事业,也别去招惹别人。”
“怎么,我什么人,你倒是说来听听。”过半晌,付雪梨不服气又心里烦,点起根烟,烟雾袅袅。
“俗人。”唐心没好气,随手按开车窗,“对了我跟你说,这次陈剪秋也要去试吴导的镜,人家摆明了要恶心我们呢,你给我争点气。这个片是我们公司竞标到的,你把握住这个优势。”
陈剪秋说起来还和付雪梨颇有渊源,这人当初是她手底下的助理。长相倒也很不错,整过容,后来借机搭上圈里一个老板,跳槽到了别家公司。换个身份包装了一下就出道,去年因为一部大火的古偶一跃跻身流量小花之列。
不过娱乐圈这事儿也司空见惯,倒是犯不着介意。想红的漂亮女人多了去,普通人哪里来的捷径可走,爱干净的还混个屁。但重点是,陈剪秋大火的古装剧是从唐心手里横空抢的资源,这就很不上道了。
于是这暗仇就此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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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赠会,求不得,放不下。”
这句话印在临时剧本的封面上,是京圈里一个大导演的新戏《破晓》。这部片子是根据九几年轰动全国的一起缉毒案件改编的主旋律大片。题材比较敏感,拍摄方这次和公安部有合作。更准确地说,是公安部招标投入拍摄的。
资方找到此次的导演,把整理的资料悉数给他,筹备了一两年,选角之前反反复复开会,换了十多个剧本给公安部审查,票房不出意外保底五亿。之前就有风声传出,是块绝世好饼。
曼德酒店37楼,付雪梨把整个故事又看了个大概,主旋律的商业大片,其实女主戏份并不多。无聊之际环视房间。三五个剧组工作人员搬着摄影器材,陆续敲门进屋,还有圈里几个眼熟的记者在旁抽烟等待。
这是最后一场女一的角色甄选,和已经定下来的男一号江之行来一场对手戏。
江之行出道早,多年来只在大荧幕出现,但人一点架子也没有。梦中情人的一张脸,担得上国名男神这一称号。除了一副好皮囊外,演技也精湛,前几年又拿了最金马奖的最佳男主角,近来风头正盛,听说上一部开的片酬已经八位数以上。
还记得是哪次颁奖典礼,付雪梨第一次见到江之行本人,就总觉得心里很怪。五官也挑不出毛病,但就是哪看哪别扭。
脑海里好像就在转瞬之间,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非常膈应。
她坐在台下,看着江之行在领奖台上说获奖感言。身后是大屏幕,轮番滚动着近期他上映的作品。江之行身高腿长,穿着规矩的黑西装,白衬衫。他微低头手扶住话筒,眼睛很漂亮,平时看着寡淡,笑的很浅却眉目隐约含情。
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付雪梨收回视线,终于想起来他像谁了。
“雪梨,你看一下第三段的戏。给你们几分钟酝酿,然后你和阿行试一下找找感觉,可以的话今天一起开个会差不多定下来了。”导演戴着白色棒球帽从沙发站起,本子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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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握在手里,房间里就剩几个剧务。
付雪梨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位大名鼎鼎的导演看上。这片子是大资源,第二次复试时她甚至没说几句台词,导演就喊停,并且笃定地说,“付雪梨是吗,我们看过你资料,觉得你很适合这个角色。”
付雪梨真真实实受宠若惊,除了带资进组,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顺利地通过选角。出道以来,她基本上没有接过什么非常正面的角色,戏路很窄,以至于到现在观众缘很差。这次能接到这种级别的片,可把唐心乐坏了,同时心里也没什么底。
这个片子的女主成橙,年少时就是付雪梨的复刻版。两人相差无几,坏分子基因都一模一样。
成橙有一个非常痴心深情的青梅竹马,也是这片子的男主角李棋炎。
两人一个是性格叛逆的女法医一个是正义的刑警大队禁毒中队长。
“这一段感情戏呢,成橙还没有喜欢上李棋炎,你回想一下生活里有没有追你追得很紧的男人,但是你其实很厌烦这种紧迫,一方面又对他有点感情。”
场地正在准备中,导演在跟两人耐心讲戏,“而阿行,你正好相反,你的感情戏就比较复杂了,你要记住,李这个角色非常寂寞自负,表面很优异,其实孤独敏感。性格内向,所以他对成橙的感情是炽烈浓郁的,找到热切和渴求但是得深深藏起来。重点是不动声色,不能表现地太明显。虽然我们拍的是动作片,但爱情戏也是个不能缺的部分,观众喜欢的你要把握住。”
有人搬上道具放在房间中央。副导翘着二郎腿坐沙发里,喊下action,另一边工作人员举着打光板。
屋子里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
“问你啊,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回家,烦不烦呀?”付雪梨想了想,懒得掩饰了,转过身直接入戏。她知道用什么语气对付他,什么表情,甚至连眉尖蹙起都能唯妙唯俏。
摄像机的红灯亮着,在场的人都默默摒住呼吸。
江之行单手屈起放在办公桌上,手拿一支钢笔,低眼在翻一本无形的卷宗。过了半天都未回应。
“喂,我问你话呢!李棋炎!你哑巴啦!你再这样,我就去申请调职!”
“你的档案已经交接完了,以后好好工作。”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淡淡响起,丢掉手里的笔,无形之中形成一股气场。
付雪梨没耐心,急了就一掌拍在那本无形的卷宗上,不太高兴,“我警告你,我有男朋友的,你以后——”
她的手被男人一把抓住。付雪梨想要抽出手,却发现被江之行抓得很紧。
两人都入戏很快,自然融入角色。四目相对时,她才看清他眼里似乎有水气,似乎掩藏着真切的苦痛。他终于开了口,一字一顿地喊她剧里的名字,“成橙,你真狠心。”
摄像机对着两人,付雪梨直愣愣地看着,鸡皮疙瘩顺势而生,一下没跟上节奏。
江之行和许星纯太像了...
他们沉默的眼睛都会说话。
某一瞬间,她甚至已经完全忘记在演戏,分辨不清现实。虽然内心知道此刻不是时候,但脑海里就莫名想起不相干的往事。
忘了是某年某月的哪天,反正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下课铃叮铃铃,她从睡梦里被吵醒过来,把头歪在胳膊肘里,劲还没上来。
许星纯单手撑着头,光洁的额头下是浓密的睫毛,鼻梁笔挺。
他五指穿插过刘海,唇线抿住,低头认真地想题目。侧面看唇形很薄,弧度却漂亮精致。
付雪梨迷迷蒙蒙地盯着看。一秒、两秒、三秒....
第四秒,她心里想着,这许星纯平时清汤寡水的,仔细看好像还不错。
这女朋友当的也不亏。
7. 第七吻
《破晓》拍摄前的基本筹划大致完成,因为加入了政治宣传因素,很多东西都要特批。不过在多方支持下,尤其是有公安部撑腰,许多事都的特事特办,基本上像开挂了一样,一路上很少碰上红灯。
最后接到通知拿下女一,唐心把付雪梨通告全部往后推了至少两个月。为了拍好这个片子,甚至花了两个星期做专训,直到五月中旬剧组在申城某影视城开机。
从《破晓》官宣后,网络上的几大论坛瞬间爆炸,微博、贴吧几乎是一夜之间都在讨论破晓的选角问题。其中自然是女主角的争议最大。
先前就有风声传这部片子女主是明赫琪,结果被付雪梨半路截去。时逢先前那挡综艺播出,更加印证了先前的流言——付雪梨和明赫琪不和。
几家小花的粉丝原先撕得你死我活各自为战,官宣一出,纷纷倒戈站队开始攻击付雪梨。其中明赫琪的粉丝骂的尤其凶狠。
微博热搜、各大娱乐新闻的头条一星期上几次。粉丝掐架、八卦论坛爆料的黑历史层出不穷,各路吃瓜群众看热闹看得莫名其妙。
然而不论网络怎么风起云涌,《破晓》开机完当天下午就迎来第一场戏。取景地点在申城公安总局。
保姆车上,付雪梨口里嚼着小零食,揭开脸上的面膜,背靠着松软的枕头侧歪在座椅上,看着车顶胡思乱想了一会。
“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三天两头进公安局这种地方,上次还是个区局,现在直接去总局了...”旁边西西苦着一张脸,小声嘀咕,整理着衣服。
西西抱怨着,殊不知车上有人心情比她更复杂。
车子行行堵堵,付雪梨心浮气躁,把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扔,“这他吗的申城的交通也太差了吧,就这么点路走了快一个半小时?!就这狗屁交通申城政府还想留住百万大学生?!”
“这么大的火气,别气出心脏病了。”车上的其余人将她的坏脾气视作习以为常。
说来也奇怪,付雪梨破口大骂一通后,前方道路出奇地通畅,上了海桥左转,融入滚滚车流,剧组的几辆车前后开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到达目的地。
大门口挂着闲杂人等请勿入内的警示牌。前面有人下车交涉,铁栅门缓缓打开。车子慢慢行驶进去,两边道路树冠磅礴,枝头树叶繁厚,今日的日头正好,天气这么好,却只漏下丝丝光线。
真是大场面...
“您看这大周末的,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吴导带着一行人下车,迎着上去握住一看就是领导模样的手。
赵局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总局分派下来的任务,我们自然也是重视的。”
两人笑着又攀谈几句。
习惯了走到哪都有蜂拥而至的粉丝和路人、暗处跟踪的狗仔,如今这样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气氛却如此严肃安静,付雪梨心里不稀奇都不行。跟在人群后面,经过白色雕像旁,有一面全身镜,她瞟见自己身上的制服。
真是绝了...
她居然也有穿着警服晃荡在公安局的一天。
工作人员在互相交涉,拍摄场地陆陆续续地准备着。赵局拍拍吴导的肩,向他介绍,“我们这次特地挑选的优秀的年轻人,可以配合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提。”
他的语气有些激动,还有点小骄傲,“这些小伙子各个长相都很端正,从区局挑选来的。”
“何止端正。”吴导满脸笑意,很上道地迎合,“您看我身后,各个都是当红一线的大明星,可您的这些年轻人和他们比起来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旁人纷纷附和。
这样真情实感的客套话,说的赵局哈哈大乐,脸上肥肉笑得横向发展。一脸得色,付雪梨看得心里直冷哼。
她赔笑得脸都快僵了,站在人群的边缘。等得无聊,视线开始四处乱飘。
落到对面身姿挺拔的年轻小伙子身上,总是不经意就能和某个人对上视线,闹得对方脸色大红。
明知道有不少人在偷看她。付雪梨才不管,随意地继续扫,心里不以为意,巡视了一圈,她眼睛一眯,定在某处。
有个很像许星纯的人,在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就他站的特别淡定专注。安安静静地,被挡得只有小半张侧脸,隐隐约约,上衣规矩地塞在裤子里,淡色衬衣,黑色长裤,手臂自然下垂,皮肤稍微有点白。
付雪梨又揉了揉眼睛,才发现...
这哪里是像许星纯...
这根本就是他!
