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哄》
1. 难哄
《难哄》
2020.03.17/竹已
第一章
难得的休息日,温以凡熬夜看了部恐怖电影。
诡异感全靠背景音乐和尖叫声堆砌,全程没有让人胆战心惊的画面,平淡如白开水。出于强迫症,她几乎是强撑着眼皮看完的。
结束字幕一出现,温以凡甚至有了种解脱的感觉。她闭上眼,思绪瞬间被困意缠绕。即将坠入梦境时,突然间,房门被重重拍打了下。
嘭的一声——
温以凡立刻睁开眼。
顺着从窗帘缝隙掉进来的月光,看向房门。从那外边,能清晰听到男人醉酒时浑浊的嗓音,以及跌跌撞撞往另一个方向走的脚步声。
之后是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阻隔了大半的动静。
又盯着门好几秒。
直至彻底安静下来后,温以凡才放松了精神。
她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来了火。
这周都第几回了。
睡意一被打断,温以凡很难再入睡。她翻了个身,再度阖了眼,百无聊赖地分出点精力去回忆刚刚的电影。
唔。
好像是个鬼片?
还是个自以为能吓到人的低成本烂片。
……
迷迷糊糊之际,温以凡脑海莫名浮起了电影里的鬼脸。
三秒后。
她猛地爬起来,打开床头的台灯。
-
整个后半夜,温以凡都睡得不太踏实。半睡半醒间,总觉得旁边有张血淋淋的鬼脸正盯着她看。
直到天彻底亮起来了,她才勉强睡了过去。
隔天,温以凡被一通电话吵醒。
因为熬夜和睡眠不足,她的脑袋像被针扎了似的,细细密密发疼。她有些烦躁,磨蹭地拿起手机,按了接听。
那头响起发小钟思乔低低的声音:“我晚点给你打回去。”
“……”
温以凡的眼皮动了动,脑子当机了两秒。
忽地打个电话来把她吵醒。
这就算了。
居然不是正片,还只是个预告。
她的起床气瞬间炸裂,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存……”
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温以凡睁眼,闷闷地泄了气。又在床上躺了一阵子,她拿起手机,看了眼现在的时间。
临近下午两点了。
温以凡没再赖床,扯了件外套套上,出了被窝。
走进厕所。
温以凡正刷着牙,手机再度响起来。她腾出手滑动了下屏幕,直接开了外放。
钟思乔先出了声:“妈的,刚遇到高中同学了,我顶着大油头还没化妆,尴尬死了!”
“哪那么容易死,”温以凡嘴里全是泡沫,含糊不清道,“你这不是碰瓷吗?”
“……”钟思乔沉默三秒,懒得跟她计较,“今晚出来玩不?温记者。您都连着加班一周了,再不找点乐子我怕你猝死。”
“嗯。去哪?”
“要不就去你单位那边?不知道你去过没。我同事说那有家酒吧,老板长得贼几把——”钟思乔说,“诶,你那边怎么一直有水声?你在洗碗?”
温以凡:“洗漱。”
钟思乔惊了:“你刚醒啊?”
温以凡温吞地嗯了声。
“这都两点了,就算是午休也结束了。”钟思乔觉得奇怪,“你昨晚干嘛去了?”
“看了个恐怖片。”
“叫啥?”
“《梦醒时见鬼》。”
钟思乔明显看过这个电影,一噎:“这也算恐怖片?”
“看完我就睡了。”温以凡当没听见她的话,扯过一旁的毛巾,把脸上的水珠子擦干,“结果半夜突然醒了,然后还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见到鬼了。”
“……”
“我就跟鬼打了一晚上的架。”
钟思乔有些无语:“你怎么突然跟我扯这么限制级的话题?”
温以凡挑眉:“怎么就限制级了?”
“什么架要打一个晚上?”
“……”
“行了,别想鬼了。姐姐带你去泡男人。”钟思乔笑眯眯地,“帅气的,鲜活的,热腾腾的,男人。”
“那我还是泡鬼吧。”拿起手机,温以凡走出厕所,“至少不花钱,免费。”
钟思乔:“谁说要花钱了,男人咱也可以白泡啊。”
温以凡:“嗯?”
“咱可以用眼睛泡。”
“……”
-
挂了电话,温以凡再次在微信上跟房东说起昨晚的情况。随即,她犹豫着补了句,合同到期之后,可能不会再续租的话。
两个月前,她从宜荷搬来南芜市。
现居住的房子是钟思乔帮忙找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唯一的不便就是,这是个群租房。房东将一个八十平米的房子改装成独立的三个房间,每个房间带一个厕所。所以没有厨房阳台等设施。
但胜在价格便宜。
温以凡对住处没有太大的要求。况且这儿交通便利,四周也热闹。她还考虑过干脆长租下来。
直到某天,她出门的时候恰好碰上隔壁的男人。
渐渐地便演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不知不觉间,太阳下了山,狭小的房间内被一层暗色覆盖。万家灯火陆陆续续燃起,整座城市用另一种方式被点亮,夜市也逐渐热闹起来。
见时间差不多了,温以凡换了身衣服,而后简单化了个妆。
钟思乔不停在微信上轰炸她。
扯过衣帽架上的小包,温以凡用语音回了句“现在出门”。她走出去,往对面看了眼,不由自主走快了些,出到楼梯间下楼。
两人约好在地铁站会和。
准备去的地方是钟思乔今天提到的酒吧,位置在上安广场的对面。穿过一个垭口,就能看到接连不断的一连串霓虹灯,点缀在每个店面的招牌之上。
只有夜晚才会热闹起来的地方。
是南芜市出了名的酒吧街,被人称作堕落街。
因为没来过,两人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小角落看到了这家酒吧。
名字还挺有意思,叫“加班”。
招牌格外简单。纯黑色的底,字体四方工整,呈纯白色的光。在一堆色彩斑斓而又张牙舞爪的霓虹灯里,低调得像是开在这儿的一家小发廊。
“这想法还挺好,”温以凡盯着看了须臾,点评道,“在酒吧街里开发廊,想来这儿钓妹子的,就可以先来这里做个造型。”
钟思乔嘴角抽了下,扯着她往里走:“别胡说。”
出乎意料,里头并不如温以凡所想的那般冷清。
她们来得算早,还没到高峰时间,但店里的位置已经零零散散被占据了大半。
舞台上有个抱吉他的女人,低着眼唱歌,氛围抒情和缓。吧台前,调酒师染着一头黄发,此时像耍杂技一样丢着调酒壶,轻松又熟稔。
找了个位子坐下,温以凡点了杯最便宜的酒。
钟思乔往四周看了一圈,有些失望:“老板是不是不在啊,我没看到长得帅的啊。”
温以凡托着腮,漫不经心道:“可能就是那个调酒小哥。”
“放屁!”钟思乔明显无法接受,“我那个常年泡堕落街的同事可说,这酒吧的老板可以说是堕落街头牌了。”
“说不定是自称的。”
“?”
注意到钟思乔不善的眼神,温以凡坐直了些,强调了句:“就,说不定。”
钟思乔哼了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
钟思乔提起中午的事情:“对了,我今天遇到的是我高一的副班长。他大学也上的南大,好像还跟桑延一个宿舍,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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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怎么见过他。”
听到这个名字,温以凡稍怔。
“说起来,你还记得——”说着,钟思乔的视线随意一瞥,忽地定向吧台,“诶,你看十点钟方向,是不是‘堕落街头牌’来了?”
同时,温以凡听到有个人喊了声“延哥”。
她顺着望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调酒师的旁边站了个男人。
酒吧内光线昏沉。他半倚桌沿,整个人背对吧台,脑袋稍侧,似是在跟调酒师说话。穿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身材挺直而又高大,此时微微弓着身子,也比旁边的调酒师高一节。
眼眸漆黑,唇角淡扯着,略显玩世不恭。
顶上的彩色转盘灯拉过,落了几道痕迹在他脸上。
温以凡也在这瞬间把他认了出来。
“我操。”大概是跟她有一样的发现,钟思乔语调一扬,十分震惊地说,“姐妹儿,这头牌是桑延啊!”
“……”
“怎么我一提他就见着人了…你还记得他不?你转学之前,他还追过你……”
听到这句话,温以凡的睫毛颤动了下。
正好路过了一个服务员,温以凡有些不自在,想出声打断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她抬头,就见服务员似乎是被人撞到了,手中的托盘略微倾斜,搁在上边的酒杯随之歪倒。
——朝着她的方向。
酒水夹杂着冰块,掉落至她的左肩,顺势滑下。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毛衣,此时大半边衣服被淋湿,寒意渗透进去。冻得人头皮发麻。
温以凡倒抽了口气,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
店内音响声大,但这动静也不算小。
像是被吓到,服务员整张脸都白了,连声道歉。
钟思乔也站起身,帮温以凡把衣服上的冰块拍掉,皱眉道:“没事吧?”
“没事儿,”温以凡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但也没生气,看向服务员,“不用再道歉了,以后注意点就行。”
随后又对钟思乔说:“我去卫生间处理下。”
说完,她稍抬眼睑。
意外地撞入一道视线之中。深邃,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定格两秒。
温以凡收回视线,往女厕的方向走去。
找了个隔间,她把毛衣脱掉,里头只剩一件贴身的打底衫。
所幸是隔了层毛衣,没被打湿多少。
温以凡抱着毛衣走到洗手台,用纸巾沾了点水,勉强把身上的酒水擦干净。
大致处理好后,她走了出去。
余光瞥见走廊处站着个人,温以凡下意识看过去,脚步一顿。
男人斜靠墙,嘴里咬了根烟,眼睑懒懒耷拉着,神色闲散又淡。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就这么松松地被他拎着。
身上只剩一件黑色的体恤。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六年了。
不确定他有没有认出自己,温以凡也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挣扎了不到一秒,她低下眼,干脆装作也没认出来,硬着头皮继续往外走。
暗色简约的装修风格,大理石瓷砖上的条纹不规则向外蔓延,倒映着光。在这儿还能听到女歌手的歌声,很轻,带着缠绵和缱绻。
越来越近。
即将从他旁边走过。
在这个时候。
“喂。”他似有若无地冒出了一声,听起来懒洋洋的。
温以凡停了下来,正要看过去。
毫无防备地,桑延倏然将手上的外套兜头扔了过来,遮挡了她大半的视野。温以凡愣了下,立刻伸手扯下,有些莫名。
桑延仍未抬头,低睫,把烟掐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似乎过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几秒的光景。桑延缓慢地掀起眼皮,与她的目光对上。眉目间带着疏离。
“谈谈。”他说。
2. 难哄
好些年没见,距离最后一次见面至今,没有任何联系。淡薄到让温以凡几乎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但也记得。
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话,并不太愉快。
并不是能让他在看到自己狼狈糟糕时,会过来慰问帮助的关系。
温以凡的头一反应就是。
对方认错人了。
但脑海里又浮起了另一个念头。
也可能这几年桑延逐渐成熟,心胸变得宽广起来。早已不把从前那些事情当回事,不计前嫌,只当是再见到老同学时的客套。
温以凡收回思绪,把外套递给他,眼里带着疑惑和询问。
桑延没接,目光从她手上略过。而后,他淡声说:“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温以凡的手定在半空中,反应有些迟钝。
一时间也不太清楚。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自我介绍;
还是在炫耀他现在混得如此之好,年纪轻轻就已经飞黄腾达,当上了老板。
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居然还分心,神游想起了钟思乔的话。
——“这酒吧的老板可以说是堕落街头牌了。”
视线不免往他的脸上多扫了几眼。
乌发朗眉,瞳仁是纯粹的黑,在这光线下更显薄凉。
褪去了当年的桀骜感,青涩的五官变得硬朗利落。身材高瘦挺拔,一身黑衣也没敛住他的轻狂傲慢,恣意而又矜贵。
说是头牌。
似乎也,名不虚传。
桑延又缓缓吐了两个字,将她拉回了神。
“姓桑。”
“……”
这是在告诉她,他的姓氏?
所以就是,没认出她,在自我介绍的意思。
温以凡明白了情况,平静说:“有什么事儿吗?”
“很抱歉。因为我们这边的失误,给您造成了困扰和不便。”桑延说,“您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告诉我。另外,您今晚在店内的消费全部免单,希望不会影响您的好心情。”
他一口一个“您”字,温以凡却是没听出有几分尊敬。
语气仍像从前一样。说话像是在敷衍,懒懒的,听起来冷冰冰又欠揍。
温以凡摇头,客气道:“不用了。没关系。”
这话一出,桑延眉目舒展开来,似是松了口气。可能是觉得她好说话,他的语气也温和了些,颔首道:“那先失陪了。”
话毕,他收回眼,抬脚往外走。
温以凡的手里还拿着他的外套,下意识喊:“桑——”
桑延回头。
对上他视线的同时,她忽然意识到他们现在是陌生人,“延”字就卡在嗓子眼里不进不出。
脑子一卡壳,温以凡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气氛寂静到尴尬。慌忙无措之际,空白被刚刚神游的内容取代,浮现起两个字眼。她盯着他的脸,慢一拍似地接上:“——头牌。”
“……”
四目对视。
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在这几近静止的画面中,温以凡似乎看到,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下。
“……”
嗯?
她刚刚说了什么。
桑头牌。
桑、头、牌。
哦。
桑……
我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桑头牌啊啊啊啊啊!!!
“……”
温以凡的呼吸停住,差点维持不住表情。她完全不敢去看桑延的表情,抿了抿唇,再次把衣服递向他:“你的衣服。”
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跟她以往的做法一样,当没觉得不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直接将这段小插曲略过。
但桑延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撇头,缓慢重复:“桑、头、牌?”
温以凡装没听懂:“什么?”
沉默片刻。
桑延看她,有些诧异,仿若才明白过来。他拖腔带调地“啊”了声,唇角微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抱歉,我们这儿是正经酒吧。”
“……”
言外之意大概就是。
我自知是绝色,但没考虑过这方面的服务,请你他妈自重点。
温以凡想解释几句,又觉得没法解释清。
她暗暗吐了口气,懒得挣扎。反正以后不会见面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顺着他的话惋惜道:“是吗?那还挺遗憾。”
“……”
桑延的表情仿佛僵了一瞬。
却像是她的错觉。
温以凡眼一眨,就见他的神色依旧古井无波,毫无变化。她没太在意,礼貌性地笑了笑,再度提起:“你的衣服。”
桑延仍然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接下来的十来秒,温以凡诡异地察觉到他盯着她嘴角的弧度,眼神直白而又若有所思。
就这么停住——
“穿我的衣服,”桑延顿了顿,忽地笑了,“不挺开心的吗?”
“……”
温以凡:?
“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我本人好像比这酒吧出名?”他不正经地挑了下眉,话里多了几分了然,仿佛在给她台阶下,“拿回去当个纪念吧。”
“……”
-
“他真这么说的?”钟思乔再三确认,爆笑出声,“牛逼啊,他怎么不直接说让你拿回去裱起来?”
温以凡慢慢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钟思乔忍着笑,象征性安慰了几句:“别太在意。可能这种情况太多了,桑延就直接默认你来这是为了看他。”
“你把咱俩来这儿的目的忘了?”
“啊?”
“不是‘泡’吗?”温以凡说,“‘看’这个字怎么能配得上他的言行举止。”
“……”
钟思乔又开始笑。
温以凡也笑:“行了,你悠着点。等他走了再笑,他还坐那呢。”
此时吧台前的高脚凳已经坐满,桑延占了最边上的位置。他端起桌上的透明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表情从容自在,像个纨绔不羁的大少爷。
见状,钟思乔总算收敛。
恰好把酒水弄洒的服务员过来了。
这服务员是个男生,年纪看着不大,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手端托盘,动作谨慎地上了酒。而后,把刚刚温以凡付的钱返还,压在夹着小票的文件夹板下面。
“这是您的酒。”
温以凡看着钱:“这是……”
没等她问完,服务员忙解释,神色略显不安:“对不起,刚刚是我的错。老板已经交代下来了,您这桌免单的。”
温以凡这才想起桑延的话。
一顿,下意识就是拒绝:“没事儿,不用。钱拿回去吧。”
服务员摇头:“除了这事,您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他的态度很坚决,温以凡也没坚持。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我刚刚去洗手间的时候,在走廊捡到了这个外套。可能是哪个顾客不小心落下了。”
服务员连忙接过:“好的,谢谢您。”
等他走后,钟思乔朝她眨眨眼:“怎么回事?”
温以凡简单解释了下。
钟思乔瞪大眼:“那他都这么说了,你咋还要给钱。”
“人开店也不容易,”温以凡抿了口酒,“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儿就拿他几百块钱。”
“你怎么还担心富二代创业苦,这少爷有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钟思乔说,“不过,他还真不记得你了啊?”
温以凡合理推测:“应该是没认出来吧。”
“没认出来?”钟思乔觉得荒唐,脱口而出,“不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吗?名字里有个‘凡’就真觉得自己平平无奇了?”
