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丧尸后被前男友抓住了》
1. 01
3035年8月……大概是8月吧,薛铃不太记得时间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记时间也没用。
今年这天气热得出奇,太阳暴晒了大半个月都没下过一滴雨,薛铃找了个浓密的树荫下躺着,风吹日晒三年的老旧摇椅被她压得嘎吱叫唤。
薛铃早就不需要睡觉,躺在这假寐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
她眯起眼睛,目光放空地盯着远处晃动的人影发呆。
这里原来是个公园,如果是三年前,应该每天都会有很多老人孩子在这边散步活动。
老人们的闲聊,孩子们的尖叫会把这里变得吵闹,但现在这里非常安静。
佝偻的老人脚步蹒跚,矮小的孩子一步一停,少数年轻人摇摇晃晃,动作僵硬迟缓。
他们都是丧尸,在没有感知到活人气息的时候,只会做一些漫无目的地的游走活动——像是网游里没被触发战斗机制的红名NPC。
薛铃僵硬地翻了个身,好像听到了自己骨头嘎吱响的声音,就和身下的老摇椅一样。
没办法,毕竟她现在也是个丧尸,身体僵化,很多动作做起来都特别僵硬,和不远处那些游荡的同类们差不多。
她侧着身开始盯着旁边的老树树皮发呆,发裂的樟树皮上有只蚂蚁在爬。她就盯着那只蚂蚁越爬越高,消失在了高高的树枝上,再也看不见。
丧尸的日子就是这么单调无聊,发个呆就是一天,薛铃已经过了许久这样的生活。
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再过多久,可能要等她烂掉?
这有点难,丧尸们日渐干巴,皮肤也越来越坚韧,说不定以后变成铜皮铁骨,她直接就奔着长命百岁去了。
活二十二年,死七十八年,怎么不算长命百岁呢?
今天大概又会是无事发生的和平一天吧。薛铃看着天边逐渐铺陈开的橘红晚霞,在内心发出如此感慨。
有些事就是不能念叨,才想着呢,远方突然传来一阵炸雷似的声响。
这一下可了不得,立刻吸引了所有游荡丧尸的注意。
丧尸们会往有声响发出的地方聚集,薛铃看到同类们如同听到放饭的学生一样,一改先前迟缓,争先恐后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赶。
这处小公园里的丧尸很快嚎叫着跑光了,薛铃仍然无动于衷地躺在她的摇椅上。
会闹出这种动静的只有人类,作为一个还保留了人类理智的奇怪丧尸,薛铃始终接受不了吃人。所以这个热闹她就不去凑了。
安溪市不大,又没什么特殊之处,丧尸潮爆发后,这里的活人越来越少。薛铃是差不多一年前来到这里的,这一年里她在这片地方一共就见过几次活人。
这次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来的不像是只有一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
夕阳彻底落下,一列车队驶入安溪市。
这里的丧尸都被他们放置在另一边的炸雷装置吸引过去,车队前进很顺利,射杀了附近零星几个丧尸,很快到达一个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
荒废的汽车营地里,车队里的人熟练清扫危险以及挡路的废旧汽车,设置了一些可以阻挡丧尸的障碍物。
几盏大灯安放在车旁,有人架起锅炉烧水,很快传出一股食物的香味。
没多久,一辆外表斑驳的改装车从路上开过来,看到是熟悉的车,营地里的人连忙拉开大铁门和后面的障碍物,让车开进来。
车子停下,下来几个人。
“米哥,你们去东南广场那边引丧尸还顺利吧?”
“我们都是熟手了,能出什么意外。”
“小英,第一次跟米哥一起去引丧尸群,有没有被吓尿啊哈哈!”
“你才被吓尿!我哪有那么没用!”
“好了好了,汤煮好了,开饭了开饭了!”
营地里二十多个人,热热闹闹的,戴英抱住来迎接自己的金毛大狗,亲热地搓了搓它的脑袋。
挤进人堆里打了两碗浓稠的汤,往口袋里塞了两个罐头,戴英又挤出人群,带着自己大狗寻找表哥的身影。
最外围放风的车顶上坐了个人。
“表哥,你怎么又一个人坐在这,不去那边跟大家一起。”
“太吵了。”坐在车顶上的闻九则懒洋洋地说。
他是个大高个,长得肩宽腰窄,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穿在他身上变成了紧身款,显得胸口肌肉明显,一看就很有力量感。
只是头发长得太长了,凌乱发尾扫在肩膀上,又没怎么打理,弓着背懒散坐在那,看上去有些颓废。
还是个19岁弱鸡青少年的戴英,每次看到表哥这体格就很羡慕,他也想长成这样。
今天他跟米哥表哥一起出去做吸引丧尸的工作,差点被丧尸抓了,表哥一只手就把他揪回了车上,反手割断丧尸的脖子。
现在的丧尸可不是最开始那些丧尸,脖子硬成那样,表哥也能一刀割开,简直厉害死了。
闻九则也在吃东西,一手拿着用来补充能量的压缩饼干,另一只手把玩着那把割丧尸的短刀。
“表哥别吃这个了,来,这里有汤,还有罐头!”戴英也爬到车顶,讨好地送上热汤和自己的罐头。
闻九则笑眯眯地看着他崇拜的小眼神,觉得他和旁边那只大金毛差不多,尾巴都要甩起来了。
“表哥,接下来你还和我们一起走吗?”戴英端着汤问,“你说要去丘庄看看,我们可以陪你去一趟,然后你再跟我们一起回营地。”
闻九则没答应:“不用。”
戴英还想再磨一磨,末世之后能再遇到亲人很难得。
末世开始之初太混乱,交通网络全部瘫痪,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上这个表哥,还是前两个月才意外遇上表哥。
因为他,表哥才暂时跟着他们的车队一起走。
可表哥也说了,不会一直跟着他们,去闻家老家丘庄看过后,就要分道扬镳。
“表哥,反正你也没什么目的地,不如就跟我一起吧,大家在一起多好啊,还能互帮互助……”
闻九则任他说,咬着压缩饼干玩短刀,一点多余反应都没有。
戴英说了半天无果,唉声叹气地喝起自己的汤。
他这个表哥看上去很随便,什么都不在意,虽然经常笑眯眯的,但其实一点都不好接近。
他跟了车队两个月,长得好又能打,车队里好些人都喜欢他,但没人能和他真正亲近起来。
“表哥,你接下来想去哪啊?”
“不知道。”
“表哥,你这到处跑是在旅游吗?”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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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要到处跑,现在外面这么危险。”
“你话真多,吃完了就去休息……你狗借我玩玩。”
“哦,泡芙上来,跟表哥玩!”
大金毛听话地跳到车前盖,甩着尾巴把脑袋搁在闻九则曲起的膝盖上。
戴英从末世前就开始养这只狗,养了好几年了。
他拿着两个空汤碗,看见表哥抓着泡芙的下巴挠挠,好像还挺喜欢它的,忽然想起什么。
“表哥你还记得吗,差不多四年前,你在瑜市上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经常帮我遛狗的。”
闻九则挠狗的动作停了下,又无所谓地笑笑:“是啊。”
天越来越黑,营地沉寂下来。
慢慢地,天边出现一线晨光,新的一天到了。
“今天是3035年8月26日,星期一。”
电子日历发出播报。
车队重新出发,驶出休整了一.夜的营地。
薛铃今天没有待在公园,她经常躺的躺椅终于在今天早上被她压坏了。
她觉得这是个不好的预兆,决定出门再去找一把躺椅回来。
丧尸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无味,朴实无华。
她可以用一整天的时间去找一把喜欢的躺椅。如果离得远,说不定把椅子拖回来还得花上一天。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她在街上某家门户大开的店铺里找到一把合适躺椅的时候,外面传来车子的声音。
有好几辆车行驶到了这条街上,他们开的不快,因为街上还有些废弃车辆横着,他们没法畅通无阻开过这条街,得下来拖车。
这动静将附近的游荡丧尸吸引了过来,薛铃看见玻璃门外兴奋跑过几位丧尸,又跑过十几位。
外面丧尸嘶吼声中隐隐夹杂着人声。
有人说:“后面搬机器还要过来几趟,不如把这条街上丧尸清理一遍。”
“行,你带人引丧尸,闻哥在车上压阵,行吧?”
薛铃一手还搭在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躺椅上,在乱糟糟的门面里环顾一圈。
没有能躲的地方,通往后面房间的门锁了,如果真像外面那些人说的,要把这条街上的丧尸清理一遍,她待在这估计也要凉。
算了,先离开这里,过几天再来搬摇椅。
她摇摇晃晃出门,准备先撤。
倒霉的是街口涌来一大波丧尸,薛铃被堵在这条街上。这个车队推进的速度又比她想的快很多,她都听到身后的动静了。
薛铃往常很注意和同类们保持距离,但现在情况危急,硬着头皮往丧尸群缝隙里挤。
“砰。”
薛铃被身边突然倒下的一个丧尸哥们吓了一跳。
发现脑袋破开的丧尸老哥是被消音枪爆头了,薛铃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很奇怪,缓缓行进的车队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有好几个人在车旁边杀丧尸,但她的目光几乎瞬间就被车顶上坐着的一个人吸引过去。
很奇怪,她只看了一眼,甚至都还没看清楚,脑子里就浮现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又是砰的一声响,周围又有一个丧尸倒下去。
车顶上的男人拿着枪在点射,丧尸群里接二连三有丧尸倒下。
薛铃眼前一黑,跟着旁边的丧尸一起栽倒。
2. 02
太阳暴烈,街道上蒸腾着一股混合了汽油、灰土以及胶皮的异味。
薛铃趴在被爆头的丧尸堆里,不讲究卫生的丧尸同类们,身上有臭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但她一动不动,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比起生命遭受威胁的恐惧,现在薛铃更强烈的情绪是尴尬。
在没想到的时间地点,猝不及防地遇到了三年没见的前男友……好想逃!
刚才电光石火间,她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就躺倒装死,就是不想面对。
有句话说得好,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最不想遇到的人就是前男友。
当初她和该死的狗男人分手时,恨不得把他切吧切吧蘸酱吃。
她想过将来扬眉吐气,她已经变成富婆,而闻九则落魄做鸭。
她一定认都认不出他。
怎料到现实竟然和她从前的想象有如此大的差距。
此刻她蓬头垢面倒在丧尸堆里,像一块垃圾,闻九则人模人样地坐在车上杀丧尸,估计都没认出她。
说不定刚才她晚一点趴下,现在都被闻九则一颗子弹打死了。
薛铃气急败坏又焦躁难受,只祈祷着闻九则是真没认出自己。
祈祷他们赶紧离开这条街,好让她趁这群人清理丧尸尸体的空隙悄悄逃跑。
她要换个地方,再也不来这里了。
脑子里兵荒马乱这片刻间,车队已经接近了,薛铃听到有人语气惊讶喊:“表哥,你干什么?”
然后有一阵脚步声,直直往她这边来了。
薛铃:“……”
她真的不想承认自己听得出来这个脚步声是闻九则那个狗东西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她身边。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像在盯着她看。
为什么?是觉得她眼熟吗?认出她了吗?
薛铃脸朝下趴在那,感觉自己浑身都因为紧张变得更僵硬。
死这么久,丧尸都当三年了,呼吸心跳早就消失,但此刻的薛铃仍有种自己心脏正在剧烈震动的感觉。
一只手忽然摸上了她的后脑勺。
闻九则的手掌很宽大,手指又长,他一只手就能盖住她的后脑勺。
那只手在她乱糟糟的脑袋上拨弄,薛铃的手指触电似的不自然抽搐了一下。
男人蹲在她旁边又沉默片刻,像是自言自语笑道:“我又没打到你,怎么倒了。”
薛铃缓缓眨了下眼睛,庆幸丧尸没有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听到这家伙的声音,会这么想哭。
闻九则、闻九则、闻九则你这个该死的狗东西!
她突然暴起,像一个真正的没有理智的丧尸一样,张嘴要去咬身旁的男人。
任何丧尸攻击人的时候都是狰狞可怕的,薛铃也不例外。
她虽然注重保养,不像其他没有理智的同类那样任由风吹日晒,平时不去脏污的地方乱挤,偶尔会淋雨洗个澡,但这只是让她看上去好一点,不像别的丧尸死得那么难看。
她的皮肤和其他丧尸一样微微发青发硬,眼睛是蒙着一层阴霾的暗红,嘴里有丧尸的尖牙。
我这样一定很可怕,薛铃想。
她扑向闻九则,想,被他看到这个样子,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啊!表哥!”
“天哪闻哥小心啊!”
见到丧尸暴起袭击的一幕,后面有好几个人发出尖叫。
薛铃觉得自己今天估计要死在这了,但死前她一定得吓得闻九则大惊失色满地乱爬!
这样她就能没有遗憾地闭上眼睛。
丧尸的眼神其实不算太好,她又情绪上头眼前模糊,张牙舞爪到一半,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接着她眼前天旋地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将手背在身后牢牢扣住。
闻九则力气很大,手掌更是热得惊人,薛铃挣脱不开,考虑了一瞬要不要努力扭头去咬身后的人,最后作罢。
懒得做这个无用功。
最初的尴尬过去后,她破罐破摔,心境升华了。
她现在就是个丧尸,丧尸什么都不知道!有本事就把她杀了!
看到这边闻九则把突然袭击的丧尸控制住,戴英抱着消音枪从车上小跑过来,心有余悸说:
“表哥,怎么回事啊。”
刚才在车上杀丧尸杀得好好的,突然一言不发从车顶上跳下去。
手里的消音枪随手从车窗外丢给他,自己直奔着丧尸堆就去了。
“刚才吓死我了,表哥你是没反应过来吗……”
戴英说着,自己反应过来了,看看表哥手里抓着的丧尸,又看看表哥的表情。
“表哥,这个丧尸,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然往常遇到丧尸,表哥二话不说直接就解决了,怎么会像这样只是控制却不动手。
他腰上还插着那把能割开丧尸脖子的短刀,现在可一点出鞘的意思都没有。
“嗯。”闻九则就这么把薛铃抓回了车队。
车队里其他人都在看他们,领队米哥也欲言又止。
戴英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想劝说两句,看着表哥平静的神情又不敢开口。
“别愣着,去开车。”闻九则说。
他拉开车门,把薛铃丢了上去,自己也跟着坐上去,戴英见状也赶紧拉开驾驶座车门继续开车。
这辆车是闻九则的,平时戴英负责开车,他就抱着胳膊坐在后排休息,或者坐在车顶上清理丧尸。
车上有个丧尸,正常人都会紧张,而且表哥看起来正常又很不正常的样子,戴英车开的心不在焉,频频往后看。
薛铃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她谨记自己的丧尸身份,意思意思在车里吼了两声,刚开始挣扎,又被按住了。
闻九则把她两条胳膊背在身后一手抓住,另一只手戴上皮质手套捂着她张开的嘴,把她按坐在自己身上。
整个人陷进了他怀里,背部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薛铃一下连演绎叛逆丧尸都忘记了。
啊……你?我?这?
闻九则身上总是很热,薛铃觉得他捂在自己脸上的手掌烫得人受不了,扭动脑袋想要挣开,结果被他更用力地抓着往后按。
薛铃感觉到他脑袋随之前倾,靠在了她的颈边,形成了一个亲密完整的拥抱。
他靠在她肩上,轻轻吐出长长的气息,是叹息?
这样拥抱的姿势从前是常有的,但他们好像已经分手了,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可是丧尸!
她、是、丧、尸、啊!
前男友不正常得比丧尸还要令人害怕。几年不见,你小子是疯掉了吗?
但是仔细一想,闻九则本来就是不怎么正常一男的。
她被闻九则身上的热气熏着,很想挪开,这时候忽然注意到副驾驶探出一个狗头。
坐在副驾驶的大金毛和它的主人一样,在看着后座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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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座上的戴英表情天崩地裂,惊恐中夹杂尴尬的样子,简直是在演薛铃。
大狗就不一样了,它漆黑湿润的狗狗眼看着薛铃,舌头微微吐出来,一点不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什么不对。
戴英才想起车上还有自己的狗,泡芙很聪明,遇到丧尸它会发出警示的叫声,曾经在对付丧尸攻击时保护过他,是一条不害怕丧尸的英勇大狗狗。
戴英想出声安抚一下泡芙,让它别朝着车里的丧尸吠。
但泡芙盯着后排的两个人看了会儿,只汪汪叫了两声,这不是平时看到丧尸的敌视叫声。
而且它的大尾巴还在车座上扫来扫去,像个鸡毛掸子。
这是见到熟人才会有的反应。
泡芙这样子提醒了戴英,戴英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又仔细看了眼后座被表哥抓得不能动的丧尸。
这个,好像是表哥以前的女朋友!
好几年前了,他那时候才十四五岁,记不太清楚。
就是表哥在他家附近上大学,经常过去帮他遛狗那段时间,表哥说他女朋友很喜欢狗,要带泡芙去陪女朋友玩。
表哥那个女朋友,他只见过两次……就是她吧!
他记得这个姐姐好像和他一样是瑜市本地人,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安溪市来了。
后排的薛铃没注意到小表弟的表情,她在看到那个金毛脑袋出现的时候,就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是狗!好眼熟的狗!
她记得这只狗,因为它追了她半个月,每天吓得她没命狂奔,给她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
那大概是四年前了。
她和闻九则确定关系没多久,她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想要锻炼,晚上邀闻九则去夜跑。
但锻炼这东西比学习还难坚持,她没跑出一条街就气喘吁吁说不行了,第二天就想要放弃,拖拖拉拉不肯出门。
闻九则当时笑眯眯地说给她想办法,把她劝出了门。
他们在街上没跑一会儿,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一条金毛大狗,非常凶地朝她吠。
薛铃之前并不怎么怕狗,但这么大一条狗凶狠地跑过来还不停朝她叫,第一反应就是跑。
她在前面跑,狗在后面追,她吓得大喊闻九则,闻九则笑眯眯地跑在她前面,有时候还倒着跑,一点帮她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偶尔提醒她:“狗要追上来了,要咬到你屁.股了!”
她只能一边骂他一边没命地跑,在狗追下爆发出了超强的意志力。
累到半死回到家,闻九则接住她的拳头,安慰说遇到这么凶的大狗是个意外,明天他们换条路慢慢跑。
然后,在另一条路上,他们再一次遇到了凶凶的大金毛。
和她对视的那一瞬间,大金毛开始追她。
……
时不时被狗追的日子过了半个月,薛铃才发现,那条大狗是闻九则表弟家的,他每天晚上把狗牵出来追她。
演技真不错,人和狗都是,装的还挺像那回事,要不是她撞见这男的牵着大金毛给它喂吃的,夸它干得不错,薛铃还被蒙在鼓里。
时隔这么久,想起这件事,薛铃仍然牙痒痒手痒痒,想要一拳捣在闻九则那张笑眯眯的脸上。
你是人吗?啊?你是人吗?!