她一个激灵,心脏像是被揉了一下。看了一会,他也没有回望的打算。她只能装作不在意似地,移开目光,手里拿着
水瓶使劲捏来捏去。
满腹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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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的好:老大难,老大难,老大说话就不难。
下午一共有几场戏要拍,除了《破晓》外,就没哪个戏在公安局里能得到这个支持度。
不仅办公室是实打实地拍,连群演都是真正的警察上阵,还不要钱,免费出演。
副导演戴着扩音器,正在排第三场戏。
有纪律的一群人就是好沟通一些,不过指点一两句就能明白。按照剧情,一排刑侦支队的小伙子纷纷穿上外套,棱角锋利的轮廓,硬气,天然的气宇轩昂。
迅速又整齐划一的动作,健康有力的男性躯体,荷尔蒙简直在喷薄叫嚣,莫名给人一种华丽丽的震撼。副导的激情仿佛火山喷发一般,完全被点燃了,在现场一边高声指导运镜,连NG都舍不得喊。
大小明星以及一些普通剧组的工作人员都窝在一边,闲闲旁观。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直接看得个目瞪口呆。
太酷了.....
付雪梨也隐在人群里,窝在休息的椅子上,状似摊开剧本在研究,实则悄悄偷看。
坐在她身后的小张手一指,对准人堆里的许星纯,“你们看江影帝后面那个,是刚出道的小鲜肉吗,这么帅我怎么看半天没想起是谁?”
有人花痴,捶着胸口感叹:“对啊对啊,好迷人哦,好有男人味哦,我全程盯着他,呼吸都快不顺畅了。”
“聒噪,一天到晚不操正心。”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付雪梨悠然合上剧本,装模作样地起身。她目光不经意扫了一圈,手臂往怀里一横,烦道:“还要等多久,就几秒的镜头,怎么还没拍完?”
没人敢再多话,等付雪梨作怪,面面相觑着悄悄翻白眼。
突然,旁边不知谁高声递来一句:“——快闪开。”
付雪梨茫然了一会,下意识侧头看了看旁边,后背汗毛一瞬间竖起。
——一条大狼狗撒着足狂奔直冲这边!
??!!!
听到尖叫,人群快速疏散开,大家都往旁边窜躲。付雪梨一下子就在最外边缘,被吓得节节败退。她也想跑,但腿软得几乎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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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不过几秒就快要扑上裤腿,那么一瞬间,付雪梨指尖都在颤抖,终于反应过来跑。有人在大喊,你别跑。
可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这种话?
越是这么说,越是害怕。
加上她从小就怕狗,超级怕超级怕超级怕,怕到没有理智的那种!付雪梨跑起来慌不择路,小腿磕碰上东西都没发觉。一回头想看狗追上来没有,发现那条大狼狗张着血盆大口,只有几米远。
就这几秒钟,她满心绝望,突然手臂被一股大力拉住,接着狠狠撞进一个人的怀抱,冲劲让两人都险些没站稳。
狼狗停下在两人脚旁打转。
“——大黑!”追赶来的人高声呵斥。
很快,许星纯就意识到不妥,松开揽她入怀的手臂,扶住付雪梨的肩膀拉开两人距离。
她不肯,“不要,我怕!!”
情绪有时候是真的控制不住。众目睽睽之下,付雪梨已经完全忘了避讳,她又执拗地贴上去,躲去许星纯背后。紧紧闭着眼,心跳如擂,两只胳膊紧紧环着他的腰。
她侧过头,胸脯压住他的脊背,大力喘息间的热气喷撒。鼻尖涔出一层薄汗,眼里也吓出了泪。
不一会,拉着狗的人忙忙跑过来,见状愣在原地。
其余的人纷纷围上来大呼小叫,“雪梨没事吧,天哪天哪!”
劫后余生,付雪梨脑子糊成一团,什么杂音也听不清,耳膜里全是自己心跳碰碰撞击的声音。
等慢慢缓了缓,她还抱着许星纯。抱得太紧,几乎是严丝缝和地贴在一起。他全身都紧绷着,她甚至连他的腹肌都感觉到了...付雪梨的脸慢慢涨红,慢慢睁开眼。她头抬了抬,泪眼朦胧地,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鼻梁和露出的一截下巴。她就小小地睁开一下眼,又快速闭上。
他皮肤真是好,润瓷的白。
许星纯只轻轻拍了狼狗的头,那条狗出乎意料地温顺起来,蹲坐在地,用额头蹭蹭他的手心,狗爪在地上刨。
大狼狗张着嘴,滴滴答答湿淋淋的口水,舌条伸下来,脖子被拴上套,还是吓人得很。看到付雪梨抬头,又撒欢往她身上扑。
她还没缓过神,被吓得又尖叫一声,有些崩溃地喊,“许星纯你、你快赶走它呀,我怕!”
因为领导都在,旁人不敢随便起哄。四方直射过来的目光,不少人眉毛一挑,都显而易见带着点玩味。还有人绷不住直接笑了。
挨了两句批,拉狗的小警官边抱歉,边小声申辩着什么。他摸了把额头上的汗,视线在付雪梨身上转着,犹豫地、试探性地小声问,“那个,您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付雪梨:“.....?.”
怕她没听见,他又稍微大点声,解释了一遍,“大黑可能闻到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才跑过来的。”
“就比如...”小警官有些难以启齿,“什么吃的?”
付雪梨还死死拽着许星纯衣角不撒手。她现在心里乱得很,翻覆上下。胡乱把腮边的泪擦一擦,腾出一只手摸摸口袋搜索。
一搜就搜出几袋牛肉干。是她车上吃的小零食。
小警官干巴巴道:“对,大黑应该是闻到牛肉干的味道了,它、它有点饿...”
“......”
付雪梨深吸几口气,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天杀的贪吃破狗...
害的她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8. 第八吻
现场许多道具被一条狗弄得东倒西歪。
汗珠落到睫毛上,像沾了水。付雪梨靠边避让,后知后觉才觉得腿很软,有点恼,还有种窘得想钻地的狼狈感。眼睛始终不敢往旁边瞟,也不敢看旁边。
许星纯站在那。
刚刚她被护在身后的时候,其实有在偷偷看他。
许星纯穿的不是那天看到的工作服,而是剧组统一发的警服。裸.露出喉结,皮肤格外白皙,在人群中很有辨识度。
特好看一张脸,表情却充满攻击力,有种胶片相机的质感,比记忆里多了一份成熟的男人味。
不远处的大黑被训了一顿,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听见动静,掀起眼皮瞅着付雪梨,尾巴扫两下。
旁边有人疏散开人群,江之行过来扶住付雪梨的胳膊,关心道:“没事吧,去旁边休息一下。”
被一堆人围着往前走时,她直觉回头,看向许星纯那边。
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身离开。
定脚站住,下意识想寻找那个身影。直到被人拍了一下,付雪梨才回过神来。
一个下午,付雪梨都没能再见上许星纯。拍戏的时候,她眼睛四处瞟,心不在焉入不了戏,被副导cut了好几次。和她对戏的演员面色都开始稍有不虞。
这场哭戏在操场上拍,付雪梨两只脚光着跑步,白生生扎在地上。本来皮肤就娇嫩,眼见着已经磨破了皮。
后来真的疼了,咬着嘴唇,眼泪一出来,就越哭越凶。
不远处。
一大群男人看着,纷纷议论。
“哇,美女哭起来就是楚楚动人啊,连我看着都不忍心了,人间不值得人间不值得。”
“你什么时候还学会讲成语了。”
一人摸了烟,递给旁边一直沉默的许星纯。
他低头在玩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嘴里咬着烟,抬了抬下巴,示意还有。
那人随口打趣,还挺有兴致地问,“嘿,许队,刚刚你反应够快啊。”
许星纯袖子撸到胳膊肘,抽烟的样子,看上去是很随意的那种。他嗯了一声,眼睛看着拍戏那处,淡声说,“叫后勤拿去几个急救箱。”
虽然出了不少小插曲,拍摄还算是顺利地完成了。
剧组在申城有名的私人菜馆订了几个包厢聚餐,当庆祝《破晓》的开机宴。到场的除了制片方、剧组几大主演、资方代表,还有宣教局高层,都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
这家私人菜馆不算偏僻,在临城路
旁边一条有名的街巷。那里建筑略老旧,高矮交错的小红洋楼,窄窄的马路旁有许多隐蔽精致的小酒吧。重点是高级场所多,档次风格气氛到位,是普通人承受不起的高消费。出入多是名流权贵,所以周围安保很严格,很少泄露顾客隐私。
唐心凑到付雪梨耳边跟她低声爆料,“看到没,那边主桌上,吴导陪着的人,一群都是政府官员。”
付雪梨点点头,哦了一声,挑拣着水果沙拉吃。中间主位上是一个稍嫌臃肿的中年男人,虽然有点发福,但总体看着很精干,不是满脑肥肠的样子。旁边坐着赵局,再旁边是星娱西装革履的几个高管。
菜肴美味,几位大老板吃的都很尽兴,旁边伺候着的服务员都是日本港台混血,寻点乐子逍遥地不行。
酒过三巡,唐心顶了顶付雪梨的手臂,倒上一杯酒,示意她跟着剧组几个主演过去敬酒。
“我不去。”付雪梨耷拉眼皮,用手撑着下巴。淡淡说完,又慢悠悠喝了一口酒。
唐心捏她大腿,压下声调,“现在不是给你耍大牌的时候。”
“操,轻点。”付雪梨吃痛,甩开她的手。
她一副吊儿郎当、不慌不忙的模样,让唐心闭眼吸了口气,“不是我说你,这只是正常礼仪活动而已,你又在闹哪门子脾气?”
“没心情,脚也痛,等会。”
“算了。”唐心挥一挥手机,懒得再管她。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网上对付雪梨恶评如潮,什么爱耍大牌、没教养、脾气差劲等负面.评论铺天盖地。可她本人一点都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这样桀骜到骨子里,绝不妥协的个性,其实是不怎么合适在娱乐圈混的。
气氛被搞得热闹非凡,女二是香港人,普通话说的不太标准。便跟在江之行旁边。从首席开始,轮流过去,一杯接着一杯。因为年纪小,渐渐走路有点晃,身体到底架不住这样流水线似地灌。
敬完半圈,工作排场搞的差不多了。在唐心狐疑的目光下,付雪梨端起一杯酒,自然而然混入敬酒大队,脚跛了,艰难随着他们朝西北角的一个角落走去。
—
“我们外行人今天倒是多亏了你们内行人的指导,很感谢,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江之行领头,带着人鱼贯而入,有架势也风度翩翩,很自然地倒满一杯酒。
包厢门一推开,刘敬波一行人纷纷也站了起来。他眼睛快速扫视了一遍,短暂在倚靠着雕花木架的付雪梨身上停了几秒。
她真的很瘦,真人比在电视机和照片里看到的还要小一圈。骨骼细小,下巴尖尖,耳坠是硬冷的翡翠,绿得浓郁。很有女人味,就是黑眼圈太重。
大明星们的到来让这群彪形大汉们受宠若惊,这来的各个都是长期置身于大众视线内的大人物,他们这些人民群众哪有过这个面子。小半杯白酒一仰脖就灌完。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江之行让他们先坐下,两方人互相寒暄。
席间有个领导模样的人站起来,春风满面,“看小付脚行动不便,不用跟着敬酒了,回去坐着休息吧。”
付雪梨停了半天,等众人眼光全部聚集到她身上,才说,“我是来感谢许警官的。”
旁人拍拍许星纯的肩膀,他略侧头,听到耳语,“付雪梨在看你。”
付雪梨和许星纯隔着热闹的酒桌对视。她喝了点酒,脸色微酡,灯下肌肤荧如羊脂,一摇一扭,华贵又风情万种,目光却直直地看着他,“下午的事情谢谢你了,喝一杯?”