“……”温以凡差点呛到,无言又好笑,“你这语气我还以为你在骂我。”
也难怪钟思乔会觉得这回答不可理喻。
因为温以凡是真长得漂亮。
跟她温和的性格完全不符,她的长相极其妖艳,漂亮到带了攻击性。那双狐狸眼像是来勾人魂的,眼尾略略上挑,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坐在这暗沉的酒吧里,像是自带光一样。
钟思乔一直觉得她光靠这张脸就能红得发家致富。
哪知最后却去当了苦逼的新闻记者。
“而且你现在跟高中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啊,就是头发比那会儿短了——”瞅见桑延那边的动静,钟思乔瞬间改了口,“好吧,也有可能。”
“……”
“他这条件,这几年泡过的妹也不可能少,说不定就有几个跟你差不多类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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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温以凡支着下巴,往桑延的方向看。
这次,他的旁边多了个女人。
像是不怕冷,女人穿着贴身的短裙,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腿。她半靠吧台,歪着头给他敬酒,巧笑嫣然,玲珑曲线随着动作被勾勒得清晰明了。
桑延抬眼看她,似笑非笑地。
在这氛围的烘托下,也多了几分调情的意味。
这话题来得短暂,很快,钟思乔就说起了别的事情。
注意力被她的声音拉回,温以凡收回目光,跟她继续聊了起来。
半晌。
女歌手结束了最后一首歌。察觉到时间,温以凡问道:“快十点了,我们走了吧?”
钟思乔:“行。”
两人起身往外走。
钟思乔挽住温以凡的手臂,边看手机边说:“向朗刚跟我说他下个月回国,下回我们找他一起来吧。去个能蹦迪的,这个有点儿没劲。”
温以凡应了声:“好啊。”
临走前,她又往吧台看了眼。
桑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旁边的女人似乎又换了一个。他的脸上仍然没带情绪,像是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跟她意外的重逢,也真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只是碰到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
温以凡恍了神。
莫名想起他们断去联系之前,最后见的那一面。
寂凉的夜晚,无月。浓雾暗云压迫小城,细雨如毛绒,扑簌簌坠下。窄巷里,唯一的路灯闪烁,飞蚁义无反顾往里撞。
少年发梢湿漉漉的,睫毛也沾了水珠。肤色净白,眼里的光被浇熄。
一切都像是虚幻。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只记得。
桑延声音沙哑,最后喊了她一声:“温以凡。”
而后低眼自嘲:“我也没那么差吧。”
也记得。
他折去一身骄傲,将自己视为,让人避之若浼的污秽。
“放心,”他笑,“我不会再缠着你。”
-
自从把酒洒在顾客身上,余卓整个晚上都过得不踏实。做事儿小心翼翼地,唯恐再犯了相同的错误,再度点燃老板刚褪去的火气。
等这桌顾客走后,他上前收拾桌子。
将酒杯回收,余卓一扯文件夹板,底下压着的几张红色大洋顺势被带过。
他的动作停住。
又注意到软椅下方掉了条手链。
余卓伸手捡起,面色沉重地走回吧台。他把托盘往里推,对黄毛调酒师说:“小何哥,K11的客人掉了东西。”
何明博接过,抬头说:“对了,你刚拿过来的那衣服,我看着咋这么像延哥的。”
“啊,我不知道,说是在厕所捡的。”想到钱的事情,余卓抓了抓脑袋,“哥,延哥刚交代我这桌免单,但退还的钱,K11没拿走。我要不要跟他说啊?”
何明博瞥他:“去认错。”
“……”余卓懵了,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哥,不是我想吞了这钱,是K11没拿走。我还跟她说了好几遍的。”
拿了个透明袋装手链,何明博笑道:“延哥可没这么讲道理。”
“……”
好像也是。
虽是这么想,但余卓上楼去找桑延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垂死挣扎一番。
一晚上都见桑延在吧台前的位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二楼的。此时,他坐在卡座区最靠里的位置,面上情绪淡淡。
不知听没听进他的这番说辞。
桑延没出声,散漫地把玩着手里的透明杯。
氛围近似威压。
余卓硬着头皮出声缓和:“这可能不是付的酒钱,我刚听到这两位客人在说……”
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太对劲儿,支吾起来:“但周围挺吵的,我听得不太清楚,所以我也不是很肯定……就、就是……”
跟桑延冷淡的眉眼一撞上,余卓打了个激灵,说话顿时顺畅:“我听到这客人的朋友问她,来这个酒吧是不是为了来看延哥您的,她说不是。”
桑延的眼睫微动。
余卓:“然后,她说,是、是为了泡……”
桑延:“……”
桑延:“?”
“所以这个可能是给您的小费……”
“……”
3. 难哄
外头比来时更冷。
唯一能保暖的毛衣已经湿透,被她放进袋子里。走到家门前,温以凡觉得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她把门打开,又下意识往对面看了眼。
这个时间,对门的男人估计还没回来。
往常大多是两三点,她已经陷入沉睡时,他才会带着笑路过她的门前,不怀好意地敲打两下门板。力道很重,在这深夜里像是雷鸣。
而后便回了自己的房子。
什么事儿都不干。
令人恼怒,却又没法做出什么措施来解决。
温以凡跟房东说了好几次这个状况,但似乎都没有任何成效。
锁了门,温以凡烧了壶水,顺带给钟思乔发了条微信:【到家了。】
钟思乔家离上安远,这会儿还在地铁上:【这么快?我还有好几个站。】
钟思乔:【诶。】
钟思乔:【我刚刚一吹风,又想起桑延今晚的行为。】
钟思乔:【你说,桑延是不是怕你会冷,才给你扔的外套?然后他又不好意思说,就掰扯了一个那样的理由。】
温以凡从衣柜里翻出换洗衣物。瞥见这句话,她停下动作:【说点儿靠谱的。】
钟思乔:【?】
钟思乔:【我这话哪里不靠谱!!!】
温以凡:【他是来解决问题的。】
温以凡:【所以估计是怕我因此冻出病,找他讹医药费吧。】
钟思乔:【……】
钟思乔:【那他找别人给你件外套不就得了。】
温以凡:【这么冷的天,这不是一件容易事。】
钟思乔:【?】
温以凡提醒:【他可能借不到。】
钟思乔:【……】
恰好弹出电量不足的提醒。
温以凡把手机放到桌上充电,进了浴室。将脸上的妆一点点卸掉,她盯着镜子里的脸,动作突然顿住。
前不久见到的那双带了陌生的眉眼,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温以凡垂眸,心不在焉地把化妆棉扔进垃圾桶。
不谈现在,就是以前最熟悉的时候,温以凡也不算很了解桑延。所以她也分不太清,他是装作认不出她,亦或者是真没把她认出来。
像个抛硬币猜正反的游戏。
没有蛛丝马迹可寻,也无从猜测,仅能凭借运气得到结果。
毕竟在她看来,这两种可能性。
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
吹干头发,温以凡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写了会儿新闻稿。直到开始有了困意,她才回到床上,伸手扯过桌上的手机。
在她进浴室没多久,钟思乔又发来几条消息:【万事皆有可能嘛,就算没有,咱也能脑补一下让自己爽爽。】
钟思乔:【我还挺好奇,你现在见到桑延是啥感觉。】
后头还跟一个八卦兮兮的表情。
温以凡想了想:【确实是挺帅的。】
钟思乔:【……】
钟思乔:【没啦?】
温以凡:【别的还没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
温以凡:【我先睡了,好困。】
平心而论,要说真没什么感觉是骗人的。但她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提起来了又要扯一堆,有那时间不如多睡点觉。
她把手机扔开,开始酝酿睡意。
这一觉,温以凡还是毫无例外地睡得极差。
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被光怪陆离的梦缠绕。觉得下一秒就要挣脱,彻底入睡时,就被隔壁那个傻逼一巴掌拍门上吵醒。
把被子从脑顶扯下,温以凡浑身上下都觉得窝火。
温以凡的脾气是公认的好,遇上任何事情都能不慌不忙地解决,外露的情绪很少有波动特别大的时候。
但可能是人总要有个发泄的渠道。
所以她的起床气极其严重。
被人吵醒会失了理智。
更别说在这种,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睡着的情况。
温以凡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期盼外头的人能像平时那样,拍几下就赶紧滚。
哪知这次他像是中了邪一样,敲门声持续不断的,嘴里还打着酒嗝:“还没醒吗?漂亮姐姐,帮个忙吧,我家厕所坏了…来你这洗个澡……”
温以凡闭了闭眼,起身把相机翻出来,调整好位置,对着门的方向录像。而后,她拿起手机,直接拨打了110,清晰地把地址和情况报出。
这么一折腾,她仅存的睡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半夜,独自一人居住,门外有醉酒的男人骚扰。
温以凡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是要害怕的。但这个时候,她只觉得火大和疲倦,没有精力去分给其他情绪。
因为一直得不到反应,在民警来之前,男人已经回了家。
温以凡把拍下来的片段给民警看,并要求到派出所解决这个事情。既然已经闹到报警了,她也没想过要和解,打算这事过后就搬走。
录像里,门被拍得直震,还伴随的男人不清醒的声音。看着就瘆人。
民警敲响了对面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打开门,不耐道:“谁啊!”
在这样的天气,他只穿着件贴身的短袖,露出手臂上威风凛凛的虎纹身。身材很壮,肌肉一块块凸起,就像是一堵墙。
“我们接到报警,”民警说,“举报你半夜骚扰邻居。”
“什么骚扰。”男人默了几秒,装作不清醒的模样,语气也没刚刚那么冲了,“警察同志,我刚喝完酒回来呢,喝醉可能敲错门了吧。就是个误会。”
民警板着脸:“人还提供了视频,你敲错门还喊着要去人家里洗澡啊?别在这跟我扯淡。赶紧的,跟我们上派出所。”
男人又解释了几句,见没有用处,很快就放弃。
他抬起头,目光幽深,盯着站在民警后头的温以凡。
温以凡抱臂靠着门沿,面无表情地回视他。眼里情绪很冷,没半点儿畏惧,反倒像是在盯着什么脏东西。
……
到了派出所。
男人咬死说自己就是喝醉了胡言乱语,温以凡在另一边明确说了这段时间的情况。但这事儿没给她造成财务上的损失,勉强来算也只能说是影响了她的生活,导致她精神敏感又衰弱。
到最后,男人罚款了几百块钱加拘留一周就这么结束。
出派出所前,其中一个老民警好心提醒她,让她不要住群租房。
不单是这方面的问题,还有其他的安全隐患。
之前因为某个群租房用电超负荷引起火灾,南芜政府已经开始重视这个事情,等政策批下来了,也要开始管理了。
温以凡点头,道了声谢。
外头天已经亮了。
她干脆直接回了台里。
回南芜之后,温以凡通过社招,往南芜电视台都市频道《传达》栏目投了简历。
《传达》是台里的一档民生新闻栏目,以报道本市以及周边县城镇的民生新闻为主,主旨在于“关注百姓生活,传达百姓声音”。
温以凡觉得自己这情况还挺需要被关注的,胡乱想着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当个选题报上去,边进了办公室。
里头灯亮着,但没人。
她到茶水间泡了杯咖啡,这会儿实在没什么精神,连早餐都没胃口吃。但她也睡不着,刷了刷新闻APP便开始写稿。
一整天下来过得浑浑噩噩。
新来的实习生付壮跟她一块外出采访时,表情一直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没忍住说:“以凡姐,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
温以凡才意识到自己这起床气持续了快一天了。
直到熬到交上去的新闻上单,温以凡头一回没选择加班,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夜里气温低,寒风仿若锋利的冰刃,刮过耳际。
没走几步,温以凡就收到了钟思乔的消息。
钟思乔:【温以凡,我死了。】
“……”
温以凡:【?】
钟思乔:【我!真的!要!死!了!】
钟思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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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链不见了!】
钟思乔:【我男神送我的!我都没戴过几次呢呜呜呜呜!】
温以凡:【没找着吗?】
钟思乔:【对TAT】
钟思乔:【我今早在公司才发现不见的,我还以为在家里,但刚刚回家之后也没找到。】
钟思乔:【但我感觉是落在桑延那酒吧了。】
钟思乔:【你下班之后帮我去问一下吧,我这去上安太远了。】
温以凡:【行。】
温以凡:【你也别太着急了。】
温以凡脑子像生锈了似的,迟钝地思考着方向,而后才重新抬了脚。所幸是堕落街距离这并不远,走个七八分钟就能到。
再往里,找到“加班”酒吧。
她走了进去。
跟昨晚的风格不同,圆台上的位置被摇滚乐队取代,音乐声重到让人耳朵发麻。酒吧内灯光昏沉,气氛高昂,五光十色的灯光飞速划过。
温以凡走到吧台前。
里边还是上回那个黄毛调酒师。
温以凡喊住他:“您好。”
调酒师露出个笑容:“晚上好,女士。想喝点什么?”
温以凡摇了摇头,直白地提了来意:“我昨天跟朋友过来的时候,掉了一条手链,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捡到?”
听到这话,调酒师似是认出她了,立刻点头:“有的,您稍等一下。”
“好的,麻烦您了。”
温以凡站在原地等。
看着调酒师拉开一侧的抽屉,在里头翻了翻。随后又拉开另一侧,又翻了翻。他的动作突然停住,抬头朝某个方向招手,喊了声:“余卓。”
被唤作“余卓”的服务员走过来:“诶。小何哥,怎么了?”
温以凡看过去。
一眼认出是昨天往她身上洒了酒的服务员。
调酒师纳闷道:“昨天你捡到的手链,我不是收这儿了吗?咋没找到。”
“啊?那手链……”余卓也懵,又突然想起,“噢,对了。延哥下来拿衣服的时候,把那手链也拿走了。”
“……”
以为自己听错,温以凡一愣,没忍住出声:“什么?”
余卓下意识重复:“被延哥拿了。”
“……”
这次温以凡听得一清二楚,还有点儿不敢相信。
一个开了这么大家酒吧的老板。
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将客人不小心遗落的财产据为己有。
调酒师显然不知道这个事儿,一脸莫名其妙:“延哥怎么会拿?那他去哪了?刚刚不是还在的吗?”
余卓像个天然呆:“我不知道啊。”
安静片刻。
调酒师有些尴尬地看回温以凡:“抱歉,我们这儿的失物一般是老板在管。要不您先留一下联系方式,或者您稍微等等,我现在联系一下老板。”
温以凡不想在这儿呆太久,觉得明天过来拿也一样:“没关系,我留联系方式吧。”
“好的。”调酒师从旁边抽了张名片给她,“您写在上面吧。”
温以凡低头往上面写了一串号码,递回给他:“那麻烦您再帮忙找找。如果找到了,打这个号码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
名片突然被人从身后抽走。
温以凡猝不及防地回头。
就见桑延站在她身后,距离靠得很近,像将她禁锢。他生得瘦高俊朗,此时微侧着头,轻描淡写地往名片上扫了两眼。
而后,与她的目光对上。
灯红酒绿的场景,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烟草与檀木混杂的香气。
男人眉眼天生带冷感,此刻却掺了点吊儿郎当。
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
像是把她认出来了。
倏忽间。
他的唇角一松,似笑非笑道:“不死心啊?”
没懂他的话,温以凡怔住。
桑延随手把名片扔回她面前,慢慢站直,与她拉开距离。
“特地过来留联系方式的?”
4. 难哄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平地一声惊雷,在一瞬间点醒了温以凡。
昨天晚上她来这儿的时候,跟桑延说出了怎样的话。
——“抱歉,我们这儿是正经酒吧。”
——“那还挺遗憾。”
“……”
温以凡微抿唇,铺天盖地的窘迫感将她占据。
所幸是周围吵闹,调酒师完全没听到桑延的话,只纳闷道:“哥,你干嘛呢。”而后,他指指抽屉,将声音拉高:“你有看到放在这儿的手链吗?”
闻声,桑延轻瞥一眼。
调酒师解释:“这位客人昨晚在我们店里消费,遗落了一条手链。当时余卓捡到,我……”
说到这,他一顿,改口:“你不是给收起来了。”
桑延坐到高脚凳上,懒洋洋地啊了声。
调酒师:“那你给收哪了?”
桑延收回视线,神色漫不经意:“没见过。”
“……”调酒师一噎,似是被他的反复无常弄到无言。
与此同时,有两个年轻女人到吧台点酒。
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调酒师给桑延丢了句“老板你招待一下,我先工作”,随后立刻转头去招呼那两人。
余卓也不知何时已经从这块区域离开。
只剩下他俩。
尽管是在拥挤喧嚣的场合,但也跟独处没多大差别。毕竟调酒师说了那样的话。两人一站一坐,氛围像与周围断了线,有些诡异。
桑延拿了个干净的透明杯,自顾自地往里倒酒,直至半满。
下一刻,桑延把杯子推到她面前。
温以凡意外地看过去。
男人黑发细碎散落额前,眼睫似鸦羽,面容在这光线下半明半暗。他的手里还拎着半听啤酒,挑了下眉:“要我怎么招待?”
这回温以凡是真有了种,自己真是来泡男人的错觉。
她默了须臾,没碰那酒:“不用了,谢谢。”
——冷场。
估计桑延也因为调酒师的解释而尴尬,没再提起联系方式的事情。想着这是他的地盘,温以凡决定给他留个面子,也没主动说。
她扯回原来的事情:“你们这儿的失物都是老板在管?”
桑延笑:“谁跟你说的?”
温以凡往调酒师的方向指了指。
桑延顺着望去,手上力道放松,忽地将易拉罐磕到吧台上。
“何明博。”
何明博下意识抬头:“诶!咋了哥。”
桑延不咸不淡道:“我什么时候闲到连失物这种破事儿都管了?”