笑眯眯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薛铃脸色扭曲地往后挤,闻九则抱着她忽然笑了下。
“都变成丧尸了,还会害怕吗。”
3. 03
车队的车围成一圈,停在一个开阔的平地上稍作休整。
这里是之前米哥和闻九则戴英三人探路时看好的地方,丧尸少,距离他们要去的郊区厂房也不远,远处是一片荒废的农田。
闻九则的车照常停在最外围,车队里的人有意无意地都往他车上看。
之前在那条街上,大家都看得清楚,闻九则带了个丧尸上车了。
丧尸没有理智,时时刻刻想攻击人,待在车队里,对所有人都是威胁。
戴英刚下车,车队的领队米哥就招手把他叫过去,询问情况。
戴英回头看了眼车上,低声说:“那个丧尸,是我表哥以前的女朋友。”
米哥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不是很高,但体格健壮,为人豪爽,他讶异一瞬,又叹息道:
“我能理解小闻的心情,可是,他把丧尸带到车队里,车队里其他人肯定会有意见。”
“丧尸到底是丧尸,不是活人,就算把丧尸带在身边,它也不记得从前的亲朋好友,只会想吃人……欸,小英你劝劝你表哥,还是把那个丧尸杀了埋了吧。”
戴英想起在车上时,表哥毫不在意抱着丧尸的样子,手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我觉得我表哥肯定不会愿意的。”
“要是下不去手,远远丢下也行,说到底,他也不能一直带着个丧尸。”米哥说。
戴英也是这么想的。
末世刚开始那会儿,大家都有亲戚朋友恋人变成了丧尸,有些人对着丧尸怎么都下不去手,就算心里明白对方已经死了,也不愿意接受。
就有很多人带着已经变成丧尸的亲人,希望他们有一天还能恢复。
但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久了,这些带着丧尸的人,不是一个不小心被丧尸咬了也变成丧尸,就是因为带着丧尸被其他人排挤,独自住在营地外最后死在外面。
甚至有人养着丧尸,为了喂养丧尸去害人,这种人最后都和丧尸一起被人围杀了。
戴英这几年看过太多这样的悲剧,现在大家都已经习惯,有亲人朋友变成丧尸,直接杀死埋掉,对所有人都好。
他不希望自家表哥因为一个丧尸被大家排挤,更不希望他哪天不小心把命送在那个丧尸手里。
他打定主意要劝一劝表哥,回到车上时,转头看到仍然抱着丧尸的表哥,坚定的神情又变得犹豫。
“表哥,你……这个丧尸……”
“闭嘴。”闻九则闭着眼睛靠在薛铃肩上,吐出两个字。
戴英讪讪地转回头开车,他想,再让表哥冷静一会儿吧,等晚上再说。
因为一个丧尸,车队休息时气氛微妙紧张,一直到达目的地后也没听到以往的说笑声。
他们车队这一趟是带着任务来安溪市。
末世三年了,受到影响的网络信号仍然没有恢复,远距离联络成为一个大问题,大大小小的基地散落四处各自管理。
戴英他们那个基地不大不小,周围有田地附近有山林,食物基本自给自足,但很多必须的日用品稀缺。
基地里有个安溪市本地人,知道这边一个工业区里有织造厂,还有卫生纸生产厂和制皂厂,以及一些其他小厂。
基地里就决定派人来看看情况,如果可以先运一批机器回去。
现在他们成功找到厂区,发现这里果然没有怎么被破坏,都很高兴。
接下来就是往厂区里推进,清除丧尸保障安全,把还完好能用的机器搬一些去车上。
如果这里能用的机器多,他们还要回基地去喊人帮忙。
米哥点着车队里的人分配清扫任务,队里有人看向闻九则的车。
“米哥,闻哥这次不和我们一起去清扫丧尸吗?”
闻九则身手好,明显从前是练过的,有他在,这一路上大家都轻松很多。
往常这种清扫丧尸的任务,米哥去问,闻九则都会给面子参与。
有一个人说起闻九则,又有人跟着提出:“他要是跟着一起去清扫,那个丧尸怎么办,就任它待在营地?”
“营地里留个丧尸我是不放心,我老婆还要在营地做饭呢,万一那个丧尸攻击人怎么办。”
戴英走过来听到这句,忙说:“我表哥把丧尸绑起来了,关在车上只要不靠近就没事的。”
有人还想反驳,车门一响,闻九则也下车了,看他过来,之前提意见的人也不再吭声。
米哥笑呵呵的,对闻九则招手,和他商量:“我们要去最近那个制皂厂看看,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清扫丧尸?”
“按照之前说好的,清扫结束,再给你两壶汽油,一百发子弹,怎么样?”
汽油和子弹都是现在的硬通货,很难弄到。
闻九则跟着这个车队帮忙,除了戴英在这,米哥出手大方也是一个原因。
闻九则想了下,爽快答应下来:“行。”
米哥和车队其他人都神色一松,戴英举手:“我也去!”
闻九则拍了下表弟的肩:“你不去,留在这看着我的车,别让人靠近。”
“……好吧。”戴英目送表哥和米哥他们一行人离开,临时营地里就剩下几个人。
他回到闻九则的车旁,从车窗往里看,见到那个丧尸被绑着还算安静,就放心地坐在车边帮泡芙梳毛,揉着它的脑袋和它玩耍。
表哥不在,他可不敢一个人待在车里和丧尸相处。怪吓人的。
一个中年男人凑过来,怀里还抱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
“小英啊。”
“冯叔,什么事啊?”
“就是,叔想问问你啊,小闻是想一直带着车上那个丧尸吗?“
“啊……这个……”
“不是叔说,这可不行啊,你看看这带着丧尸的人,哪有好下场的。”
冯炜父子两个不是他们车队的固定队员,这次跟着车队来安溪市,是想到这边找药。
小男孩冯子诚才九岁,患有心脏病,他要吃的药在基地里找不到,冯炜没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病死,一咬牙带着人跟着车队出来,想着安溪市或许还有医院药房里有儿子要吃的药。
因为小男孩的心脏病,冯炜去哪都带着他,眼珠子一样护着,车队里大家都照顾他们,冯炜也不用去清扫丧尸,就在营地里帮忙。
现在汽油稀少,能用的车子也少,大家都是挤着坐,小男孩受不了挤,父子两个经常搭闻九则的车,因为他的车最宽敞。
看在小男孩的心脏病上,闻九则默许了父子两个搭车,平时赶路不用杀丧尸的时候,父子两个就坐在他车上。
但要是车里多了个丧尸,他们以后哪里还敢坐。
“要叔说,你要不趁小闻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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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帮他把丧尸处理了吧。”冯炜苦口婆心说。
“不行不行!”戴英下意识拒绝,“我表哥会生气的!”
“你下不去手我来!”一个长得粗壮的中年妇女提着菜刀过来,“到时候你就说丧尸是我杀的,我看你表哥还能打我吗!”
女人负责做饭守营地,和丈夫王哥两个人都是车队里的老人,大家喊她一声卢姐。
偶尔车队里人手不足,她也会跟男人们一起去打丧尸,杀起丧尸比一些瘦弱男人们更利落。
因为夫妻两个目睹过唯一的女儿被丧尸吃了,她是最讨厌丧尸的。
“丧尸是什么?吃人的畜生,早就不算是人了,就是因为有这些东西在,咱们日子都过得不安生,还要养个丧尸在营地,我第一个不答应!”
卢姐嚷嚷。
如果只是冯炜劝说,戴英还要犹豫,可卢姐和他相处更久,她的话很难不让戴英动摇。
毕竟他自己也觉得表哥不该带着一个丧尸。
“杀她……不行,这样吧,我开车把她丢远一点。”戴英迟疑片刻后说道。
“丢到其他地方不还是一样害人,就该杀了一了百了!”卢姐说。
“不行,我表哥真的会生气的!”戴英加重语气,“我把她送走丢掉。”
——
薛铃坐在车上,她数次尝试逃跑无果,被迫佛系地发呆。
丧尸又不会开车门,该死的狗男人防备心这么重,竟然把车门车窗都锁了。
驾驶座忽然坐上来个人。是闻九则的表弟,看她一眼,快速说:
“对不起啊,我要把你丢远一点,别怪我,谁叫你是丧尸呢。”
他知道丧尸听不懂人话,说这些只是想为了让自己好受点。
开车前他确认了一下后座的丧尸被绑住了手又被安全带系着,不会突然扑过来咬他,才迅速发动车子往外开去。
薛铃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惊喜,想逃跑,表弟就来助攻了。
谢了,弟弟!
薛铃一路上很配合,没有故意嘶吼挣扎吓人,让戴英平平安安把她送到了一个偏僻的树林边。
车子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把薛铃丢下车,又很快开走了。
薛铃从原地爬起来,内心哀叹。
怎么不好人做到底,帮她把反绑在身后的手解开。
闻九则那个狗东西把她绑得死紧,她一个丧尸真的很难自己解开啊!
看来得找个人家,去厨房搞把刀,把这个皮革绑带割了。
很好,她又自由了!赶紧走!
她摇摇晃晃地走在荒芜的路上想,再也不想看到闻九则了。
她好好地死着,被闻九则在车上抱了一路,感觉又死了一次。
傍晚,结束清扫的男人们从厂区撤退,每个人都很高兴,因为厂房里的很多机器都还能用。
闻九则离开队伍,他裤子上沾着血和污渍,手里擦拭着短刀,枪斜插在腰间。
他走到自己的车边:“有好好帮我看车吗,没人靠近吧。”
“啊……”戴英表情躲闪,胡乱应了一声。
闻九则一看他表情就觉得不对,蓦然沉下脸,一下拉开车门。
车子里坐着冯炜父子,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抱着熟睡的儿子,赔着笑和他打招呼:“小闻啊,你回来啦。”
4. 04
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都在悄悄观察他的表情。
闻九则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经常笑眯眯的,从不生气,尽管不怎么和人亲近,看起来脾气也不差。
但他此刻笑容消失,沉着脸的样子,让人心里直打鼓。
坐在车里被他盯着的冯炜有些笑不出来了。
“下来。”闻九则说。
冯炜忙解释:“你先别生气,小闻啊,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在车上放个丧尸那多危险……”
“我让你下来。”
“你看我子诚这睡着了,下来吹风会生病的,我这……”
闻九则抬手粗暴地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从车里直接往下拖。
冯炜脖子被衣领勒紧,脸涨得通红,喘不过气地惊叫道:“干什么,小心孩子!”
闻九则没理会他的叫喊,强拖着他以及他的儿子,将两人摔下了车。
冯炜脚下打绊头朝下被摔得唉哟直叫,小男孩也被摔醒了,在爸爸怀里吓得哭起来,引起了车队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子诚怎么哭了?”
闻九则没管那些议论,看向车旁手足无措的戴英:“人呢?”
戴英小心翼翼看着他:“表哥你别生气。”
卢姐这时跑过来挡在戴英面前嚷嚷:“那个丧尸我们帮你处理了,怎么,你还要为了一个丧尸怪你表弟?我看你也是个讲道理的年轻人,怎么这么糊涂!”
戴英比在场其他人更了解这个表哥,看他平静到极点的神情,心里的恐慌越来越重。
见他反手去摸腰间的枪,他吓得大喊一声表哥,拉着面前的卢姐往后拽去。
只听一声枪响,卢姐脚下的石头碎裂。要不是戴英那一拉,可能她的脚都要被射穿。
溅起的碎片小石头打在她腿上,吓得周围人都在惊叫。
摔在地上的冯炜更是抱着大哭的孩子躲得远远的,不敢再抱怨一句。
惊魂未定的卢姐脸色发白,被她丈夫往后拖。
在场所有人都面色惊恐地看向突然发飙的闻九则。
闻九则冷声问戴英:“我问你,人在哪?”
戴英也被他吓惨了,在他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嘴唇嗫嚅:“我把她送到、送到之前那个路边荒田里了。”
闻九则一句话没说,收起枪坐上自己的车,启动车子开走了,再没管这些人。
天快黑了,荒路上杂草丛生,闻九则顺着路往前开,目光在道路两旁寻找。
到了戴英说的位置,他停车熄火,下车走进荒田搜索薛铃留下的踪迹。
丧尸没有神智,只要没有被巨响和被人的气味吸引,就只会在附近游荡,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太远。
天黑下来时,闻九则找到一处草堆。
那上面侧躺着个黑影。
正是薛铃,她没在附近看到人家,用石头磨了会儿手上的绑带,没能磨断绑带,倒是把自己给磨累了。
她迅速放弃,决定明天再继续努力,找了个厚厚的草堆躺下休息。
她没想过闻九则会再来找她,很显然他那个车队里的人包括他表弟都不希望她留在车队。
都把她弄走了,闻九则难不成还找过来再把她带回去吗?
就算是男女朋友都没有做到这一步的,更别说前男女朋友关系了。
安静漆黑的荒野,有踩在野草上的脚步声靠近她。
薛铃:“……”
人在她身边坐下了,旁边的草堆往下陷。
咔哒点烟的动静。淡淡的烟味随之逸散开来。
闻九则没说话,薛铃挪动一下身体转身,看到他嘴边咬着的一点烟头红光。他垂着脸注视着自己,目光晦暗。
他似乎是狠狠吸了两口烟,手张开拇指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自言自语:“差点又弄丢了。”
薛铃很想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惜丧尸不会说话。就算她吼他,他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闻九则就这样坐在她旁边平静地吸完了一根烟。然后薛铃感觉他的手摸到自己磨了半天的绑带,把绑带解开了。
特地赶来来给她松绑的?真要放她走啊?
薛铃没来得及高兴,被绑半天的手腕就被热乎乎的手掌握在了手里。
他搓了搓她的手腕:“都有紫色淤痕了……丧尸会感觉到痛吗?”
“应该不会。”
他嘴里说不会,手却没离开她的手腕,捏着她僵硬的手腕揉来搓去。
这么一会儿,他垮下肩膀放松下来,最后甚至直接躺在了她旁边,一条腿抬起架着松散的二郎腿。
……好嚣张啊你!
感觉身为丧尸被小看了。
薛铃发出可怕的叫声扑过去。
她承认,她有故意挑衅吓人的成分。
但吓不吓人另说,和闻九则比身手是个糟糕的决定。她这是送上门被控。
闻九则抓着她两只手放在身前,夹着她的腿,让她不能乱动。
薛铃被他半压在怀里,一动不能动地躺着,被他身上的热度烫得难受。
他好像一点不觉得自己又重又热,连脑袋都压过来埋在她身上。
“嗯……你身上有点臭。”他忽然说。
薛铃:“……”
闻九则不防她突然发狂,险些没抓住她。
“怎么突然闹起来,饿了?总不可能是听得懂我说话,生气了吧?”
听不懂!听不懂你的狗叫!
薛铃丢下所剩不多的人类包袱,彻底发疯。
闻九则见她闹得厉害,只好松开她,在不远处站定,对她拍拍手:“想攻击我啊,来,看你抓得到我吗。”
那一刻,从前的深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薛铃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身手差距,不服就是要上去干他。
闻九则支着两只手,躲闪几下,看她面色狰狞的模样,竟然还笑出声了,说她:“走路摇摇晃晃,像只企鹅。”
只能说,有些人会变成“前”男友,是有原因的。
实在太贱了!
追了半天,薛铃的火气都跑消了,还没碰到狗男人一根毛。
她停在原地,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已经死了,不会再被气死一次。
闻九则慢悠悠走过来。
“还玩不玩啊?”
薛铃猛然伸手掏他腰子,闻九则一扭躲过去。又靠近,伸过来一张笑眯眯的脸:“再来?”
薛铃不想再来了,扭头摇晃着往刚才的草堆走。
闻九则跟在她身后发出感叹:“怎么感觉你比以前更活泼了。”
我都死了!你还说我活泼!你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吧!
薛铃往草堆里倒,想把自己摔进草堆里。倒到一半,横插过一条手臂,把她捞回去。
“你想在这里睡啊,还是去车上睡吧。”
他把她塞回了车后座,这次没有绑着她,并且掏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然后他关上车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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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黑夜里逐渐失去了笑容,靠在车门外,又点了一根烟,在车外坐了一夜没睡。
薛铃以为他会很快开着车把她载回营地,但他没有,第二天早上,他仍然是待在这里。
薛铃昂起脑袋从车窗后面观察,看到他在旁边一条水沟里洗脸,擦了两把头发,然后拧了毛巾朝车走来。
她立刻僵硬地躺回去。
脑袋顶着的车门被打开,一块冰凉湿润的毛巾蒙在她脸上搓了搓。
闻九则举着毛巾看看上面的灰,说:“难怪闻起来有点臭,你看,这么脏。”
薛铃拳头都硬了。
她一个丧尸,身体僵硬,清理自己个人卫生很麻烦的,而且她混在丧尸群里,那些同类又不会在意她每天有没有洗脸,人类就更不会在意了,她难免就松懈了一点。
再说了,一个丧尸弄得太干净,在丧尸群里格格不入,是很危险的,如果遇到人类的队伍,很容易第一个被杀。
闻九则一个人类,他懂什么丧尸的生存智慧!
“要不,我找个地方帮你洗个澡?”闻九则说。
他拉起自己的黑色T恤:“我也两三天没洗澡了,好像有味道了。”
薛铃这个角度,能看见他拉起的T恤下,漂亮的腹部肌肉,还有胸前……怎么练的,感觉比三年前更性感了。
她眼睛一闭。
车子还没来得及开走,戴英和米哥找了过来。
“表哥,你一晚上没回去。”戴英一脸做错事的忐忑,“你是不准备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闻九则语气淡淡说。
米哥过来劝:“小闻,这事大家都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商量过了,你跟我们回去吧,好歹相处这么久了,事情有始有终,等我们这边事情结束了你想离开再离开。”
“那个丧尸你也可以带回去,我跟他们说了,只要你管好丧尸不能让它伤人就行。”
“你们好像弄错了。”闻九则靠在车边,似笑非笑,“他们怎么想我不在乎,我不准备回去不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是我不想他们伤害到薛铃。”
戴英呆了呆,米哥满脸不赞同:“你是很厉害,但再厉害,一个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这种时候,身为人类,互帮互助才是生存之道。”
“互帮互助?你们有帮我什么吗,难道不是我一直在帮你们?”
闻九则一改先前的懒散随意,目光神情都咄咄逼人。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之前答应我的汽油子弹送过来,我马上就走。”
戴英是哭着跟米哥走的,被他表哥冷漠的态度伤到了,他没想到表哥会这么生气,连他都不想理了。
他们以前的交集不算多,也就几年前那段时间来往频繁一点,可他们到底是亲人啊。
薛铃在车窗后暗中观察,看到了他们的不欢而散。
闻九则竟然因为她和车队闹翻了,现在要分道扬镳。
这是哪一出?
闻九则把汽油子弹放进车里,开车载着薛铃离开这里,朝着营地相反的方向去。
他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就容易给人很大压力,显出异样的冷漠。
车子在路上开了一会儿,闻九则没听到后座的动静,扭头看了眼。
他又变得笑眯眯的,拖长了调子疑惑地嗯一声:“嗯?怎么没动静,难道是被刚才来的人吓到了?”
“没事的,我们不回去那个人多的地方,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人来伤害你了。”
5. 05
闻九则说话的声音低而和缓,显得很温柔。
听得薛铃陷入沉思。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闻九则表现得好像很爱她的样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他们相识到成为男女朋友再到分手的一年多时间里,这男的做过最多的事,不是把她气到发飙,就是把她逗得跳脚。
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着犯贱和恶趣味。
他经常那个笑眯眯的样子,什么事都很随便,她一直以为她这个女朋友也是随便凑合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告白,最后分手也是他先提出来,而且当时闹得并不愉快。
她气得把奶茶砸在他脑袋上,但他不在意地随手一抹脸上淅淅沥沥的奶茶,神态懒散地耸耸肩,挥挥手就走了。
他并不在乎她,对她也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感情。
薛铃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他为什么能在分别三年后一眼就认出她,为什么看到她变成丧尸还非要把她带在身边,为什么一点不在乎她丧尸的外表,仍然会亲密地抱着她,为什么他好像很想念她很珍惜她的样子?