话过后,一片默然。有人脸色凝固了,有人傻了。
不知道之前喝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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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纯目光沉郁矜持,只是少见地流露出一点慵懒散漫。注视着她,虽神情漠然,倒更有一种闲适的性感。
在外人看来,许星纯是个脾性顺和的。虽外热内冷地厉害,至少不触及底线的时候,都很好相处与说话。
像今天这般地不友好,倒很是少见。
但是被一个大美女这么敬酒,还如此淡定自若,也真是让人佩服。
看他没动静,付雪梨也顾不上脚痛,直直走过去。就近从桌上挑了一瓶酒,拎起来,一手拿酒瓶,一手拿酒杯。当着他的面,歪了歪头,倒酒。
透明的液体潺潺流出,杯子缓缓被灌满。酒沫快要溢出来的当口,她还没停,直到撒出一点到他的衣服裤子上。
许星纯冰冷的手准确快速地握住她的手腕,他推开椅子起身。
“你喝不喝?”付雪梨挥开他的手,灼灼地望着他,脸颊飘红,艳光四射,带起一阵香风。
“抱歉。”他的语气,像是两人毫无关系。
“噢...”付雪梨若无其事笑了笑,自顾自浅尝了一口杯中的酒,“没事。”
旁边有人来扶她走,“雪梨喝多上头了。”
“哈哈,艳福不浅啊纯儿。”短暂的闹剧以他人一句玩笑轻飘飘收场。
—
回到自己桌上,付雪梨五内俱沸,窝囊又窝火,于是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
隔桌飘来一对小姐妹喋喋不休的低语。
有人在小声啜泣。
“别哭啦,你多不值得。当初你对他多好,他一点都不珍惜,以后他绝对遇不到像你对他这么好的傻子了,该哭的是他呀。”
“你呀,到时候就等他来跪着求你好了。”
这下直接把付雪梨听笑了。可胸口的郁气堵的慌,无法形容地涨大。
在桌上她故意喝得太多,不久胃就起了反应。强忍着恶心感去洗手间吐了一次。出来脚踩棉花,摇摇晃晃又勉强走了几步路。趔趔趄趄冲到一边的大堂外,扶着树干,不停干呕,浑身打着哆嗦。
头顶上数不清的星云。
身上热得仿佛火在烧,但心里有一块冰。
渐渐感觉没了力气,控制不了身体下滑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架住胳膊。
晕眩中都能感觉到那力度带来的痛楚。
紧的她骨头都痛了。
付雪梨耳廓红了一圈,脑子晕晕乎乎,在肚子里搜刮半天也没蹦出一句话,脑海里只回响着一个念头。
——就知道许星纯忍不住。
粗粝的指腹擦过眼角的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哭什么。”
“你别碰我...许星纯...”她口里喃喃,浑然不觉自己此刻有多脆弱。
江之行搂住付雪梨的腰,稳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形,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蹙,“你在说什么。”
“要你别碰我。”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付雪梨挣扎着推开他,蹲在旁边呕吐。
江之行一时没防备,被推她地往后趔趄两步,手机滑出口袋,蹦了几下,掉到一个男人脚边。
9. 第九吻
初夏甜腻的空气里,夜风婆娑,沙沙清响,缓缓催动果酒的香味。狭长的走廊外铺着青石板,四周暗色流光扑面而来。
月白清淡,不远的街角,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奥迪。
车子熄火。付雪梨目光涣散,脸颊发烫。躺在座位上,绉丝吊带裙下滑,胸线微露,眼神不自觉妩媚。头发是香的,不经意就让人以为是挑逗。
有手指在唇上缓慢地轻抚过。
思维脱离了躯体,她闭上眼睛,知道自己会睡过去,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
最近几天都没睡好觉,浓重的倦意混着酒意释放,困得人昏昏欲睡。
感官一直是模糊地,不知道过去多久。当意识渐渐回笼,付雪梨头昏脑胀,却隐约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两只手臂被不自然地拧住,绞缠,挣脱不开。
有点疼。
这个别扭的姿势维持了好一会。
她才猛然惊醒——
她居然被铐起来了!
银质冰凉的触感,闪着凛冽的光泽。不是情趣道具,而是货真价实的手铐。
举起被绞住的手腕,用眼睛确定了一遍,她的脑子嗡一下就炸开了。
我操??!!!
什么玩意??!!
黑沉沉地,旁边又没人,也不知道许星纯去哪了,把她一人丢副驾驶上不说还铐起来。她简直被吓得瞬间酒醒。挣扎中,付雪梨满头薄汗,这才发现车门没关严实。她一脚蹬开,用力过猛,高跟鞋都飞出去。
脚刚刚触地,一转头,她正和许星纯对上视线。茫茫黑夜,光线褪淡,他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半张脸浸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鼻梁挺直,唇色淡红。神情静默。
两人对视,她先是松了口气,身体不自觉后退半分。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说什么,连怒气和质问都卡在喉咙里。
他看牢她。眼神却不曾移动半分。
与微渺的霓虹灯光交融的暗夜里,朦朦胧胧。许星纯模样温驯,眼神很病态,像隐隐地、安静燃烧的暗火。常人看了会觉得压抑,所以他只在没人的时候会对她流露。
付雪梨放弃了挣扎,心里的感觉难以形容。
许星纯此刻的眼神、表情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她一想起来,就从心里咯噔一下,不太敢动了。
眼睁睁看他起身。
一步步走近。
“你把我铐起来干嘛啊?”
许星纯蹲下身,握住她赤.裸的小腿。另一只手把她的脚踝攥得很紧,单膝跪地。
他明明有洁癖,此刻却一点也不嫌脏,替她穿上倒在一边的高跟鞋,手法温柔细致,认真地过分。
指尖像刚刚被碎冰浸没过,从脚脖处的皮肤滑过,到脚背,掠过鞋面上的珠片和亮珠。
这画面,入眼居然有点暴力的色.情感。
“酒醒了吗。”他低声问。
她是有点心虚的,于是结结巴巴道,“我刚刚发酒疯了?”
半掩着一轮明亮的弯月,影影绰绰的洋楼尖顶。
付雪梨孤立无援,脚腕处传来的酸痒让身体微微僵硬,完全没了力气,动也动不得。
他没回答,样子却好像是默认了她刚刚的说法。
终于忍到脚酸手痛,忍不下去。付雪梨深吸一口气,“能不能放开我,这样感觉很奇怪。”
从她能观察到的视角看。许星纯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是整个人周身过分安静,像磐石一样,又不禁让人内心害怕起来。
这种安静,很容易联想到电影里演的变态杀人狂,狂欢前享受宁静的仪式感一样。
付雪梨手指发凉。双手被铐在一起,搭放在膝盖上,捏紧了拳头。肩带拖延,狼狈地滑开一半,秀致的锁骨清晰凸显。
半天,脾气又起来了。脾气起来,胆子也大了点。胆子大了,委屈感也来了。
付雪梨忍不住,任性胡乱地踢掉他刚刚穿好的鞋。挣扎着挪动身子,冷白的脚不小心蹬踩上他的肩。
轻而易举地,许星纯顺势抬头。借着淡薄昏瞑的月光,她终于看清他的脸。
刚刚喝了酒,现在残留有轻微的眩晕感。仿佛突然之间,少年时期的那张脸就和现在重合。轮廓秀丽,神情淡漠沉郁。眼里像一汪深渊,有化不开的艳丽幽冷。
“你...你到底要干嘛?”
许星纯解开她的手铐。他站起身,作势要走。
牙齿打着哆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都已经流下。
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身体在哽咽中微微颤抖,微微带着哭腔责怪,“许星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
似真似假,狡猾又耍赖地埋怨,配上那两滴不值钱的泪水。
付雪梨信手拈来,甚至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单纯酒精发酵了内心委屈和无助,还是顺势对许星纯装疯卖傻,博取同情。
撒娇是一个女人对付男人最低级的手段。
情绪来得太自然,仿佛是理所应当。不管分开几年,从学生时代开始,在付雪梨没有意识、难以察觉的时候,都被他娇惯着,讲不讲道理、耍不耍脾气,从来随心所欲。
她极其少见,偶尔忍不住流露出属于女性的软弱、羞耻,和刻在骨子里的依赖,对象全是许星纯。
睫毛被泪水打湿,脸蛋上精致的妆花了一小半,完全没有平常妩媚高傲的样子。
冰肌雪肤,脆弱到轻轻一捏就粉碎。
沉默片刻,许星纯单手捏着她的下巴,手指冰冷,旁若无人地替她擦掉眼泪。
她断续地抽噎,透明的液体带着滚烫刺激的温度。
“付雪梨,你真喜欢撒谎。”
他低首,捡起高跟鞋重新为她穿上。
--
裹着款式宽松的外套,付雪梨脱了鞋,把椅背调低,揽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副驾驶上。
盯着窗外看了一会车流树木,她收回视线,从后视镜里发现许星纯盯着她的脸。
于是直接歪头去瞧他,“又偷看我?”
付雪梨抱着外套坐起来,眼皮还有点红肿。刚刚那么丢脸,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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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已经脸不红心不跳,慢条斯理舔了舔干涩的唇,“许星纯,你在想什么?”
许星纯看着前方开车,胳膊肘懒洋洋架住车沿。用手指抵住眉间,半垂着眼,似乎不太想说话。
“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喜欢撒谎?”她又问。
无知无惧。
他打方向盘,嘴唇开阖,声音平淡道,“你不是一直如此吗。”
这又是哪门子讽刺。
付雪梨不服气,还想继续再问,手机震动,嗡嗡作响。
唐心在那头快要急死,一接通就吼了起来,“你人呢?!!又死哪去了?!我要西西回酒店也没找到你的人,明天早上五点半进组开工,你别跟我忘记了,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付雪梨?!这都几点了!你的人在哪?!”