“……”何明博明显没反应过来,再加上他还忙着,便只说了句,“哥。你等等,我先给客人调完这杯酒。”
桑延这态度实在说不上好。
温以凡抿了抿唇,把名片放到酒杯旁边:“那我把联系方式留在这,你们找到了直接打这个电话就可以,我会过来拿的。谢谢。”
桑延眼都不抬,敷衍般地嗯了声。
温以凡也不知道。
如果他对待任何一个客人都是这样。
这家酒吧是怎么经营起来的。
也可能只对她如此。
或许是因她先前的言辞感到不悦;也或许是对从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装作不认得她,见到她也不想给任何好脸色。
今天凌晨去了趟派出所,后又因采访跑了三个地方。回去要跟房东沟通提前退租、再考虑新住处的事情,还得防备着隔壁那男人的报复。
一大堆事情等着她。
相较起来,桑延这点态度,好像也算不上什么。
但不知为何。
可能是因残存的那点起床气,她莫名觉得有点儿闷。
温以凡轻声补了句:“是很重要的东西,麻烦你们了。”
她正准备离开。
桑延:“等会儿。”
温以凡动作停住。
桑延喉结滚了滚,又喊了声:“何明博,你磨蹭什么?”
何明博:“啊?”
“人东西落这儿了。”桑延看他,一字一顿道,“不找?”
“……”
桑延都放出这话了,何明博只能不死心地再次翻找。这回很神奇地在靠下边的柜子里找到。他松了口气,立刻递给她:“是这条吗?”
温以凡接过:“对的,谢谢您。”
何明博往桑延的方向看了眼,摸了摸后脑勺:“不用不用。耽误了您那么多时间,我们还觉得抱歉。”
桑延继续喝酒,没说话。
温以凡点头,道了再见便离开。
外头又湿又冷,人也少。一路望过去冷清而空荡。
温以凡冷到不想碰手机,飞速在微信上跟钟思乔说了句“手链找到了”,便把手揣回兜里。她吸了下鼻子,莫名走了神。
思绪渐渐被记忆见缝插针地填满。
因为刚刚那个恶劣又有些熟悉的桑延。
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
……
高一开学当天,温以凡迟到了。
到学校之后,她连宿舍都来不及回,让大伯替她把行李放到宿管阿姨那,之后便匆匆地跑向高一所在的A栋教学楼,爬到四楼。
穿过一条走廊,往内侧的区域走。路过校用饮水机时,她第一次见到了桑延。
少年长身鹤立,穿着蓝白色条纹的校服,书包松松挎着。五官俊朗矜贵,表情很淡,看着有些难以接近。
跟她的状态完全不同。
像是不知道已经打铃了,他在那儿接水,看上去优哉游哉的。
温以凡着急着回班,但只知道她所在的班级在这栋楼的四层,不知道具体位置。
她不想在这上边浪费时间,停下脚步,打算问个路:“同学。”
桑延松开开关,水流声随之断掉。他慢腾腾地把瓶盖拧好,侧眸看了过来。
只一眼便收回,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那会儿温以凡还不认识他,只觉得这人不惧迟到,在上课时间还能大摇大摆地在这打水,没半点新生的谨慎和惶恐。
更像个游历江湖多年的老油条。
所以她犹豫几秒,改了口:“……学长?”
桑延扬眉,再度看过来。
“请问一下,”温以凡说,“你知道高一十七班在哪吗?”
这次桑延没再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他抬了抬下巴,十分仁慈地出了声:“往前走右转。”
温以凡点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但桑延没再开口。
温以凡也没听到类似“就到了”这样的结束语。
怕他还没说完,出于谨慎,她硬着头皮又问:“然后呢?”
“然后?”桑延抬脚往前走,语气闲散又欠打,“然后自己看门牌上的班号,难不成还要学长一个一个地报给你听吗——”
他拖着尾音,咬着字句说:“学、妹。”
“……”
温以凡好脾气地道了声谢。
按照他说的方向走,一右转,就看到了高一十五班的门牌。再往前,最靠里的就是十七班。温以凡加快步伐,到门口细声喊:“报告。”
讲台上的班主任看向她,垂眸看了眼名单,问道:“桑延?”
温以凡摇头:“老师,我叫温以凡。”
“以凡啊。”班主任又看向名单,有些诧异,“名单上就剩你和桑延没来了,我看这名更像个女孩儿,以为是你。”
没等班主任让她进来,温以凡身后又冒出了个男声:“报告。”
顺着声音,她下意识转头。
就见刚给她指路的“学长”站在她的身后。两人之间只差两步的距离,拉近后,她才察觉到他长得很高。
这距离看他脸还得仰头。
气息冷然,平添了几分压迫。带着似有若无的檀木香。
他的情绪淡淡,很没诚意地说:“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你俩先进来吧,位置在那。”班主任指了指教室里仅剩的两个位置,顺带问,“怎么第一天就迟到了?你俩一块来的?”
班主任指的方向在最靠里那组的最后一排。
两个位置并排连着。
温以凡老老实实回话:“不是一块来的。我家里人早上还有别的事情,送我过来的时候就有点迟了。再加上我不太认得路,所以就来晚了。”
“这样啊。”班主任点点头,看向桑延,“你呢?”
“我爸不知道我已经高一了,”桑延径直走到靠外侧的位置,把书包搁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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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洋洋地说,“把我送初中那边去了。”
“……”
鸦雀无声。
又在顷刻间,被大片的笑声覆盖。静谧的教室热闹起来。
温以凡的唇角也悄悄弯起。
“那以后你爸送你过来时,提醒着他点。”班主任跟着乐了,“行了,你俩坐吧。”
桑延点头应了声。拉开椅子,他正想坐下,突然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温以凡。
他的动作顿住:“你要坐外边里边?”
两人视线对上。
温以凡连忙敛了笑意,迟疑道:“里边吧。”
教室的空间不大。
课桌被分成了四组,每组七排两列。最后一排没剩多大空间,椅子挤压墙壁,进去的话得让外侧的人腾个位置出来。
桑延没说话,往外走了一步,给她让了位。
讲台上的班主任又开始发言:“我再自我介绍一遍吧,我是你们接下来一年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班的化学老师。”说着她拍了拍黑板:“这是我的名字。”
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着“章文虹”三个字,以及一串电话号码。
温以凡从书包里拿出纸笔,认真记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前桌男生的身体忽地往后靠,手肘搭在桑延的桌子上。他似乎认识桑延,不甚明显地转头,嬉皮笑脸道:“桑姑娘,你这名儿确实还挺女孩儿哈。”
“……”
温以凡愣了下。
顿时想起刚进教室时章文虹说的话。
——“名单上就剩你和桑延没来了,我看这名更像个女孩儿。”
闻言,温以凡的注意力落到了桑延身上。
他人生得高大,坐在这狭窄的位置上,长腿都塞不进课桌,束手束脚。其中一条干脆支在外侧。眼睑耷拉着,总给人一种睡不醒又有些不耐的感觉。
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男生。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刚刚老师说的。但她这么一说,我再细想你那名字,确实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男生强忍着笑,“要是你是个女的,我一定泡你。”
桑延上下扫视他,而后慢条斯理道:“苏浩安,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苏浩安:“啥。”
“我是个女的我就看得上癞□□了?”
“……”苏浩安瞬间黑脸,默了三秒,“赶紧滚。”
温以凡分神听着他俩的对话,有点儿想笑。
这语气还让她联想起,刚刚桑延自称学长喊她学妹的事情。她顿了顿,在心里嘀咕了句“不要脸”。
此时章文虹被另一个老师叫出去。
没了镇场子的人,教室里的叽叽喳喳声逐渐加重。
“还有,我这名呢。”桑延还没完,继续扯,“是我老爹翻了七天七夜的中华大词典,开了百八十次家庭会议,之后再三挑选——”
温以凡托着腮帮子,思绪渐渐放空,逐字逐句地听着他的话。
就听他停了几秒,吊儿郎当地把话说完:“才选出的一个最爷们儿的字。”
吵闹至极的背景音带来了安全感,温以凡盯着笔记本上的字眼,微微叹息了声,低不可闻地点评:“结果还没我的爷们儿。”
“……”
苏浩安嘲讽地“哈”了声:“那你怎么不直接叫桑爷们儿呢?”
温以凡莫名被戳中了笑点,低头无声地笑。过了好半晌,她忽然察觉到,旁边的桑延一直没回应苏浩安的话。
沉默无言。
这会儿倒是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她下意识看向桑延。
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桑延的目光已经挪到她的身上。漆黑微冷的眉眼,星点的阳光落在他的眼角,也没染出几分柔和来。
直白不收敛,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温以凡心里咯噔一声。
什么情况?
“……”
不会听见她刚刚的话了吧……
不会吧?
不至于吧?
还没等她得出结论。
桑延指尖轻敲桌沿,悠悠道:“啊,对。还没来得及问。”
温以凡呼吸一窒,捏紧手中的笔。
“新同桌?”桑延偏头,略显傲慢地说,“你叫什么名儿?”
5. 难哄
温以凡还隐约记得。
当时自己若无其事地把名字报出后,桑延只是拖着腔调“啊”了声,之后也没再说什么。
现在想起,她莫名还能脑补出他当时的心路历程,大概先是——“我倒要听听你的名字有多爷们儿”,再到——“温以凡?”,最后到——“噢,也不过如此”。
那高傲到不可一世的模样,跟现在几乎相差无二。
但也许是因为年纪增长,他不像少年时那般喜形于色;也或许仅仅是因为多年未见,两人间变得陌生。比起从前,他身上的冷漠近乎要涵盖所有情绪。
恰好到了地铁站。
温以凡边从包里翻着地铁卡,边拿出手机。看到钟思乔的微信,她随手回复了几句。而后,她突然记起自己的微信里,好像是有桑延这一号人物的。
前两年用微信的人多起来后,温以凡也注册了个账号。当时她直接选了通讯录导入,手机里还有桑延的号码,所以也向他发了好友申请。
那边大概也是顺手点了同意。
从添加到现在,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
不过温以凡觉得,他通过的时候,应该不知道这个人是她。
因为她那时候早已换成宜荷的号码了。
想到这,温以凡点开通讯录,拉到“S”那一栏,找到桑延。点进桑延的头像,扫了眼他空荡荡的朋友圈,很快就退出。
一条朋友圈都没有。
估计是把她屏蔽,又或者是早把她删了?
还是说她加的这个人压根就不是桑延。
人家可能也早就把手机号换了。
温以凡在删除键那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了退出。
毕竟不太肯定,她也没有删人的习惯。
让他在这无声无息地躺列,好像也碍不了什么事。
-
回到家。
温以凡先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商量退租的事情。
这个房东人很好,因为多次听她说了这个情况,也同情她一个姑娘在外头住,很快就同意了。说是她如果想现在搬的话,押金和提前交的房租都可以退还给她。
温以凡感激地道了声谢。
解决完这一茬,她打开电脑,开始逛租房网站。
逛一圈下来,都没找到合适的。
因为南芜的房子实在是不好找。
一线城市,一房一厅家具齐全,近上安,治安好。按温以凡目前看到的,房租一个月最便宜也得三四千。
这对于她目前的经济情况来说,确实是困难。
温以凡有些头疼。
干脆跟钟思乔说了一声:【乔乔,我打算搬家。】
温以凡:【你有空的时候,帮我问问你朋友那还有没有合适的出租房。】
很快,钟思乔就打了通电话过来。
温以凡接起。
钟思乔觉得奇怪,单刀直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搬家,你当时不是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吗?”
“邻居骚扰。”温以凡言简意赅,平静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我今天凌晨报警,跟他闹到派出所去了。现在他被拘留五天,我怕他之后会报复,还是早点搬比较好。”
“……”钟思乔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没事吧?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没什么事儿,他之前也没做什么太过激的行为,就敲敲门。去派出所的时候都三四点了,而且有警察在,很安全,没必要让你跑一趟。”温以凡说,“你过来多远啊,还三更半夜的。”
“对不起啊。”钟思乔很内疚,“我之前还觉得这房子挺好的,便宜又离你单位近……”
“你道什么歉,没你帮我找地方住我说不定就得露宿街头了。”温以凡失笑,“而且我也觉得这房子很好呀,要是没这邻居我都打算长租了。”
“唉,那你打算怎么办?这段时间要不要先来我家住啊?”
“不用,你嫂子不是刚生了二胎吗?”温以凡说,“我这去了,怕会让他们不自在,也怕给他们添麻烦。真没事儿,我找到房子就搬了。”
钟思乔家里人多。除了一个结了婚的哥哥,还有个在读高中的妹妹,都还跟父母住在一块。平时她下班之后,还要帮着照顾妹妹和侄子。
知道自己家的情况,钟思乔也没再提,又叹了口气。
“那你要不去你妈那?”
“我没跟她说我回南芜了,而且她那也没地儿给我住。”没等她再问,温以凡就转了话锋,“要是在我这邻居出来前我还没找到房子,我就去你那住几天。”
钟思乔这才稍稍放下心:“行啊。”
温以凡扯开话题,半开玩笑:“想想还有点后悔这一时的冲动,我今天看到我这邻居的腿有水桶那么粗,看着拿刀砍都得砍半小时。”
“……”钟思乔忍不住吐槽,“你这说的也太吓人了。”
“所以我这不是怕吗?”温以凡慢腾腾地说,“要是他怀恨在心,之后想报复我,说不定还会出现这样一种可能——”
“什么?”
“我拿着把电锯都不一定能打过他。”
“……”
-
挂了电话。
温以凡打开另一个租房网站,又扫了一遍。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合适的,她干脆关掉电脑,起身去洗澡。
搬家这事儿,说急也急不来。要是病急乱投医找了个新住处,又出了别的问题,那也没有丝毫意义。反倒又耗费精力又耗费物力的。
温以凡不太想麻烦人,但要是短时间内找不到房子,她也只能先去钟思乔那住一段时间了。
隔天就是13年的最后一天。
南芜市政府联合南芜广电举办了个跨年烟火秀,分了两个观赏区,分别是淮竹湾度假区和东九广场。门票是免费的,但需要通过线上平台提前预约抽签。
只有预约了,并且中签了的市民才能参与。
先前钟思乔预约时,选的是淮竹湾观赏区,中签之后还邀请了她一块去。
温以凡没浪费她的名额。
这活动前两周台里就批下来了,温以凡照例要加班,去现场做直播。但跟钟思乔去的地方不同,她去的是东九广场。
温以凡跟台里申请了采访车。
一行人提前过去做准备,开车的是带她的老师钱卫华。除了他俩,付壮也一块跟了过去,外加一个老记者甄玉充当出镜记者。
到那的时候,距离烟火秀开始还有好一段时间。
广场有ABC三个出入口,划分成三个不互通的观赏区域。现场来的人已经不少了,此时正在门口查验入场券和身份证,陆陆续续进场。
他们只是台里分配下来的其中一组,被分到了A区域。
除了他们,还有不少其他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到来。
找到个合适的拍摄点,钱卫华开始调试设备。这算是比较大型的活动,现场人多且杂,没有固定座位,什么职业、哪个年龄段的都有。
可能是看到摄像头觉得新奇,周围渐渐围了一圈人,窸窸窣窣地对着这边说话。
广场被海水和夜色笼罩,远处高楼鳞次栉比,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带。海风染上低温,湿而潮,发了狠地扑面袭来,顺着缝隙钻入骨子里。
温以凡还没重新彻底适应南芜这湿冷天气,再加上今天刚来了例假,这会儿又开始难受。
她从包里翻出口罩戴上。
又站了一会儿。
温以凡看了眼时间,打算趁空闲的时候去趟洗手间。钱卫华和甄玉还在跟导播室沟通,她也没打扰他们,直接跟付壮说了一声。
顺着路标走了一百来米,总算看到了公共厕所。隔壁还有个破旧的小凉亭,里头满满当当地坐着人,或休息或等待。
厕所空间并不大,女生队伍已经排出门外五米了。
但男厕门口倒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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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没有。
两边对比鲜明。
温以凡认命地过去排队。
她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浅浅的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还有些熟悉。
温以凡顺着望去。
凉亭靠外的小空地,灯光白亮,有些刺目。
她稍稍眯起眼,视野清晰的同时,在那块区域再次看到昨天刚见过的桑延。
还有种出了幻觉的感觉。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男人表情漠然,虚靠着凉亭,穿着件军绿色的挡风外套,显得肩宽腿长。他用纸巾擦着手,看着像是刚从厕所里出来。
身子稍稍弓着,跟坐在旁边长凳上的中年女人说话。
女人抬头瞥他:“好了?”
桑延:“嗯。”
女人站起来:“那你在这等只只吧,她还在那排队。我要先去找你爸了。”
“……”桑延动作一停,缓缓抬起眼皮,“上个厕所也要人等?”
“这不是人多吗?”女人说,“而且我跟你爸过二人世界,你跟着干什么?”
“所以你叫我来干什么?”桑延气笑了,“给你带孩子?”
女人拍了拍他的手臂,似是有些欣慰:“你要早有这觉悟,你妈我也不用总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掰扯理由了。”
桑延:“……”
临走之前,女人又说了一句:“对了,你顺便跟你妹谈谈心,我看她最近压力好像很大,这段时间都瘦一圈了。”
桑延扯了下唇角,要笑不笑道:“我跟她谈心?”
女人:“嗯,怎么了?”