他甚至丢下表弟和人类的车队,选择和她一个危险丧尸独自离开。谁看了不说一句失了智。
薛铃左思右想,搞不懂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以前就是这样,她一直猜不透闻九则的心思,倒是他相处没一段时间就把她看得透透的,在故意惹她生气这件事上更是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
薛铃思索半天,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但她仔细回想过去的事,发现自己脑子清楚,记忆没有模糊,不曾漏掉什么东西,反而又重温了一遍闻九则过去的“劣迹斑斑”、“累累恶行”。
……人这一辈子真的不能太早谈一个神经病男朋友,否则你会记他一辈子,想忘都忘不掉,就像薛铃这样。
在思索和自我怀疑的空隙里,薛铃还没忘记维持自己的丧尸设定,时不时吼两声,抓抓坐垫和身上的安全带,挠挠车窗车门。
该死的闻九则把她闹出来的动静当成白噪音电台了,边开车边听着她的动静哼歌,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配合薛铃嘎吱嘎吱挠椅背的声音,颇有节奏感。
薛铃:请问我是在娱乐你吗?
闻九则现在好像很擅长自娱自乐。
他说:“我们找个地方洗澡吧,自来水都停了,不过有些人家住的偏僻,不是接的自来水,是接的家里井水,现在还能用。”
“你能洗冷水吗?哦,不能也没办法,现在是没热水给你洗了,天气这么热,用冷水洗也不会太冷,对吧。”
他自顾自决定着,也不需要薛铃回答。
薛铃抬脚猛踹他的座椅,踹得咚咚响,他在驾驶座上一颠一颠的反而挺高兴,点头说:“哦,你答应就好。”
他们没离开太远,仍然在安溪市郊一个镇上。
薛铃又被锁在车里,从车窗看到闻九则下车去找可以洗澡的地方。
他的动作很熟练,探查荒废房屋也好,躲避丧尸围攻,挨个击杀也好,都很利落干脆,速度很快。
薛铃发现他不只是不怕她这个熟人丧尸,也不怕其他陌生丧尸。差点被狰狞的丧尸贴脸攻击,还能面不改色抽刀割丧尸脖子。
他有一把枪插在腰间,但全程没动,只用那把短刀。
薛铃看过很多人杀丧尸,几乎所有人都更愿意用长一些的武器,隔开和丧尸的距离。
但闻九则就不,他用短刀,只有手臂长,每次他伸手去割丧尸脑袋都惊心动魄,感觉差一点就会被咬到。
给薛铃都看紧张了。
闻九则在这条街上观察人家的布局,找那种有院子可能有水井的,没怎么被破坏的进去看。
他把人家锁上的门撞开,进去晃荡一圈出来。手里偶尔提着丧尸尸体,偶尔拿着其他东西。
“你看,这裙子好看吧,待会儿给你洗干净换上。”
他提着一条印满了向日葵的花裙子,打开车窗展示给她看。
薛铃是从不对闻九则的审美有任何期望的,她衣柜里最丑的一条裙子就是他给买的,薛铃根本就穿不出去。
“找到几盒没拆过的护肤品,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用过这个牌子,待会儿给你用上。”
他又丢了几盒护肤品化妆品进车里。
薛铃匪夷所思:我一个丧尸,我还护肤……我要夸你体贴吗?
“放心,我看了都还没过期。”体贴前男友感慨又纳闷:“这个化妆品保质期怎么会这么久,三年了还没过期。”
衣服裙子、护肤品、毛巾香皂洗发露,这些看到还能用的往车上丢就算了,他还往车上丢了个伊丽莎白圈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一般是围在猫猫狗狗脖子上,用来防止猫咪狗子们舔伤口的。
想给她用,去死吧你!
闻九则很挑剔地找了两条街,都没找到一个合他心意的洗澡地点。
最后好不容易在第三条街上找到了。
他从那户人家大门里走出来,大步过来拉开车门,笑着说:“这家的浴室有水可以用,还挺干净,快下来。”
薛铃不想下去,被他拖了下去。
他一条手臂横穿过薛铃胸口,从后面把她往后拽,薛铃两只手扒拉着两边车靠背,尖尖的指甲在皮革上划拉出几条口子。
但闻九则力气太大了,还是稳稳把她拉了下去,都没让她的脚沾到地,另一只手还能提上装了各种杂物的袋子。
“好了好了,你是丧尸又不是猫,怎么能怕洗澡呢?”闻九则劝说。
她不是怕洗澡,她是不想被闻九则帮忙洗澡!
他们当了一年男女朋友,闻九则又……又长得性感迷人的,他们当然是做过一些亲密的运动,但是帮忙洗澡什么的,是真的尴尬。
然而丧尸没有人权,闻九则又没有人性,薛铃还是被押进了浴室。
这里被闻九则简单清理过,地面都是水渍。
看到闻九则一手拿着那个伊丽莎白圈,薛铃疯狂对他使用头槌攻击,用激烈的行动告诉他,坚决不戴!
“好吧好吧不戴,嘶,你头好硬。”
他丢下那个伊丽莎白圈,把薛铃一只手绑在了浴室马桶边的辅助杆上,又把她按在马桶上坐着,自己摸出个指甲钳,抓住她另一只手给她剪指甲。
丧尸的指甲发黑,又尖又油亮,还很硬,闻九则低头给她修指甲,修成平整圆滑的状态。
虽然薛铃自己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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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想修指甲,但她还是很气,过程中不怎么配合,经常出其不意往前装作要咬一下面前的闻九则。
闻九则就好像脑门上长眼睛了似的,两腿一撑,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滑轮小凳子就把他滑开,恰好离开薛铃的啃咬范围。
在薛铃的骚扰下,闻九则还是效率很高地帮她修完了一只手。
他捏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
丧尸的手皮肤是青白的,血管比人类明显,呈现一种暗红色,在手背上连成网状,皮肤微微收紧发干。
薛铃觉得是自己注重保养,所以没有其他丧尸干得快,像是刚死不久的样子,只是有一点点瘦了。
闻九则比她大了两圈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把他手掌里的热度也分享给了她。
“好了,换另一只手了。”他沉默片刻,又语气轻快地说。
后半程薛铃没怎么捣乱,最后趁他起身清理浴室的时候,薛铃仔细看了看自己两只手,很满意。
她之前觉得指甲太长了不方便,尝试过修理指甲,但丧尸关节僵硬,她的手指没办法灵活弯曲,只好用嘴啃,啃得指甲坑坑洼洼更难看了。
淋浴花洒里喷出清凉的水,打在白色瓷砖上,溅起水花。
薛铃穿了很久,有些发灰发黑的裤子长袖被拆成碎布丢到一边。
她被按到花洒下的小凳子上,水流过发青消瘦的脊背。
薛铃整个人蜷缩起来,尴尬得不想抬头。
闻九则坐在她身后,发出奇怪的疑问:“丧尸怕水吗?”
不然为什么刚才还闹腾,现在被水一淋,动也不肯动了。
不动正好,省得还要把她绑起来……闻九则不是很想时刻都绑着薛铃。
薄荷气味的沐浴露在头顶打出泡泡。头发被人揉来揉去的感觉还挺舒服。
薛铃下巴靠在膝盖上,眯起眼睛不让水流进眼睛里。
她脑袋上的手捏着她的头皮,一寸寸揉着抓着。
薛铃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后脑勺某个位置上摸索,摸了好一会儿。
“怎么感觉你的后脑勺有点瘪,没有以前圆了?”闻九则疑惑。
他当然不会指望一个丧尸回答自己,所以又仔细摸了一会儿,开玩笑道:“该不会是你一直用脑袋攻击人,把后脑勺槌扁了吧?”
薛铃在水声中反应了一会儿。
啊,后脑勺扁了吗?
可能是三年前那次吧,她才变成丧尸没多久,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思考,和别的丧尸不一样,就有点慌。
她想去舅舅家找表姐他们,刚好她妈妈和继父也在,看到她出现,他们都被吓到了。
她被一棍子打到后脑勺……当时她就想,脑袋该不会被打扁了吧,但自己摸了几次也没感觉出什么不同。
原来真的被打扁了,哈哈。
……闻九则怎么一下子就摸出来了?
薛铃回想,他过去似乎还挺喜欢摸她后脑勺的,有时候走在路上会忽然抬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推着她往前走。
早上刚睡醒,翻个身,大手就冲着她后脑勺去了,薛铃瞬间就会被他抓醒。
她恼怒问他干什么老抓她后脑勺,他就笑眯眯地说:“你后脑勺特别圆,好玩。”
神经!
6. 06
被前男友洗了一遍的薛铃已经佛了,连丧尸都懒得演绎,就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闻九则给她梳头发,把有些打结的头发梳顺了,又坐在一旁研究他找到的那堆护肤品。
他拿着包装盒和瓶子,看上面的字,自言自语:“瓶身上全是英文……哦是水乳,这个怎么还全是俄文……”
他倒出瓶子里的液体搓了搓,又闻了下,确认:“是水。”
然后他对着一堆护肤品,捏了捏额角回忆:
“你以前洗完脸护肤是什么流程?好像是先拍水?然后乳?霜?好像还有油,油又是什么时候用?”
他发动自己聪明的小脑筋,看向薛铃好像在求证似的:“油不溶于水,不能一起用,所以先涂水,再涂油,对吧?”
对你个头!薛铃忍不住了!
看她又开始要暴动,闻九则迅速伸手再次将她按住。
他把不老实的丧尸困在怀里,用膝盖把她的手和腰一齐夹住,然后用虎口卡住丧尸下巴抬起她的脸。
“不要急,马上就好。”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挤了那个水想往薛铃脸上拍。
薛铃拼命挣扎,很想要破口大骂,闻九则把她下巴一抬合上嘴。
“我给你做保养呢,别闹,刚才洗澡不是挺老实的。”
不用喘气的薛铃有种一口气喘不上来的错觉。
你要不看看清楚呢?那个瓶子的水是卸妆水,不是爽肤水!谁家护肤第一步拍水拍的是卸妆水啊!
你眼睛瞎了吗?!
闻九则坚定地按照自己推理出的流程,给她做完了护肤。
被他乱七八糟的一通护肤后,薛铃感觉自己好像更憔悴了,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反抗那条向日葵印花裙子。
任由黄黄丑丑的裙子套在自己身上。
真是谢谢了,至少闻九则还记得给她穿内衣,尺码姑且还算合身。
“好了,现在看起来就和以前一模一样。”闻九则打量她笑眯眯说。
薛铃满脸木然。
一模一样?好好好,在你眼里我以前活着的时候就是这种面色发青血管发红的死样呗。
闻九则一直笑着望她,忽然双手捂着她的脸,微微用力挤了挤。
这动作很熟悉,唤醒了薛铃的一些记忆。
以前经常她笑得好好的,闻九则就会这样突然用手挤一下她的脸,挤出她满脸的问号。
问就是手贱。
薛铃听到再次手贱的男人低声温柔地问:“你怎么变成丧尸了呢?”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丧尸的?”
……不是我说,你问的太迟了。
被打理干净的薛铃坐在这户人家院门外的大树下,闻九则给她搬了把椅子放在树下,还不知从哪里找了顶森系风大草帽给她戴在头上遮阳。
“我去洗个澡,很快,你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薛铃挺想逃的,但她清楚走不出去两百米闻九则就会追上她。
她一个二驱丧尸,跑不过四驱的闻九则。
而且看他现在把一个丧尸当成活人女朋友照顾的样子,明显精神不正常,薛铃都不太敢惹他了。
谁说只有活人怕疯子,死人也怕疯子啊。
吹着树下的小风,闻着自己身上的沐浴露香气,薛铃心想,算了,闻九则想养她就养,估计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远处街角,两个男人远远看着薛铃这边,凑在一起低声商量。
他们是一对兄弟,从末世开始后就活跃在安溪市附近,依靠打劫过路人为生。
像他们这样的劫道者有很多,通常三五个男人一伙,在路边埋伏,专对落单的人和车下手。
现在这时候,还敢一两个人开车在外面走的,都是些厉害角色,手里通常会有不少物资,只要能抢到一个就是大赚。
兄弟两个很少在安溪市附近遇到这样的肥羊,看到闻九则那辆车,他们异常眼馋。
改装过的车,底盘高,不像他们开了几年的破车。
“哥,现在就动手?”
“动手,你去撬车门,我去制住那个女的。”
年轻一些的黑壮男人垂涎地看着那个穿裙子的纤细背影,怂恿:
“哥,待会儿我们把那女的也带上吧,我们都多久没尝过女人味了!”
他哥更矮胖些,表情也有些蠢蠢欲动:“那你动作快一点,把车门撬开看看能不能开走,能我们就把那女的一起带走。”
两人是本地人,熟知附近地形,之前打劫从来没失过手。
他们前两天就被那个巨响的动静给吸引,远远看到是个大车队就没敢靠近,今天撞上个落单的车子,目测车上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这会儿男人不见踪影,就剩下个女的在外边坐着,简直是天赐良机。
兄弟两个观察一会儿,没怎么犹豫立刻决定动手。
当哥哥的慢慢靠近薛铃背后,弟弟则直奔车子。他从前在修车行做事,撬车偷车做的很熟练。
两人配合默契,打算的也很好,只是出了点差错。
负责控制薛铃的哥哥猛然从后面扑过去,按住薛铃的口鼻,想要防止她喊出声的时候,忽然察觉不对,对上了一双属于丧尸的暗红眼睛。
被陌生人捂嘴的薛铃:?
瞬间明白了眼下的情况,薛铃眼露凶光。
她干不过那个能打能控从前就一身牛劲的闻九则,还干不过这个虚胖男?
恰好人胳膊都送到嘴边了,薛铃也没客气地大咬一口。
“啊!”矮胖男人看清她的样子,惊恐大叫,触电似地松开她,连滚带爬往旁边跑。
“这女的是丧尸!我被她咬了!”
他声音里的恐慌绝望吓得正在撬车门的弟弟一个趔趄。
也不怪他这么绝望,丧尸虽然敏捷不够,但高防,还带毒带污染。
他这样伸胳膊给丧尸咬一口,半天时间不要就能变成一个新的丧尸。
薛铃看他吓得屁滚尿流六神无主的样子,呸了一口嘴里的血。
正想挪回去坐下,砰一声枪响。
连滚带爬朝弟弟跑去的矮胖男人往前栽在地上,脑袋一歪,底下迅速溢出红色。
闻九则满身水汽从屋里快步走出来,他上身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袒露出性感的胸腹,打湿的头发黏在锁骨上,不停往下滴水。
他手里握着枪,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打死一个,枪口又对准了车门边的黑壮男人。
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吓得立刻举起手求饶:“别别!别开枪!”
他嘴里叽里咕噜吐出一堆含糊求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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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铃还以为闻九则下一刻就要给他一枪,让他和地上那个男人一起去世。
但闻九则没有再开枪,他只是用绳子把黑壮男人绑了起来。
他绑人的手法也很熟练,黑壮男人动弹不得,被他丢到院子里。
薛铃看他绑完人,拽起地上那具矮胖尸体,拖着他消失在院子拐角。
没一会儿他走回来,双手湿淋淋的,在薛铃嘴边擦了擦。
“还是去院子里坐吧。”
薛铃盯着他的胸口,忍不住想,这个肌肉……看着好有嚼劲的样子。
这不是凭空臆测,她以前尝过。
薛铃挪开自己无神的双眼,不行不行,吃人不可以。
闻九则把她推进院子,重新给她放好椅子,自己回去继续没洗完的澡,很快就套着一件特别大的宽松白色T恤出来了。
快的薛铃怀疑他洗澡没洗干净。
薛铃看着他把换下来的衣服搓了搓,拧干随手晾在院子里,又擦拭皮靴上的脏污,最后摸出个磨刀石开始磨刀。
在他磨刀的声音里,被绑在薛铃不远处的黑壮男人呜咽哭出声。
薛铃瞟他一眼,心说哥们哭成这样干什么,他磨刀又不是要割你。
过了许久,闻九则磨完了刀,他忽然叹气,抬头看向薛铃:
“不想吃吗?”
薛铃:“?”
她反应了会儿,好不容易明白过来闻九则的意思。
如果她还是人,那一刻鸡皮疙瘩将会全体起立。
旁边这个被绑着的黑壮男人,是闻九则给她准备的。
他刚才是一直在等她进食。
难怪他把这男人丢在她脚边,她还以为是在故意吓唬他,想说恶人自有丧尸磨。
结果……
薛铃双眼发直地看着闻九则走过来,半蹲在她面前问:“都变成丧尸了,还挑食吗?”
他的神情平静,带着无奈的笑意,配上嘴里说出的话,让人毛骨悚然。
“还是说,不好下口,要我帮你切一下?”
他上次这么说,还是两人一起去吃牛排的时候。
薛铃的脸僵硬到做不出表情,很想抓着他湿漉漉的乱发咆哮:你是丧尸还是我是丧尸?!
可恶的妖孽坏我道行,我当了三年丧尸没吃过一个人,你一来就想让我破戒!
她心里咕叨着,双手乱舞着远离了他以及那个黑壮男人。
都走开啊!我不要!
闻九则看她在院子里乱走,没有一点吃饭的意思,只好作罢。
再度起身提着黑壮男人出去。
他回来后冲了冲刀上的血,拆开一包压缩干粮,吃了两口又递到薛铃面前。
“吃这个吗?”
薛铃还是视而不见,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最后面朝着院墙,将脑门抵在墙上磕了磕。
救命啊,闻九则他现在怎么癫癫的呀!
安静吃完了不知道早中晚饭哪一顿的闻九则,走过来牵住她,拍了下她脑门上的白灰:“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你又要去哪呢?