“五点半?好,五点半我知道,马上就回去,就这样,挂了挂了。”付雪梨满口答应,用虚假地客套话敷衍完,当即就掐了电话。
也不往心里去,继续淡定自若。打了和哈欠,瞅着他波澜不惊的侧脸,“你的车好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学过医的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
许星纯不理她,付雪梨闲得无聊,摇头晃脑,四处翻看。还是无聊,顺手从包里翻出一包烟来抽。
按开车窗,等夜风灌进来,头发顷刻被吹乱。半途中手又停住,侧头问,“你应该不介意吧。”
不过几秒,她轻哼一声,微薄地嘲讽:“我问你干嘛啊,你抽烟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也忘记了具体是怎么知道许星纯会抽烟的这件事。
好像是某次高中体测,班上就许星纯肺活量很低,老师找他谈话。付雪梨后来撞破过几次。
烟雾蒸腾,朦胧中许星纯眼窝深陷,单手撑着胳膊,另一只手拿烟,吞吐熟练,寡淡又懒散。她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抽烟抽肯定的很凶。
再后来,她也跟着宋一帆偷偷学抽烟。
只是学不来他们狠不下心过肺,憋到喉咙就吐出来。给许星纯知道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过他抽烟。
记忆里的往事被又一通电话打断,许星纯腾出一只手带上耳机,接到蓝牙。
那边的人说了一会。许星纯眉头渐渐蹙起来,“在哪。”
付雪梨循声看去,他挂了电话。
她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就听到许星纯说,“下车。”
“......”
也不问她意见,车子靠路边缓缓停稳。
付雪梨捏紧拳头。心里很反感他的冷漠,和这种漠然的态度。有非常强烈的排斥感不适应感。她窝着火,没出声。
“下车,我有事情。”许星纯沉下脸,用近乎冷酷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付雪梨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跟他较着劲,系紧了安全带,“那你带着我,反正我不下车。等你忙完了送我回去。你休想把我一个人丢下。”
许星纯沉默了一阵,摁住方向盘,“下车。”
在他的注视下,付雪梨摇了摇头,缩在座位里,把眼睛闭上。
一副抗争到底的模样。
10. 第十吻
凌晨两三点。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打着呵欠,脸色困乏。白炽灯发出暗淡惨白的光线,旁边有条条暗黑的小巷子。
一辆没有车牌号的黑色本田开出,停下,里面下来两个脸色呆滞年轻男人。吩咐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把油加满。然后脚步虚浮地走去休息区,一人点燃一根烟放松。
长长的廊道,一闪一灭的灯泡,两人嘀嘀咕咕,用低低的声音交谈着。突然,其中一个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一时间又无法肯定这感觉来自于哪里。
旁边有人。
尼古丁的味道淡淡蔓延。
他转头看,准备暗暗观察,忽地手机响。眼神上移,正好和那个陌生男人对上。
距离有些远。他脸孔洁白,眼瞳冷地可怕,表情冷峻,灯光在头顶忽明忽暗。
那眼神...
就一秒,他心猛地一沉,往后退一步,推了推身边的同伙。
不等反应过来,许星纯迅速拔枪对准他们,亮出证件,沉声道,“警察,手抱头,全部趴下!”
趁着他们发愣,旁边的同事见机行事,上去扑倒了一个。
与此同时,许星纯用膝盖压住另外一个,控制住双手。
深夜寂静的路面上,回荡着车子加油的马达声轰鸣声和急转弯时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吉普领头,不顾一切地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后面紧紧咬着几辆警车和一辆白色奥迪。
“调整警力去红江区头街道附近追堵,刚刚那两个人先押回去!”
朝对讲机里吼了几句话,许星纯把喇叭摁响,降下车窗,对准上方的天空,砰砰几下鸣枪示警。
前面的吉普车听到枪声,不停反而加速,愈发地疯狂,横冲直撞一股不要命的气势。甚至还有人探出窗,也朝着这边开枪。许星纯丢开对讲机,娴熟地打方向盘,瞬间换挡,油门到底,从身边一辆警车擦过。
极速转过一个弯道,又是一个灵车漂移。付雪梨差点被甩出去,头不小心磕上玻璃,被兜地眼冒金星。
偏偏是自己造的孽,刚刚非赖着不下车,哪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她边吃痛,边心里暗骂自己。死死拉住一旁的把手,只觉得肾上腺都在飙升,胃里不断翻腾,想吐得不行。喘又喘不过气,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来不及歇一会,车速又飙了起来,简直是生死时速,车子底盘感觉都快飞离地了。付雪梨耳朵有微微地震鸣,半死不活的时候看了看表盘,打心底佩服许星纯飙出的速度来。
不过这种警笛声鸣环绕,枪子儿的火.药味。仿佛有种身临其境警匪片的感觉,还真是惊心动魄,刺激到姥姥家了。
吉普车的一行人显然是对这块地方非常熟悉,极力想摆脱围捕,左转右绕,车尾灯的余光终于消失在一个街口的拐角。
“草,跟丢了!”对讲机又传出了声,语气暴躁,气急败坏地喊:“又他吗地给他们跑了,看方向是往郊区那边,调人从江岸那边追!”
后面几辆警车稍微减了点速度。
“许星纯....我感觉我要吐了。”副驾驶上,付雪梨脸色苍白,分外憔悴地开口。
---
“许星纯,你跑哪去了?”
“你以为是漫画里的超级英雄啊?”
“我很伤心...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
梦里纷杂的记忆碎片搅在一起,呼吸一颤,付雪梨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迷迷糊糊睁眼,感觉上方的东西都在旋转,冷汗淋漓。旁边的加湿器噗噗喷着水汽,她重新把眼睛闭上,一口口呼吸,缓了缓。
这是在哪...
付雪梨撑着身体起来,眼神茫然,四处打量。
极为简洁的装修,空旷到除了被刷白的墙壁,一张矮木桌,最普通的白帜灯管,堆着卷宗的办公桌,洗手的水池,其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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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无。
记忆停在...
她晕车得受不了,冲下去扶着栏杆吐,吐得昏天黑地。再然后...
再然后就晕了。
低血糖这毛病真是没得治,付雪梨从高中开始就是这样,早上不能久站。之前熬夜拍戏也是,在片场晕倒几次,搞得别人以为她身患绝症。久而久之身体被折腾地越来越差。
啪嗒——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付雪梨软迷迷地转过头,看到许星纯提着一袋东西。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飘着,一张嘴,喉咙嘶哑干涸,“几点了,我这是在哪?”
许星纯不理不睬,自顾自解开塑料袋,一碗粥被放在桌上。他把碗筷拿出来,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默不作声。
短短一会,他又恢复了日常里的宁静。矜持、不喜言语。别人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如果不经过昨晚,付雪梨还真看不出来许星纯有这么暴力刺激的一面,好像变了一个人。
但不得不说,平日的温和淡漠和昨晚的疯狂凶狠冲突,带来的那种自我意识极强的违和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种很致命的,男人味的吸引。
尤其是他举枪的样子,随便丢哪个花痴少女面前,都能帅得心尖发颤。
付雪梨掀开被子下床,走了两步腿就发软,差点没栽倒。于是又坐回床上。
她知道许星纯的脾气,她这个样子他肯定是生气了。没敢靠近他,付雪梨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乖乖的不敢造次。
每次她身体不舒服,他情绪都很不对劲。
还记得高一那年,碰上流感病毒。躺在医院里,她高烧不退,还割破了手指。算是被隔离起来,当时连意识都模糊了,途中偶尔能清醒过来几次。只有许星纯一直不吃不喝陪在她身边,手指上的伤口被他放在唇边反复地含吻,一点都不怕被传染。
他的样子。
看上去真的很想跟她一起死。
11. 十一吻
两人隔着几米远,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过来吃东西。”许星纯转过身,放低了声音。
“我手机呢?”付雪梨中断思绪,突然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糟,今天还要进组拍戏!唐心这个时间估计找她要找疯了。付雪梨跪在床上到处摸手机,翻开枕头被子,床上被掀了个底朝天,哪也没有手机的影子。
不会上掉车上了吧。
“你是不是把我手机拿走了?”付雪梨急着嚷嚷,拉住他,追问道:“许星纯,我手机不见了。”
许星纯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打开洗手间的门进去,不过一会,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许星纯?”
“许星纯?!”
“——许星纯!!!”付雪梨气了,喊他半天都不应。她光着脚下床,在门口打转半天,站在原地喊了几嗓子。得不到回应,然后去推房间门,发现根本打不开。
从里面居然可以锁住?
这房间到底是什么奇葩构造....
这是多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这样设计。
于是付雪梨气地去推洗手间的门。
这下一推就开了——他根本没关门。
许星纯一身水汽,只穿了裤子,衬衫的扣子被拉开大半,上半身几乎赤.裸。跨在腰间的皮带摇摇欲坠,骨峰嶙峋。他歪着头,正在用毛巾擦拭头发。
黑色禁欲的皮革和他的肤色真的很配。
看上去好性感。
真,活色生香。
这是付雪梨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接着就是一段尴尬的沉默,她飞快收回视线,后退一步,有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嘀咕着,“我跟你说话呢,为什么总是不理我?你快点把手机还我。”
她一点都没有撞破他人隐私的羞愧感的自觉。
许星纯抬头看了她一眼,用冷水把脸冲干净,淡淡扔给她一句,“去吃东西。”
他一说话,付雪梨立刻来劲了,恨恨道:“你不是不理我吗?你不给我手机我就什么都不吃。”
语气颇有她惯常地恃宠若娇的意味。同时还又有些洋洋自得。虽然不至于惹人反感,但也不会令常人舒适。
许星纯把毛巾丢在一边,转身把衬衣扣子扣到底。
---
虽然那个粥入口清淡,没什么味道,但是付雪梨还是在‘逼迫’下,勉强吃了大半下去。
反正不论她怎么说,现在的处境就是——
又被类似囚禁一样的,关在这个破房间里了。
好在许星纯哪也没去,就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批文件。这里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正规的卧室,更像是一个临时的休息室。
这里是他家吗?
但付雪梨觉得自己不能用普通的脑回路揣测许星纯这类人的想法。
最后她干脆自暴自弃,用手撑着下巴,趴在床上,盯着他仔细瞧,“许星纯,你这几年都在干嘛。我觉得你这个工作真的很有问题,天天见死人这种东西,还要打打杀杀,就是会得心理疾病什么的。”
过了会她又换个姿势,盘腿坐下,撇着嘴继续扯歪理,“你以前就有点精神不正常,现在好像越来越严重了。你们警察局有没有什么心理导师给你疏通疏通?”
“......”
付雪梨的话向来很多,但是她有一点好,那就是不故作矜持。也不管别人是否搭理她,絮絮叨叨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台戏。
安静的房间里全是她在喋喋不休,许星纯不知道有没有听,一直低着头,不怎么说话。只有在付雪梨偶尔安静下来的时候,才会抬头看过来。
付雪梨努力回想以前的时候。
她和许星纯这样两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不多。
还有印象的就是她高一生的那场大病,许星纯请假了陪日日夜夜在她身边。那时候许星纯性格顶多只有些压抑内向而已,至少在她眼里,还远远没达到扭曲的地步,不像现在这样沉默阴郁。
“我们这样冷战下去也不是办法。”
付雪梨噼里啪啦一顿自我刨析,“我这人吧,反正也挺脆弱的。如果你真的讨厌我的话就直接跟我讲,反正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纠缠你。我们俩现在八竿子打不着,我工作也很忙,大不了不来找你了。如果你还想跟我好好相处,就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我们可以重新当朋友。”
话里有主动求和的意味,虽然很委婉,但这已经是付雪梨人生里,非常少数几次主动低头示好。或者直白一点说,去向某人讨好求和。
她从小就众星捧月,朋友甚多,不缺穿不缺钱也不缺爱,一点都没尝过求而不得的滋味。主动维持关系这种事情,从来不需要她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凭什么讨厌我啊。当初先走的明明是你,其实算起来,错误又不是我一个人犯的,主动断联系方式的也是你,现在你看我像跳梁小丑一样缠着你转很有成就感吗?”