“我跟她不光年龄有代沟,”桑延从口袋拿出手机,语气闲闲地,“——性别也有。所以这事儿还是交给您吧。”
沉默三秒。
女人只说了十个字:“我现在喊不动你了是吧?”
“……”
等女人走后,温以凡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听他们说话。队伍在此刻前挪,她收回注意力,顺势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位置也看不到后头的桑延了。
过了大约一分钟。
钟思乔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钟思乔:【[/图片]】
钟思乔:【我惊了。】
钟思乔:【我之前客套给他群发的祝福消息,他从来没回过,我还以为他不用这微信了。】
温以凡点开图片来看。
是钟思乔跟桑延的聊天记录。
桑延发来一条消息。
看上去像是群发的,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
见状,温以凡下意识退出聊天窗,扫了眼未读消息。
没有看到桑延。
但她通讯里桑延的头像跟截图里是一样的。
所以应该没加错。
那她怎么没收到群发消息……
他总不会那么小心眼,故意不发给她吧。
还是说不是群发的?
但没多久前,他还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他母亲教训,也没见他有这么多闲工夫一条一条给人发祝福短信。
想了好片刻。
温以凡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如之前所想的那般。
他已经把她删了。
这么一想,她顺势联想到自己通讯录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干脆也编辑了一条群发消息,借此把那些已经把她拉黑的人清掉。
发出去没多久,立刻有十几条回应。
温以凡从下至上,一一点开,偶尔回复几句。
点到最上边一条的时候,温以凡愣了下。
因为她惊悚地发现。
回消息的人是她心血来潮想群发的导.火.索,是她刚刚误以为早已把她删除的人,此时还站在她几米远处的位置。
他只发了一个符号。
桑延:【?】
“……”
6. 难哄
温以凡的眉心一跳,内心莫名惊了下。
这。
怎么还。
诈尸了???
而且甩个问号是什么意思。
温以凡视线上挪,盯着自己发出去那五个字。
——新年快乐呀^_^
一时间温以凡还有种不识字了的感觉。
她这发的应该是祝福语,而不是什么污言秽语吧……
还别说。
这单甩个问号的行为还挺唬人的。
温以凡隔着个屏幕都被他震慑到了。
这反应就像是看到了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人一样。
不管对方说了什么,就算是祝福消息,也要甩个问号来怼一下。
温以凡犹疑地在对话框输入:【你知道我是】
还没敲完,她用余光注意到,身旁有人跟她擦肩路过。温以凡下意识抬眼,发现桑延走到她前方一米左右的位置,在一个女生旁边停下。
女生身材细瘦,安静地低着头。像是在看手机。
联想起桑延跟他母亲的对话,这个应该是他妹妹。
温以凡对这小姑娘还有点印象。高中的时候她见过,名叫桑稚,比桑延小了六七岁。那会儿她个头还小小的,生得像个瓷娃娃,温以凡跟她说话还得弯下腰来。
现在都长得跟她差不多高了。
桑延懒懒道:“小鬼。”
桑稚抬头:“干嘛。”
桑延:“听说你最近压力很大?”
桑稚很敷衍:“没有。”
桑延自顾自地继续提:“因为快高考了?”
温以凡跟他们之间只隔了一个人。
这距离,他们说话就像是在面前放电视剧一样,清晰无比。她不想刻意去听,也依然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
“说了没有。”
“想那么多干什么,”像是要把母亲交代下来的任务贯彻落实,桑延慢悠悠地说,“你哥我当初不学习,不也考上南芜大学了。况且,你资质虽然不行,咱家也有钱让你去复读。”
“你不学习?你以为我不记得了吗?”桑稚瞅他,语气开始烦了,“放心吧,你当时拼死拼活才考上的南芜大学,我闭着眼都能上。”
“……”
“还有,”吐槽完这点,桑稚又道,“我今天听妈妈说,你把工作辞了?”
“……”
“肯定不是吧?”
桑延侧头:“有你什么事?”
桑稚也开始自顾自地说:“你是不是被炒了不好意思说啊?”
没等桑延再开口,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眼看去,突然提了句:“我说话你听不进,那就让你‘亲哥’来安慰你几句?”
“什——”可能是看到来电显示,桑稚瞬间消了音,过了几秒才低声说,“不要。”
之后桑延也没多说,走回凉亭那边接电话去了。
安静下来。
虽然有些话温以凡也没太听懂,但这近距离被迫偷听认识的人说话的事情,还是让她有点不自在。所幸是脸上还戴着个口罩,给了她几分安全感。
温以凡重新点亮屏幕。
注意到在输入框还未发送的话,又觉得不太妥当,伸手全部删掉。她想委婉地确认对方是不是知道这是她的微信,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谨慎地回了个:【?】
大概是还在打电话,那头没立刻回复。
盯着看了两秒。
温以凡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就算桑延真把她屏蔽了。
但她的朋友圈。
可没有。
屏蔽。
桑延。
“……”
这么一想,温以凡立刻点开自己的朋友圈。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上一条朋友圈已经是两个多月前了。当时还在宜荷市,好像是跟同事去清吧时一块发的。
温以凡的目光定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跟前同事们的自拍照。
照片里的其他人露出牙齿,笑得灿烂,摆出各种拍照姿势。温以凡坐在左下方的位置,皮肤白到像是曝光过度,只温和地看着镜头,嘴唇弯起浅浅的弧度。
五官极为清晰。
……
队伍渐渐排进厕所里,恰好隔间同时有几人出来,轮到了她的次序。温以凡回过神,把手机放回口袋,顺着往里走。
片刻后,温以凡走了出去。
洗手台是男女共用的,在男女厕中间,两三米宽。
温以凡打开水龙头,大脑有些乱。
所以之前在酒吧,他就是在装不认识自己。
群发祝福也是刻意不给她发。
看到她的消息头一反应就是怼。
温以凡抬头,通过面前的镜子,她能见到还站在原来位置的桑延。看上去已经打完了电话,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
也不知道有没有回她消息。
下一刻,温以凡看到桑稚也从厕所里出来了,走到旁边的洗手台。但水龙头可能是坏了,打开也不出水。
温以凡刚好用完了,给她腾位:“你用这个吧。”
桑稚立刻说:“谢谢。”
视线对上温以凡时,她似是愣了下。
温以凡没注意到,收回眼,边掏出手机边往外走。点亮,界面还停在跟桑延的聊天窗。
他这次连半个标点符号都没施舍给她。
温以凡明白了原因,默了会儿,没忍住在对话框输入了句“咱俩要不互删吧”。
很快又删掉。
瞥见他俩刚对着来的两个问号,温以凡一顿,突然觉得这个聊天记录火.药味十足,有种“傻逼就你他妈会甩问号吗”的意思。
但她本意并不是想要跟他争吵。
温以凡不想在节日里闹了不快,想着该怎么退让。
她敲了一个字。
【那】
盯着桑延发来的问号以及自己发出去的“快乐”两字,她迟疑着继续敲。
【不快乐也行。】
“……”
发送成功之后,温以凡也离桑延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隔空擦肩而过之际,她不自在地垂下头,用余光看到他似乎点开了微信。
男人长睫低垂,盯着屏幕上的内容。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以凡似乎听到他轻嗤了声。
她的后背一僵。
继续走了好一段路。
直到拉开距离了,温以凡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感才总算消退。她重新看向屏幕,依然如她所料地没有回复。
她叹息了声,没功夫再想这个事情。
觉得自己去的时间有点长,温以凡不敢再拖,快步回到拍摄点。
跟她离开时区别不大。
广场内弄了装饰,植物以及小建筑上都缠了一圈彩色灯带,带了过节的氛围。周围人来人往,有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望过去都喜气洋洋的。
一切前期准备都已经就绪,只等着新一年的到来。
钱卫华和甄玉正聊着天。付壮站在他俩旁边,极为乖巧地听着,不发一言。见温以凡回来了,他立刻小心翼翼地凑过来。
付壮是前两周新招的实习生,今年大四。人不如其名,个头不高且瘦,像个竹竿。长了张正太脸,却十分违和地有着一副低音炮:“姐,你要是再晚来一步。”
温以凡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付壮沉痛道:“你可能就只能看到我被冻死的尸体。”
“……”温以凡点头,“那谢谢你了,我正缺选题呢。”
“在你眼里!我居然只是个选题!”付壮控诉她,冻得哆哆嗦嗦,声音却精神,“我靠,我真太他妈冷了,这风吹得我鼻涕都出来了。”
温以凡看他。
这年纪的男生大多要风度不要温度,付壮也不例外。他只穿了件牛仔外套,看着完全没有抗冻的效果,嘴唇都冻紫了。
况且他还瘦,仿若下一秒就要被这海风吹垮。
“海边本来就会冷些,以后出来跑新闻穿多点。”说着,温以凡从口袋里拿了个暖宝宝给他,“放口袋里暖暖手。”
“诶,不用。”付壮没想过要拿她东西,“姐,你自己拿着吧,你一女孩子肯定比我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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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口袋里已经有俩了。”温以凡说,“这个没地方放。”
“……”
这回付壮毫无负担地接过,顺带扯了个话题:“对了姐,你之前看过烟火秀吗?”
温以凡嗯了声:“不过没看过这么大型的。”
付壮:“对着这玩意儿许愿有用吗?”
温以凡:“没有。”
“……”付壮嘀嘀咕咕,“我就只许个,明年能找到女朋友的愿望。”
温以凡笑:“那更没有了。”
“以凡姐,你咋这样!”付壮嚷嚷道,“那我许个,再长高五厘米的愿望总行了吧!男生二十了还能不能再长高啊……”
这回温以凡没打击他。
说到这,付壮忽地指了指某个方向:“诶,就那样差不多,我的梦想就是长这么高。比他矮半个头我都心满意足了。”
温以凡看了过去,瞬间缄默。
非常巧的,付壮指的人是桑延。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太有缘分,还是该说他阴魂不散。
他站在距离这十来米的位置,整个人倚着栏杆,外套被风吹得鼓起,下颚微敛,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
刚跟他在一块的桑稚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他这完全就是我理想中的身材。”付壮感叹,“今天能不能在上天和烟火的见证下,把我的头安到他的身体上。”
温以凡挪回视线,好笑道:“你怎么不把他的脸也偷过来。”
付壮明显也有这想法,话里动摇的意味很明显:“那拿两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
钱卫华突然喊他们。
大概是觉得忽略他们太久了,开始有了几分惭愧,于是非常敬业地跟把他们叫过去说起出外景直播的各种注意事项。
时间渐渐过去。
跨年在即,氛围越来越热烈。远处高楼上的LED显示屏已经开始倒数,四周人声鼎沸,在最后一分钟的时间,开始有人跟着这数字喊了起来。
“——59、58、57。”
……
“——5、4、3。”
“——2!”
“——1!”
最后一声落下的同时。
无数烟火往上升,在夜幕中拉出不同颜色的线条,而后在某个位置用力炸开。斑驳的光开出各式各样的花,重重叠叠地绽放。
在场的人纷纷举起手机,找到个自认为最佳的拍摄位置,将画面录下来。
等钱卫华没什么吩咐了,温以凡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被前边的人挡着了便挪个地儿看。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
不知不觉间,温以凡被人群挤到外头,到了栏杆的位置。注意到烟火秀差不多结束了,她正想回去找钱卫华,忽地被路过的一个人撞了下。
温以凡不受控地前倾了几步。
然后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立刻后退,仰头,下意识道:“抱歉。”
话脱口的时候,才察觉她撞到的人是桑延。此时,他正垂着眼看她,神色说不清道不明的,看着似乎是在跟人打电话。
“——嗯,准备回去了。”
出于礼貌,温以凡硬着头皮又道了声歉。
桑延轻描淡写地打量了她须臾,而后,朝她点了下头。
像是在示意自己听到了。
温以凡往回走时,隐隐听到他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句。
“新年快乐。”
回到钱卫华旁边,温以凡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摸到还戴在脸上的口罩,她动作停住,神经随之放松。
挡了脸,他应该认不出来……吧。
……
另一边。
电话那头的大学舍友兼朋友钱飞本叽里咕噜地说着话,被他连着打断了两次,沉默了几秒:“哦,你啥时候回家我并不关心好吧?不过还是谢了,兄弟,你也新年快乐。”
桑延挑眉:“谢什么。”
钱飞:“你这不是给爹祝福呢么。”
“能别自作多情?”桑延拖着尾音,懒洋洋道,“没跟你说。”
7. 难哄
直播结束后,甄玉又采访了附近几个来看烟火秀的市民。
之后一行人便收拾东西返程。
想到刚刚的事情,温以凡内心总有种不踏实感,便喊了声同坐在车后座的付壮:“大壮。”
付壮应了声:“诶。”
温以凡口罩还未摘:“要是你在路上看到我。我像现在这样戴着口罩,穿的衣服也是你没见过的。”
她停了下,认真地问:“你能认出来吗?”
“只带口罩,”付壮思考了下,非常严谨地询问,“其他地方都不遮吗?比如戴个墨镜,或者戴个帽子什么的。”
“就现在这样。”
付壮理所当然道:“那当然能啦!”
“……”
“以凡姐。说实话,我可没见过比你长得好看的人。”付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第一天来上班,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哪个跑错地儿的大明星呢。”
副驾的甄玉笑道:“小凡确实是好看。”
“这一瞧也确实是,”闲暇时间的钱卫华比平时和蔼得多,打趣道,“小凡,有男朋友了吗?哪天老师把儿子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甄玉笑骂:“得了吧你,你儿子小学还没毕业吧。”
付壮嬉皮笑脸:“那要不考虑考虑我?”
也没因他们的调侃而恼,温以凡笑着接了句:“等你那新年愿望实现了再说。”
付壮嚷嚷:“以凡姐,你咋这样呢!”
丢下这句,付壮又凑过来,小声说:“不过。”
温以凡:“嗯?”
“姐,因为你今天给了我一个暖宝宝,我太感动了。”付壮眼睛很大,神色像是在求夸奖,“所以我许愿的时候,还帮你许了一个。”
“许了什么?”
“我希望你能尽早找到一个对你超级好的男朋友。”付壮握拳,“各方面条件也都超级好,长得还像今天我们见到的那个男人那么帅!”
“……”
-
温以凡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熬夜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这会儿倒是没觉得困,只疲倦到不想动弹。她换上拖鞋,直接坐到床边的地毯上,懒懒地翻了翻手机。
因为先前群发的消息,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都不少。
顺着一一回复,温以凡继续下划。
直到翻到消息栏靠下的位置,仍然没丝毫动静的桑延。
她戳了进去。
瞥见那句“不快乐也行”,温以凡头皮一紧。
“……”
当时没考虑太多,只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所以也没觉得不对劲。
但现在再看怎么就变了味道。
像在挑衅一样。
对方明显不想搭理她,温以凡也没再说话自讨没趣。她心不在焉地开始神游,莫名想到桑延今天跟他妹妹桑稚的对话。
而后,回想起高一的时候。
那会儿他们两个的成绩都很差,在年级垫底的班里,还排了中下游。
温以凡是以舞蹈特长生的身份考进南芜一中的,文化课成绩自然不太好。而桑延极度偏科,除了数理化其他科目压根就不学,每次的成绩单都像被狗啃了一样难看。
数理化几乎科科满分,其他大多都是三四十。
每回考试成绩出来后,桑延都会拿她理科的试卷来看,边看边挑眉笑。
次数多了,温以凡脾气再好还是没忍住说:“桑延,你看我的试卷是没有用的。你得从自己做错的题里找到问题。”
“嗯?你对我这是哪门子的误解?”桑延抬睫看她,指尖在她试卷的某个红叉上打了个转,吊儿郎当又欠揍地说,“我的卷面上就不存在这种东西。”
……
温以凡收回思绪,拿上换洗衣物去洗澡。
关于桑延装作不认识她这个事情,她其实是能理解的。
估计是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想起了年少轻狂时曾为不值得的人做过的蠢事,想起了人生中那唯一的黑历史。也因此,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的交集。
装作不认识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
温以凡捋了捋从桑延的角度看到的内容。
早已遗忘的曾经心仪过的对象突然来到自己的酒吧,还提出了近似要泡他的话;
故意落下手链以此换得第二次见面;
刻意发祝福消息套近乎;
最后还装作被人撞到,跟他有了肢体上的接触。
“……”
也不知道这回他得脑补出多少东西来。
-
新一年还是照常过。
跟钟思乔说完没多久,她就把她那个做房屋中介的同学微信推给温以凡。
但按照温以凡给出的心理价位,这人给她推的好几个房子,都是跟先前一样的群租房,要不然就是在郊区那边的一室间。
最后还是钟思乔给她提了个建议。
让她考虑一下找人合租。
因为二居室或者三居室平摊下来会便宜不少。
温以凡接下了这个建议,但也不知道上哪去找合租室友。隔壁那个邻居给她的心里阴影太大,让她不敢去找陌生人当室友。
只想找个认识的同性朋友。
周五下午,温以凡从编辑机房出来,去了趟厕所。
出隔间后恰好碰上同团队的王琳琳。
王琳琳在《传达》栏目组呆了三年,比她大几岁,长相和声音都很甜。元旦那天她轮休,加上她常常迟来早退,温以凡还有种很久没见过她的感觉。
温以凡主动跟她打了声招呼。
王琳琳顺着镜子看她:“诶,小凡,你这口红什么色号?还挺好看的。”
温以凡下意识道:“我今天没涂,但我平时用的色号是——”
“哎呀!”不等她说完,王琳琳就打断了她的话,娇娇地说,“什么没涂呀,都是女人咱们真实点好吗?你要是想问我化妆品的牌子我也能告诉你呀。”
说完,也不等她应话,王琳琳便踩着高跟鞋走出厕所。
温以凡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镜子,而后迟疑地用手背蹭了蹭嘴唇。
“……”
确实没涂啊。
回到办公室。
温以凡走回自己的位置。王琳琳的办公桌在她斜后方,这会儿她正半坐在办公桌上,扭头跟温以凡隔壁桌的苏恬说话。
苏恬跟温以凡是同一批进来的,两人年纪相仿,关系还算不错。
温以凡笑道:“在聊什么?”