薛铃被塞进副驾驶,闻九则用两根安全带一左一右把她牢牢系上。
车子开动,薛铃看见外面街上一家玻璃窗碎裂的面包店,忽然想起和闻九则第一次见面。
7. 07
薛铃第一次遇到闻九则的时候,就被他吓了一跳。
那时候她20岁,在瑜市师范大学上大二。
偶尔放假时,她会去表姐开的面包店里帮忙。
那天晚上大概十点多,表姐有事先走了,她一个人守在面包店里,无所事事地看着架子上的蛋糕模型发呆。
面包店那一条街人流量不大,这个点人已经很少了,好一阵没人进店里。
薛铃正发呆想着事,忽然叮铃一声,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快步去架子上取了个面包朝收银台走过来。
“欢迎光临……”薛铃慢了半拍起身说,看清人后声音又骤然收紧消失。
这位顾客长得很高大,而且,他脑袋上都是血。
鲜红的颜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落,连脖子上都是大片鲜红,一直淌进他的黑色T恤里,把肩头那一片都打湿了。
露出的结实手臂上也沾着干涸的血迹。
这个时间,看到一个满身鲜血的高大男人,薛铃第一反应就是报警。
或者打救护车电话,总之,她的手下意识摸向了放在柜台上的手机。
她摸到自己手机的同时,男人的一根手指也按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随手擦了一下自己下巴上快滴落的血,笑眯眯地说:“别害怕,不要报警,这不是真的血,我是在玩COSPLAY。”
嗅到血腥味的薛铃:“……”
难道我长得很好骗吗?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我只是来买个面包,麻烦先给我结账。”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要付款。
薛铃看到他掏出摔裂了的手机,上面沾满血液和灰土,他按了两下,手机黑屏没能开机。
男人沉默了下,轻叹口气收回手机,也没拿柜台上那个面包,说了句抱歉就往外走。
“欸!这个面包你拿去吧,我请你。”薛铃喊住他。
满头血的奇怪男人拿着面包,刚出门就撕开包装吃了一大口。
一口顶得上薛铃十口,那个面包他估计三口就能吃完。
薛铃看到他下巴上的血滴在面包上,被他毫不在意地咽了下去,他看起来很饿,像饿了三天。
男人风一样进来,又风一样地走了,只留下一片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她手机屏幕上一个带血的指印。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薛铃都以为那是什么街头混混,可能是和人火拼才会受伤。
直到第二次遇到他。
薛铃和学生会的朋友一起去隔壁瑜市大学找人,在偏僻角落里撞上了一场打架。
也可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施暴。
曾经满头血买面包的那个男人是被打的那一个。
他长得高大,身上肌肉流畅,看起来很会打架,但另一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男人用棍子打在他身上,他却没有反抗,只在对方的棍子狠狠敲向他脑袋的时候抬起手臂挡一下。
他满脸无所谓,甚至一只手还插在兜里,好像被打的不是自己似的,但手臂上脖子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很巧的,那个拿着棍子满脸狰狞朝他挥舞发泄的人,薛铃认识。
闻煊,瑜市大学学生会一员,比她大一届的学长。
薛铃是瑜市师范大学外联部成员,他们部长和瑜市大学学生会主席是男女朋友关系,两所学校学生会曾经一起联谊吃饭,她因此认识了闻煊。
当时闻煊就有意无意找她说话,他们部长还开玩笑一般撮合过他们两个。
但薛铃觉得他们不熟,没有搭话,这事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闻煊看起来是在把人往死里打,那种凶狠看得人心惊肉跳,和他之前表现出的温文绅士差别太大。
薛铃被那一幕惊住,犹豫片刻要不要阻止。
眼见闻煊那根棍子砸在另一个人肩膀上,直接砸断了,但他看上去还不肯罢休。
薛铃眼皮一跳,忍不住扬声喊:“闻煊,你们在干什么?”
看到她还有她身边其他两个女生怪异惊恐的目光,闻煊愣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支吾敷衍起来。
被打的那个看她们一眼,转了转被打的肩膀离开了那里,神态漠然。
隔天,闻煊竟然跑到她的学校去找她,和她说了些不知所谓的话。
“昨天那个是我堂弟闻九则,他是个私生子,他.妈妈看我们家有钱,就贴上我大伯……”
“我其实也不想打他,平时都懒得理他,但他十二岁才被我爷爷认回去,以前住在外面染了一身毛病,从小就喜欢打架,还偷东西,又在学校欺负人,我当堂哥的,看不下去了才出手管教他……”
在上公共课的薛铃听着他说话,好想逃又逃不掉。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啊?我们没有关系,也不熟好吗?
她当时的笑容一定很僵硬,但闻煊好像看不出来,先是抱怨数落了一顿自己不听管教的堂弟,申明自己打他的正确性,接着又开始有意无意炫耀起自己的家世。
“我们家这样的人家和一般人不一样,有底蕴,家里管得严格……我和堂姐堂妹从小就要学各种东西,古代君子六艺你知道吧……”
薛铃被迫听着这些话,差点裂开。
我们是活在一个世界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这搞老爷少爷,嫡嫡庶庶这一套呢?
她是听说过闻煊家里挺有钱的,在安溪市那边好像还是个挺有名的大家族。
据说他们家祖上是盗墓发家,几百年前洗白开始做文物生意,闻煊的爷爷是什么著名文物专家。
联谊的时候,闻煊除了炫耀他那块很贵的表,就是炫耀他爷爷平时被人尊敬,过年有什么名人来拜访。
当时薛铃只是觉得这人太爱现想要离远一点,现在觉得他不愧是家学渊源,一股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味道。
自觉和她解释清楚误会,洗清了负面印象的闻煊在一通输出后,提出要请她吃午饭,薛铃干笑拒绝,在下课的一瞬间飞快收拾东西跑掉。
其他学校的学生跑来他们学校的公共课上扰乱课堂纪律,没人来管管吗!
她本来就不喜欢闻煊,自那以后更是躲着他走,不过拜闻煊所赐,她倒是知道了那个被他打的高个堂弟叫闻九则,也是瑜市大学的学生。
闻九则上大一,汉语言文学专业,才19岁,竟然比她还小一岁。
薛铃:他怎么全是反差呀。
长得那么大高个,原来还不是男人,是个男孩。
薛铃因为外联部的活动,经常要往隔壁瑜市大学跑,也遇到过闻九则几次。
和他堂哥闻煊嘴里那个桀骜不驯、暴躁爱打架、还爱欺负同学的形象不同,薛铃每次看到闻九则,他都是远离人群,一个人待在角落里。
别说欺负同学,他根本不和任何人来往,身上时时刻刻都带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仿佛对什么都没兴趣。
其实他的气质很特殊,长得还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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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关注他,薛铃还见过有女生拿着水主动过去和他搭话。
那还是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生呢,结果他伸着长腿坐在那,像是耳朵聋了,也不理会人,把那个女生气得脸色发红走了。
薛铃不知不觉驻足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坐在那懒洋洋的样子,有点像是趴在墙头晒太阳的猫,都不爱理人。
猫有自己的世界,和人不一样。
她和闻九则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薛铃以为他们之间不会有更多的交集。
不久后,薛铃被人表白了。
男生姓武,也是他们学生会一员,在工作上打过几次交道。
薛铃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和自己表白,而且搞得那么声势浩大的。
武某某在薛铃宿舍楼下用几百个蜡烛摆了个心形,外面围了一圈花,自己站在中间,抱着吉他对着她的宿舍唱情歌,大喊她的名字。
薛铃在宿舍里刚吹完头发,被人通知这件事,看到楼下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眼前一黑。
舍友们嘻嘻哈哈打趣说:“铃铃桃花好多哦!”
“铃铃好惹人爱,快下去看看,别让人等太久啊!”
“快快快,换衣服下去!我们陪你一起!”
薛铃听着楼下响亮的喊声,痛苦地换下睡衣,被一群舍友和看热闹的人推到了那个男生面前。
她印象都不是很深刻的男生表现得深情款款,弹了一曲还算流畅的表白流行曲。
“薛铃!我考虑了很久,觉得你就是我想要结婚的那个人,所以今天我在这里请求你成为我的女朋友,开始我们人生的第一步!”
“你的温柔耐心,善解人意,都让我觉得你很好,还记得刚入学生会时我在工作上出现错误,是你帮助了我,我相信你对我也是特殊的,不然不会总是关照我注意我……”
男生滔滔不绝,在周围人的起哄中说的红光满面。
薛铃好像被架在火堆上,听着不太熟的男生自信发言,感觉拖鞋都要被脚趾抠穿了。
她是为了拒绝来的,却没好意思打断男生的自我感动和回忆,周围人还在武某某朋友们的引导下大喊答应他答应他,只让薛铃更加尴尬头疼。
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中,薛铃忽然看到了闻九则。
他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双手插兜,像在看好戏,薛铃觉得他那个笑眯眯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
闻九则也注意到她的眼神,两人隔着围观的人群对视了一下。
薛铃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她那一眼中看出了什么求救的意味。
他似乎挑了一下眉,然后他往后退了两步离开人群,飞身一个旋踢,将旁边垃圾箱上放着的半杯奶茶踢飞。
那半杯奶茶划过围观人群的头顶,非常精准地砸在了武某某的后脑勺,啪地爆开。
四周蓦然安静下来,被半杯奶茶砸倒在地,捂着湿淋淋黏糊糊奶茶的男生气急败坏爬起来,扭头羞恼问:“谁!谁砸我!”
闻九则还是插着兜站在人群中,还是那个笑眯眯的样子,一点都不心虚。
薛铃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
感觉自尊心受损的男生黑着脸带着他的朋友们匆匆走了,连地上那堆蜡烛鲜花都没管。
薛铃没办法,又去借了扫把铲子,把那些东西处理了,全部塞进垃圾桶。
闻九则没有和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一起散去,薛铃收拾时,他就坐在马路对面的栏杆上看着她。
8. 08
“刚才,谢谢你了。”
收拾好东西,薛铃走到闻九则面前。
她只是按照社交礼仪过来打个招呼,准备在他说一句没事,或者干脆不理她之后,就回去宿舍吃个宵夜抚慰自己刚才受到的心灵伤害。
但闻九则却开口问她:“怎么不直接拒绝他?”
薛铃意外于他会突然这么问,怔了下才无奈笑笑:“我不太擅长拒绝别人。”
不会拒绝,是薛铃从小养成的毛病。
她很小的时候爸妈离婚,为了能成功离婚,也为了得到她的抚养权,经过漫长的扯皮协商,最后妈妈自愿放弃了家里的存款房子,带着她几乎算是净身出户。
带着幼小需要照顾的孩子外出工作,生活的压力让单亲妈妈倍感压力。
妈妈经常无来由地发脾气,又突然坐在客厅痛哭起来,幼小的薛铃很害怕妈妈生气,更害怕妈妈哭。
所以薛铃很小就知道,不能惹妈妈生气烦心,她是因为她才过得这么辛苦。
薛铃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所以后来妈妈要去外地工作,不能再带着她,把她托付给舅舅一家,才上小学的薛铃也没有哭闹,乖乖答应了。
舅舅家并不大,薛铃要和比她大两岁的表姐一起住。
刚去舅舅家时,表姐大哭大闹不许她进房间,说那是她的家她的房间,不要她来抢,把她的小包丢到门外。
为了她在家里住的事,表姐吵闹了许久,尽管后来接受了她一起住,偶尔玩闹生气时还是会说“这是我家,不要你住我家”。
直到两人渐渐长大,懂事了,她才不再说要赶她走的话。
大家再说起小时候这些孩子话,都当做饭桌上的笑谈,打趣她们表姐妹两个小时候吵架,长大了关系却这么好。
寄人篱下的日子,日积月累,塑造了一个没有脾气的薛铃。
她不敢像表姐一样发脾气,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她也很少提出任何要求给人添麻烦,不管是新学期的书包、本子和笔、玩具或是新的衣服鞋子。
她会主动帮忙打扫卫生,帮舅妈做饭,就算洗自己的鞋子时,也不忘帮表姐把鞋子洗了。
大家都夸她听话懂事,但薛铃只是怕他们觉得她不乖,把她赶出去。
哪怕她知道,自己不会被随便赶走,可那种随时能被赶走无处可去的恐慌,仍然贯穿了她的童年和青春期。
只有年节放假,外出打工的妈妈回来,她才有种踩到地面的安全感。
高中毕业,妈妈说她长大了,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她第二次踏入婚姻,给她找了个继父,随着他定居在外地。
妈妈如释重负的神情,让薛铃拒绝了随她去新家庭,选择了在外租住房子。
不仅是在亲人面前,在学校里,薛铃也是一个公认没有脾气的好人。
如果找她帮忙,就算她为难,只要多求两句,她也会答应下来。
她害怕别人因为被拒绝而生气,害怕别人讨厌她不理她。
大家都说她是温柔善良,没有脾气。说得多了,薛铃慢慢就真的将自己框进了别人的话语中,为了迎合周围人的夸奖和期待,无意识地讨好着所有人。
这种无可救药的“旧疾沉疴”延续到大学,因为她的不擅长拒绝,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其中最让薛铃烦恼的,就是各种追求表白。
她其实长得并不是十分漂亮,算是个小家碧玉的长相,相貌就和她的脾气性格一样无害。
就是因为这样才最糟糕,因为长得格外漂亮的女孩子,反而不会有很多男生敢追,但她这样的,很多男生都会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来试一试。
他们大多并不喜欢她,只是觉得她适合当女朋友,被她拒绝的概率更小。
就算被她拒绝了,因为她没有疾言厉色,他们也觉得她是欲拒还迎,不肯放弃。
薛铃站在闻九则这个不算熟的男生面前,无奈说出“我不太会拒绝”时,已经想到接下来那个表白失败的武某某,会怎样继续纠缠了。
她心情糟糕低落,失去了和人继续交谈的力气。
面前闻九则说:“不会拒绝别人?我不信。”
他的表情带着不以为然和淡淡的戏谑。
薛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了,解释说:“真的,我……”
闻九则打断了她,手掌撑着栏杆笑说:“那你当我女朋友吧,怎么样?”
薛铃又愣住,盯着他脸上看好戏的神情,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这下闻九则也愣了,他不过是噎她一句,没料到她竟然真的就这样答应下来。
他默了默,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她片刻,说:“好吧,现在我信了。”
薛铃尴尬到恨不得钻进旁边的垃圾桶。她刚才完全是脑子突然短路——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闻九则好像在试图理解她的脑回路。
薛铃控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尴尬,在闻九则的目光中,从脑褶子里挤出合理的解释:
“因为,那个,刚才那个男生,肯定还会来找我,之前也有,这种事挺麻烦的,所以我想如果找个男朋友,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真实的原因,她有点无法启齿。
如果说刚才告白的人长得能看出来是个男生,之前那个闻煊长得能看出来是个帅哥,那眼前的闻九则,就是个身材爆好气质抓人的大帅哥,走在路上大家都会多看两眼。
她刚才为色所迷,一晃神就点头了。
听了她的解释,闻九则点头:“行,那就这样。”
那就这样是怎样?薛铃又在用脚趾抠拖鞋了,好想时间倒流,不要过来和他说话。
“那我们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了,噢,忘了说,我叫闻九则。”
“啊……我叫薛铃。”
她呆呆看着闻九则站起来,仰头看到他的下巴,听到他噗嗤轻笑了下。
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且随便地确定了关系。
闻九则是个很恶劣的家伙。这是薛铃和他确定关系不久后就深有体会的。
那时他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不会生气?我不信。”
然后就开始犯贱操作,说来也怪,从前那么多让人高血压的事薛铃都忍了,偏偏每次都能被闻九则轻描淡写弄到破防。
在惹她生气这件事上,闻九则花样百出异常热衷,得到的成果也不负他的付出。
薛铃当了二十年没脾气的软面团子,被他烧成了坚硬的俄国大列巴面包。
所有认识薛铃的人,都说她变了,变得暴躁了很多。
围在她身边经常要她帮忙的朋友变少了,对她表达喜欢有事没事来撩她的男生也没了。
他们哀叹她交了男朋友之后脾气越来越差,不敢惹。
没错,她的脾气是被闻九则养出来的。
只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已,他轻易地把她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薛铃曾经想过,闻九则毫不在乎地和她分手,是不是因为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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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变了。
男生不是有一种经典分手理由吗?就那个“你怎么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该不会真是这个理由吧?该死的闻九则,明明是他自己造的孽!
薛铃忽然生气起来,她已经不会再内耗怀疑自己了,现在生气就是要发疯!发疯!
她从副驾驶上支起脑袋,看了看前面的路况还算好,突然抬手猛猛锤了旁边开车的闻九则一下。
闻九则嘶一声,缩了一下:“我好像没惹你啊,怎么了?”
薛铃充耳不闻,四肢乱舞,用后脑勺撞击靠背。
“别撞了,脑袋都扁了,再这么用力撞该撞平了。”闻九则伸出手隔在她后脑勺上。
狭窄的车内乒乒乓乓,闻九则把车停在路边,松开她,抱着她下车。
“来吧,在外面尽情活动手脚。”他蹲在马路边上看着她说,“怎么像个猫一样,关在车里就闹。”
薛铃不理他,在附近转圈圈,闻九则就慢悠悠跟着,等她安静下来,闻九则才再次把她一抱塞回车里,接着开车往前。
他不知道要去哪,除了薛铃突然发疯闹起来,他会停车放她下来走走,就没怎么休息过,吃饭也是边开车边随便吃点方便的压缩干粮和罐头。
过了一段通畅的路,接下来有一条小路很久没车通行,闻九则不得不下来,把横七竖八拦在路上的车推开。
他的力气以前就很大,现在更惊人了,小一些的车子用撬棍,绷起肌肉一个人就能推开。
大一些的用车系上绳子去拉,也可以清理开。
他在清理路面时,薛铃就在周围晃荡。
落满灰尘的荒芜世界,望去全是废弃的汽车和房屋,还有废弃的丧尸。
薛铃走的远了点,看到几个同类在附近徘徊。
这种野生的丧尸到处都是,她以前也是野生的,现在被抓了。抓她的人类没看到她,很快找了过来。
野生的同类闻到饭的味道,兴奋扑上去,被他用撬棍干掉。
“跑的太远,我都看不见你了。”他拎着血淋淋的撬棍,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回车边。
趁他再一次下车推车时,薛铃又找了个方向溜达。
她在路边看到个长满了野草的排水管口,弯腰缓缓把自己塞进去。
干涸的管道口很干净,除了一点灰什么都没有,薛铃静静躺在里面。
她之前为了躲避人类,睡过这种管道,还挺好的,安静又干净。就是有一次半夜下大雨,差点把她给淹了。
没多久,她听到闻九则的喊声。
“薛铃。”
“薛铃。”
“薛铃。”
他喊他的名字,声音时远时近。
没人回应他,他不再喊了。
对啊,丧尸又听不懂,喊名字有什么用。薛铃想,依旧一动不动。
风吹动管道口的野草,摇摇晃晃。
野草晃了很久,一只大而粗糙的手拨开野草丛,闻九则蹲在管道口探身下来,笑吟吟问:“跟我玩捉迷藏呢,躲得真严实。”
闻九则不厌其烦,再一次把她翻找出来带回去。
第七次试探性离开,失败。
被他带回去的路上,薛铃想,都说她脾气好,其实闻九则才是脾气最好的那个,她从来没看到过闻九则生气。
她有时候也挺好奇闻九则生气是什么样子的。
可像这样,她故意躲起来让他找半天,他也不生气。
9. 09
闻九则是在有目的地前进,他对安溪市很熟悉,遇到实在拥堵无法清理,或者是已经塌陷无法通行的路面,总能很快另外找到一条路。
但也有些地方没法绕路。
在几条街开外,看到前方远处大楼上的“安溪文康医院”字样,开车的闻九则开口说:“快到了。”
他是要去医院吗?薛铃想。
可是众所周知,医院是丧尸最多的地方。
在丧尸出现初期,大部分出现症状的人都聚集在医院,导致医院内部甚至外面的街上都是人流拥堵,水泄不通。
哪怕是末世三年后的现在,各大医院里还有数不清的丧尸。
外面的丧尸可能会被各种动静引开,但被关在医院里面,各个病房的丧尸仍然数不胜数。
别说一个人能孤身进去,就是上百人的小队都不一定能安全进入又安全离开。
薛铃之前在其他地方看到过一个队伍闯进另一个医院,全员折在里面,一个都没跑出来。
闻九则要去医院做什么?