付雪梨旧事重提,矜持体面全抛掉,一口气说了好多话,途中却不太敢去看他的神情。
戏演多了,不走心的情生意动相对比较简单。
这其中有真有假,言辞中甚至妄图抹平过去,把当初的自己犯下的错摘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一番掏心窝的话迟迟得不到回应。
付雪梨这才转头,试探性去喊许星纯名字,一抬头才看到他躺在椅子上,半合着眼,呼吸清浅,已经平静地睡过去。
冲动一点点压倒理智......
起初她是试探性地,慢慢移动身体,挪呀挪,挪下床。
光着脚,一步步悄无声息地靠近。
有太久太久没好好看过他,实话说,许星纯生得很好,天生就是一副温柔绅士的模样。单是就这么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不然当初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也成不了她付雪梨心里这么多年的白月光。
付雪梨抱着膝盖,蹲在他的身边,静静凝视。用鼻子偷偷地嗅。
刚刚洗完澡,他身上有股味道很好闻,有种干净的皂感。
轻轻叹了口气,动作先于意识。她又往前移了移,指尖小心碰了碰他的脸,再是睫毛,嘴唇。
都是凉的。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许星纯。”付雪梨小声自言自语。
正在这个时候,付雪梨突然僵住,等她反应过来,许星纯眼睛早就睁开了。
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她。
很难得地沉默。
付雪梨脸红心跳。
硬着头皮,手悬在半空中,如同雕塑。
强自镇定下来,左思右想才憋出一句,扯了扯嘴角,“你别误会,我不是变态,没有想要偷吻你。”
“我错了...不该偷看你。”
有些笨拙的放荡,眼神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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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作无事发生一样,又像个不成器的好色之徒。
她心里紧张,微微低头不敢看许星纯,怕他开口就是嘲讽,站起来迅速又跳回床上。
房间里久久没有动静。付雪梨刚刚做了丢尽脸面的丑事,头埋在枕头里,一点都不想抬头,趾高气昂的气焰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许星纯途中通了几个电话,付雪梨一直死死闭眼,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后来因为疲劳,真的睡过去一次。
醒来时许星纯已经不在身边。付雪梨一阵头疼,脑子昏昏涨涨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空落落的难受。她其实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抛下的感觉。
从床上慢吞吞爬起来,发现手机搁在一边。付雪梨拿起来解锁,无数未接来电和消息爆炸一样涌了进来。
最后一条还是唐心的:
【付雪梨!!!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发生了什么,晚上八点半机票飞马来拍戏,到时候看不到你的人我就跳楼!!】
丢开手机,付雪梨下床,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
许星纯打开门进来。
室内空无一人,空空荡荡。
走到床边,又站住脚步。他孤零零站在房间里,静默无声,唇色渐渐变淡。
“付雪梨。”
许星纯对着空旷的沉默,又自顾自喊了一遍她的名字。
昏暗的晚霞,窗帘被微风卷地微微飞起。躲在窗帘后的她,开始还有恶作剧成功的开心感。
但突然看他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心里一疼,哆嗦了一下。
足足等了有几分钟。
渐渐地有些心神不宁。付雪梨懊恼地探出脑袋,一把拉开面前的帘子,从窗台上跳下来。
欲言又止,她嗫嚅地解释自己的行径:“我在呢,刚刚跟你开玩笑。”
可是许星纯没笑,从付雪梨露脸的那一瞬间起,他的眼底就没有了波澜起伏。注视着她,像最激烈的狂风暴雨,又是最寂静无声。
虽然只流露出一毫一厘的情绪,落入她眼里,都是一种疼痛的刺激。
付雪梨有点后悔,小心翼翼地,心虚又心悸,不敢激发他更疯狂的情绪,“抱歉,这个玩笑好像不怎么好笑。”
她的语气也有点不懂和委屈。
想不清为什么许星纯情绪这么容易失控。
“我不会不声不响离开的。”
付雪梨对他说。
她眼睛睁大,浑身颤抖,往后退了几步。瞳孔缩小,心剧烈跳动。因为许星纯摩擦过脖颈上的皮肤,手指顺着往上触摸,紧紧钳住了她的下巴。
再往后退,是墙壁。
“咳咳咳,许...星纯,你在干什么啊,快放开我!”付雪梨浑身上下,哪儿都生的薄嫩,根本禁不住这样掐。
疯狂捶打许星纯,刚准备去掰开他的手,付雪梨就感觉到强加在颈上的力道陡然松了。
好不容易挣开许星纯,捂着自己的喉咙,深深吸了一口气,刺激到喉管,导致不停呛咳。
周围的空气都被震的颤抖起来。
她蹲在地上,手指按在地板上。因为不小心真岔气了,这会儿控制不住撕心裂肺地咳嗽,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胸口剧烈起伏,一呼一吸,差点没喘上气。
许星纯凑上去,贴在她耳旁低语。
“你走吧。”
12. 十二吻
无论她做什么,做得对,做得错,都能获得原谅。从来不讲道理。
你应该记住的。
玫瑰无原则。
--
付雪梨打了个寒噤。
刚刚许星纯的样子,还有他的眼神,真的太可怕了。
贴上她喉咙的手凉冰冰地,仿佛随手会收得更紧,再过下一秒就会掐死她一样。
她再一次确定,他是有一点心理变态的。
不。
不止一点。
许星纯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她喘了半天的气,期间抬头看了一眼他,心里百味杂集。
“这么恨我,想杀了我刚刚?”付雪梨眼圈都红了,咬着牙,忍疼,撑膝盖站起来,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我走行了吧,这样你满意了吗?”
许星纯不言不语,神情冷淡,与平时无异。
站着很久没动了,他才开口。
像树枝一样瘦而坚.挺,却轻易能够折断。他嗓音嘶哑,有点自嘲,“好。”
等了半天,就是这个回复。
付雪梨其实还是不肯信,许星纯是真的恨她了。
他现在真的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许星纯时时处处都忍让,无条件承受包容她的一切。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行吧,是你说的,别后悔。”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压下心里的烦躁,说完话就转身朝外走。
走了几步,快到门口时,眼泪唰一下就出来了。心有不甘,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震了一下。这一下,目光就移不开了。
许星纯像一根快要被折断的筷子。他弓着腰,动作很缓慢地,收拾着她之前吃完的粥。
那一方狭窄的空间,没有光,只有黑暗。他垂着头,动作机械,仿佛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从过去到现在,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
屈服一次,第二次就简单多了。
付雪梨靠着车窗户出神,松懈下来,心里的滋味特别复杂。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心软。
光速打脸不要太快。
刚刚明明走了没几步,就忍不住返回去找他。
站到许星纯面前的那一刻,她真的是不敢看许星纯表情。
要说脸皮厚这事,真的付雪梨自己都佩服自己。都一把年纪了,上一秒还在闹脾气说绝交,下一秒就大大方方回去了。虽然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擅于坚持的人,只是对许星纯还抱着些心思。
愧疚、怀念...说也说不清。
但说白了她付雪梨就是一个俗人,贪财好色,珍惜生命。
爱得干脆利落,随时都能抽离。
外面天已经黑了,已经到了没时间再拖下去的时候。
唐心打来的电话不知道被掐了几个,最后望一眼手机,付雪打起精神,头往许星纯的方向转,目光却不太敢抬起。
没有话也想找一点话出来说,“喂,那个,我真的要走了,去马来那边拍戏。”
“嗯。”
开了个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
“以后如果你不想见我,估计我们就不会怎么见面了。”
“嗯。”
“虽然下午我说的是气话...但是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许星纯微张开嘴唇,“没有。”
“那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这么久了...”
她其实知道答案,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难过,凭什么委屈。
他对她有怨恨是正常的。
只是还有股拗劲儿,非想着要重新和许星纯开始,又实在低不下身段。人就是有这种天真又贪婪的贱性,越得不到的越放不下。
珍惜和后悔这种事情,其实真的不用谁说教。
总有一天,栽几个跟头就自然把人都教会。谁都逃不过。
心里头翻腾着酸楚的感觉,付雪梨终于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和他呆了快一天一夜,忽然有些舍不得。
打开车门,下车,整个人探身出去,她听到许星纯说,“抱歉。”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滑。
付雪梨动作顿了一下,反手把车门关上。
听到砰地响声,她走出两步,像是被抽走了一根骨头,力气也跟着泄了个精光。
她不敢回头,径自快步离开。
付雪梨只能对自己说。
没事的。
不用急。
没事的。
--
照着地址,在地下停车库找到唐心给的车位。
探头看,唐心和西西早早就等在保姆车上。看到付雪梨的人,唐心黑着脸,眼神灼灼,咬牙切齿道,“给你五分钟,我真的要杀人了付雪梨,你几岁了,分不分轻重,你是要急死我吗?”
付雪梨不敢耽搁,手机揣进兜里,稍微补了一下妆,迅速换完装备。口罩帽子全部戴好。
不少探听到小道消息的记者,和一些已经知道行程的粉丝们早早就堵在机场门口,因为《破晓》和炒cp的热度,付雪梨现在关注度飙升。
他们一行人非常引人注目,一出现在视线里就有一大帮人蜂拥而至。太过拥堵,付雪梨被人围着,几乎是寸步难行,以慢的不能再慢的速度向前移动。
周围全是激动的尖叫声——
“能给我签个名吗!”
“老婆我好喜欢你啊!去拍戏一定要注意身体呜呜呜,照顾好自己。”
“哎哟我天,刚刚付雪梨是看我了吗?!啊啊啊啊啊啊!”
“能拍个合照吗?”
西西护着付雪梨,干呕着嗓子喊,“大家往旁边退一点,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啊,别激动!别拍别拍。”
快要被挤成柿子饼,付雪梨勉力朝着激动的粉丝打招呼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回头望了望。
人群拥挤,机场厅里围堵了不少人,好多人高举着手臂拿着手机和相机咔嚓咔嚓。
有几秒,付雪梨觉得,许星纯现在又站在哪个角落。
无声的,这么看着她远去。
他总是这样寂寞,又很安静。
--
最后起飞前的半小时,在飞机上等得无聊,付雪梨无所事事,膝盖上顶着笔记本刷娱乐新闻。眼睛盯着屏幕,寻思片刻,给表哥付城鳞打了个电话。
那边过了半天才接起,像付城麟这种天天徘徊在万花丛中的浪荡少爷,这会儿肯定又在哪醉生梦死。
“喂,哥。”
“哟,这不是我们大明星嘛,怎么有闲工夫关心起吾等屁民来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付雪梨坐直身子,点开最新刷到的帖子,标题叫:李涛一下90后小花格局。
第一阶梯:付雪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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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琪、费娜娜、陈剪秋
第二阶梯:xxx xxxxxxxxxxxxxxxxx
网友留言:
1:假装看不出来要吹谁。
2:展望未来而已吧。
3:说实话这里面就付雪梨演技像坨屎一样,全靠吸何录血,我演戏都比她靠谱。
4:明赫琪一线封都没有,作品口碑垫底,电影电视剧综艺都是十八线。东南亚扑街又来自炒了。
5:付雪梨和明赫琪好像有故事,有咩有人爆料一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糟心玩意。
付雪梨啪地把电脑一合,丢给西西,接着起身,换个手把手机拿稳,专心打电话,“最近叔叔怎么样。”
“挺好啊。”
“那你呢?”