苏恬:“聊琳姐跟她男朋友跨年夜的事情呢。”
“就随便说说。”王琳琳摆手,很随意地说,“我也是运气好,刚好元旦轮休,就跟我男朋友去淮竹湾那边过了一晚上。吃个烛光晚餐泡个温泉什么的,他还给我转了5200和1314,也没做什么,还过得挺无聊的呢。”
“真羡慕你,琳姐。”苏恬扯了下唇角,强行扯开话题,“对了以凡,你不是要搬家吗?新房子找到没有。”
王琳琳神色诧异,立刻问:“诶,小凡,你要搬家吗?”
温以凡:“对呀。”
“还挺巧诶!”王琳琳跳了起来,神色很惊喜,“我最近正愁着呢,我之前那个合租室友辞职回老家去了,我还没找到合适的人跟我一块住。”
温以凡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
王琳琳:“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那儿?”
苏恬主动说:“琳姐你家住哪儿呀?以凡想找个离公司近点的。”
王琳琳:“就尚都花城呀,很近的。”
温以凡知道这个小区,离她现在住的地方很近,平时她上下班都会经过。是近几年新建成的,算是那片区域比较高档的小区。
苏恬看了温以凡一眼,又问:“那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合租室友吗?”
“没有没有,就我一个。”王琳琳拍了拍温以凡的肩膀,笑得很可爱,“放心吧,我不会乱带人回来的,咱要是真当室友了,住之前也可以提一下注意事项什么的。”
“你如果想的话,今天下班之后,可以先跟我去看看房子——”说到这,王琳琳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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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口道,“哎呀,不行。还是明天吧,我今晚要跟我男朋友去看电影。”
温以凡应道:“行,那就明天吧。”
……
趁王琳琳去茶水间的时候。
苏恬凑了过来,神色有些担忧:“你真要跟她一块住啊?我觉得她还挺烦人的,整天扯她那个刚交的富二代男朋友。而且我感觉她因为你长得好看,对你说话总阴阳怪气的。”
温以凡大致清楚王琳琳的性格。
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娇气和嘴碎,这两点她都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一块工作也几个月了,多数时间,王琳琳都挺好相处的。
况且温以凡现在确实急着搬家。
她笑了下,温声道:“我先看看房子吧。”
-
第二天下班后。
温以凡和王琳琳一块坐地铁到尚都花城。
王琳琳现在住的房子是一个三居室,但房东只出租两个房间。有一个小房间被房东用来放杂物,长期是锁着的。剩一个带浴室的主卧和一个次卧。
所以房租也相对低一些。
但整体都很不错,厨房餐厅阳台外加所有必备设施都俱全。
主卧一直是王琳琳在住。
温以凡看了眼次卧。
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一点灰都没有。
王琳琳在旁边说:“因为我住的是主卧,所以我交的房租会比你多点儿。你一个月付2000,然后水电费什么的咱平摊,你觉得行不?”
这个价格,比她之前住的群租房稍贵些,但还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
而且各方面条件都好不少。
温以凡觉得挺合适,但也没立刻决定下来。
“你再想想吧。”毕竟搬家不是小事,王琳琳没催她现在就给答复,看了眼时间,“都这个点了,咱先去吃个晚饭吧,我好饿呀。”
温以凡没有吃晚饭的习惯,本想拒绝。但又想着她们估计要合租了,本着打好关系的念头,她还是同意了下来。
两人刚出小区。
王琳琳手机响起,她接起电话,声音嗲了好几个度:“喂,亲爱的。怎么啦?”
温以凡安静走在她旁边。
“我现在跟我同事在外面呢,正打算去吃个饭。”王琳琳开始撒娇,“可以呀。你在哪儿呀?我现在刚出小区门口呢。……诶,你快到了吗?那好哦,我不打扰你开车啦。我乖乖在门口这等你,你要快来接我哦。”
等她挂了电话,温以凡识相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晚会——”
“怎么突然就回去了,咱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王琳琳皱眉,又突然反应过来,“喔,你不用不自在啦,你不是电灯泡。我男朋友那边也会带朋友来,就当去参加个聚会。”
温以凡没来得及再拒绝。
一辆黑色的车已经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副驾窗户降下来,驾驶座上的男人侧头看过来,笑道:“亲爱的,快上车。”下一刻,他瞥见站在王琳琳旁边的温以凡,愣了下:“咦,温以凡?”
温以凡顺着望去,也愣住。
她倒是没想过。
王琳琳这个富二代男朋友会是苏浩安。
“我靠,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没等他说完,后头就响起了鸣笛声,“我操。快快快,你俩先上车,这里不能停车。”
温以凡:“不……”
苏浩安着急道:“快!”
“……”
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后座。
坐上去之后,温以凡才发现后座是有其他人的。
她定眼望去。
车内光线比外头要暗些。
男人没发出任何声音,呼吸声很浅,存在感却极强。此时,他像没骨头似的瘫在座位上,眼睛闭着,模样慵懒又困倦。
仿若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车子发动。
苏浩安顺着车内后视镜往后看,边开车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喂!桑延,赶紧醒醒!快起来见你的白月光了!”
温以凡:“……”
8. 难哄
像是被这动静声吵到,桑延稍稍侧头,懒散地睁了眼。
与她的视线对上。
空气中仿佛有尴尬在交汇。
桑延没吭声,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清明,没半点刚醒来的失焦感。
他的眉眼生得极为好看。浅浅的内双,眼尾弧度上扬,再加上他总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顾的模样,看着总带了锋芒。
这一瞬间。
温以凡有了种,他下一秒就要对“白月光”这三字进行疯狂嘲讽的感觉。
王琳琳主动出声:“你们认识呀?”
苏浩安:“嗯,高中同学。”
温以凡收回视线,正想顺势说句话把这个话题彻底带没时,王琳琳又极其没情商地来了句:“白月光是什么意思呀?就是你朋友以前追过小凡但没追到吗?”
苏浩安还缺心眼似地哈哈笑起来:“对对对。”
“……”
这俩人怪不得是一对。
这种状况,温以凡再怎么想装傻糊弄过去也不行了。
她清晰地意识到,之前彼此心照不宣在脸上安的面具,就在这一刻,被前面两个人撕了大半,只剩点残余的遮挡。
也不指望桑延能说出什么拉回场面的话。
知道他向来面子大过天,温以凡平静地说:“是吗?我这当事人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儿。苏浩安,你是不是记茬了?”
“怎么可能记茬?你俩——”说到这,苏浩安才后知后觉般地察觉到不对劲,“诶,你俩这是尴尬还是啥。不是吧,这都多少年了,还记着啊?我这就只是当个趣事随便提提而已。”
王琳琳:“你们多久没见了呀?”
“这我一时半会儿也算不出来,温以凡,你只在我们学校呆了一年吧?”苏浩安说,“我记得你好像高一还是高二就转学了。”
温以凡认真道:“高二下学期转走的。”
“这么算来,那得七八年了吧。”注意到一直沉默的桑延,苏浩安又道,“桑延,你这咋一声不吭呢。都七八年了!你不会还因为这事情耿耿于怀吧?”
桑延又垂下眼,没搭理他。
“牛逼。”苏浩安服了,噼里啪啦地吐槽,“温以凡,你不用理他。你也知道他这人什么样,眼睛长他妈头顶的,估计是觉得你当初是眼瞎了才看不上他,但他不知道他这个模样多惹人嫌——”
王琳琳打断他的话:“哎呀,你好好开车吧,别这样说你朋友。”
“……”
苏浩安把剩下的话憋回去,眉头皱起,抽空看了王琳琳一眼。
“开车得专心呀,不然多不安全。”察觉到他的情绪,王琳琳又立刻道,“你别不开心嘛,我就是提醒一下你,你想说的话就继续说。”
苏浩安这才笑了下:“没生气,谢谢亲爱的提醒。”
不知不觉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都到这儿了,温以凡也不好再开口说自己要走。毕竟桑延什么话都没说,反倒显得她十分在意从前的事情,连同台吃一顿饭都做不到。
想着吃顿饭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熬熬就过去了。
但让温以凡没想到的是,王琳琳先前说的那句“我男朋友那边也会带朋友来”里的这个“朋友”,并不单指桑延一个人。
而是一群人。
他们预订了一个包厢,这会儿里头已经坐满了人。
按道理,温以凡算是被王琳琳带来的,应该是要跟她坐在一起才对。但剩余的四个位置两两连着,她便果断抛下温以凡,跟苏浩安坐一块去了。
温以凡就这么被迫跟桑延安排在了一块。
这样看起来,温以凡就像是被桑延带来的一样。
有个男人起哄道:“桑延你不厚道啊,怎么突然脱单了?”
苏浩安啧了声:“别胡说。桑延这傻逼配的上吗?这我们老同学,我们高中当时大名鼎鼎的校花!——钱飞你记得不,你高中不也在南芜一中上的吗?”
“记得记得,温以凡嘛。而且我之前跟你朋友一个班的,就钟思乔。”坐桑延隔壁一个胖胖的男人看向温以凡,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看过她在朋友圈发跟你的合照。”
温以凡弯唇,点点头。
下一刻,又一个男人说:“我去,胖子你咋脸红了啊?不怕你对象杀了你啊!”
桑延压根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就算这期间有多少人提到他名字,他也像完全听不见似的。听到这话,他才稍稍有了点动静,抬眸往钱飞的方向看。
苏浩安:“他不是一直这样吗?看到长得漂亮的就不会说话了一样。”
可能是觉得受到了忽视,王琳琳不乐意了,开始插进他们的话题:“什么呀,你怎么在我面前说别人长得漂亮。”
沉默几秒,苏浩安哄道:“宝贝儿,你这是怎么理解的啊?别乱吃醋了。”
……
这家店菜上得很慢,台面上一群大老爷们儿你一句我一句地吹着水,半天了一道菜都没上。但话题渐渐扯开,因她这个陌生人的到来而引发的一些关注也逐渐散去。
温以凡精神放松了些,不经意间看了眼桑延。
桑延没参与聊天,此时正低着头玩手机,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别人喊他也爱答不理的。
温以凡低头喝水。
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过了一会儿。
王琳琳忽地亲了亲苏浩安的脸,起身往温以凡的位置走来。她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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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温以凡的手腕,笑眯眯道:“小凡,走呀。陪我去趟厕所。”
温以凡站起来。瞥见被她放在椅子上的包,她默默拿了起来。
顺着指示牌,两人进了厕所里。
王琳琳拿出口红补妆,闲聊般地说:“你以前拒绝过那个桑延啊?”
温以凡没回答。
王琳琳当她默认了,十分诧异地说:“你知道我们公司附近那个‘加班’酒吧不?那是他跟我男朋友,还有另一个男的合资开的。”
“……”
“他条件多好啊,长得又高又帅的,还有钱,这你还能拒绝啊?”王琳琳摇了摇头,无法理解,“你要求也太高了吧?不过都这么多年了,我看他刚刚那个样子,确实对你也没什么意思了。”
“都过去了。”温以凡笑得温和,而后拿出手机看了眼,“对了,琳姐。真不好意思啊,我得回去了,钱老师让我今晚交个稿子给他,就麻烦你帮我跟你朋友说一声了。”
王琳琳啊了声,有些不高兴:“就一顿饭,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老师赶着要。”温以凡说,“我也不敢拖,这不是还在试用期吗?”
“喔,那行吧。”王琳琳撇了撇嘴,“那你自己路上注意点儿,我先回去了。”
“好,谢谢琳姐。明天见。”
等王琳琳走后,温以凡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她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惹到到王琳琳不开心了,但她实在不想继续呆在那个没有任何熟人的聚会里。
温以凡松了口气,抽了张纸巾把手擦干。
刚走出去,温以凡就撞上了与此同时从对面男厕走出来的桑延。这回他不像温以凡所想的那般,直接把她当成空气般略过。
桑延停下脚步,神色很淡,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她。
温以凡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让她想起了第一回去加班酒吧时,跟他在走廊上的那次重逢。
但这次的状况和那时候完全不一样。
像是重来一次。
回归正常的发展方式。
从他今晚一直沉默的态度来看,温以凡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提起先前见的那几次面。她朝他点了下头,当做多年后第一次见面那般,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
但出乎意料的,桑延似乎并不打算跟她维持面上的和平。他依然是那副带了审视的姿态,闲闲地重复:“好久不见?”
他的语调,让温以凡一时没分清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随后,桑延又道:“跨年到现在才过了几天,见不到我——”他顿了下,慢条斯理地把剩余的遮挡彻底撕破。
“也不至于这么度日如年吧?”
9. 难哄
静默片刻。
这话落下的同时,温以凡的脑海里浮现起跨年夜发生的事情——她被路人撞到,不小心撞进他怀里,而后跟他道了声歉,他点头以示“没关系”。
整个过程就跟陌生人之间的交流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温以凡猜到他大概是认出来了,彼此估计也都心知肚明。
但她没想过他会这么直白地摊开来说。
毕竟从一开始,温以凡所有的回应方式,都是在配合他做出的各种行为。
所以现在是,在她还觉得这场戏可以继续演下去的时候,他那边觉得局面兜不住了,就抢先表现出一副“装不认识有意思吗”的模样。
显得他这人待人待事都非常真诚,从不做拐弯抹角的虚伪事情。
总结起来,就是“温农夫”与“桑蛇”的故事。
温以凡默了两秒,也不想给他留面子了:“也不是,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我来。”
桑延扯了下唇角。
“毕竟我当时戴着口罩,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她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慢吞吞地说,“没想到你眼神这么好。”
桑延挑眉:“眼神好?”
很快,他又欠欠地说:“啊,抱歉,让你误会了。”
温以凡:“?”
“我没见着你人,是我妹认出你了,”桑延模样气定神闲,不带半点儿心虚,“跟我说你一直盯着我看呢。”
“……”
温以凡面色未改,接下话来:“确实是这样。”
桑延看她。
“因为,我看到你当时,”温以凡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开始胡扯,“裤链没有拉。”
“……”
怕这话又会造成他的误解,温以凡又补了句:“我周围还挺多人在讨论的。”
桑延:“……”
“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温以凡笑了笑,假意安慰,“先不聊了,我工作上还有点事情,先回去了。”
她脚步还未动,桑延突然喊:“喂。”
温以凡:“?”
桑延:“记得刚刚苏浩安把车停哪了么。”
她下意识点头。
“行。”桑延抬了抬下巴,“带路。”
-
温以凡还挺茫然。
本以为自己带着他找到车了,再怎么样他也应该会礼尚往来地问一句“要不要送你一趟”。结果找到车之后,除了“再见”,桑延多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没半点要跟她同行的意思。
温以凡原本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她刚观察了下,才发现这个饭馆开在一条很偏僻的街道上。她用手机地图查了查距离这最近的地铁站,还离了好几公里。
周围也没见几辆来往的车,往外看都是乌漆嘛黑的一片。
温以凡犹豫了下,盯着桑延一直没发动的车子,只能硬着头皮敲了敲副驾的窗。
几秒后,桑延把窗户降下来,冷淡地瞥她。
温以凡轻声说:“你能不能送我一趟?这里有点偏。”
桑延淡淡道:“你住哪儿。”
温以凡:“城市嘉苑。”
“噢。”桑延收回视线,“不顺路。”
“……”
温以凡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人。她露出个抱歉的笑容,又提道:“我不是让你送我回家,把我送到附近的地铁站就可以了,真麻烦你了。”
桑延直直地盯着她看,过了几秒才勉强地说了句。
“上来吧。”
温以凡暗暗松了口气,上了副驾驶座,垂头系安全带。
桑延发动了车子。
车内安静得过分,空间密闭又狭小。
桑延没开音乐,也没有要跟她交谈的意思。
觉得自己这样不说话白蹭车,有点像是把桑延当成了司机,温以凡主动扯了个话题:“你怎么突然要走了?不是朋友聚会吗?”
桑延敷衍地回:“吵。”
“……”
温以凡也不知道他这是在说聚会吵,还是在说她吵。
她嘴唇动了动,也没再说话。
温以凡侧头看向窗外,看着外头飞快往后跑的景色,路灯被拉出一条条光亮的线,刺眼又晃神。她渐渐发起了呆。
想到来时在这车上跟苏浩安的对话。
温以凡和苏浩安确实是七八年没见了。
但跟桑延并不是。
温以凡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事。
从苏浩安的反应来看,桑延似乎也跟她一样没告诉其他人。
好像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情。
高二下学期,温以凡因为大伯的工作变动,跟着他们一家搬到了北榆市。之后,除了发小钟思乔和向朗,她没有跟原来学校的任何一个人再联系。
除了桑延。
本来温以凡也觉得他们会就此断了联系。
但忘了从哪一天开始,温以凡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桑延发来的短信。他不跟她闲聊任何事情,也不会主动问她什么,只把自己每次小考大考的成绩和排名都发给她。
就这么一直维持到高二结束。
高二期末考成绩出来后,温以凡恰好收到了桑延的短信。她当时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就着成绩单,缓缓地把自己这次的成绩输进短信框,而后按了发送键。
那边大概是没想过她会回复。
过了好片刻,才回了句。
【咱俩成绩好像没差多少,要不考一个大学呗。】
过了一会儿。
他又发来两个字。
【行不?】
……
温以凡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注意到外头已经开过了几个地铁站,她愣了下,提醒道:“好像开过了,我记得再往前开一段还有一个地铁站,你在前面放我下来吧?”