闻九则将车子停在距离医院一段距离的街角,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大箱子,手法熟练地组装着一样东西。
薛铃溜达过去瞧了几眼,那像是狙击枪,又更笨重一些。
闻九则组装好这个大家伙,又上了一个拳头大的特殊“子弹”。
接着他扛着这东西跳上车顶,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半跪着瞄准安溪文康医院附近的一个商场大楼。
咻的一声,被他瞄准的商场大楼一角坍塌了,并且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种声响薛铃听过,在和闻九则遇到的前一天,她也听到过,原来是这个动静。
闻九则只射出了一发子弹,站在车顶上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阵。
他跳下车,又迅速把枪拆开放回去,边对旁边转悠的薛铃说:“好了,我们走。”
医院左边那条街上的丧尸们被巨响吸引,陆陆续续往另一条街上挤。闻九则盯着这个空档,把车从那条街上开过去。
路上遇到还没走干净的零星丧尸,他直接用车撞倒,然后碾过去。
车轮压到坚硬不平的东西,颠簸极了,薛铃被两根安全带牢牢绑着,才没被抛起来。
闻九则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打方向盘,将自己钉在驾驶座上,迅速开过了这条街。
车子从安溪文康医院路过,顺着一条栽满悬铃木的街开远了。
原来不是要去医院,那他到底要去哪呢?薛铃好奇。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薛铃看到一片松柏。墨绿色的松柏之间一座座石头墓碑。
是墓园。
闻九则在附近停车,带上枪背了个包下车。
墓园里的丧尸很少,闻九则把被吸引而来的丧尸解决掉,才把薛铃放下车。
“来,跟着我,别乱跑。”
闻九则带着她走过那些整齐的墓碑,没像薛铃想象的那样停在任何一座墓碑前,反而来到墓园角落。
那里有一棵松树和一棵柏树长在一起,树冠相接,平整地面上落满松针和柏子。
有一只松鼠在树下听到他们的动静,飞快沿着树干跑了。
“就是这里。”闻九则在树下盘腿坐了下来,抬手扫了扫地面。
“我把我妈埋在这里,路过就顺便带你来看看。”
薛铃:“…………”
幸好我现在是个丧尸,不用做出什么反应。
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闻九则也没指望变成丧尸的薛铃给他什么安慰。
而且他看上去很平静,似乎并不需要安慰。
他扭头看向远处,从这里还能看到安溪文康医院的住院部大楼。
那边有几十个病房的窗口,正对着这边的墓园。
这个医院是闻家出资建的,而他母亲在这个医院接受治疗,一住就是八年。
闻九则小时候和母亲两人住在隔壁的沽兰市,生活过得极为拮据。
母亲患有心脏病,不能劳累,什么工作都做不长久,又经常需要吃药,偶尔严重时躺在床上甚至无法起身。
从很小的时候,闻九则就知道给母亲拿药,烧水做饭。尽管他年纪很小,却一直是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十二岁被带回闻家后,他被改了名字,母亲则住进闻家这个医院,接受长期治疗。
医院的院长是堂哥闻煊的舅舅。
所以闻煊再如何挑衅他,故意欺负他,他都不能反抗。
闻煊洋洋得意地告诉他,如果他不听话,他妈就要吃苦头。
闻家控制着他的母亲,也间接控制他。
母亲总是哭着说自己的病连累了他,可他提起要带她离开,她又会拼命摇头不肯答应。
她觉得既然被认回闻家,他就要留在闻家才会有更好的未来,不然一个人带着她在外面会吃更多苦头。
她总是劝他,忍一忍,等他长大了,等他得到爷爷的认可就好了。
她不是没发现他身上经常出现的那些伤,可是他们母子从前在外面住时,闻九则也经常和街上的混混小孩打架,身上同样会有伤。
不管怎么样,闻家家大业大,当闻家的孩子,总比回去住在破楼里被人骂野孩子好。
闻九则有时候会觉得母亲一厢情愿的固执有些愚蠢,就像当初被闻家那个风流花心不负责任的贱男人哄骗怀了孕,还觉得那男人是真爱她的。
执意生下他为此连学业也没能完成,同样是个不聪明的决定。
如果不是因为生他伤了身体,她身体健康一些又长得好看,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可提起这事,母亲就会说:“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会后悔生下你呢,我只是后悔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我这个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只要能看到你以后有出息过得好,我就死也安心了。”
闻九则在闻家的日子,就像他母亲的病一样,苟延残喘。
他从愤怒不甘,到麻木地捱着日子,像蛰伏在冻土下的种子,等待着新生,或者,等待着母亲的死亡。
他的不在意与平静之下,埋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火山。
“闻九则,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要是几年后我们还在一起的话,你会想和我结婚吗?”
——薛铃有一天假装不在意地问他。
她不知道,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闻九则觉得自己对她并不好,可她却仍然想要将他放进自己的未来。
他高兴,又不高兴。
“婚姻会给你带来什么?”他散漫一笑,“会给你带来一个糟糕的男人。”
脾气越来越大的薛铃眉头一竖,问他是不是又皮痒了,踢了他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闻九则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不愿意再等了,他不愿意继续按照闻家的安排去走。
他从瑜市回到安溪市的闻家,他爷爷闻老爷子在那段时间“猝死”,闻家陷入混乱。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丧尸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末世突然来临,他果断放弃了闻家的布置,准备先趁乱将母亲转移走。
可丧尸爆发太快,首先沦陷的就是医院。
那简直是一个炼狱,第一时间就被封锁,没人敢进去。
他想尽办法进入安溪文康医院后,在母亲病房看到的是她的尸体。
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她并不是被丧尸病毒感染,而是死于心脏病。
她在医院的混乱中受到惊吓,突然病发,但没有医生顾得上来急救,于是她就这样安静死在了病房里。
他把母亲的尸体带走,守着烧成了灰块,最后把她埋在了这里。
因为以前他去探望她的时候,她就笑着指着这边的墓园,跟他说如果以后她死了,就埋在那里,离医院近,也方便。
那时候真的太混乱了,他来不及悲伤,埋葬了母亲又赶回瑜市去找薛铃。
飞机高铁停运,他是开车回去的,路上很危险,他耽搁了一段时间。
等他回到瑜市,却没能找到人。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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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瑜市周边寻找,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在安溪市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她为什么会在安溪市?
现在的薛铃已经无法给他答案,闻九则也不愿去想。
想她可能是来寻找他的那个答案。
两人见的最后一面并不愉快,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过来找他的?
她是在最混乱的那段时间过来的吗?没找到他,是不是很害怕?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丧尸?
他最想保护,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埋在他身下的泥土里,一个在他身旁,都已经死了。
闻九则突然想笑,无声骂了句脏话,这该死的生活,还真是会耍他。
他原本是坐在树下,但渐渐就躺下了,伸长着腿,毫不在乎地枕着那些松针,闭上眼睛。
薛铃假装在附近转悠,看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悄悄接近,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该不会是在装睡吧?薛铃凑近,对着他的脖子张大嘴巴,等了会儿,闻九则一动不动。
他呼吸均匀,熟睡的面容上没有表情。
真睡着了。
薛铃无语,他也太心大了吧,就这样睡着了,就在这睡?
她一个丧尸还在旁边呢,真不怕她给他嚼了。
而且这么幕天席地的,周围可还有其他丧尸呢!
薛铃想到这一扭头,看到有个丧尸闻着味就过来了。
薛铃回头瞪了熟睡的闻九则一眼,冲着那个丧尸走过去。
她一改在闻九则面前僵硬滞涩的模样,走路速度都变快了,动作比眼前的丧尸稍微流畅一些,一拳把那个晃过来的丧尸老兄脑袋打偏,又猛踹他的膝盖。
片刻后,薛铃心里骂骂咧咧的,把倒下的丧尸同类拖到墓碑后面,免得被闻九则发现了。
闻九则一觉醒来,他因为松树缝隙里落下的光眯了眯眼睛,抬手搭在额头上,心想,竟然没被咬。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起身看到薛铃还在附近瞎转悠。
怎么不来咬他呢,难道是对不会动的食物没有食欲吗?
他睡了一觉,倒是觉得饿了。
闻九则走过去,坐在薛铃旁边的台阶上。
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肉罐头、橘子罐头、自热面还有一个包装简陋的面包。
他去过的地方太多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基地,首先保障的都是食物,不同的基地会生产不同的方便食物,用来交换物资。
最好保存的压缩饼干属于流通最广泛的,也更便宜一点,其他味道好的罐头面包之类就比较贵了。
闻九则拆开罐头,凑到薛铃面前:“要不要吃?”
薛铃不着痕迹地多闻了两下久违的食物香味。
好久没有吃过人类食物了,她的脑子在流口水,身体却对这种食物没有反应。
闻九则看她没反应,自己吃了。
拆开自热面,倒上水,等一会儿拌好,又递到薛铃面前让她闻了闻。
“香吗?想不想吃?”
薛铃:香,不想吃。
闻九则收回手,把这份面也吃了。
注意到薛铃那双无神的红眼睛放在面包上。
“难道想吃面包?”
他把面包硬塞进薛铃手里,看着她的反应。
拿着面包的薛铃:她不想吃面包,但是没记错的话,这家伙不是不能吃面包吗,会过敏长红疹。
都末世了,食物珍贵,还是别浪费了。
她纠结片刻,松开手,让面包摔回闻九则怀里。
“好吧,面包也不吃,我自己吃。”闻九则几口把面包解决了,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叹气。
“你怎么什么都不吃,难道不会饿吗?”
当然会饿,大概就像是饿了两顿的感觉,肚子里烧得慌,但这种程度还没办法让她失去理智吃人。
而且这么久了,饿着饿着就习惯了。
要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躺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因为那样会感觉没那么饿。
10. 10
当天晚上,他们就睡在墓园里。
一人一丧尸都是在车里睡的,把车里的座椅全部放平,可以组成不算大的一张床。
薛铃躺在里面还算舒服,但对于长手长脚的闻九则来说,就很不舒服了,他将无处安放的两条腿架在方向盘上,仰头看着车顶。
薛铃发现他一点措施都没做,就那么随便地躺在她旁边。
之前他好歹还会记得绑住她,以免被她咬到,现在可能是发现她没有真的咬他,变得更加嚣张了。
“薛铃。”闻九则忽然开口,“当初我和你说分手,是因为……”
薛铃竖起耳朵听。
可闻九则这狗东西说到一半,竟然不往下说了。
他随口起了个话题,又马上失去谈论的心情:“算了,反正你现在也听不懂了,没什么好说的。”
薛铃:“……”
有种很熟悉的,要开始生气发脾气的冲动。
车厢里回荡起丧尸的怒吼,闻九则无动于衷地把腿换了个姿势架起。
薛铃好想扑过去摇晃着他的脑袋,让他快说。
又听他说:“我有时候觉得你和其他丧尸不太一样,好像能听得懂我说话。”
车上的丧尸还在怒吼,甚至因为心虚吼得更大声了。
闻九则枕着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语:“但是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会觉得你是特殊的。”
薛铃:“……嗷嗷嗷嗷嗷喔……咳嗷嗷嗷嗷哦!”
丧尸的吼声卡壳了一下又马上续上。
她没想到闻九则会突然说喜欢她。这算表白吗?
当男女朋友的时候,他那嘴是一句表白的话不肯说,比嘴上缝了拉链还严实。
嘲讽拱火倒是一分钟想出十个花样,嘴淬了毒一样。
让你以前不说,现在说迟了!迟了知道吗?现在他们物种都不一样了!
闻九则翻个身,笑着看她在那嗷嗷叫,又突发奇想:
“明天我去找个结实一点的手铐,万一以后我也变成丧尸,把我们铐在一起,去哪都有个伴,你觉得怎么样?”
薛铃觉得怎么样?薛铃觉得不行,他跑起来像野狗一样,变成丧尸估计也不差,她可跟不上。
万一闻九则闻到人味兴奋了,他是在前面跑得快了,她不就得被他拽得在地上拖。
绝对不行!
他是忘了以前玩两人三足,他们两个被摔得那个熊样了。
但闻九则好像真的有点心动,第二天他开车离开墓园,嘴里念叨着哪里有手铐,说要不要去局子里看看。
他说去就去,在街边找到个派出所,就停车下去了。
他刚消失在门口,坐在车里的薛铃就看到街角拐过来一辆改装过的电动车,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过来了。
难道又是劫道的?以前她一个丧尸的时候,想见到个活人那么难,现在跟闻九则一路,人一波接一波送上门。
来来来,来撬门吧,撬开就蹦出去给他一口。
嘿,开盖有喜!
薛铃在车里摆好了姿势。
不过这次她没有用武之地,骑着电动车的男人来到附近,闻九则就从门里出来了,手里拎着两个银色手铐。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来人,手摸到腰间的枪。
开电动车的男人看到他,明显地愣住,脚往两边一撑停在原地。
“则哥?”男人拉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年轻带着惊讶的脸。
“方显文?”闻九则也认出了他。
“靠,真是你啊则哥,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是要回丘庄吗?”方显文过来,惊奇地上下打量他。
安溪市是闻家的地盘,丘庄就是闻家的大本营,那边十户人家有七户姓闻,彼此之间沾亲带故,在末世之前仍然维持着宗族习俗。
方显文不姓闻,但也是丘庄人,他管闻煊的妈妈叫表姨,管闻煊叫表哥。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方显文从小就是闻煊的小弟跟班。
闻九则被接进闻家后,闻煊看他不顺眼,有时候自己懒得动手,就会支使方显文去为难闻九则。
一开始方显文也确实试图对闻九则动手,可后来被闻九则打怕了,反过来喊他则哥,还帮着他在闻煊那边蒙混过关。
为了给闻九则找不痛快,闻煊私底下改了他的志愿学校和专业,让他去了自己同一所学校。
方显文作为闻煊名义上的小弟,是主动去的同一所学校,他比闻九则小几个月,和他是同一届,还和闻九则当过大学室友。
比起闻煊,大学期间方显文和闻九则的关系反而更好一些。
三年前,闻九则离开丘庄,方显文就再也没见过他,现在突然遇到,他有些惊喜。
只是想起丘庄如今的情况,又有些为他担忧。
闻九则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说:“路过,这就走了,不准备去丘庄。”
在没找到薛铃之前,他确实有去丘庄一趟的打算,现在就算了,没必要。
方显文闻言,也放松了些:“那就好,最近丘庄比较乱,你要是现在去了估计更麻烦。”
丘庄现在是安溪市仅存的一个基地,人还挺多的,以闻家以前的威望,现在基地里管事的人之一,就是闻九则的二叔,闻煊他爸。
“比较乱?”闻九则问。
“就这几天,安溪市来了个其他基地的车队,在工厂区那一块搬东西,丘庄里有人知道了报上去,表姨夫就派人去拦他们。”
工厂区……那不就是戴英他们那个车队。
末世里荒废无主的那些东西,大家都默认谁拿到归谁,像安溪市郊那片工厂区里的机器,之前放在那没人要,现在怎么闹起来了?
“现在怎么样,双方打起来了?”
“听说是火拼了一场,双方都有人受伤,但没死人,外来的车队没能带走什么东西,被赶走了。”
方显文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说:“这不,怕那些人躲在这没走,基地还派我们出来巡逻,确认他们是真走了。”
闻九则哼笑:“闻老二不是一直说自己是个宽厚人吗,怎么自己不要的废铜烂铁也不许别人捡了。”
方显文讪讪:“嗨,表姨夫是不想管啊,这不是我煊表哥吗。”
“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性格霸道得很,说安溪市是我们的地盘,安溪市里的东西也是我们的,外地人来拿就是挑衅。我们就是不要也不能便宜别人,他坚持要管,表姨夫也只能听他的了。”
“闻煊?”闻九则忽然疑惑重复。
“啊,对啊,就是煊表哥的主意。”方显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突然变了。
“闻煊现在怎么样?”闻九则收敛了表情问,手里把玩起自己的短刀刀柄。
“不太好,煊表哥三年前好像是受伤了,身体一直不太好,脸色惨白惨白的,现在也不怎么爱出来见人了,整天就待在房间里。”
方显文说到这,小心问:“则哥,你还记恨他呢?都过去这么久了……”
闻九则露出那种淡淡的笑,把方显文打发了。
看着方显文挥挥手离开,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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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无所谓的神情变成思索。
闻煊还活着。
但是这不可能,三年前他离开丘庄,是亲眼看到闻煊感染了丧尸病毒,他才离开的。
感染了丧尸病毒的闻煊,怎么会没有变成丧尸,现在还活着?
他将手里的短刀抛起来又接住,很快做了个决定。
薛铃坐在车里,看到外面闻九则和人寒暄完,上车后对她说:
“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也不会回来,你待在这不要走远,好不好?”
“你要是答应我就不把你绑起来关在车上。”
薛铃:“……”
要是个普通丧尸,要怎么听懂,怎么答应?
她乱吼了两嗓子。
闻九则说:“好,你答应了,就不能乱走了。”
他把车停到一个偏僻的院子,在外面把院门给锁了。
他要去一趟丘庄,但开这辆车太引人注意,他准备换个不那么显眼的代步工具。
在一户人家里找到可以烧汽油的摩托,闻九则戴上头盔,骑着车前往丘庄。
丘庄附近他也很熟悉,三年不见,多了很多新建筑,最外围还多了一圈围墙拦网。
或许能阻拦丧尸,但以闻九则的身手,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耐心等到天色暗下来,闻九则翻过围墙,按照记忆在变了样的丘庄基地里寻找闻家的位置。
闻家从前住的是一栋仿古别墅,造价高昂,前后都有花园,靠山面水,风水极佳。
闻老爷子还在世时,他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们都住在那,闻九则回到闻家也住在那。
闻老爷子没了,末世也三年了,没想到他们现在还住在那。
倒是方便了闻九则,他轻松找到闻煊的房间。
这么大的房子里,只住了不到十个人,有什么动静也不容易引来别人,很好。
闻九则像一只在黑暗中猎食的豹子,脚步落地无声,来到闻煊开着灯的门前。
他在门口静立片刻,听着房间里的动静,接着屈指轻轻敲响房门。
“谁?”房间里传来嘶哑的声音。
闻九则起初差点没听出来这是闻煊的声音,这声音沙哑艰涩,听得人耳朵极不舒服。
门外没动静,闻煊走过来开门,他的脚步听起来有些迟缓。
他显然是觉得在基地里面,自己家的大宅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门刚开了条缝,门外一股大力猛然将门推开,闻煊猝然被人摔在地上。
他如今反应迟钝,直到被人死死按在地上才察觉不对,张嘴就要骂人。
他的下巴被一只手狠狠拽脱,那只手力量很大,又顺势将他的脸往地面压去,堵住他的声音。
脸颊在地面上狠狠摩擦,闻煊勉力侧头,把自己的脑袋转的咔咔响,才看清袭击自己的人是谁。
看清闻九则后,他几乎是目眦欲裂。
闻九则,怎么是他!
闻九则扣住他的两只手,用膝盖压在他后背让他起不了身,另一只手握着短刀。
闻煊用眼角看到刀光闪了一下,感觉自己脸侧一凉,一团软乎乎的肉啪嗒掉在地上。那是……他的耳朵!
闻九则用刀尖挑着那只耳朵观察了一会儿。
丧尸的血是暗红色,丧尸的身体被切开,只会流出很少的血,并且会很快凝固。
闻九则突然发出哈的一声笑。
“你是丧尸。”他语气肯定,带上了疑惑与好奇,“为什么,你看起来和普通的丧尸差别很大?”