付城麟不耐烦了,“我也挺好啊。”
“嗯...那。”付雪梨犹豫着,又顾左右而言他,“那你最近在干什么?”
“我上班赚钱泡妹子练腹肌啊,现在正搁健身房锻炼呢。”
“就你那五毛钱的腹肌,练来练去不就那样。”付雪梨忍不住吐槽。
“嘿,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付城麟啧一声,“没事儿我挂电话了哈,夜生活丰富着呢,求别打扰ok不ok?”
“——诶诶,你等会你等会!”付雪梨看了看周围,走到落地窗前,压低了嗓门,“我想问你件事,不是。”
她改了说法,声音越发地小,“是请教。”
“操,我就知道,我心说你没事哪会想起我这个便宜哥哥呢。”付城麟会心地笑了,懒洋洋地说,“啥事啊,说呗你,我来教教你。”
付雪梨手搭栏杆上,眺望着远方,“我现在有点后悔。”
“怎么?”
“我觉得我做错事了。”
“什么事?”
“就最近...我发现我真的有点对不起一个人。”
“哟,稀奇啊,能让您内疚,你这是对别人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啊。”付城麟是了解她性子的,所以更加惊讶,“男的女的?”
“男的。”
“还有你搞不定的男人?”
“哦,许星纯吧?”付城麟瞬间反应过来,说出他的名字,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
付雪梨头皮发麻。心一紧,彻底听不下去了,把电话直接挂断。
飞往马来的高空上,付雪梨拉过毯子,看着旁边夜云。渐渐走了神。
她脸色苍白,胸口钝钝地。
凌晨三点醒来,翻来覆去,再也无法睡去。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看着许星纯收拾那碗白粥,一时间想起的是很多年前的一个画面。
让脚步彻底迈不出去。
那天她带许星纯去喝酒。
大风清凉的夜晚,他喝醉了,路都走不稳。在路灯下的台阶,许星纯缩着肩膀,肩胛上的蝴蝶骨很瘦。
他的脸埋在她的腰间,一对清秀的黑眉拧起,枕在她的腿上梦呓。
连醉酒的倾诉依旧克制。
她听到许星纯轻轻地说,“付雪梨,我真的不会哭的。你不要离开我。”
付雪梨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只感觉到他一直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在黑暗中笑起来。
他真怕被人丢弃。
--
许星纯?
哦...
你说他啊?
他不是早就跪在你面前了吗。
13. 十三吻
十四年之前,临城。
那年的夏天,许星纯升入重点中学初中部。家中阴暗潮湿,一只老旧发暗的灯泡常年亮着,古怪孤僻的母亲开始日夜服用药物也无法入睡,被病痛折磨,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安宁,瘦得只有不到五十斤重。
碟碗在骂咧声中摔碎。陌生人的经常来访,次数越来越频繁。
他在学校里是出类拔萃的男生,五官清秀,寡言聪慧。同龄人一下课就冲向篮球场和同龄人大喊大叫,他却不参加娱乐活动,不看电视,也不玩手机。
习惯了独来独往,没有任何感情填补,没有朋友。性格内敛,日复一日,去过这长久的寂寞、压抑、乏味的生活。
灵魂锁在黑黢的深海底,暗无天日。表面依旧努力维持正常的模样,天生对自己的人格缺陷缺乏知觉,待人不热情也不显得冷漠。
他是可以控制自己的。
很多人都低估了许星纯。
令人窒闷的盛夏,学校后山,有一片废旧的建筑工地。几十度的风,卷过带着干燥的空气。
在全校闻名的优等生,星期一固定拉起旗帜的升旗手。他长得很清秀瘦削,皮肤白得几乎透明,敞着半开的校服外套,随手点了一根烟,叼着吞云吐雾。
掠过肺的烟,张口,从喉咙里缓缓吐出。
坐在这个高度,能看到远处的一片湖。他盯着发呆。
孤僻又沉闷,他静静地坐在半截矮墙上,午后闷热的风也静止。有零碎踢踏的脚步声,许星纯缓慢抬眼。
视线从低至高。
鹅黄色的短裙,胳膊雪白,浑身被光镀出一圈光影。有过于灼热的太阳光,扭曲模糊的空气,然后他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一朵快要凋零的茶花被咬在嘴唇里,被风一吹,脚腕上的银链叮当作响,以贸然的姿态靠近他。她也看到了他,他没有来得及收回眼神。
片刻。
她捡起石头往他脚下的石墙砸了一下,仰头,“喂,你抽烟的样子好帅呀,是哪个班的?”
他弓着削瘦的腰,手肘支在膝盖上,垂下的睫毛浓密直挺。不急不缓,用指尖掐灭了燃着的半截烟,许星纯沉默无声和她对视。
距离不远,她侧身靠着墙,随意丢弃一枝花,过膝的薄款白色卷筒袜被蹭脏。
和这个年纪的女学生不同,她没有任何羞涩,也没有多余的话,睁着水汪汪的眼,骄纵又自得回望他。
嘴唇牵动两侧微凸的漩涡,她是天生笑唇。忽地笑容热烈绽放,望着别处,用食指堵住自己蔷薇般欲滴的嘴唇,像诉说秘密一样,“嘘,有人来了,我要走了。”
她说,“其实我是妖怪,你不要跟别人说见过我。”
有一只流浪猫经过,她声音带鼻音,发出快乐的尖叫追赶。
看着那抹渐渐遥远的背影,许星纯失神。
他们毫无瓜葛,她撞破了他羞耻的秘密,他们互不相识。
后来他戒了烟,却再也没看到过她。继续着机械、单一、模式化的生活。对着书本,练习本,资料。一丝不苟地重复计算公式。
第二次看见她,太阳依旧毒辣浓烈。他收好书,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下课人流密集,她披散着黑发,细密光滑如绸缎,从班级门口走过。无视学校的规定,穿着刺绣的白色吊带衫,细嫩雪白的脊背毫无顾忌地裸.露在空气里。美丽的雪纺的短裙,缀着细细的蕾丝边。
她一个人打着大大的伞。肆意随性,和周身的人都疏离开,存在地突兀。
擦肩而过,许星纯心像是有细细密密的昆虫爬过。他拐弯走进人群中,跟在她身后,从楼道,走廊,走过茂密的梧桐树下,再到校门口。
后来他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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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不是他的幻觉,也不是妖怪。全校师生都知晓她,到处都有她的传说。甚至课下男生口里的讨论人物,她都会高频率出现。
许星纯就是这么断断续续知道,那天在废弃工地撞破她抽烟的女生,她叫付雪梨。
从来不正眼瞧谁,家境很不错,学习成绩一般,有一个看着很热闹的圈子。她们游荡在校园里,对别人爱答不理,刻毒又危险。
—
梦里许星纯又看见付雪梨了。她坐在他的身旁,如玉的纤细小腿晃在风里,露出一截细腰,脚尖踢得人后脊梁发痒。
他第一次觉得一样东西很好看。太过专注入迷,甚至不敢让自己继续看下去。细节清晰,他真想伸手摸一摸,然后一寸寸噬咬。
摸摸她背上凸出的蝴蝶骨,摸她平净光滑的颈脖,是不是像看着那样纯洁又脆弱。
其实第一眼,她背靠着墙,仰头叼花的样子,就让许星纯有了反应。
她的手似有若无,滑凉柔腻,攀爬上后背。将他包抄。他卷起她的裙角。少女光洁的大腿,像温吞的细浪,毫无遮拦。
许星纯随手按开浴室的灯,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臂按在瓷砖面上,手指渐渐抠紧。把毛巾盖在脸上,闭上眼,喘着气自渎。
—
洗完澡,光脚回到房间,他坐在书桌前。
那朵被她随手丢弃的茶花被他捡起,放在抽屉的一角,在日记本里渐渐枯萎。许星纯第一次感受到真实。
百无禁忌的真实。
学校里有传言,她最近交了男朋友。
她会和别人接吻。
她会对别人笑。
她会说别人抽烟很帅。
他知道,她不是妖怪。
她不是自己的救渡。
深渊一般黑暗寂静的夜晚,他一遍遍举着椅子往墙上砸。
14. 十四吻
临市一中一年一度开学季。
“听说没啊,好像就是从我们这一届军训才改的。天啊,这么热的天,居然要跑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半个月,这该怎么活呀,真是命苦。”
姚静挽着马萱蕊的胳膊,胳膊弯弯抬起,手背遮在额前,挡住刺眼的阳光。两人随着人流去国旗广场开大会,都穿着刚刚发下的军训服,干胶难闻的气味仍旧挥散不去。
马萱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看等会开大会怎么说吧。”
她们初中是一个学校,因为一起参加过跳舞比赛,算是面熟。刚开学就分在一个班当了同桌,不过一个上午就已经熟识。
中途走到广场,黑压压一片人,各班的队伍差不多已经稀稀拉拉站好。
不过问题是...
全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班牌、标识什么都没有,姚静和马萱蕊有些慌了神。
这...
这该怎么找自己的班级啊?
大家都是早上刚刚认识的新同学,互相不熟悉,身为女生又比较羞涩。眼睛都不敢乱瞟,总觉得旁边有陌生男生在看自己。
就怕视线这么尴尬地撞上。
“要不...我们去队伍前面找找?”姚静咬唇,提议道,“也没别的方法了,好像每个班队伍的最前面地上才写了各个班的数字。”
马萱蕊为难起来。虽然觉得大庭广众这样找班级很丢脸,而且尴尬,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办法。
广播里传来教导主任的催促声,“——来晚的学生动作迅速一点,动员大会马上开始了!快点站到自己班级里去,别磨磨蹭蹭,全都跑起来。”
“走吧。”姚静一狠心,伸手理了理头发。
马萱蕊低头,跟在姚静后面。姚静大方一点,在前面带路,不停小声说借过。她就只管垂着头走,缩着肩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应该是那里!我认识那个男生,是我们班的。”姚静语气突然兴奋起来,步子也加快了。
时间不够,广播里又传来催促声,于是她们两个都跑了起来,从一堆人里小心地穿梭。
马萱蕊被拉住手腕,错开一点,跟在姚静后面,不太看得清路。
“到了到了快到了!”前面传来姚静的声音。
突然脚下不留神,不知怎么绊了一下,马萱蕊一个没稳住,往前面一扑。喉咙里刚刚发出尖叫,胳膊就被一股力量拉住。
有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身形堪堪稳住。
姚静也吓了一跳,转头忙查看情况。
感觉到周围聚来不少看热闹的视线,马萱蕊如芒在背。她缓缓吐了一口气,拉住她胳膊的男生很快就放了手。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没事吧。”
非常温和,是属于少年的声音,有点沉,也带点哑。
马萱蕊定定神,这才敢抬头。
阳光炽烈,面前的男生肤色白得像瓷釉,脸很削瘦英俊。薄薄的眼皮下的一双眼,注视着她,目光温柔又安静。
像是绘在旧画中,春日里一股和煦的微风,又很素淡。
她的心怦怦直跳,像被烫到一样弹开,退了两步。觉得脑子里从来没这么空过,两腿微微发软,不敢和他对视,微微垂首讷讷道,“我...我没事,谢谢你。”
少女的面容羞红,牙齿咬住下唇,有点儿属于这个年纪的甜美的青涩。
“嗯。”
许星纯安静地扫过她,点了一下头,没有继续接话。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
归队后按身高排队形,马萱蕊个子比较娇小,就站在了前排。她认真地盯着脚前的地。只要眼睛微抬,就能看到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人。
侧影匀停修长。
他应该是班长吧,又或者是体育委员?