桑延凉凉道:“我是司机?”
“……”
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
似是因为这话感到不爽,桑延没有停车,继续往前开。
温以凡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开到哪儿?”
“你家。”桑延的语气总带了几丝嘲意,“不然还能去哪儿?”
“……”
温以凡觉得他们之间完全不能好好说句话。他说话时,总有不太明显的刺存在,似有若无的,显得对话不太对劲。
温以凡想跟他好好谈谈。
但又觉得好像也没有谈的必要。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城市嘉苑。
这个小区建了十来年了,建筑和小区内设施都很老旧,空间也不大。里头全是楼梯房,物业基本不管事儿,这会儿门口没保安在。
连拦车杆都没降下。
桑延没把车开进去,直接停在小区门口。
温以凡解开安全带,客套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等你有空了请你吃饭。”
“嗯?”桑延靠在驾驶座上,侧头,神色毫无正形,“这么快就想着下一次见面了?”
“……”
温以凡还挺好奇。
这几年他当上的这个所谓的“堕落街头牌”,到底是有多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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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他随便听一句话都觉得别人别有用心。
还是说,是因为她先前在酒吧的话,让他对自己产生了误会。
温以凡决定解释一下:“之前在酒吧的时候,我是不小心口误了——”
没等她说完,桑延便打断她的话:“哪句。”
桑延:“‘那还挺遗憾’这句?”
“……”
温以凡放弃了,直接略过这个话题,伸手打开车门。
“你回去开车小心。”
温以凡走进小区。
她住在最靠近小区门口的那栋楼,进了小区往右走几步便到了。
掏出钥匙,温以凡打开了楼下的门,慢慢爬了上去。这栋楼一层六户,爬到自己所住的三楼,再走到走廊的最里,就是她家。
温以凡正想走过去,突然注意到她家门口站了三个男人,带了浓郁难闻的酒气。此时他们正站在那儿抽烟,嘻嘻哈哈地说着各种荤段子和脏话。
也不知是刚回来的,亦或者是在那等了一段时间。
楼道里灯坏了,光线很暗,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透过外头的光,温以凡大概能从其中一个人的身型认出,是住在她隔壁的男人。
温以凡这才想起,从她报警的那天算起,已经过了五天了。
她本来是打算今天到钟思乔那住一晚,晚上跟王琳琳定下之后,明天再找个男同事陪自己回家搬行李。
但因为今晚的饭局,遇到桑延,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短时间内也忘了这一茬。
温以凡的动作停住。
手中的钥匙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男人们瞬间看了过来。
虎纹身男笑起来:“美女姐姐,你回来啦?”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站在这里,温以凡觉得不安。
“兄弟们,就这个美女,说我骚扰她。”虎纹身男叹了口气,声音浑浊嘶哑,“我可太无辜了,我就敲个门也算骚扰啊?”
“美女,你是不是没见过啊?”另一个男人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怎样才算真的骚扰啊?”
温以凡一声不吭,转头下了楼。
“她咋跑了。”
“我怎么知道她跑什么啊?美女!我们没要干嘛!聊聊天行不行?”
“我不怪你啊美女姐姐!我就是想搞好咱俩的关系,邻居嘛,别弄得这么僵。”
说这些话的同时,他们也跟着温以凡往楼下跑。
男人们步子大,嘴里还带着兴奋地笑着,像是在玩闹,在这暗处又显得阴森。
温以凡连从口袋里拿手机报警的时间都没有,跑到一楼,打开楼下大门便往小区门外跑。她想求助保安,却突然想起回来时就看到保安亭没有人。
这小区地段不算偏,出去之后走一段路就是一条美食街。
温以凡想着跑到人多的地方就好了。
身后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近。
在这个时候,温以凡看到小区门外,桑延的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他斜倚着车的副驾门,站姿散漫,看着像在跟人打电话。
注意到动静,桑延抬了眼,与她对视。
温以凡稍微慢了半拍,脑子里闪过一瞬间想找他帮忙的念头。但在心里权衡了一番,还是选择往美食街的方向跑。
温以凡正想从他身边穿过。
桑延已经把电话掐断,出声喊她:“温以凡。”
她抬眼,再度与他的视线交汇。
瞥见她此时的神情,以及她身后跟着的三个看着就不善的男人。
桑延神色寡淡,平静得过分。
“过来。”
10. 难哄
从再遇到现在,这似乎是桑延第一次喊她名字。
温以凡此时的精神紧绷到了极致,仓皇间,还有种自己幻听了的感觉。她没有停下脚步确认的时间,不自觉又往前跑了几步。
下一刻,温以凡的手腕被桑延拽住。
桑延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扯,力道不算轻。温以凡仰头,视野被他生硬的侧脸占据。他的唇线抿直,单手打开车门,看上去有些火大。
“愣着干什么?”
因为无法控制的恐惧和一路的奔跑,温以凡的呼吸急促。她抬眸看向他,没出声,顺着他的举动和话坐进了车里。
门被桑延关上。
透过车窗,温以凡看到他随意地按了下锁车键。
那三个男人已经追了过来。
见到这个场景,虎纹身男往车内看了眼,确认没其他人之后才流里流气地说:“帅哥,这是你女朋友啊?长得还挺漂亮的呢。”
桑延抬眼,一字一句道:“关你屁事。”
因他这态度,虎纹身男心情瞬间不爽,上前推了下他的肩膀:“你这什么态度?我说关我事了?说好话还不爱听了是吧?”
桑延迅速抓住他的手臂,力道收紧,很快便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地甩开。
他的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无甚波澜:“走不走?”
“行啊,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虎纹身男当他这是退让,往温以凡方向指了指,“让你车上那骚货先下来给我道个歉,长一副欠操的模——”
像是戳中了桑延的什么神经,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往虎纹身男的腹部踹了一脚。
这一下使了十足十的劲,没半点克制,温以凡在车里都能听到碰撞的巨响。
虎纹身男的话立刻中断,往后退了几步,腰腹向下弯,艰难地冒出了一句脏话:“我操.你妈的……”
跟在他后边的另外两人愣住。
听到虎纹身男骂骂咧咧的话后,才反应过来似的过来帮忙。
温以凡垂眼,忍着颤抖掏出手机报警。
桑延这人向来懒懒散散,什么事情都不爱搭理的样子。看人时总似有若无地带着点嘲讽的笑意,这会儿像是真动了气,脸上没半点表情。
他的眸色黑得纯粹,带着戾气,看着面前的人就像是在看一团烂肉。
两个人同时上去抓他,想把他控制住。
桑延眼疾手快地抓住其中一个人的头发,用力向上一扯,往旁边的路灯上磕。另一人趁这个时候发了狠地往他脸上揍了一拳。
他躲闪不及,头向另一侧偏。
定格须臾。
桑延仿若没了理智和痛感,负了伤反倒笑了出来。
知道自己出去之后帮不上什么忙,反倒会拉了桑延的后腿,温以凡没有贸贸然跑出去。她担心他们会不会有人带了武器,紧张地盯着其他人的举动。
除非是另外两人缠得太过,桑延的所有动作都是有针对性的,力气全数往虎纹身男身上使。某个瞬间,温以凡看到他嘴唇一张一合,短短地说了一句话。
可隔了一段距离。
温以凡完全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所幸是附近的巡警来得快,上前吼:“喂!干什么呢!”
见状,温以凡立刻下了车,往桑延的方向走。怕警察会觉得他是闹事的一员,她把桑延拦到身后,强装镇定道:“警察同志,刚刚是我报的警,这是我朋友……”
桑延脸上负伤明显,唇角带了血丝,好几块破了皮,脸侧还有些青紫。他眼里情绪散去了些,低下眼,盯着温以凡白皙的后颈,没有说话。
……
几人被带到派出所做笔录。
按两方的伤情看来,这也不算是正当防卫,更偏向双方斗殴。不过虎纹身男有前科在,加之今天刚释放就去找先前的受害人麻烦,情节情况严重些。
除了虎纹身男,其他人被口头教育了一阵,罚了几百块钱便离开了。
出了派出所。
温以凡偷偷往桑延的脸上看,抿了抿唇:“你要不要去趟医院?”
桑延情绪不佳,没搭理她。
“你身上还有别的地方有受伤吗?”因为自己的事情把他拉下水,温以凡觉得愧疚又不放心,“我们去一趟医院吧,应该也花不了多少时……”
桑延打断她的话:“温以凡。”
温以凡抬睫:“怎么了?”
桑延看着她,莫名冒出了句:“我站那你看不见?”
温以凡没听懂:“什么?”
“你不喊我帮忙你跑什么?”
“……”
“我让你过来也没听见?”桑延的语气毫不客气,嘲讽的意味十足,“又瞎又聋又哑光剩双腿会跑了是吧?”
温以凡没计较他的恶劣。他救了自己,还负了伤,这会儿不管怎样她在他面前都觉得理亏:“我是想找你帮忙的,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动手,不想拖你下水。”
桑延目光幽深,听着她的解释。
“而且,”温以凡老实道,“主要是他们有三个人,我觉得你打不过。”
“……”
桑延气笑了,被她这话噎得无言。
恰好路过一家药店。
温以凡停下脚步,视线又在他脸上瞥了眼,而后道:“你在这儿等一下。”
说完,也不等桑延应话,温以凡进药店买了点跌打损伤的药。出来之后,她往四周扫了圈,在附近偏僻处找到个长椅。
两人走了过去。
“涂点药吧,”温以凡把袋子递给他,诚恳地说,“你这样出去也没法见人。”
“……”
桑延的气息似是有些不顺。他看了她一会儿,不发一言地把装着药的袋子扯开。
温以凡也没说话,在旁边看着他捋起袖子,往手臂上的青紫处喷药。越看,本就已经极为强烈的负罪感又在加剧。
桑延上药的方式很粗暴,只讲求迅速,温以凡感觉他上了跟没上没多大区别。
之后是膝盖,最后才到脸。
过程从这里开始变得艰难。
因为脸是视野盲区,再加上这周围没镜子,桑延只能盲目地涂。他的力道没个节制,再加上总涂错地方,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温以凡看不下去了:“我帮你吧。”
桑延看她一眼,停了几秒,才把手上的东西给她。
温以凡正想凑过去,便听到他来了一句。
“别趁机占我便宜。”
“……”
温以凡顿了下,忍气吞声地说:“好的,我会注意的。”
她拿起碘伏棉签,盯着他脸上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往上边抹。刚触碰到他的伤口,桑延就像是她用针往上扎了似的,啧了声。
温以凡立刻僵住。
像是没事找事一样,桑延不悦道:“你力道能注意点儿?”
温以凡:“……”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没碰到他。
温以凡好脾气道:“行,我再轻点。”
两人的距离渐渐拉近。
温以凡专注地盯着他的伤口,力道极其谨慎,唯恐又让他不满。渐渐往下,涂到唇角的位置,她拿了个新的碘伏棉签,折断后轻轻往上边点。
彻底处理好后,温以凡的视线向上一抬,撞上了他的眼。
空气滞住一瞬。
“就涂个药,”桑延眼神很暗,声音哑了些,“你有必要凑这么近?”
“……”温以凡坐直起来,“抱歉。这里光线不好,我看不太清。”
说完,她又补充了句:“涂好了。”
之后也没别的事情。
桑延靠在椅背上,随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温以凡低眼收拾这长椅上的东西,边缓缓地解释:“算是有过节吧。刚刚那个最壮的住我隔壁,经常敲我门,我之前报警让他被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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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五天,可能让他记恨上了吧。”
闻言,桑延表情不太好看:“你今晚还住那破地儿?”
温以凡:“我已经找到新的住处了,没来得及搬。我今晚先去我朋友家住吧。”
桑延没再接话,过了好半晌才嗯了声。
注意到时间,温以凡先站了起来:“我们走吧。挺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苏浩安的车子还停在我小区那,你还得再跑一趟。”
桑延只点了下头,不置一词。
两人拦了辆车回到城市嘉苑。
下了车,没等温以凡跟他道别,桑延抬脚往小区里头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忙跟了上去:“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桑延偏头:“上去收拾东西。”
温以凡一愣:“嗯?”
他话里处处是对这小区的嫌弃:“这破地儿你还打算回来?”
“……”
这意思好像是要陪她一起上去收拾。
温以凡本还在忧愁这事儿,毕竟短时间内她是不敢自己一个人上楼了,加上这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找不到人陪她一块上去,也不好意思找桑延帮忙。
但他既然都这么提了,她也松了口气。
温以凡道了声谢:“谢谢你。”
桑延懒得搭理她。
这小区物业管理确实做的很差。
温以凡住的那栋楼有几层楼的灯坏了,黑得让人看不清路,一直也没人来换。楼道的拐弯处还有不少垃圾没扔,味道又潮又难闻。
之前温以凡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有这大少爷在,她莫名觉得自己的状况有些窘迫。
但这回桑延倒是什么都没说。
走到自己家门前,温以凡拿出钥匙开门。
桑延没唐突地进去人姑娘的家里,插兜站在外头:“我在外头等你。”
温以凡点头。
温以凡走了进去,从床下拉出行李箱。
她来南芜还不到三个月,来之前把自己的很多行李都卖掉或者弃置了,再加上她一直也没时间新东西,这会儿收拾起来也跟来南芜时没多大区别。
一个行李箱加一个行李袋就装完。
确认没有落下的东西之后,温以凡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桑延瞥了眼她的行李:“就这点?”
温以凡:“嗯。”
他没再多说,直接帮她把两个行李提下了楼。出小区后,桑延把行李放到车尾箱,而后上了驾驶座:“你朋友家在哪儿?”
温以凡思考着是要去钟思乔那住一晚,还是跟王琳琳商量商量,让她今天就住过去。
桑延没耐心了:“听见没有?”
温以凡只好道:“尚都花城。”
桑延皱眉看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子。
从这开到尚都花城很近,五分钟都不到。
快到目的地时,桑延随口问了句:“你朋友住哪栋。”
“……”温以凡记得位置,但没特意观察过是哪栋,诚实道,“我不记得了。”
桑延也不急:“你问问。”
温以凡已经在微信上跟王琳琳说了,但她可能是没看手机,一直也没回复。她不想麻烦桑延太久,又道:“她还没回我。没事儿,你在门口放我下来就行。”
沉默。
桑延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真有朋友住这儿?”
“……”温以凡没懂他意思,“什么?”
桑延没再说话。
到了尚都花城门口,桑延下车帮她把行李拿了下来。
温以凡又客气地道了声谢:“今天真的麻烦你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顿饭。”
“吃饭就免了。”桑延语气冷淡,说话利落而干脆,“今天就算是个不认识的人,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温以凡盯着他脸上的青紫,没忍住说:“那你这么见义勇为,这脸一年下来有能看的时候吗?”
“……”
11. 难哄
话音刚落。
注意到桑延不虞的面色,温以凡瞬间察觉,她这话的意思似乎跟“你的脸实在是太过不堪入目”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这种话她今晚说了好像还不止一次。
就像是个过河拆桥的白眼狼。
温以凡决定挽救一下局面:“不过就算毁容——”说到这,她又觉得不对劲,硬着头皮改了口:“就算短时间的破相,这也丝毫不影响你的帅气。”
桑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在这个时候,王琳琳恰好给她回了微信。
温以凡低头看了眼,是个“ok”的表情。她神色一松,主动说:“我朋友回复我了,那我先进去了。”
桑延没回话,只扯了下唇角。
“对了,”临别前,想到今晚的事情,温以凡郑重道,“不管怎样,就算你觉得是举手之劳,我都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桑延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随意地摆了摆手,回到车上。
他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药袋瞥了眼,又顺着窗户看向外头。
看着温以凡把行李袋放在行李箱上,抓着拉杆缓慢地往小区门的方向走。可能是因为行李有些重,她走的速度很慢。
但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
直到她的背影在视野里彻底消失,桑延收回视线。正想发动车子,但回想到她刚刚的境遇,以及半天说不出朋友小区和楼号的反应,他的动作又停了下来。
桑延把窗户降下来,手肘搭在窗户上,没立刻走。
想起了高中时的温以凡。
因为长相漂亮得极其张扬艳丽,加之她性子文静不爱说话,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个傲气难以相处的人。所以她在班里的人缘不算好。
尽管,她的脾气实际上好得像是没有脾气。
时间长了,大家互相熟悉了。
同学间渐渐明白了她是怎样的人,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在私底下给她起了个“花瓶”的称号。
因为她什么都做不好,像没有任何生活常识,除了漂亮和会跳舞一无是处。
桑延也不知道,如果是那时候的温以凡遇到现在这种事情会不会哭。
但他能肯定,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如常跟他说话,正常得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这期间,他也没见她找任何人安慰。
只一味地向帮助了她的人表示感谢。
像没了任何的情绪。
桑延低下眼,想抽根烟,动作被一通电话打断。
他接起了电话。
那端响起了苏浩安的声音:“你今晚还来不来‘加班’?来的话就顺带把我车开过来。你他妈开我的车那我开什么!没车还怎么泡妞!”