11. 11
夜色深沉,闻家大宅周围路灯阑珊,很安静。
闻煊的房间里,失去了一只耳朵的闻煊被牢牢绑起来。
不像绑薛铃时只是反绑住双手,此刻的闻煊从手到脚,都被绑得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地上大喘粗气。
门已经被重新关上,闻九则蹲在闻煊面前,脚尖踩着一只血块凝固发白的耳朵,手里转着短刀。
“好了,说说吧,为什么你和一般丧尸不一样?”
闻煊仇恨地盯着他,露出嘴里隐藏的獠牙。
闻煊厌恶闻九则,就像闻九则厌恶闻煊。
闻老爷子这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闻衡一,二儿子闻盛双。
闻煊的父亲闻盛双只有他一个孩子,而他大伯闻衡一生了两个女儿。
闻老爷子是个相当传统的大家长,他认为只有男人才能顶门立户,女儿迟早要嫁出去,不能继承家业,只能算半个闻家人。
所以闻煊作为这一辈唯一的男孩,在闻家从小就得到最多的关注和宠爱。
但他的大伯闻衡一是个相当花心滥情的人,在外面睡过不少女人,留下了私生子女。
他因病去世后,闻老爷子认为大儿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不像话,于是找到大儿子在外唯一一个私生子,接回了闻家,就是闻九则。
闻煊在闻家的地位被威胁了,一个外来的私生子,分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当然让他格外憎恶,恨不得他直接死了。
可惜皮糙肉厚的私生子一条贱命那么硬,怎么折腾都死不了,上面又有爷爷压着,他不敢做得太过分。
等到长大后,这私生子还抢了他看上的女人,闻煊对他的憎恶变成了憎恨。
后来爷爷生病了,他想要趁机对付闻九则,可谁知道会出现丧尸这种东西。
他没能处理了闻九则,反而被他抓住机会差点害死!
三年了,闻煊还记得那一天,这个一直以来被他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的废物,将他的脖子笑吟吟按到丧尸嘴里的样子。
他说:“闻煊,你猜你要是变成了丧尸,把你放出去,你会不会把闻家那些人都吃掉?”
“我还挺期待的,只可惜我赶时间,看不到那一幕……”
闻煊被丧尸咬住了,他吓得大叫,甚至失去了尊严地痛哭。
但他还是很快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浑身发麻,脑子开始变得模糊,只有一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压倒理智。
如果不是他误打误撞吃了那样东西,他当时或许真的会成为那些难看可怕的丧尸。
三年了,他人不人鬼不鬼地过着这种看不到头的日子,每次想起都要咒骂闻九则,今日,噩梦重现,闻九则竟然没有死在外面,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比三年前更瘦削,气质也更加阴沉可怕。
他又带着那种把他送到丧尸嘴边的笑容,问他:“你不想说?”
闻煊被仇恨火焰几乎烧没的理智重新冒出头,他的内心浮现出恐惧,但不愿意如此轻易屈服。
闻九则看他不屈的样子,轻笑一声,脚尖用力碾了一下。
“噗嗤。”
他踩着那团肉糊,将短刀抵在闻煊的手指上。
“我现在从你的手指开始切,切完手指就切手臂……我们来看看切到哪你会受不了愿意说。”
丧尸感觉不到痛,但是任何一个还有理智的人,亲眼看到自己的身体部位被切掉,都会感到无法承受。
更何况闻煊并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他从小就养尊处优,受不了一点委屈。
闻九则将闻煊的一只手拽出来,压在他眼前,手起刀落。
大拇指。
末世三年,闻九则看过经历过不知多少残忍血腥的事,他的眼神无动于衷,手也非常稳。
闻煊不出他所料,才第一刀就崩溃了。
“说……说,我说……”他含含糊糊开口。
他拽脱的下巴已经重新被安回去了,闻九则没有收回短刀,仍然卡着他的指缝:“说吧。”
“我吃了……太岁,变成这样,其他的,我不知道。”
太岁。
三年前,闻老爷子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他这样的人老了就开始怕死,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
病中又想起自己早死的大儿子,开始怀疑祖坟风水不好,所以他自己主持重修祖坟。
闻家的祖坟都在安丘山,闻老爷子修的是往上数六代,他太祖的墓。
他从墓中拿出了一支特殊的太岁。
这种东西,出现在各种古书记载上时,被吹的天花乱坠,仿佛是什么灵药。
闻老爷子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自己生病修祖坟,恰好就遇到这支太岁,是他命不该绝。
闻九则对此嗤之以鼻。什么太岁,难道不是特殊一点的菌而已吗。
太岁的存在,只有闻家这几个人知晓,闻老爷子把那东西看得很紧,还悄悄送去检测,之后他取了四分之一准备尝试。
不管那东西有没有用,闻九则都不想让他如愿以偿,他偷梁换柱,让躺在病床上的闻老爷子吃了个假货。
至于真的那四分之一的太岁,他带回去……被薛铃阴差阳错吃了。
闻九则玩刀的动作顿住。
是了,薛铃吃过四分之一的太岁。
“你说你是吃了太岁才变成这样的,你吃了多少?”
闻煊脸颊抽动了一下:“爷爷那里剩下的太岁我全都吃了。”
闻煊是个丧尸,但他的外表更像人类,皮肤是苍白不是青白,眼睛也不是暗红,仔细看才能从瞳孔深处看到一丝红色。他还能说话,虽然嗓音沙哑。
如果他是吃了剩下四分之三的太岁,才会维持这个样子,那薛铃呢?
闻九则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他想到和薛铃重逢这几天,他偶尔会有的,薛铃好像能明白他在说什么的错觉。
想到薛铃佯装攻击,却从来没有真正伤害到他。
想到她不愿意吃人。
闻九则慢慢捏紧了刀柄,心里生出巨大的狂喜与期待。
她是不是,还有意识?
他突然直直盯着闻煊,眼神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让薛铃把闻煊吃了,她会不会也能变成闻煊现在这样?
不,他不需要她变回人类,只要她还记得他就行。是丧尸也可以,什么都好。
“哈哈哈。”
闻煊听到闻九则在一段沉默后,发出低笑,他不停地笑了好一会儿,一只手盖在脸上遮住了表情。
不知道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发笑,只被他笑得胆寒,怀疑他是疯了。
“咚咚。”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问:“煊哥,是你在笑吗?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呢?”
闻煊听出那是堂妹闻湘的声音,他眼里骤然爆发出求生的光,张嘴想求救。
闻九则停下笑声,刀尖对准他的嘴,问他:“你想自己丧尸的身份被暴露?”
闻煊僵住。
他这三年来,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变成了丧尸,极力隐瞒自己的异样。
他不傻,知道自己这样特殊的情况,如果被人知道了会发生什么,所以他对外都说自己是生病了,并且减少跟所有人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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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闻湘知道了……
闻九则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起身来到门边。
门外的闻湘还在纳闷,她堂哥这几年性格古怪,每次见都阴着一张脸,脸白的像墙皮一样,今天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而且这个声音,奇怪的有点耳熟。
面前的门开了,闻湘一句堂哥还含在嘴里,她的嘴就被捂住,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扯进了房间里。
“唔!!!”
闻湘瞪圆了眼睛,被捆住手丢在闻煊旁边。
闻湘是闻九则同父异母的妹妹,她还有个同胞姐姐闻漪。
闻煊讨厌闻九则是因为他的出现影响了他的地位,那闻湘讨厌闻九则,就纯粹是出于对父亲出轨产物的厌恶。
除了年纪大一些的闻漪,闻湘和闻煊都没少欺负闻九则。
闻九则进闻家的第一天,就被闻湘从楼上推下去,摔得头破血流。
因为有一个相同的欺负对象,这对堂兄妹以前同仇敌忾,关系比亲兄妹还好。
“闻湘,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呸!贱种,你怎么没死在外面,还敢回来!”闻湘没搞清状况,和以前一样张口就骂。
闻九则被骂的没有一点反应,还是笑着,他转头问另一边的闻煊:
“怎么办,你的堂妹如果发现了你的丧尸身份,会不会出去乱说?”
闻煊整个人都在抽搐,闻湘发现不对,看向他们两个,尤其是自己的堂哥闻煊。
她瞠目结舌:“什么?丧尸?怎么可能,煊哥什么时候变成的丧尸,他怎么会是丧尸?”
但她眼神很好,已经看清楚了闻煊失去的耳朵还有那凝固的暗红血块,以及他刚才面对问闻九则的威胁,不受控制露出来的,属于丧尸的獠牙。
闻湘吓得立刻离闻煊远了一点。
这个同样没吃过苦,末世后也依然安稳生活在城堡里的娇小姐,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得六神无主,目光扫过地面上被踩烂的肉块,甚至露出了想吐的表情。
闻九则拍拍她的脸:“我问你,你知道闻家那支太岁的下落吗?”
虽然闻煊说他吃了剩下的太岁,但闻九则不太相信闻煊会乖乖说真话。
闻湘脸色一变,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心虚:“什么,我不知道,我没看见过,太岁不见了关我什么事!”
闻九则:“……”
闻湘这个人从小就是,一点心机城府都没有,就连恶毒都很直白,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比起她姐姐要笨很多。
“你看起来清楚太岁的事啊,不想说?”闻九则拽着她回到闻煊旁边,“你们兄妹两个还真像,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说的话,我就把你塞他嘴里了?”
眼看自己的脖子距离堂哥那张青白的脸和獠牙越来越近,闻湘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被闻九则提开才神魂归位。
“说吧。”
闻湘又看了眼闻煊,嘴唇嗫嚅两下,在闻九则又要动手时,她才赶紧说:“我只知道当初爷爷死后,我姐带走了太岁!”
她姐趁乱带走太岁的时候,还问她要不要一起离开,但她不敢,外面太乱了,出去遇到意外怎么办,所以她姐就一个人走了,一走就是三年没消息。
后来二叔问起太岁,她没吭声,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她还庆幸过二叔没追究呢。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闻九则的笑容消失。
因为猜测薛铃还有理智而生出的好心情也消失了。
他猛然掐住两人的脖子,冷冷说:“你们说的不一样啊,所以,究竟是谁在骗我?”
12. 12
闻九则潜入闻家进行一些疑似反派的活动时,薛铃也没有乖乖待在车上。
车没锁,她直接推开门就下来了,在小院里转了一圈,贴在墙边没听到外面有动静,她立刻加快脚步去推门。
院门锁了,但没关系,她转身推门进屋,从另一边屋门出来。
没想到吧,她会开门。闻九则你大意了!
薛铃来到街上,沿着房屋投下的阴影往前走。
走了一阵,她看到一家玻璃门破碎的药店,弯腰从破开的门里钻进去。
货架上几乎都空了,薛铃随便转了转,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只好又扭头出去。
末世开始这么久了,要说最难得的,绝对是药物。像这种街边小药店,是最早被人拿光的。
所以她估计自己是没办法在这种小药店里有所收获了。
这种时候,如果还有哪里的药最齐全——薛铃看向远处安溪文康医院的大字。
那当然是挤满了丧尸没人敢闯的大型医院了。
幸好离得不算特别远,刚好薛铃又没什么事,她决定散着步就顺便过去找找看。
昨天才经过附近,薛铃再次来到医院门口那条街,这次看的更清楚了。一眼看去全是人头,丧尸密集度很高。
正常人看了想扭头就跑,但丧尸薛铃,她可以在这里横着走。
成为丧尸之后,她每次过马路都是横着走的。
当然她就是想要在地上爬或者跳着走,也没人会管她。
来到医院正门,大铁门紧紧锁着,前面还有大片乱七八糟的栅栏。
门后挨挨挤挤的都是丧尸,人头攒动,无数双手穿过铁门间隔往外挥舞。
对于人类来说龙潭虎穴的医院,对薛铃来说大概就相当于周末的超市,就是人多拥挤了点而已。
她早就看好了进医院的地方,走到保安亭前,唰一下推开玻璃窗,从窗户爬进去。
保安亭里的保安在狭小的空间里晃,听到动静朝她“看”来。
薛铃从地上捡起一根全是落灰的警棍,抵着靠近的保安大哥把他推开,从他身上拿走了那个显眼的手电。
咔哒、咔哒。
试了试还有用,薛铃就收下了。
拧开保安亭的门,她成功进入医院。当然最先面临的是一大波挤在门口附近的丧尸。
薛铃已经很习惯这种穿梭在丧尸群中的感觉,其实和过年去车站赶车、节假日参观热门景点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同为丧尸,丧尸们对她不感兴趣,只是丧尸对声音敏感,还是有不少丧尸像赶热闹似的往这边凑。
刻在DNA里的凑热闹,变成丧尸了都还没有失去。
薛铃在丧尸群里强行挤出缝隙,实在不行就随机选择一个倒霉丧尸,用警棍猛砸他的腿,砸倒一个就有缝隙了。
真要说的话其实比去挤景点还轻松一点,毕竟这些被她挤了的丧尸又不会对她破口大骂发脾气,也没人会趁乱摸她。
成功突围门口那一片能让人密恐发作的丧尸群,薛铃动作略微僵硬地拍了拍身上的丑裙子。
然后她晃晃悠悠往医院里面走去。
药房、药房在哪?
按照以前去医院的经验,取药应该都在缴费大厅旁边。
她瞧了瞧那些斑驳的指示牌,进了正对着的急诊大厅。
玻璃门是锁着的,锁头半掉不掉地挂在外面。薛铃把锁取了,推开封锁了三年的门。
里面游荡的丧尸们普遍比外面风吹雨淋了三年的丧尸们新鲜点,至少衣服褪色破烂没那么严重。
薛铃无视周围所有丧尸,自然地穿梭在大厅里,仰头寻找指示牌。
旁边不看路的丧尸晃过来,眼看要撞到她,薛铃挪动了一下脚步让他过去,并且离他远远的。
没别的,就是因为这个丧尸身上格外臭。
有些丧尸越过越干巴,身上基本没什么味道,但有些丧尸身体毁坏比较严重,则会发烂发臭,这个就是这样。
安溪文康医院太大了,这个医院和她以前去过的很多公立医院不太一样,她半天没找到药房。
这里也没人能给她问路,她只能慢慢找。
装满了丧尸的医院里是异样的安静,偶尔哪里有弄出一点动静,都是被随机晃荡的丧尸不小心弄掉了什么。
一群丧尸像向日葵一样,统一转动脑袋朝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没感觉到人类存在,又把脑袋转回去。
光线逐渐黯淡,有些看不清了。医院的供电系统早就坏掉,没有灯,薛铃咔哒开了手电。
灯光晃动,医院的大厅走廊显得更加可怕,偶尔手电晃过,照亮一张张丧尸发青的、损毁程度不一致的脸,处处鬼影幢幢。
胆子小点的站在这里,能被当场吓死。
从前薛铃胆子也不算大,但她习惯了,还是安然地在这种恐怖片一样的环境里专心致志寻找药房。
找到了!她心情不错地晃了晃手电,在天花板上画了个圆,又费了些功夫进入药房。
穿着制服的护士小姐姐在药架边缓缓走动,白色制服胸口上大片已然变成黑色的血迹。
薛铃行走的速度比她快一点,绕过她们几个,在药架上寻找。
这里的药很多,各种各样的,薛铃大多数都不认识。她翻找自己眼熟的药,好不容易翻到,看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过期了!
过期的药现在还能吃吗?
薛铃犹豫了下,还是选择继续找。到底是被她找到了些保质期三年以上,还没来得及过期的药。
然后她看向大片的药架。
来都来了,不如多带点走吧。
虽然一开始只是想找一种药,但就像是逛超市一样,就算一开始只是想买一瓶酱油,最后离开超市时也会提着一大袋子的东西。
薛铃从取药窗口柜台摸出个大袋子,开始进货。
这一夜,薛铃和闻九则都收获不菲。
快要天亮时,闻九则翻过高高的基地围墙,离开了丘庄基地。
他没有直接回到那个小院,而是把随便找来代步的摩托车停在一片荒地,下车点燃一根烟。
天边才现出鱼肚白,野地里吹拂过脸颊的风还带着一点夜色的凉意。
闻九则靠在车上,白色的烟雾被他缓缓吐出,又被风扯散推开。
他出神地望着天边,抬手揉了一把脸颊。
他刚才反复从闻煊和闻湘口中求证了太岁的消息。
初步能确定的是,闻煊的异变是因为闻家那支从祖墓里拿出来的太岁。
三年前和他前后脚离开闻家的闻家大小姐闻漪,确实也带走了一部分太岁。
但她带走的不多,这是闻九则根据闻煊两人的话推测出来的。
剩下的太岁被闻煊吃了,他比薛铃吃的要多一些,因此他的状态比薛铃好。
离开前,闻九则思考了片刻要不要杀了闻煊。
最后他放弃了。
或许这个世界上只有闻煊的情况和薛铃是一样的,万一薛铃的异常被发现,有闻煊在,薛铃就不会是最危险的那个。
他还想到了更多,如果薛铃的情况没有他想的那么好,他还能想办法让人研究一下闻煊,或许能找到让薛铃变得更好的方法。
所以闻煊暂时不能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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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临走前,把闻湘的脖子放到了闻煊嘴边。
考验他们兄妹情的时刻到了。
闻煊会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咬闻湘一口……这他就不知道了。
掸了下烟灰,闻九则扯了扯嘴角。
暂时不能杀闻煊,但他也绝对不想让他太好过。
从丘庄离开的路上,闻九则一度归心似箭,从昨晚听到太岁的事,他就很想回去问一问薛铃,问她是不是真的还有理智。
但车开到中途,吹着夜风,他心里那种滚烫的情绪逐渐熄灭。
他在心里冷静地怀疑起闻煊说的话,他真的没说谎吗?
尽管他为了确认,反复拷问恐吓,闻煊差点被他整得崩溃,但也许他还是说谎了呢?
或者,有没有可能,闻煊的异常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是因为太岁,薛铃也不像他猜测的那样,还拥有理智。
万一是他猜错了呢?