真的好高的个子,略有些清瘦,军训服大小却刚刚好,穿在身上一点也不显得虚荡荡。
极有分寸地站在队伍最前面,一直都不声不响。一点也不像同龄人那样喧闹,和旁边的热闹都隔离开。如竹秀逸。
马萱蕊脑子里走神一会儿,慢慢吐了口气。想到的居然是,刚刚她的额头,好像挨上那个男生的肩膀了...
就碰了一下。
还闻到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味道,很干净,像不小心打翻的墨水。
她怔怔地站着,心中忐忑了一会,把刚刚那短短几分钟摔倒的情景在脑海里又演练了好多好多遍。
反反复复地想着和他对视的那瞬间。
他的手微微有些冰凉。握着她的手臂的力气有些大,牢牢地稳住她快摔倒的身体。
虽然马萱蕊说不上有多招人眼,至少够得上清秀佳人,在普通人里属于中上。加上从小成绩就优异,性格又温柔,原来班上也有不少的暗恋者。所以她对自己的条件,还算是比较有自信。
想起他刚刚专注温柔的目光,她的心里就忍不住地微微悸动。
正走着神,前面又传来喧哗声。
“九班那群人,你们干什么呢啊,在耍什么威风?!迟到了还不知道快点!慢悠悠地在公园散步呢?!跑!跑起来!”
一大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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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气势非常悠闲,手上提个笼子就能遛鸟的那种。反正无视了教导主任气急败坏的训斥。那群人里,有男有女,但是身上纨绔气质很明显。
一个个的,只差在脑门上写上‘不学无术’四个字了。
“九班在这啊?靠,找了半天,晒死了。”一道清清脆脆的女声。
又有人冒出了一句,“看什么看,把我们当猴子呢?!”
九班站在前面叽叽喳喳的女生暂时止住了话头,马萱蕊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付雪梨身上,眼睛都没有眨。
她在那群人堆里,隐隐有领头的架势。头发全部梳了上去,扎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天生一对秀眉,五官小巧精致。
军训外套就那么随意敞开,里面只有一件白色吊带,腰肢纤细,窈窕动人。胸口处一大片的肌肤像是刚刚剥皮的嫩藕,明晃晃的白嫩能刺人眼。
这种漂亮,让人很不踏实。
马萱蕊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从来没看过像这般漂亮娇艳,任性肆意,甚至达到侵略性的女孩。心里仿佛有某种预感,转过头去看前面的许星纯。
他朝付雪梨注视了几秒。
落在马萱蕊眼里,她心里隐隐觉得失落起来。
--
学生代表讲话,不出意料是许星纯上。
九班后面有一堆男生喜欢借势起哄,看到年级代表在自己班上,立刻热烈地鼓起掌,不停叫好,有的还在狂吹口哨。这般出风头,仿佛这个荣耀属于自己一样,让旁边几个班的学生纷纷侧目。
“大家好,我叫许星纯,来自高一九班,很荣幸能够作为新生代表站在这里发言。”
他垂着眼帘,神色从容宁静。声音不骄不躁,就像平静的林间吹来的一阵清风。
国旗广场上传来掌声。
下面有的班级炸开了锅。
“哇啊啊啊啊啊啊靠,我们新生代表你知道那是谁吗,怎么这么帅?”
“许星纯?认识啊,我们一个初中的,市第一考进来的。”
一人好奇道,“市第一?!就是他啊原来,之前就听说过,不过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要来私立学校?有没有八卦有没有八卦,讲来听听,快点,比如有没有女朋友啊,喜欢的女生之类的。”
“花痴诶你。我又不太清楚,他是我们隔壁班的。”说话的女生眼睛里有种闪亮的光彩,语气变得不同,“其他的不知道,就知道他特聪明,参加竞赛经常获奖,而且成绩超好的。听说脾气也很好,他喜欢谁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在学校很多女生都暗恋他诶。”
15. 十五吻
下午突然有急雨落了下来,雷声有点响。马萱蕊在家收拾东西弄晚了,她背着包,急急冲上大巴。脚底还湿湿地,差点又摔一次跤。
学校包了车去军训的地方,一个班一个大巴,时长两个星期。
她来得晚,上车后位置基本没得选了。看了看,后面有一窝的男生已经咋咋呼呼开始打起牌来,车里被他们弄得非常吵闹。
马萱蕊暗暗皱眉,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突然顿住。
许星纯靠过道坐着,身上笼罩了微光一般的薄纱,带了一只耳机,低头,似乎在出神。
眼光触及,一股淡淡的喜悦从心里冒出。
随之而来的又有羞涩、顾忌。
站在过道权衡犹豫了一会,她在心里给自己暗自加油鼓气。终于迈开步子走过去,轻轻伸手,戳戳他的肩膀。
许星纯抬头,睫毛浓密,嘴唇颜色很淡,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个同学...你旁边有人吗?”马萱蕊吞吞吐吐开口。
“嗯...”
他顿了一下,嗯字拖了一点音。
这时后面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女声,“喂,挡道了妹妹,让让啊,快点。”
顺着许星纯的目光,马萱蕊回头瞧了过去。望见一抹伶俜的身影。
不远处,付雪梨就站在她身后,瞳孔中似乎映衬着粼粼波光。她扫了马萱蕊和许星纯一眼,冷淡且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愣着干嘛,让路呀。”
“哦哦,抱歉。”马萱蕊面色尴尬又略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哪惹到这位大小姐了。她抿住唇,抱紧书包,侧过身子。
待付雪梨走过,马萱蕊又转回头,就听到许星纯淡淡的声音,“没人。”
-
“起来,给我让个位置。”付雪梨一脚踹开宋一帆,在他身边靠窗的位置坐下。
宋一帆大叫一声,“怎么滴呀这是,气冲冲地,大梨子你吃火.药了吧今天?!”
前排的谢辞不耐烦掀开盖脸上的鸭舌帽,手臂揣在胸口,支起上身扭过来歪头,声音慵散,“宋一帆,叫你小点声,老子要睡觉,说几遍了。”
坏透了,一个个都拿他撒气!
宋一帆委屈,于是冲着旁边打牌的一窝男生吼,“听到没听到没,辞哥嫌你们吵,辞哥他说他要睡觉!都给我别玩了!”
旁边无辜中枪的一伙人: .......
夏天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大巴走上了盘山公路,摇摇晃晃,车上的大半部分人昏昏欲睡。
拉上帘子挡住刺眼的光线,宋一帆实在闲的无聊,于是和付雪梨小声聊天,“梨子,你看看这太阳大的,可太愁人了,把我晒黑了可咋整。”
付雪梨有点晕车,不太想说话,“你都这样了,还能黑成什么样,愁个屁。”
这话说的宋一帆不爱听,想着找什么话反击,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张口就是,“是是是,怎么有许星纯白呢,你白他白你们最白。”
“神经。”
“粗俗。”
付雪梨面无表情和他互骂,“贱人。”
“我就搞不懂了!”宋一帆天生就是个戏精,痛心疾首的表情做的很到位,情真意切道:“付雪梨,我是真搞不懂了,像许星纯智商这么高的人他喜欢你什么?喜欢你胸大无脑吗?喜欢你下流粗俗吗?”
“你再说一遍?”
“不敢不敢。”
“别跟我提他行不行?”付雪梨听到许星纯名字她就烦,暴躁地捶他一拳,后槽牙挤出来几个字,“他喜欢我长得漂亮,怎么,你有意见?”
十秒钟后,宋一帆笑起来,“唉,可能人家就是喜欢你这种没文化的样子吧。”
“傻逼。”
付雪梨生气了。
当然,她更生气的是许星纯。
这么短的时间。
他居然默不作声就和班上一个小姑娘勾搭在一起了。
过了会,宋一帆又凑过来问,“付雪梨...”
“干嘛。”
“问你个事。”
付雪梨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宋一帆神情认真,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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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非常殷切,“在你心里,我重要还是许星纯重要?”
付雪梨没心思听他鬼话,重新闭上眼,敷衍地冷哼,“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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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程近三个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居然是山上。山上什么条件也就不提了,真正让所有人傻眼的是——
这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唯一用砖头盖的房子是医务室。
他们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自己搭帐篷住....
虽说正午已过,余温不减,太阳仍旧烧。付雪梨中午没吃饭,她本来就有低血糖,娇生惯养地,只要一犯就会浑身发软冒冷汗。晒了没多久,就开始身体不适。大口喘气,喉咙干渴,眼前发黑听不到人说话。
最后在原地蹲了好半天才缓解,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过来把她扶去医务室。
那有空调,付雪梨半晕不晕,躺在一张临时架起的床上。又累又难受,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姚静单手抱着一大堆东西,推开医务室的门。她手割伤了,准备要点东西消毒。刚刚走没两步,眼睛一抬看到什么,被吓得愣在原地。
几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捂住嘴倒吸一口气,登时立马原路退了出去。
天、天啊....
刚刚....
刚刚那个男生是班长吧?
今天早上学生代表说话的那个!
他刚刚居然...
居然在亲付雪梨的脖子?!
跑了几米远,姚静躲到墙角,一直都是懵神的状态,满脑子都想着刚刚看到色.情的那一幕。
背对着光,许星纯俯身,双臂撑在付雪梨的耳侧,直勾勾凝视着她。
她微微弓着身子,手腕垂落垂落,似乎还在熟睡中。
他先只是用嘴唇轻轻地触碰,额角、眼皮、鼻尖、下巴...渐渐下滑,到脖子。
难解难分。
然后顺势张口,咬含住。
他的下颌清晰,吻得喉结微动。
又用舌尖舔舐,一点点,缓慢细致,一遍又一遍。
16. 十六吻
醒了睡,睡了醒,总是不太安稳。模模糊糊中觉得有人走来走去,付雪梨勉强睁开眼,眼前一片都模糊,只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离床很近。
她懒得抬眼,只看到玉瓷苍白的下颌,淡色薄唇。
仿佛已经坐了很久很久,他一动不动。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许星纯转过眼来。
两人视线对上。
付雪梨睡得半个胳膊都麻软了,动弹不得。她看他一眼就转开,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背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索性闭上眼一动不动。
许星纯俯下身,垂睫看了她片刻。凑近耳边,他压低嗓音,声音沙哑,“身体好一点了吗?”