桑延:“行了,一会儿还你。”
苏浩安:“不过你怎么突然走了?”
“自己不知道?”桑延冷笑,“轮得上我跟你提?”
“……”苏浩安沉默三秒,主动承认错误,“行行行,我下回不带了行吧?他们已经轮番阴阳怪气了我一顿了唉。”
桑延懒得理他。
苏浩安又开始为自己鸣不平:“那我他妈就喜欢嗲精有错吗!我就对这种类型感兴趣!”
“说完了?”
“当然没有,”苏浩安继续吐槽,“你能不能对我有点耐心,你就当我是你未来的女朋友一样哄哄行不?我现在心情很复杂。”
“挂了。”
桑延掐断了电话,从口袋里翻出包烟,抽了一根咬在嘴里。
正想找打火机的时候,苏浩安又打了回来。他随手接起,打开车内照明灯,顺带往前边的储物箱翻找着。
“你也太无情了,我现在可是因为我那对象去厕所了,才有时间喘口气跟你说话。”苏浩安谴责他,“你怎么!能!说挂!就挂!”
桑延“噢”了声:“我还能挂第二回。”
“……”苏浩安开始叹气,“唉,哄女人真的太累了。我本来还觉得这个琳琳挺可爱的,怎么今天一看又这么烦。”
“那你就别谈。”
“那可不行,谈恋爱可太爽了。”
“……”桑延嗤了声,“你就是欠的。”
说这话的同时,在灯光的照耀下,桑延注意到副驾驶座下边有个亮晶晶的东西。他视线一停,眯了眯眼,凑过去弯腰捡起。
桑延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是一串钥匙。
-
温以凡在王琳琳家门口等了大约两个小时。
直到十二点,王琳琳才姗姗来迟。看到温以凡的模样时,她有些诧异:“小凡,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温以凡解释:“之前住的那个房子出了点事情,突然过来还打断你约会,让你提前回来了。真不好意思啊,琳姐。”
“没事儿。”王琳琳打开门,叹了口气,“本来我还能更早回来的,但我男朋友实在太缠人了,让你在这等半天我才不好意思。”
两人一块走了进去。
王琳琳:“时间也不早了,你先收拾收拾吧。我可太困了,洗个澡就睡了。有什么注意事项,咱俩明天再谈。”
温以凡忙点头。
王琳琳往主卧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你今天咋回来的呀?咱吃饭的地方还挺偏的,你走的时候我都忘了提醒你了。”
温以凡:“桑延刚好也要走,我就拜托他载了一程。”
“你拜托他的?”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王琳琳猛地笑了起来,“他怎么不主动载你啊?”
温以凡不知道这事情的笑点在哪,有些懵:“他没必要载我啊。”
王琳琳摇了摇头,有些同情:“你以后可别这样了,他现在私底下不知道多痛快呢,估计都在跟他那些朋友嘲笑你。”
温以凡:“嗯?”
“毕竟他之前追不到你,现在你要是反过来倒贴他,他肯定会陪你玩一阵子,玩腻了就会甩了你了。你自己可得注意点。”王琳琳走回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相信我的话,我可太有经验了。这群公子哥没什么区别,都一个臭德行。”
“……”
温以凡想说自己没打算倒贴,也觉得桑延不是这种人。
毕竟他现在连理都不想理她。
但温以凡向来懒得跟人争,只当对方是善意的提醒。
“我明白的。”
-
跟王琳琳的合租比温以凡想象中要和谐。
因为两人在家里基本碰不上面。
王琳琳的作息很养生,对美容觉极为执着,每天睡足八个小时,除非逼不得已,否则十一点前一定要入睡。醒来后她也不吵不闹,化个妆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温以凡因为要跑新闻,忙得在家呆的时间都没有,作息颠三倒四的。住处对她来说,基本上只是一个睡觉的地方。
这里治安好,离公司近,有舍友跟没舍友没多大区别。
对温以凡来说,已经是她想象中最完美的合租生活了。
知道温以凡跟王琳琳真住一块后。
苏恬跟她问过好几次这事情,见她确实觉得挺好,才彻底放心下来。
隔周周三下午。
温以凡刚跟一个专家通完电话,苏恬恰好从茶水间回来。她凑到温以凡旁边,压低声音跟她聊起八卦:“我刚听说王琳琳要辞职了。”
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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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凡被吸引了注意力,诧异道:“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你跟她住一块她没跟你提过吗?”苏恬说,“好像已经递了辞呈了,她最近的状态一看就是不想干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天天迟来早退的,主任这段时间对她很不满呢,自己不辞职也迟早要被炒了。我今天就见她装模作样地查了会儿资料,啥事儿都没干就走了。”
由于经常无偿加班,记者这行业的工作时间相对自由。忙起来能通宵二十四小时干活,活干完了也能晚来早退。
局限性不大。
虽然是呆在一个办公室里,但有些同事一周下来也见不了几面。
温以凡没太关注这些事情,也没觉得不妥:“她是不是不想跑新闻所以跳槽了?毕竟光拿那点儿底薪也不够生活。”
“她不是搭上了个富二代吗?”说到这,苏恬忍不住提,“那个富二代好像是真的有钱,我前几天看到王琳琳上的车又变成辆法拉利了。她现在除了跟我炫耀,说不出别的话。”
温以凡笑:“听听就好了。”
苏恬小声嘀咕:“我怎么就这么看不惯她那嘚瑟的样子。”
没等温以凡回话,付壮的脑袋突然挤到她俩中间,笑眯眯道:“看不惯谁的嘚瑟样?”
也不知是何时回来的。
苏恬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把他推开:“还能是谁!你啊!”
付壮:“?”
苏恬:“偷听什么呢,小屁孩滚远点。”
“什么小屁孩!”付壮瞬间不满,把手里的饮料瓶当麦克风,“咱仨不是‘凡付苏子’组合吗?你俩有什么职场八卦也要跟我分享,不能孤立我!”
苏恬气乐了:“起得什么破组合名,经过我同意了吗?”
付壮:“这不挺好听的吗?”
温以凡笑了笑,没参与这个话题,继续敲着键盘。
沉默下来。
见她们两个都不搭理自己,付壮主动提出:“两位姐姐,你们今晚有约吗?要不要跟大壮一起过个节?为了庆祝大壮剪的片子第一次上单,咱们组合开个party!”
苏恬拍拍他的头:“自个儿回家喝奶吧,姐姐有约。”
付壮看向温以凡:“那以凡姐……”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以凡抬了眼,看上去完全没听他俩的话。瞥见他手里的饮料,她反应了几秒,而后装模作样地敷衍了句:“谢谢,我不喝。”
“……”
话毕,温以凡继续捋着新闻稿的思路。直到初稿完成了,她靠着椅背休息了一会儿,顺带打开手机看了眼。
前房东两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条微信。
房东:【小温,房子的钥匙你是不是忘给我留下啦?】
温以凡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搬走的当天晚上,就在微信上跟房东说了一声。没几天,房东用微信给她转回了剩余的租金和押金,之后也没再联系过。
用不上这钥匙,她也完全没考虑过这个事情。
温以凡回了句:【对的,抱歉。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拿去给您。】
虽是这么说,但是温以凡也想不到自己把钥匙扔哪了。
该不会掉了吧。
不知为何,温以凡莫名想到钟思乔把手链落桑延酒吧里的事情。想着自己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的时候,又有人给她发来了两条消息。
看到名字时,温以凡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点开。
第一条是一张照片,上边是房东刚跟她要的钥匙。
接踵而来的第二条。
桑延:【同样的方式建议不要用第二次。】
12. 难哄
“……”
再这么下去,温以凡感觉自己都要被桑延洗脑了。
——她久闻这镇店桑头牌之绝色,千里赶来一睹其风华绝貌,就算发现这头牌是自己曾经的追求者,仍然因此心动,之后千方百计地在他面前找存在感。
在他面前做的所有行为都带了目的性。
温以凡忍着吐槽的冲动,平静地回复:【原来掉你那了。】
温以凡:【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要不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找你拿。】
想了想,她又觉得他俩完全可以杜绝见面的机会:【或者是你把钥匙放在你的酒吧,我去吧台拿。你看可以吗?】
他没立刻回复。
温以凡也不着急,没特地花时间等他。她继续忙于工作,认真把初稿修改完,发给编辑。听到手机响了,她才随手拿起来瞥了眼。
桑延:【这几天都没空。】
温以凡耐着性子回:【那你大概什么时候有空?】
下一刻。
桑延发了个语音过来,语气懒懒地:“周六晚上吧。”
周六晚上……
温以凡思考了下。
她周日轮休。
周六晚上跟他拿了钥匙,周日拿去还给前房东,这么算起来好像刚刚好。就是得跟房东说要晚几天,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温以凡:【好的。】
温以凡:【那要不就定在加班酒吧或者你家附近?】
温以凡:【我也不想麻烦你跑太远。】
过了半分钟左右,桑延又发来两条语音。
温以凡点开。
桑延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慢悠悠地吐了两字:“我家?”
“……”
温以凡的眼皮一跳。
这条播放结束,自动跳到下一条语音。
温以凡能听出,桑延的话里行间都在透露着“你的意图不要太过明显”的讯息,只是没有明确说出来:“嗯?别吧。”
桑延:“你直接来‘加班’门口吧。”
“……”
本以为既然双方的面具都撕了下来了,相处方式大概也会正常些,但桑延可能是这几年受到了太多的追捧,优越感太过强烈。
导致不管发生的事情再平常,他都觉得别人对他别有企图。
在这瞬间,温以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桑延面前说话必须时时刻刻打起十万分精神。
稍微说点跟他自身有关的话都不行。
温以凡吐了口气,回了个:【好的。】
之后温以凡便把手机放到一旁。
编辑恰好给她邮了修改意见,温以凡打开来看,顺带注意到电脑右下方的时间。
思绪有顷刻的飘忽。
突然想起,她上回跟桑延见面,似乎是元旦过后的事情,钥匙肯定是在那个时候掉的,那距离现在也过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了。
怎么这会儿才来告诉她钥匙的事。
不想联系她,所以等着她主动联系吗?
好像是有这种可能性。
温以凡也没太在意这个事情。
-
加班结束后,温以凡回到家。
一进门就看到了王琳琳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此时正边看电视边敷面膜,旁边放了一碗水果沙拉。她的心情似乎不错,还哼着歌。
温以凡主动喊她:“琳姐。”
王琳琳含糊不清地说:“回来啦?今天好像还挺早。”
“嗯,今天事情不多。”
“这工作可累人了吧。”王琳琳碎碎念,“我在《传达》呆这几年,都走了多少人了。只加班不加价,谁受得了。你看咱组多少人熬出病来了,工资光用来上医院了。”
温以凡只是笑:“还好。”
“对了小凡,”说着,王琳琳坐了起来,提起一茬,“你昨晚半夜是不是起来了?”
温以凡愣了:“没有呀。”
王琳琳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那应该是我做梦吧,我咋感觉半睡半醒间客厅有动静声。我当时看了下时间都凌晨三点多了。”
“……”听到这话,温以凡忽地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个毛病。但已经很久没犯了,而且王琳琳这说着也不太肯定,她考虑了下还是没提。
“嗯。”温以凡看了眼时间,主动道,“琳姐,我先去洗个澡。”
“等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王琳琳叫住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小凡,你坐过来,咱俩说说话。”
温以凡顺从地走了过去:“什么事儿?”
“你得先答应我,”王琳琳把面膜摘下来扔到垃圾桶里,表情带了点讨好,“你听我说完绝对不会生气。”
温以凡点头:“好。”
“我刚刚也跟你说了,这工作真的太累人了,一个月工资还买不起我男朋友给我买的一个包。我能干这么久真的是我的极限了。”王琳琳说,“我前几天跟主任递了辞呈,不打算干了。我表哥那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在皋子口那边——”
说到这,她一停,声音小了些:“这不是还离得挺远的吗?”
温以凡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你是不打算住这了吗?”
王琳琳解释:“你可千万别生气啊,我事先也不知道我新工作离这里这么远,本来是想着还跟你一块合租的。”
“……”
大概是确实觉得理亏,王琳琳的态度比平时好了不少:“我应该还要过几天才搬。搬之前我一定给你找个新的合租室友,你看这样行不行?”
对这事情,温以凡其实没什么感觉。
今天听到苏恬说王琳琳辞职了的时候,她就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所以这会儿也没太惊讶。更说不上会生气。
温以凡神色温和:“没事儿,我能理解的。你能找到适合的工作,我也替你高兴。新室友这个你也不用太操心,我自己再想办法就好了。”
“唉小凡你人可太好了!”王琳琳松了口气,抱着她的手臂撒娇,“我可担心你会骂我了呢。我最开始找的合租室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跟我大吵了一顿。”
事情解决了,王琳琳开始抱怨:“我是真的很无语,我反正没觉得我哪儿做错了,我搬个家还不行啊?那我找她一起合租的时候哪想过我这么快会搬啊……”
温以凡弯着唇角,没说话。
“不过小凡你还是很讲道理的,”王琳琳笑得甜甜的,“我一定会给你找个很靠谱的室友。”
“不用,没关系的。”
“哎呀没事,你别担心。”王琳琳说,“我找之前一定会问你意见的好吧,你不喜欢的话我也不强求你跟我介绍的室友一块住。”
听到这话,温以凡才应了下来。
“那麻烦你了。”
-
王琳琳的意思是,等工作上的事情交接完,她正式辞职之后,就差不多要搬了。因为她已经在皋子口找好了房子,最晚在下周末之前就会搬走。
不过温以凡也不太着急。
毕竟王琳琳这边已经付了一个月的房租了。
她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找新的室友。
温以凡在南芜市认识的人并不多,当初同个班的同学已经不联系了。虽然当时通过□□好友列表添加,她微信通讯录有不少当时南芜的高中同学,但基本没联系过。
所以都不熟悉。
跟陌生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温以凡还是打算找钟思乔帮忙。
毕竟钟思乔从小在这儿长大,就连大学都是在南芜上的,认识的人肯定比她多。而且钟思乔介绍的人,她也会觉得靠谱和放心。
不知不觉就到了周六晚上。
知道桑延不可能主动找他,临近下班的时候,温以凡先给他发了条微信。
接近八点,桑延才有了回复:【过来吧。】
温以凡的提纲还没写完,但她也没法让桑延等她。她收拾了下东西,打算回家之后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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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跟其余的同事道了声别便离开了公司。
快到堕落街的时候。
温以凡掏出手机,又给桑延发了条微信:【我差不多到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温以凡走到了进堕落街必穿过的那个垭口。没等她往里走,她就注意到桑延此刻正站在垭口外边。
他靠在黑色的路灯杆旁,肤色被灯光照得冷白,脸上还是照例地没带任何表情。依然穿着深色系的衣服,气息冷然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温以凡倒是没想过桑延会亲自拿过来给她。
本以为他会放在吧台,亦或者是找个服务员转交给她。
她不想浪费他太多时间,加快了脚步,正想喊他的时候,桑延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他的下巴稍扬,姿态懒懒散散地,一声不吭把钥匙往她怀里扔。
温以凡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谢谢。”
桑延轻点了下头。
温以凡把钥匙揣回兜里,还赶着回家写提纲。她从不指望桑延能说场面话,只能自己来:“那我不打扰你了,就先回去了?”
他没应话。
“这段时间麻烦你太多次了,”反正对方也不会答应,温以凡又开始做表面上的礼数,“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请你吃顿饭。我随时都有空。”
桑延笑:“你这话还要提几次?”
没等她接话,桑延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看清了她此刻的想法。他的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不咸不淡地说:“得不到我同意,你不罢休了?”
“……”
“行。”桑延似是被缠得有些不耐,勉强道,“那就今天吧。”
“……”
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复,温以凡的表情有点僵。
注意到她的反应,桑延歪头,话里带了几分玩味:“怎么?”
温以凡无奈:“没什么,你想吃什么?”
桑延抬脚往前走:“随便。”
温以凡忙跟上:“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很多。”
“……”
温以凡提:“那要不去吃火锅?”
桑延:“不。”
温以凡:“烤肉呢?”
桑延:“一股味儿。”
温以凡:“川菜?”
桑延:“太辣。”
温以凡:“那砂锅粥呢?”
桑延:“不吃。”
“……”
温以凡就没见过比他更龟毛更难伺候的人。
她向来是叫外卖或者自己煮,很少出去外边吃,现在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温以凡叹了口气,好脾气地说:“那你选一个你想吃的吧。我都可以,我没有忌口的。”
桑延正想说话,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了起来。
两人离得近,加上那头的声音实在太大,所以温以凡能清晰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桑延!你家炸了!”
“……”桑延皱眉,“说点儿人话。”
“操,不对。是你家楼下炸了!”电话里的人语气越发激动,甚至开始咆哮,“烧你家去了!都他妈快烧没了!赶紧回来!!!”