他的运气从小就很差,让他觉得这次也不可能这么幸运。
闻九则面无表情地想,又深深吸了一口烟。靠着车看着来时的路,久久没有上车回去。
一夜没睡,他颓然沉郁的气质中又带上了憔悴。
二十四岁的闻九则,看上去已经是个成熟而魅力十足的男人。
但他几年前并不是这样的。
十九岁,刚上大学那一年,是他最失意落魄的时候。
母亲病情加重,躺在闻家的医院里随时需要抢救。
他数次动了想带母亲离开的念头,闻老爷子觉得他成年了,想要脱离掌控,对他管控更加严厉。
闻家家大业大,公司开遍安溪市甚至夏省,明面上他们早已洗白,但私底下仍然有一些黑色产业,闻老爷子舍不得大孙子闻煊接手,就想培养闻九则去做。
而在闻煊看来,闻老爷子开始看重他这个私生子,于是看他更不顺眼,找他麻烦的频率也逐渐上升。
修改他的大学和专业是羞辱也是警告。
闻九则无法反抗,哪怕他单手都可以掐死闻煊这个废物,但在对方对他挥舞棍棒时,他也不能还手。
闻老爷子希望他给闻家当一条听话的狗,从他十二岁进闻家,就在磨他的性子,几年下来,仍然对他不甚满意。
在闻老爷子的纵容下,闻煊对付他也是变本加厉。
闻九则有时候看到闻煊那张脸,心里一股戾气都压抑不住。
因为讨厌闻煊,所以他一开始对薛铃也是讨厌的。
能被闻煊这种货色看上的,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他知道“薛铃”这个人,比薛铃认识他要早很多。
最初是听闻煊和其他人谈论起。
闻煊说:“就是隔壁师范外联部那个薛铃,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现在这些女生一个个都不自爱,什么?文艺部那个杨思薇?那个不行,长得妖妖艳艳不适合结婚……”
“你们懂什么,等着,我只要想追,那肯定是手到擒来。”
他经常说起薛铃,话里话外势在必得。
他从小就这样,看中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好像整个世界都应该围着他转。
在一场活动上,闻九则看到了闻煊口中的薛铃。
她长相秀丽,身量不是很高,气质给人一种没有攻击性的温柔感。
守在活动场地门口,她不厌其烦地为所有人解答疑问,帮人指路,给人分水。
她的同事半途溜走,拜托她一个人守着,她为难地蹙眉,还是答应了,大热的天一直待在那。
看起来软弱又没有半点性格,比想象中还更令人讨厌一点,闻九则想。
13. 13
闻九则不关心任何人,也不喜欢凑那些无聊的热闹。
无意中撞到薛铃被人告白的现场,因为发现闹剧的主角是讨人厌堂哥喜欢的那个女生,他才带着一点兴趣停下来,懒洋洋地插着兜看了会儿热闹。
尴尬和为难清楚写在薛铃脸上,她看上去很想打断拒绝,但没开口,带着尬笑在等那个男生把弱智发言说完。
脾气好的离谱了。
忽然,她在人群中看到他,目光闪烁了一下。
闻九则其实很乐意看她尴尬下不来台的样子,并且为此幸灾乐祸。
他不无恶意地想,活该。这种时候自己不强硬一点,难道还会有人来解救你吗?
在闻九则十九年的人生中,他最明白的一个道理就是:谁都不会救你,也救不了你,只有自救。
她眼里有一点微不可查的求助,无意识地看了一圈,但好像没人收到她那点微弱的求救信号。
最后她和闻九则对视了。
就当是为了上次请他的那个面包吧,闻九则想,上前踢飞了一杯奶茶,强行中止了这场告白。
看完了一场热闹,他本来想跟着人群一起散去,但薛铃拿着工具清扫现场时,时不时就抬头看他一眼,看了一眼又一眼,好像想跟他说点什么。
闻九则也有点好奇她想说什么,便无所事事地坐在那等着。
等来了一个无聊的道谢,闻九则脸上笑着,心里有些不耐烦。
他是带着恶意说出那句“当我女朋友”的,他的本意是恶心她,但她愣了一会儿,竟然点头了。
闻九则和她对视片刻,觉得她看起来很傻,有种脑子没有在转动的感觉。
随口一说,似乎不该当真。但那时看着薛铃什么都不知道的脸,闻九则心里生出阴暗的念头。
闻煊不是喜欢她吗?
如果被闻煊知道薛铃和他在一起了,他一定会气到发疯。
于是他笑了一下,看着薛铃心想:谁让你答应的,自认倒霉吧。
给我当女朋友,有你麻烦的。
他没有在认真给她当男朋友,一开始只是看她那个脾气不顺眼,故意找事气她而已。
薛铃不是他们口中的不会生气,她只是生气了也不敢表现出来,假装自己不生气,然后憋着而已。
闻九则看着她,好奇她要是憋不住了,真生气是什么样子。
感觉会有点意思。
他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却渐渐对惹薛铃发脾气升起了莫大的兴趣。
而他的锲而不舍是有成效的,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次看到薛铃发脾气是因为他。
得知薛铃和他在一起的闻煊果然大发雷霆,他无能狂怒,又教训了他一顿。
留在脸上的伤被薛铃看到了,她当时没说什么,回头却找到了他们学校,主动找闻煊谈话。
“你又打闻九则了对吗?如果你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才打他,我觉得你的理由站不住脚。”
“难道不是更应该怪你的伯父吗,你为什么不打你道德败坏的伯父,是因为不敢吗?而且你只是他的堂哥,又不是亲哥,请问关你什么事?”
“我为什么要和闻九则在一起?”
“我听你跟别人说起我,觉得我贤惠懂事对吧,你对女人的要求是贤惠懂事?那我对男人的要求是像个男人,闻九则比你更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选了他。”
“你最好不要再欺负闻九则,你上次在树林打他的时候我拍了视频。”
“如果我再发现你打他,会把视频发布到我们附近几所学校论坛,再群发给你的同学朋友以及学生会里的人,让大家都看看你打人的样子有多丑。”
“……”
他们站在图书馆旁边大树下说的,恰好,闻九则就在他们头顶的楼道窗户里坐着抽烟,听完了全程。
他看到对自己凶神恶煞本性毕露的堂哥,被薛铃堵得脸变成猪肝色,红了又黑,黑了泛青,异常精彩。
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同时心底觉得有些荒谬,他还以为薛铃一句重话都不敢对别人说,没想到她还挺会讽刺。
他站在窗口,看到闻煊在原地气得颤抖,也看到薛铃走出去一段距离,忽然绷不住了,抬手捶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还回头看,好像生怕闻煊会追上去打她似的。
这么害怕,还敢跑过来放狠话?
薛铃一直在打破他的初始印象。
两人确定关系没多久的时候,薛铃主动提出同居。
闻九则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因为当时两人甚至连手都没牵过两次。
而她看上去是那种含蓄保守,绝对接受不了关系进度过快的人。
但她却找到他,主动说:“我一个人在附近租房,还有一个空房间,你可以住过去吗?”
“为什么?”闻九则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因为……我一个人住在那不安心,最近经常有陌生人在我门口乱晃,我有点怕。”
直到闻九则回到宿舍,他的舍友方显文过来得意邀功,说:
“昨天有个女生来找你,就是我表哥闻煊喜欢的那个女生,她还问你的情况呢,我估计她是帮我表哥来打探情况的。”
“所以我就跟她说,则哥你平时过得可惨了,被宿舍所有人排挤,放宿舍里的东西都给你扔了,还不让你回来睡觉,搞得你平时经常睡大街,这样她跟我表哥说起来,咱们就不会露馅了。”
闻九则:“……”
知道薛铃为什么邀请他同居了。
“说的不错,下次别说了,就当你是哑巴。”
闻九则拍拍方显文的肩,“还有,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方显文呆住:“啊?什么?”
虽然是个误会,但闻九则还是搬了过去和薛铃一起住。
没看到她说的那个在门口徘徊的陌生人,但收拾了一个总在电梯里和她搭讪的中年男人。
闻九则宿舍里那几个人很怕他,只要他在宿舍,说话都不敢大声,尤其他带伤回去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不敢待在学校,宁愿在外面住把宿舍留给他。
比起这几个怂怂的男生,薛铃却很奇怪,她不怕他,哪怕他长得高大,气质又不像个好人。
她好像觉得,他是一个需要被照顾保护的人。
明明自己个头还没有他肩膀高,却对他有种莫名的保护欲。
与此同时,她对他发脾气也越来越熟练了。
朝他最大声说话发火的那次,是因为他生日那天,吃了她带回来的一个八寸的蛋糕,胳膊上长了一片红疹。
她忍无可忍地吼他:“你鸡蛋过敏怎么不早说,知道鸡蛋过敏还吃这么多?!”
“不是你说必须吃完的吗?”闻九则坐在沙发上,反问。
“我又不知道你鸡蛋过敏!你怎么不说啊!你是傻子吗?!”
“有什么好说的,就一点过敏,很快就好了。”闻九则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比被狗追还生气。
他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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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鸡蛋过敏,那时家里穷,每次他妈都会把鸡蛋留给他吃。
小时候这种过敏情况严重一些,吃了鸡蛋会喘不过气,但母亲不知道什么过敏,她和很多家长一样,觉得鸡蛋有营养,是好东西,怎么会不能吃呢。
长大后,这种过敏情况好了很多,只是吃了含鸡蛋的制品会长一点红疹而已。
对于经常身上带伤的闻九则来说,这种过敏长红疹的小毛病都没有理会的必要。
从小到大没注意过,鸡蛋照吃,他不也好好的。别人不在意,他自己也不在意,面包鸡蛋,有什么吃什么。
但发现他会鸡蛋过敏的那一天,薛铃骂了他一顿,又去给他买了过敏药,催着他吃了。
她抓着他的胳膊,皱眉看着,摸了摸他的红疹。
“现在还痒不痒啊?”
之前没感觉,被她手指戳着,那块皮肤突然痒了起来。
她的手指凉凉的,指腹有些软,触感鲜明,唤醒了一些从前没注意过的感觉。
那天晚上,他总不自觉去抓挠手臂,抓出了长长的红痕,才压过那种痒意。
后来,薛铃再也没往家里买过面包蛋糕,她连去超市买面条,都要看清楚是不是鸡蛋面。
“……有必要这么注意吗?”
她翻看着配料表,头也没抬:“当然有啦。”
他默默跟在她身后,单手提着沉甸甸的购物篮,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薛铃。”
“嗯?”
“心疼男人,人生不幸。”就像他妈一样。
薛铃回头没好气地瞪他:“你又开始了是吧,一天不看到我生气就浑身难受吗你?”
“薛铃。”
“又干嘛呀?”
“你以后可千万别给人当贤妻良母。”
闻九则想,她以后要是这样照顾谁,把那男的养成幼稚废物,有她苦日子过的。
他只是想一想就感到不爽了。
薛铃对着货架上的调料翻了个白眼,麻木敷衍:“行行,我不当贤妻良母,让给你当,以后你来当贤妻良母。”
每天不知道在狗叫什么。
闻九则不知道自己对薛铃是什么时候从讨厌变成喜欢,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更加讨厌闻煊了。
因为闻煊喜欢薛铃这一点,他变得更难以忍受闻煊的存在。
闻煊这种货色,凭什么喜欢薛铃?
和薛铃确定关系的第一天,闻九则想:我不喜欢她这样,软弱没脾气任人欺负。
和薛铃确定关系的第一百天,闻九则想:我不喜欢她这样,她最好变得暴躁坏脾气不会照顾人,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占她便宜,也不会再吸引垃圾男人。
他自己也在垃圾男人的范畴里面。
…………
烟烧到尽头,太阳出现轮廓,照亮野地。
闻九则从回忆中回神。
他终于重新骑上车,回到那个放车的院子。
院门还好好地锁着,他打开锁,走近车子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渐加快,沉重地激荡胸膛。
他仿佛这一刻才要真正和久别的人重逢。
在车门前停了一会儿,他先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薛铃的身影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闻九则望着她,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忽然他的目光扫到座位上的一个小盒子,是一盒抗过敏药。
他记得很清楚,之前车里是没有的。
14. 14
闻九则的手盖在那盒过敏药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薛铃。
她脑袋抵在车窗上,他为她换上的裙子裙摆散开在座椅上,仔细看,上面有些不太显眼的灰痕和污迹。
她去为他找药了,她还有理智,她还记得他——
闻九则蓦然呼吸一滞,从昨夜至今的拉扯不确定、从时隔三年看见变成丧尸的薛铃而感受到的痛苦、这三年间寻找所催生出的无望……此刻全部呼啸退去。
只剩下一个想法:拥抱她。
他钻进后座,整个人压在薛铃身上,将她整个笼罩在怀里。
劳累进货一整晚的薛师傅,感觉身体被透支,正缩在车里静静歇着,被这忽然上车,一言不发挤过来的男人吓了一跳。
她本来就缩在角落,现在被闻九则挤得紧紧贴着车窗和椅背。
他用的力气非常大,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挤成一张饼,幸好她现在是丧尸不用呼吸,不然可能也要窒息了。
薛铃感觉他好像并不满足于把她挤成一张饼,伸手又把她捞进怀里死死抱着,手在她的后脑上无意识摸索,像在不断确认什么。
另一只牢牢按在她后背的手掌散发着惊人的热度,还在把她使劲往前按。
薛铃都没反应过来,脑袋已经挨住了闻九则的脖子。
这个姿势好危险!她一张嘴就直接可以咬到他脖子,就算闻九则反应再快也来不及阻止。
不过,他现在看起来神智也不是很清醒的样子,估计咬上去他也不会躲吧。
现在只有脑袋能动的薛铃想。
她的胸膛里安安静静的,早已没有了跳动的心脏,但此刻和她紧贴的胸膛里,闻九则的心脏跳动很快,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的呼吸也很急促,偶尔停一下,好像正在尽力克制过于激烈的情绪。
闻九则所有的反应都在告诉她,他很激动。
薛铃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激动的样子,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平静的,无所谓的,一脸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拽样。
薛铃记得从前有一次,他们去坐缆车,缆车开到中途突然因为故障停了下来,就停在千米高空上,久久没有动。
山风猛烈,把空中的缆车吹得摇摇晃晃,当时缆车上几个人都吓得面色发白,一个人哭着问“我们不会掉下去吧?”
只有闻九则还是一脸没睡醒的困倦,打了个呵欠,对同样紧张的她伸出手,把她整个抱在怀里,又将她的脸按在胸口上。
“怕就别往下看,不会有事的。”他随口说,最后甚至把下巴抵在她脑袋上直接睡着了,因为那天他是被她凌晨四点半拽起来去排队坐缆车的。
那时他的心跳就很沉稳,规律地跳动着。
不像现在,这样急促。
薛铃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激烈的反应,毕竟前几天,他忽然在街上看到她,也没有这么激动过,还能平静地、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说话。
他难道是刚才出去一趟,受了什么其他的刺激了吗?
薛铃用力往后仰头,离闻九则的脖子远了一点,想去看看他现在什么表情,又被他的手掌压了回去。
薛铃……薛铃等了好久,等到有点不耐烦了,闻九则才终于放开了她。
他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问:“你还记得我,是不是?”
薛铃从帮他拿了过敏药,就没想瞒着,一直装傻丧尸她有点憋不住,但她也不想轻易承认。
反正她是丧尸又不会说话,所以她不吱声,也不反应。
闻九则又问了一声,声音更低更温柔,灼热的手指擦去她脸上的一点灰。
薛铃眼神偏移,不和他对视了。
闻九则忽然又倾身往前,脑袋轻靠在她的肩上,他这个姿势看起来像在示弱,声音也是。
“你是不是生气了……理一理我,铃姐。”
薛铃:“……”
哟哟哟,听听,拽哥这是喊我什么呢?
比他大一岁,但以前就叫名字,死活不肯叫点好听的,现在知道张嘴了。
薛铃弯着手指,用指缝夹着闻九则的耳朵用力拽了一下。
闻九则就抱着她低声笑起来:“你真的还在。”
薛铃坐在他腿上,被他抱着左右轻轻摇晃了两下。
那股热气腾腾的人味和热气腾腾的脖子,又晃到她嘴边。
张开手掌,贴着他的脖子,薛铃坚定地把他的脖子连脑袋一起推远点。
你这和趁我减肥节食的时候当着我面吃烧烤有什么区别!
薛铃有段时间想要减肥,晚上吃的少,八点之后绝对不再吃东西。
然后闻九则开始每天带夜宵回来,那个香味无孔不入,生生勾引得薛铃放弃了减肥,最后两天都没能坚持。
想到这,薛铃又揪了一把闻九则的头发。
他的头发有点硬,还有点天然卷,因为疏于打理乱糟糟的。
这一头乱发,无意识地在她身上蹭了一会儿。
终于被放开,外面太阳都升得很高了。
车里闷热,薛铃坐在院子里的树下,闻九则消失了片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块小黑板。
就是那种放在街边小店门面里,通常会写着推荐饮品的小黑板。
他大概是想让她用写字和他交流,薛铃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指。
做弯曲抓握的动作还行,但捏笔写字就不太方便了。
看到摆到自己面前的小黑板,还有一盒彩色粉笔,薛铃不想动。
闻九则蹲在她身前,抵着那个小黑板说:“不会说话,那还记得怎么写字吗?”
谁不会写字了?!
为了证明自己,薛铃抬手抓了一根粉笔,慢慢在小黑板上写起来。
第一个字:你
写完感觉很丑,而且写的很大,一个字就占据了小黑板一半。薛铃默了默,继续往另外半边写。
第二个字:是
“我是……”闻九则抬手把占满小黑板的两个字擦了,让她接着写,并且猜测,“我是怎么知道你还有自我意识的?我是来安溪市做什么?”
薛铃一笔一划缓慢但坚定地写了第三个字,也是最后一个字:狗
这个字逐渐成型时,闻九则也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突然轻笑,一脸无所谓:“好,我是狗,汪汪汪。”
他要是会在意这点不痛不痒的骂,也活不到这么大。
薛铃:“……”
闻九则:“再写点什么吧,随便写什么都行,骂我也好。”
想要和她交流,还有很多话想说。
薛铃丢下粉笔,起身,动作僵硬地拉开车门,一会儿走过来把那盒被他遗忘的过敏药砸到了他的脸上。
闻九则的笑容滞了滞,又恢复正常,拆了一片药丢到嘴里。
“好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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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薛铃在乎他。每一次意识到这一点,他就不明原因地感到痛苦。
此时也是。
他咽下药片,忽然凑过去在薛铃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薛铃立刻瞪大了眼睛,也难为她用丧尸的脸露出这么明显的震惊表情了。
她一言难尽地盯他片刻,主动拿起粉笔,在小黑板上写:我是丧尸!!!
那几个粗粗的感叹号表达出了作者的震惊之情。
“你是丧尸,我知道,所以呢?”闻九则笑眯眯。
薛铃立刻在擦干净的小黑板上写:你疯了?
闻九则一本正经回忆了会儿,说:“有可能,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他越来越容易对所有人和事不耐烦,在找到薛铃之前,他已经连听到人说话都需要压抑心里的烦躁。
薛铃又去车上翻了翻,她从改装过的车座底下拖出一个大袋子。
闻九则看着袋子上的安溪文康医院字样,才知道她是去了哪里给他找药。
薛铃在袋子里窸窸窣窣翻了一阵,找出两个药盒。
闻九则接过来一看,治疗躁狂、抑郁、双相……的精神类药物。她拿的还挺齐全。
闻九则没吃,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好,非常好,比这三年来的每一天都要更好。
他们围着那个小黑板,薛铃陆陆续续乱七八糟地写了些没什么内容没什么实质意义的话语。
闻九则一逗她,她就想写点什么反击,已经忘了自己最开始不想写字这个事实。
闻九则大部分时间托着腮看着薛铃慢慢写字,他一点都不急,还会及时帮忙把小黑板擦干净,但偶尔薛铃没写完他就开始擦。
一个复杂的字好不容易写了一半的薛铃:“……”
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又开始手贱。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她还是如他所愿地生气了,在小黑板上怼断了两根粉笔,在他身上怼断了三根粉笔。
“太复杂的字不用写,空着也行,我可以自己猜。”闻九则体贴提议。
你可以猜?你猜得出来吗?薛铃不服。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句子填空,她故意漏字。
九个字的句子,薛铃漏了四个字,让他去猜。
你不是很能吗?你猜!
“你口晚口鸡口狗口了……”闻九则思索,“我昨晚偷鸡摸狗去了?”
竟然猜对了!但薛铃立刻摇头,表示不对。
“好吧,没猜出来,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昨晚干什么去了?”闻九则问。
在薛铃直勾勾的眼神中,闻九则眼皮一垂:“我去探望了一下剩余的亲人。”
“虽然他们对我不好,但是知道他们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差点被剁了的闻家兄妹:?