付雪梨头埋在手臂下,屈肘顶开许星纯,同时避开他的目光,闷闷道:“你怎么来了?”
“口渴吗,我倒点水你喝。”
付雪梨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猛地翻了个面,悻悻道:“不要你管,滚远点,要多远就多远,我现在要睡觉。”
许星纯处变不惊,像没听到一样。垂了眼帘,径自倒了点水,“你睡了很久,起来喝点水。”
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根本不疼又不痒。他油盐不进,从来不跟她吵架,也不跟她生气,平淡无波似乎一点脾气都没有。
平时没什么感觉,但是不知怎么,现在看他这幅样子她就格外地不顺眼。
付雪梨憋了一肚子火气,大声道:“我说话你永远当在放屁吗?!许星纯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我说不要你管,你想管你去管别人啊求求你了?!你不是班长吗,班上那么多人排着队给你管!对了,你不是刚刚就认识一个了吗,你去管她啊在我这里干什么?!”
她边喘着气恶狠狠骂了一大通,说的咬牙切齿,刚说完自己就后悔。
这口气也太像个怨妇了吧。
许星纯心里微微一动,凝神看着她。
付雪梨索性破罐破摔,回瞪过去,“你看什么看?”
“你生气了?”他问。
“我没有!”她下意识矢口否认。
许星纯捉住她细瘦的手腕,默然片刻,低低唤她名字:“付雪梨?”
付雪梨偏过脑袋,没吭声。
室内一片寂静。
“您好大谱儿啊大梨子,我们劳累一下午,你倒好,搁这快活一下午。”宋一帆一行人,人未到说笑声先传来。
帘子被掀开一角,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呼啦啦涌进。安静狭小的地方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哟呵!班长,巧了,你怎么也在这?!刚刚老师还在找你呢!”宋一帆自来熟地搂过许星纯的肩膀。
付雪梨听到宋一帆咋咋呼呼的声音就烦不胜烦,皱起眉,“你怎么这么吵?”
“我哪吵,我这不是看到你心里开心吗我的宝贝。”宋一帆笑嘻嘻冲付雪梨说完,转头故意当着一众人的面去握住许星纯的手,“谢谢了班长,那么繁忙还抽空来为我照顾我们家付雪梨,辛苦辛苦,嘿嘿!”
许星纯漠然地看着他,把手抽出,“我从来不替别人做事。”
他的声音平淡而缓慢。
旁边有男生出来打岔,“雪梨姐好点没喔,马上就吃晚饭了。”
你一眼我一句,吵得人烦死了。她透过人群的间隙往外看,许星纯不知何时已经安静离开。
付雪梨心情突然就不大好了,冲着他们吼:“——全部给我出去!”
-
军训没有两天,就发生了一个惊天八卦,是在晚饭前陆陆续续传开的。
四班有一个男生深更半夜在草丛里摆蜡烛表白,玩浪漫玩到最后差点烧起来。还好发现的早,火势被扑灭了,不然后果真的不敢想。
被表白的女主角是付雪梨。这件事闹得还比较大,参与的当事人都被拉去批评教育,回学校估计处分是跑不了的。
“要我说,四班那个洪家睿是真的弱智,一进来就要背个留校察看的处分。重点是她追谁不好非要去追付雪梨,脑子坏了吧?!”
“啊?我前几天看到付雪梨觉得挺漂亮的呀,而且家里也有钱,有男生喜欢不是正常的吗?四班的人跟我说,洪家睿从初中就开始喜欢付雪梨了诶,还蛮痴情的。”
一女生鄙夷,“我说你什么审美哦,你看她天天和一群男生到一起,骚都要骚死了,不就会打扮么。而且成绩又差,性格也不好,除了脸蛋好看点就没别的优点了,受不了现在的男的就是很肤浅。”
有人受不了她的尖酸刻薄,嗤笑道,“唉哟,你怨气干嘛这么重喂,搞得人家付雪梨认识你一样。不就是你喜欢的男生喜欢付雪梨吗,嫉妒了?”
被呛的女生脸一白,梗着脖子道,“你什么意思,我早就不喜欢了,你在搞笑吗,谁嫉妒她!”
“算算,别吵。不过你们听说没啊,今天我一个朋友中午休息的时候还看到付雪梨和洪家睿在一起吃饭,好像一点影响都没受到,之后还有说有笑的,不会是修成正果了吧?”
“啊?!洪家睿,不会吧我天,付雪梨怎么可能看得上他?洪家睿长得感觉很一般啊。”
“家里有钱呗,混得又好。”
另一个人幽幽叹气,“老实说我觉得洪家睿吧,他真的挺可怜的。”
她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说了半天,突然一个女生惊慌地低声说,“小点声小点声,付雪梨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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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梨,明天我...明天我们还能一起吃饭吗?”洪家睿一米八快一米九的大个子,又黑又壮,像头熊一样,面上干笑,声音却若蚊呐。
“雪梨?”洪家睿讲了半天自己在篮球场的趣事,半天没得到回应,他低头一望,才发现她的走神,忍不住关心道,“是身体不舒服吗,你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在洪家睿眼里,付雪梨答应和他吃饭,就已经算是委婉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意思。连身边的兄弟都已经开始闹着回去要请吃饭。
“啊?什么。”付雪梨摇摇头,淡道,“没什么,我没事。”
两人并肩往前走,付雪梨其实心里已经烦的不行,嫌弃身边的男生太过聒噪,唧唧歪歪不休不止,废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
平时她和许星纯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她讲话,许星纯很少开口,只静静地注视她,倾听的模样安静又认真。
高下立见,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但是转念一想——
许星纯和班上一个女生最近走得那么近,那次坐大巴,他们俩还坐在一起。好吧这就算了,许星纯这两天对她不冷不热的。拿洪家睿的事激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又记起刚刚迎面碰上许星纯。
她故意和洪家睿有说有笑特别大声。
结果许星纯与他们擦肩而过,压根没有回应她挑衅的视线,一句话多余的话也没有,就像她是最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付雪梨气死了。
许星纯果然是个喜好玩弄感情的渣男!
“雪梨,你真的没事吗?”洪家睿碰了碰付雪梨的胳膊。
手刚刚挨近,就被她反应激烈地甩开,“靠,别碰我。”
洪家睿:‘“.......”
莫名其妙被人发了一顿火,他也不恼火,就闷闷地开口道歉,“对不起。”
姿态放的太低了,让付雪梨剩下的话一时间下不了口。
半晌,她只能说,“抱歉,以后不用来找我了。”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丝毫没有犹豫和留恋。
只留呆傻的洪家睿一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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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训结束后,刚刚回到帐篷,教官就派人过来告知今晚十一点可能会有流星雨,想去的等会按班级集合,统一坐吉普车去另一个视野宽阔的山头观看。
“雪梨,你不去看流星雨吗?”同一个帐篷的女生返回来拿东西,临走看她不动,又好奇问了问。
付雪梨整个人趴在软垫上,手藏在肚子下面,懒洋洋地,“不去。”
“为什么呀,你不想看看流星雨吗,这么难得。”
付雪梨提不起兴致,“我大姨妈来了,你们玩的开心点。”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喔。”
“嗯,拜拜。”
没过一会,周遭就彻底安静下来。
付雪梨发了一会呆,无聊至极地哼歌。时间还早,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一骨碌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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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睡裙,索性披了一件外套出去溜达。
今晚头顶的夜格外漂亮,像深蓝色的幕布,星辰璀璨。
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一会,头发松散下来。看着夜空怔怔出神,付雪梨揉了一把眼。
突然敏感地发觉有人在看她。
她回过头。
就在几米开外,一个人隐隐约约没在黑暗里,倚着一棵树,不知道在她后面站了多久。
付雪梨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吓得站起来,“卧槽,你谁啊?!”
一片安静。
几分钟后,她试探性地问,“许星纯?”
那人依旧没做声,真是怪渗人的。
于是付雪梨鼓起胆子,微微靠近几步。终于看清后,她长长吐了口气,“你想吓死我?”
她鼻子很敏感,刚刚走到近前,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
许星纯刚刚在抽烟。
付雪梨皱眉,借着手机的光,看到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短袖,衣领松垮,锁骨露出来大半。黑发微湿,像刚刚才洗的澡。
挺拔俊秀,清净无欲的模样。
不知是多少女生心里的幽冷月光。
“你跟踪我干嘛。”付雪梨嗤地笑了一声,瞅着他十分坦然,“没有和你的马萱蕊一起去看流星雨?”
她已经打听到那个女生的名字。
许星纯看着付雪梨,安静地让人心底发慌。
他看了她半晌,眼睛从来没有像这样寒意渗人。
“你、你看什么看?”付雪梨握拳,不敢跟他对视,“你再看一眼,我就亲你信不信?”
看她凶狠的样子,让人以为又要放什么狠话。结果竟然冒出来这样一句。
他盯着她看了良久,久到她都觉得毛骨悚然。
看许星纯迟迟不说话,付雪梨猛地上前,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凑过去亲他的嘴唇。
他冷眼旁观,微微往后偏过头,她一下落了空。
“......”
付雪梨推开他,退后两步,羞恼得浑身都在颤,转身就想走。手腕却被拉住。
卡着腕骨,他用了劲,弄得她非常疼,甩又甩不开。
付雪梨奋力挣扎,想抽出自己的手,低下头,眼泪就出来了,“你弄痛我啦!许星纯你快点放开!”
“你是不是有病?”她对他又掐又打,使劲推开他,“别碰我呜呜呜!!!”
许星纯看着她泛红的眼圈,问,“疼吗。”
“滚!”
【洪家睿估计是太投入了,最后得意的还不是付雪梨。】
【时间长了,他自己越陷越深。付雪梨呢,她这种个性的女生,弄得好热情的感觉,好像对谁都能很开心地笑,其实根本不走心。】
【让别人不自觉喜欢,最后只会对方陷进去,而她自己只不过是玩玩。】
【她们都热衷于践踏玩弄别人感情,啧啧,真可怜。】
许星纯眼睛翻涌着暗潮,脸上有轻微温柔的笑容,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疼吗?”
“我要你滚——唔唔唔!”
许星纯低下头去,付雪梨刚出口的话被他的嘴唇给堵了回去。
她心跳猛得漏了个拍。
两个人谈恋爱了这么久,许星纯几乎没有实质性对她做过什么,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凶狠又出格地吻她。
力道大得似乎要把她揉碎在怀里。
先只是嘴唇轻轻地触碰,然后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撬开唇齿纠缠。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付雪梨几天来的烦闷烟消云散。她的胳膊动作笨拙地搂上他的脖子,耳朵和脖子都发烫起来。
腿渐渐发软,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许星纯在她鬓边亲了一下,流连到耳边,舔咬住她的耳垂,低声说。
“我能和你做.爱吗。”
年少时,他曾经控制自己内心迅速滋生的爱欲。即使觉得压抑,也不愿意轻易释放。
但好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她一次比一次让他感觉痛楚。
许星纯表面温柔和善,百般克制,努力维持正常人的模样。
只因为她仍旧天真自在。
而他已经到了她多看别人一眼就会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