薛铃觉得他看起来有点难过,又开始在黑板上写字,把这个让他难过的话题转开。
粉笔摩擦小黑板,咯吱咯吱,习惯用粉笔写字后,她的字越写越小,可以写完一整句了。
她写:我不口口我为什么和口的口尸不一口。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和别的丧尸不一样。
闻九则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慢慢猜:“你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和其他丧尸不一样?”
薛铃点头。
闻九则也点头:“我知道。”
薛铃:“?”
15. 15
变成一个保留了理智的丧尸,意识到自己的特殊后,薛铃曾无数次思考过为什么。
但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就像是丧尸为什么爆发,末世为什么来临一样无解。
躺在路边野草丛里看星星的时候,薛铃想过,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遭到了辐射,所以才变异了吗?
坐在路边废弃瓜棚下躲雨时,薛铃又想,有没有可能是像蜘蛛侠一样,她被什么带病毒的虫子咬了所以成了丧尸侠。
走在漫长无人的高速公路上时,薛铃琢磨,该不会自己其实是什么实验室产物,过去的经历都是被人为灌注的吧,一切都是虚假的?!
在公园树下望着同类游荡发呆时,薛铃思维发散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小说,她其实是觉醒了异能吧?就是那种被丧尸感染还能保留理智的异能!
于是一路脑补到自己或许是终结丧尸病毒的关键,可以从她身上提取出消灭丧尸病毒的特殊抗体。
有一天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会把她抓进实验室——各种小说电影里不都是这样演绎的吗?
结果现在闻九则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他知道原因。
……你知道原因?你为什么知道原因啊?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薛铃又冒出那个疑惑:究竟你是丧尸还是我是丧尸?
她看着闻九则,闻九则看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一阵。
就在薛铃忍不住要扑过去使劲摇晃他肩膀的时候,闻九则开口了,他说:“是因为你吃了太岁。”
“tai sui”是什么?薛铃在小黑板上写出了拼音。
别说,丧尸写起这歪歪扭扭的字母,比中文更费劲更丑。
闻九则在她的拼音底下写出了“太岁”两个字。
薛铃看着那两个字,怀疑闻九则在耍她。
她上次看到太岁这两个字,好像还是在一部玄幻电影里面。
上面说太岁是秦始皇做长生不老药的原料之一,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这当然是玄幻作品的艺术加工,是胡诌的!
薛铃鄙夷地看了闻九则一眼,觉得他编的比自己脑补的那些更加离谱。
她又在小黑板上画了个问号,表达自己的疑惑之情,想听听他要怎么继续往下编。
薛铃猜测闻九则会像从前无数次一样,丢出个钩子,然后不说后面的,故意让她着急。
说话说一半,是这狗东西的老毛病了。
但这回闻九则竟然没有犯病,他看着小黑板上的两个字,语气很平:
“闻家三年前曾在祖坟里取出过一样东西,闻老爷子鉴定过后认为那是太岁,还是一种很稀有特殊的太岁,我取了一些太岁带回去,误打误撞被你吃掉了。”
这编的有点真了,薛铃又抱着小黑板画了个问号,想问自己什么时候吃了这玩意儿。
她写出“什么”还没来得及写“时候”,闻九则就猜到了她的疑问,说:“我放在冰箱里,用金纸包着的,被你吃了,还记得吗?”
闻九则一提醒,薛铃就想起来了。
那是在他们分手前不久,临近七夕那会儿。
那天周末放假,薛铃一觉睡到快中午才爬起来。她当时低血糖,整个人起床的时候头晕眼花,就打开冰箱想找点什么吃的垫垫。
当时冰箱里只有矿泉水和生的绿叶菜,薛铃难受得厉害,忽然瞧见冰箱侧壁挂架上有一个用金纸包裹的圆球。
那个包装,就特别像是某个品牌的巧克力。
她不记得自己往冰箱里放过这个东西,那就是闻九则放的。两人同居好几个月,他也时常往冰箱里放些水果饮料零食。
这个巧克力,该不会是给她买的七夕巧克力吧,就买一个?
薛铃正难受,没有多想,剥开“巧克力”的金纸,看到里面东西黑乎乎圆溜溜的,就塞嘴里吃了。
一开始没有吃出什么味道,嚼了嚼咽下去,才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苦味后知后觉地泛上来,上一刻还感觉自己要晕倒的薛铃,登时被苦得清醒过来。
她捂着胸口难受干呕,吐又吐不出来,喝了两杯水才压下那种要掀翻天灵盖的苦味。
她终于意识到那不是什么巧克力,捏着那个包装的金纸,怀疑自己是不是把闻九则放冰箱的跌打损伤膏给吃了。
恰好闻九则回来,看到她手里的金纸,他露出异样的表情。
“你把里面的东西吃了?”
薛铃当时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就开始打鼓:“这是什么东西,不能吃的吗?”
闻九则当时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拧着眉毛,把薛铃都给吓到了,连忙紧张地问他那究竟是什么。
闻九则沉默片刻,才神情凝重开口:“那是我在路边捡的狗屎。”
薛铃:“……”
我看你像狗屎!
闻九则凝重的表情忽然一松,又露出那种欠揍的笑脸。他走过去接过那张还沾着点黑色的金纸收起来。
“好吧,里面其实是一种野生菌,一个朋友送给我的,用来整蛊……你怎么真吃了。”
“你故意放冰箱就是想整我是不是?”薛铃质问。
闻九则只是若无其事地笑,没有解释。
后来他硬把她带去医院做了个特别详细的检查,当时薛铃还觉得他小题大做。
并且因为他过于认真的态度,薛铃再次怀疑自己吃的那东西是不是有毒,结果刚紧张起来,闻九则就说,做那么详细的检查,是为了看她经常生气有没有被气出乳腺癌。
最后检查的结果什么都很正常,没有问题,这事就被抛到脑后。
直到现在,薛铃才明白当时闻九则为什么是那个反应。
……变成丧尸三年了,她甚至怀疑过自己小时候去天文博物馆看的那块陨石有辐射,都没怀疑过闻九则。
薛铃捏着粉笔,感到无言以对。
闻九则说:“我也是这次回去了一趟,才知道是你吃过的太岁有问题,基本上就是这个原因了。”
他表情看上去平静,但手里不停地玩着一根粉笔,把手指蹭得雪白。
如果薛铃没感觉错,他可能是在忐忑?
他是觉得,她会怪他吗?
变成这个样子,薛铃当然是痛苦过的。
但她知道,如果没有变成这种奇特的存在,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丧尸,她现在可能徘徊在自己熟悉的环境,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吃了亲人朋友,或者其他认识的人。
比起来,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讲道理,她还应该感谢闻九则。
但是!对闻九则她不用讲道理!
所以薛铃气势汹汹就锤了闻九则几下,把他的胳膊锤红了。
怒完,她又在小黑板上写了“x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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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e”,中文的谢谢太复杂了,不想写。
得到一个谢谢的闻九则表情非常复杂,他终于松开那根粉笔,笑得像是根本不想笑,所以有点难看。
“你竟然还对我说谢谢。”
因为薛铃始终觉得,能活着还是不要死比较好。虽然现在她的躯体死了,这不是灵魂还没死吗,总比全部死了好吧。
实话实说,薛铃现在有种特别放松的感觉。
就是惦记了好久的推理题总算得到了答案,终于不用再惦记,不用时不时为此纠结的满足感。
还有点小小的失落——竟然不是异能觉醒也不是外星人实验!
因为误食墓里拿出来的,传说中的太岁而发生变异,这也太本土化了,搞得她现在不想自称丧尸,想自称僵尸。
薛铃突然灵光一闪,在小黑板上唰唰写:“还有人和我一样?”
闻九则肯定看到了,不然他怎么这么确定呢?
“是谁?”薛铃还在写那个复杂的“谁”字时,闻九则就抱着胳膊转过了头。
他不想说,不想在薛铃面前提起“闻煊”这个名字。
在看到她这么急地问起来,就更不想说了。
她该不会觉得,闻煊和她情况相似,他们就是一伙的吧?
闻九则嗤之以鼻。
薛铃看他懒洋洋抱着胳膊不说话,抬手推了推他。闻九则把她面前的小黑板擦干净了。
薛铃:“?”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闻九则脸上的表情,突然悟到了。
她以前说起闻煊,他就不爽,摆一张不高兴的拽脸,因为他很讨厌闻煊,不喜欢别人提这个人,所以该不会这么巧吧?
薛铃试着在黑板上写了一个“煊”字。
还没写完,就被闻九则给擦了,他笑容淡淡的:“单独写一个煊字,看上去是不是太亲热了。”
薛铃无语,丧尸写字这么困难,知道是指谁不就行了,还非要她写完整。
她用手里的粉笔砸闻九则,他一歪头躲过去,说:“没错,是他,但他已经死了,不用去看了。”
薛铃也没想去看,她就是确认一下,原来还有人和自己一样,那会不会还有更多和她一样的人?
薛铃的心情因为这个消息变好了,但闻九则的心情不太美妙。
他们开车离开这里,路上闻九则时常看着前方露出思索之色,薛铃在副驾驶上坐着,身上的两根安全带变成了一根。
窗户开着,外面的热风吹进来,薛铃看到自己熟悉的景色,也看到自己不熟悉的景色,但她看出来了,他们这是在离开安溪市的路上。
她怀里抱着一块闻九则不知道在哪找出来的,塑料儿童磁力写字板,这个比小黑板更轻便干净些。
她抠出卡在旁边凹槽里的笔,写了“去哪”两个字,朝闻九则举起来。
闻九则看了眼,不答反问:“为什么你现在都不出声了?”
之前时常就发出一阵丧尸吼叫,但露馅之后就不爱叫了。
薛铃:“……”
明知故问,她不要面子的吗,都知道她还有理智了,再叫得那么难听,她也是会尴尬的!
闻九则:“不要有包袱,想叫就叫吧。你现在叫声浑厚,还挺有气势的,像猛虎下山。”
行驶在安溪市国道上的黑色改装车,突然在路上歪歪扭扭开出S形。
16. 16
闻九则将车开出安溪市的范围,才在郊外找了个地方停下休息。
长时间开车容易疲惫,闻九则坐在清澈的河沟边洗脸清醒一下,感觉身上粘腻,干脆又将身上的T恤脱了,丢水里打湿当做毛巾擦拭脖子和胸口的汗珠。
现在天气还很炎热,在车里闷出一身汗。
他擦拭着身上,脑海里构思着接下来的行车路线。
他从闻湘口中得知,她姐姐闻漪在末世初的混乱期离开闻家,是去了鞍东市。
闻漪大学和工作都在鞍东市,还在那边找了个男朋友,她很有可能现在还在那边。
鞍东市就在瑜市隔壁,之前闻九则在瑜市附近活动时,就听说过鞍东市也有一个基地。
所以他准备带薛铃去鞍东市那个基地看看,能不能寻找到闻漪,从她手里拿到太岁。
但闻九则同时也心知肚明,这个希望渺茫。
这么久了,闻漪不一定还活着,就算活着,她曾经带走的太岁也不一定还在。
如果他足够幸运,闻漪还没用掉太岁,那东西也不确定是否对现在的薛铃有用。
什么都不能确定。
闻九则不想这么早把这件事告诉薛铃。
他比任何人更知道,怀抱着希望去寻找又不断失望,有多么煎熬,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抱希望不知道。
闻九则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水,有顺着下巴滴到宽阔的胸口,有沿着后颈滑进背沟。
流畅漂亮的肌肉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旧疤痕,让他看上去显得格外精悍危险。
哗哗的水声中,闻九则捕捉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手上拧着T恤,回头看。
薛铃拎着她的写字板,若无其事地溜达过来,眼睛直直往他腰上看。
闻九则的腰上有一条特别长的疤痕。
上次薛铃就想问了,但上次看到的时候她还在装失智丧尸,不好问,只能假装没看见。
“你也想洗?”闻九则弯起眼睛,抬手擦着脖子问。
薛铃摇头,缓缓朝他举起写字板。
上面写了“腰上,伤口”,还有个问号。
闻九则往自己腰上的旧伤看了眼,笑说:“哦,这个啊,之前和人打架被砍了一刀。”
说完又吓唬人似的添了句:“当时肠子都掉出来了。”
薛铃那张僵硬的丧尸脸慢慢皱起来,她想到那种可怕的场景,走过来蹲下碰了碰他腰上的疤痕。
她的手是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好像比河沟里的水更凉。
闻九则抓住了她的手,说起疤痕,他也有想问的。
丢下手里的T恤,闻九则忽然把薛铃按在大石头上坐下,撩起她的裙子。
薛铃被他的动作惊到,一愣之后突然跳起来,大惊失色地捂着裙子往外跑,手里的写字板都顾不上地掉在一边。
她跑到和闻九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眼睛里全是惊恐。
闻九则:“……”
看闻九则不动,她才慢慢像是接近危险生物一样,矮着身子试探靠近,一把捡起写字板跑走,隔着好一段距离唰唰写了几个字,举给他看。
“不行!会感染!”
唰地清除字,又写:“冷静!”
手速快赶上正常人写字速度了。
她是以为他要干嘛?闻九则又好气又好笑。在薛铃眼里,他好像真成疯子了。
“没想干嘛,就想问问你身上那几个伤又是怎么回事。”闻九则说,“你过来。”
举着板子的薛铃半信半疑。如果是一般人,她也不会这么怀疑,但闻九则表现得太丧心病狂了。
他能毫不在意地抱着丧尸睡觉,还亲她的脸,万一他真干得出睡丧尸这种疯狂的事呢?就他这个超前的精神状态,不是没可能啊!
她带回来的药他又不肯吃,真让丧尸担心。
终于把人骗过来,闻九则撩起她的裙子,指着她大腿处缺了一块肉的地方:“这里是怎么受的伤?”
上次帮忙洗澡时,闻九则就发现她身上有几处伤口,丧尸身上有损伤的地方都是干瘪的,不流血也不结痂,就是表面发干发紧。
他当时擦拭着那几个伤口,很想问问薛铃,这些伤口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但丧尸无知无觉,就算问出口也不会给他任何回答,所以他只是缄默,假装一切都好,为她清洗后穿上衣服,盖住那些伤。
“这个伤,是被刮去了一块肉吗?”闻九则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擦拭,“是谁做的,丧尸,还是人?”
猜错了,都不是。
薛铃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心里弥漫起淡淡的尴尬。
她不是成了丧尸吗,普通摔摔打打不会死又不会痛,她就有点飘了,有段时间瞧见什么都想试一试玩一玩。
有一次在路边看到一辆没人要的摩托车,那车子造型太酷炫了,而且钥匙还插在上面呢。
她就想,生前没开过这种摩托车,死后体验一下吧!
刚好她不太想走路了,就决定把这辆摩托车开走。
但她太高估自己,兴奋上车,最后那辆炫酷的摩托车被她撞到散架,她自己腿上还被刮掉了一块肉。
看到闻九则因为猜测而露出的心疼,还有隐约戾气,仿佛要找人算账,薛铃没敢说实话。
因为薛铃的沉默,闻九则再次碰向她肩膀上的另一个伤口。
“这里,是被子弹打的吧,还记得是谁打的你吗?”
记得是记得,但是那位老兄都死很久了。
薛铃越发尴尬,她刚当丧尸那会儿,还挺喜欢凑热闹的,丧尸们感觉到人类气息就会围上去,她无聊了也爱凑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被丧尸围在车里的那个老兄长得五大三粗的,却哭得涕泗横流,手里拿着把枪抖抖抖。
枪不是很好,他看上去也不太会用,有可能是吓得,胡乱往车窗外射击。
薛铃就是这么倒霉,她在最外围探着头往里看,为了看清楚站在石头上,然后就被那大哥乱甩的枪给打中了。
除了她之外,在场没有一个真丧尸受到伤害。
“当时,被打中的时候,害怕吗?”闻九则低声问。
薛铃:“……”
实话实说,当时是开枪的那个老兄比较害怕,她光顾着郁闷去了。
她跑到一边,想办法把肩膀上的子弹扣下来,回去一看,那个老兄已经害怕到自杀,用枪把自己干掉了。
这种事发生的多了,薛铃感觉到人的气息也不再去凑热闹。
现在闻九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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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问,让她怎么说啊,说出来感觉很不尊重他的伤感情绪。
“什么都不愿意说,是因为……想起来会难受吗?”
是难受,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难受。
薛铃想逃,她举牌:“解释,麻烦。”
解释起来很麻烦。
“好,我不问了。”闻九则明显是又脑补了一段她的凄惨遭遇,拇指在她肩上那个弹孔处摩挲。
那里原来就有一块红色的旧疤痕,现在弹孔叠在上面,多了个小洞,就更加丑丑的。
闻九则盯着那里,薛铃想起来,以前两人亲密接触的时候,他经常会亲吻一下肩上这个位置。
她肩上那块红色的旧疤痕,是很小的时候留下的。
那还是她妈妈没和他爸离婚的时候,妈妈每天要上班,爸爸不工作,但经常出门跟人打牌。
有一次妈妈要出差一天,让她爸照顾她,结果她爸在外面通宵打牌,把她一个人忘在家里。
她当时年纪小,在家又饿又渴,自己去倒水喝,热水从桌上被她勾下来,泼到肩上留下一大块烫伤。
等到第二天她妈妈回家发现才把她送去医院,最后留下了这个疤痕。
这也是她爸妈离婚的导火索之一。她还记得自己在医院,痛得直哭,爸妈在门外吵架。
“你一个女人,照顾孩子本来就是你的责任,谁家大男人照顾孩子的,现在出事你还有脸怪我?”
“让你别出去工作了,老实待在家看孩子,抓紧再给我生个儿子,死活不肯,你出去工作能赚几个钱?还不够我打牌一场输。”
“行了懒得跟你吵,就烫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吵吵吵个没完……”
有很长一段时间,肩上那个伤真是痛极了。
爸妈吵架,起诉离婚,跟着妈妈搬家,找新工作……她肩上的伤也跟着反复溃烂,许久才好。
这一点当丧尸就比当人好很多,不管是被刮掉一大块肉,还是被子弹打到身上,都不会感到痛,顶多就是看起来丑了点。
和闻九则最亲密的那段时间,他也询问过她肩上的旧疤痕是怎么来的。
当时她并没有语言障碍,但也没有详细告诉过他,只说小时候被热水泼了留下的烫伤。
其实闻九则身上的伤痕比她多多了,她不好意思对着他说一些有卖惨嫌疑的话。
闻九则当时听了,低头亲了亲她的伤疤,就像现在这样——
薛铃:“!”
她连滚带爬从闻九则面前离开,拉好衣服又匆匆举起牌子:“不是说就看看吗!”
“管住嘴!”
闻九则:“……不要。”
他站起来,故意眯起眼睛张开手,大步往前:“我来了。”
薛铃吓得扭头就跑,一会儿被闻九则抓住,她举着板子嗷嗷叫:“嗷嗷嗷嗷嗷!”
闻九则被她叫得破功,噗嗤笑出来,脸埋在她肩上不停颤抖。
薛铃举起塑料写字板,梆梆狂敲他的脑袋。
等到闻九则重新套上那件半干的T恤回到车上时,他看上去不再纠结薛铃身上那些伤口了。
一个秘密:有时候闻九则发现薛铃不开心,会故意逗她让她心情好转。
这个技能,薛铃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