周边在一瞬都变得安静了。
温以凡立刻抬头,看向他的手机。
“……”
似乎是嫌吵,桑延把手机拿远了些,等那头吼完了才重新贴回耳边。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平静说:“哦,那你帮我打个119。”
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看向温以凡,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走吧。”
温以凡:“你家着火了,你不回家吗?”
桑延反问:“我是消防员?”
“……”
过了几秒。
温以凡突然问:“我能冒昧问一下,你家在哪儿吗?”
桑延瞥她:“干什么。”
温以凡从口袋里翻出手机,诚实道:“我想赶过去做个报道。”
“……”
13. 难哄
桑延像是觉得荒唐:“什么?”
在通讯里找到钱卫华,温以凡打了过去。在等待对方接听的时间里,她又问一遍:“小区名字和具体地址,能说一下吗?”
桑延:“?”
没等温以凡等到答案,那头已经接起电话。
温以凡还没开口,钱卫华语速飞快地说了一串:“正好,我刚想打给你。你刚出单位吧?我刚接到热线,附近的中南世纪城发生火灾,你现在跟我跑一趟现场。”
温以凡忙应下,跟他说了自己的具体位置后便挂断。
她对上桑延的视线。
总觉得这氛围有些安静。
温以凡主动说:“你住的是中南世纪城吗?”
桑延:“……”
“我临时要加个班,这顿饭下次再请你吧?”说到这,温以凡停了几秒,迟疑地问,“我老师现在开车过来,要不要顺便捎上你?”
……
三分钟后,钱卫华的车到了。付壮也跟来了,正坐在后座的位置。
桑延的车停在垭口里的停车场里,他懒得回去开,温以凡便让他也坐到后座,自己坐上副驾驶位。
付壮立刻问:“以凡姐,这位是?”
温以凡扣上安全带,随口说:“我高中同学,住中南世纪城,应该是发生火灾那房子的业主。他得回去看看情况。”
钱卫华发动车子,诧异道:“这么巧啊?这14年才开了个头,咋就摊上这种事情了。”
付壮脱口而出:“这会不会是什么不祥的征兆啊?”
“……”温以凡说,“大壮,别胡说。”
“不过哥你发生这种事情一定是好的寓意,”付壮反应快,看向桑延,很及时地改了口,“火烧财门开!哥你今年一定能暴富!”
桑延用眼尾扫他,懒得搭理。
“诶,哥。”付壮凑过去了些,总觉得桑延有些熟悉,“我怎么觉得觉得你这么眼熟,咱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温以凡坐在前头,低头检查设备。听到这话时,下意识觉得桑延会回一句“你这搭讪的手法也太过于低级”,但等了一会儿,他却一句话都没说。
她没太在意。
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他此时实在没什么心情。
中南世纪城离这儿很近,开车只需要几分钟。
一行人到现场时,消防车和救护车都已经到了。底下疏散了不少住户,明显是仓皇跑出,好些人身上只穿着睡衣,连件外套都没有。
可能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这会儿都聚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此时临近晚上九点。
不知从何时开始下起了雨,绵绵密密地,冷到像是夹杂着冰渣。
发生火灾的是6号楼八层B户,火舌将玻璃窗烧炸,如恶魔般疯狂窜出,蔓延到楼上。细点似的雨没半点作用,落下便蒸发。
桑延住的房子就在这户的正上方。
他顺着往上看,舌尖抵了下唇角,眉心略微一跳。
温以凡大概能猜到他当时为何是那个反应。估计给他打电话的人本身就不怎么靠谱,加上这事情来的突然,他估计根本没往心里去。
片刻后,桑延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钱卫华扛着摄像机,把周围的状况拍下来。
车辆闪着红蓝光,消防人员来来往往,救火、救人以及控制现场秩序,没有空闲的时间。
雨势渐大,浅色的水泥地被染深。黑夜和雨水将寒冷加剧。周遭吵而凌乱,人声与动静声混杂,像电影里的灾难片。
温以凡往人群靠近,去采访逃出的住户:“阿姨,抱歉打扰您了。我是南芜电视台都市频道《传达》栏目组的记者,请问您是6栋的住户吗?”
被她采访的阿姨抱着个小孩,说话的口音很重:“对呀。”
“您住在第几层?是怎么发现火灾的?”
“就五楼啊,突然听到爆炸声,把我给吓了一跳!我还以为哪儿在放烟花!”看到摄像机,阿姨格外热情,“外头动静声也大,我就跑出来看了。”
旁边的大叔插话:“对呀!好几次呢!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被控制住——”
“砰——!”
话没说完,还烧着的八层传来一声巨响。橙红色的火焰用力向外伸手,伴随着浓烟滚滚,像是要将黑夜照亮,又像是要将之吞噬。
一片哗然和抽气声。
钱卫华迅速将镜头抬起,对准画面。
温以凡顺着望去,目光停在九楼的位置。随后,她下意识往桑延的方向看。他站在原地,沉静地看着燃烧的大火,把电话从耳边放下。
她收回眼,同情心后知后觉地冒上心头。
……
所幸是,这场爆炸造成的损伤不算太大。
只有一名消防员受了轻伤。
楼里所有的住户全都已经疏散,还剩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被困在电梯里,已经被消防员救出。花了接近一个小时,火势才被彻底控制住。
消防部门还在清理现场。
起火原因还不明,屋内物品几乎毫无幸免,全数烧毁。同层以及上下层的房子也都有轻微损害,临近其上的九层B户影响最严重,厨房和客厅被烧得面目全非。
对这事故的相关人士一一做了采访,而后在业主的同意以及消防员的带领下,温以凡和付壮跟着钱卫华到现场。
钱卫华将屋内状况拍下,听消防员简单说了情况,时不时抛出几个问题。
到九楼B户时,温以凡还跟桑延碰了面。
他们找他做了个简单的采访,这回是付壮提的问题。因为是认识的人,他问得很随意:“哥,你现在心情如何?”
桑延显然觉得他问的这个问题极其傻逼,话里带了嘲讽:“我很快乐。”
“……”
“希望你也能像我这么快乐。”
“……”
钱卫华主动问:“这场火灾对你损失严重吗?”
桑延平淡答:“还好。”
钱卫华:“我们刚刚看了房子的情况,几乎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
桑延:“那又如何。”
“……”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猖狂,桑延接下来的话明显配合了些:“我没在这放什么贵重的东西,除了房子和家具就烧了个手机。不过也早就不能用了。”
温以凡在旁边做着笔录,动作莫名一顿。但跟他也没有多余的交谈。
之后,一行人动身回台里写稿剪片子。
付壮忍不住说:“以凡姐,你这同学真是又惨又牛逼。房子给烧成这样,他还能这么淡定。”
钱卫华:“你也安慰安慰他,让他跟物业和保险公司谈谈赔偿。这段时间找个新地方住就行了,不用因为这个事情太伤心。”
温以凡随口嗯了声。
尽管她并不觉得桑延那块需要她的安慰。
付壮又开始逼逼:“不过姐你也很惨,明天休息今天还得回台里加班。我本来都跟老师说了,带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抱怨。
“但他说我太废物了。”
闻言,温以凡点点头:“确实。”
“……”
这晚虽然过得有些兵荒马乱。
但这段小插曲在温以凡这儿,就算是过了。
火灾只是意外的突发事件,恰好桑延是其中的受害者。她回台里写稿子,将新闻成片上交,审核通过了这个事情就算结束。
之后受害者所需要处理的后续都与她无关。
温以凡拿回钥匙,把钥匙还给前房东。跟前一个房子彻底道了别。跟桑延碰不上面,她也完全没必要通过通讯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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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主动再跟他提起请吃饭的事情。
近期内,她剩下的唯一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就是,找到一个靠谱的,合适的新舍友。
王琳琳把工作交接完毕,在新的一周到来前,彻底搬了出去。
像是为了让自己这个好室友的形象从头贯彻到尾,临走前王琳琳又强调了遍,一定会帮她找新室友,让她千万不要担心。
毕竟合租是一个长期的事情,温以凡没想过要跟王琳琳介绍的人一块住。
因为王琳琳介绍的人,有很大概率会是她不认识的人。到时候如果因为这方面的事情闹了矛盾,又得找个新住处,反倒更加麻烦。
但她这么热情,温以凡只能客气地应下来。
温以凡已经拜托了钟思乔,这段时间一直在等她的消息。想着如果她也找不到的话,自己就只能上网发个帖找了。
-
隔周周五。
苏浩安正打算出门,就接到了桑延的电话。
他的话里带了几分不耐烦,上来就直接说:“帮我租个房子。”
苏浩安:“?”
“离‘加班’近点儿,我就住几个月,房子装修好我就搬走。”
“你有毛病吧,老子是中介?你直接回你家住不得了。”
“行,我直接上你那住。”桑延说,“挂了。”
“……等等等。”没想过他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苏浩安咬牙切齿道,“你挑个小区,我晚点帮你问问我朋友。”
沉默。
过了几秒,那头回:“尚都花城吧。”
电话挂断,苏浩安莫名想起王琳琳这几天跟他说的话。语气似抱怨又似撒娇,要他帮忙给她室友找个新室友,说自己实在是找不到。
苏浩安想骂脏话。
他这高富帅是长得有多像房屋中介?
苏浩安正思考着找谁帮忙,电光火石间想起了王琳琳原本住的地方。
好像就是尚都花城。
如果苏浩安没记岔的话。
她室友……好像还是温以凡?
苏浩安打电话的动作一顿,挑了下眉。
-
年前的这段时间,各种事件发生的频率都多了起来。
温以凡过得比平时还忙,有时候连家都没时间回,直接把台里当成另一个家。她疲惫到了极致,累到觉得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没日没夜的加班让她无心去想别的事情,之前频繁遇见的桑延,也因为再未碰过面,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很久没见并且毫无联系的老同学。
闲暇时想起这人时,温以凡唯一的想法就是,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周日晚上。
温以凡终于忙完,总算找到个空隙回家喘口气休息。她用钥匙打开门,一走进玄关,便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男人高而瘦,似乎也是刚进来,鞋子还没脱。旁边放着个行李箱。
温以凡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住。
联想起了前两天她跟的那个入室抢劫案,女事主因为反抗被歹徒捅了两刀,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听到动静,男人回了头。
两人四目对视。
看到他的脸时,温以凡脑补的画面立刻消散。她松了口气,感觉自己脚还有些发软,一瞬间升起的所有惊恐渐渐被莫名其妙取代:“你怎么在这儿?”
桑延皱了眉:“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
“我住在这儿。”温以凡脑子有点乱,只想知道,“你怎么进来的?”
话脱口的同时,温以凡注意到他手里的钥匙。
——是王琳琳的那把。
“……”
过了半晌。
温以凡脑子产生的那个不可置信的想法,随着他的话应声而落。
“我刚搬来这。”
14. 难哄
这个事情对温以凡来说,跟祸从天降没有任何区别。
并且还是毫无征兆的。
别说找她问意见了,温以凡压根没听王琳琳提起过已经找到室友的事情。她这个当事人,在此刻反倒变成个局外人。
并且,事情在她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已经就成了定局。
温以凡觉得荒谬。
饶是她再心如止水,反应过来后,也有些火大。
但从桑延刚刚的反应来看,也能看出他毫不知情。
温以凡平复了下心情,垂眼把鞋子脱掉。而后,她指了指沙发的位置,像招待客人一样:“你先坐会儿吧。我不太清楚这件事情,先打个电话问问。”
桑延站在原地未动。
也没等他应话,温以凡抬脚走进房间里。
此时时间已经逼近十一点了。
温以凡本来是打算回来之后迅速洗个澡就睡觉,没想过还得处理这些糟心事。她也没考虑王琳琳会不会已经睡着了,直接拨了过去。
响了十来声,那头才接了起来。
王琳琳果然如平常那般开始了她的美容觉。因为被人吵醒,这会儿语气带了不耐:“谁呀!有病吧!人家睡觉呢!”
温以凡:“琳姐,我是温以凡。”
王琳琳:“有事明天说,我困死了。”
“我也不想打扰你,就问你个事儿。”温以凡的语气很平,听起来没多大起伏,“你是把钥匙给别人了?房子里现在有其他人在。”
“啊?”听到这话,王琳琳的声音清醒了些,“是谁去了?不会是我男朋友吧!你可别偷偷勾搭我男朋友!”
“不是。”温以凡说,“是桑延。”
“这样啊。”王琳琳明显松了口气,跟她解释,“噢,我想起来了。我这不是一直没找到人接替我吗?就挺愁的,所以没忍住跟我男朋友提过几次。”
温以凡耐心听着。
“他可能是不想看我这么不开心,就私下帮我解决了这件事情吧。”王琳琳嗲声嗲气地开始炫耀,“我自己也不知道呢,他应该是想给我个惊喜。”
“……”
温以凡本以为她会觉得抱歉,哪怕只有一点。
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她是真的,极其,非常地讨厌去管这些事情。
说好听点是脾气好性格大气,不会去跟别人计较这些小事。但实际上,她自己清楚,她只是觉得别人做什么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
其他人今天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跟她毫不相干。
她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有人误解她,对她态度不好,对她说话阴阳怪气,只要对她没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又有什么关系。
这影响不到她的情绪。
毕竟这世上的烦心事多了去了,如果事事都计较,人还怎么活。
这些年,温以凡对待任何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只要不做出对她生活有影响的事情,她不会去跟人争执,不会去得罪人,不会去选择跟其他人站在对立线。
王琳琳还在那头说:“那个桑延是现在住的房子着火了,所以得临时找个地方住。哎呀,你就跟他住呗,这也——”
温以凡打断她的话:“您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
可能是没听过温以凡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跟她说话,王琳琳愣了几秒,才道:“你这么凶干嘛啦,吓我一跳。这又不是什么猥琐男,桑延长得又高又帅的,家里还有钱。这么一想,你不是还赚到了吗?”
温以凡重复一遍:“您就告诉我,您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那我又不知道!你怪我干嘛呀!真是的!”王琳琳刚被吵醒,又被她这质问般的语气气到,态度也不好了,“噢,我知道了。你倒也不用想那么多,怕他还喜欢你。”
王琳琳:“我听我男朋友说了,桑延大学四年都没交过女朋友,也没见他跟哪个女生靠得近。就天天跟他同宿舍的另一个校草混在一起,他们学校的人都默认他俩是一对了。”
温以凡气极反笑,想听听她还能扯出什么花来。
“他到现在都没谈恋爱!这问题肯定很大呀,可能是这几年逐渐认清自己的性向了。”王琳琳说,“这么一想,我男朋友还有点危险呢。”
温以凡知道王琳琳这个人不太靠谱。
但也没想过,她能这么不靠谱。
温以凡闭了闭眼,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多说。
王琳琳也没耐心跟她说了:“放心吧,他肯定是基佬。而且就算不提这个,跟异性合租也没什么啊,我之前有个对象就是合租时找的呢。”
这话说完,温以凡终于开了口:“听您这么说,您跟苏浩安感情这么好。”她的语速缓慢,像在温柔上裹上了绵密的针:“那这段时间一直开法拉利来接您的那位,一定是他朋友了。”
王琳琳瞬间消停:“你什么意思。”
“啊,对了,既然您觉得跟桑延合租这么好,那您回来跟他住?”
“……”
“反正多一个也不嫌多,同时踩两三条船,”温以凡笑,“对您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
同一时间,客厅。
桑延打通了苏浩安的电话,按捺着火:“你脑子有病?”
“我操。”苏浩安那头有些吵,听起来是在酒吧里,“大哥,平和点,peace点ok?你干嘛啊怎么一上来就骂人?”
桑延冷笑:“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房子里有别人住。”
知道是这事,苏浩安瞬间轻松,理所应当地说:“那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找人合租还能省点房租给你的房子装修呢。”
桑延:“我犯得着跟人合租?”
“你是犯不着,那这人不是我们温女神吗?”苏浩安笑嘻嘻道,“行了行了,我明白的,你不用谢我,都多少年兄弟了。”
“懒得跟你说,”桑延跟他说不通了,“我现在上你家。”
“滚,老子今晚要干事,别他妈来烦我。”
“我一大老爷们儿,”桑延说,“跟一姑娘住一块,你觉得合适?”
“我靠这话你都说得出口,你跟我说‘尚都花城’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这话呢?”苏浩安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被打成狗的脸是怎么回事儿。行了,别在我面前装了,这事儿咱心知肚明就行……”
“……”
“而且咱温女神长得多好看,这种事情你觉得不会发生第二次吗?”苏浩安说,“桑爷们儿,去当个贴身骑士,人家说不定哪天眼一抽,就看上你了呢——”
那头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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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延听到了里头房间门打开的动静。
他气得胃疼,直接掐断了电话。
下一刻。
温以凡出现在他眼前。她看向他,温和又平静地说:“咱俩谈谈?”
……
两人坐在沙发的两端,静默无言。
温以凡先开了口:“这事情应该算是个乌龙。现在时间也很晚了,要不这样,我帮你在附近订个酒店。”
桑延靠着椅背,懒洋洋地看着她。
温以凡思考了下,又道:“你之后再找合适的房子,你看这样可以吗?”
听着她把自己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桑延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安排的妥当。”
“咱俩事先都不知情,现在既然清楚了状况,也不用把这个错误扩大。”温以凡解释,“而且你应该也不习惯跟人一块合租。”
错误。
桑延抓住其中的俩字。
说这些话的同时,她的眉头皱着,唇线也抿得很直。跟平时那个遇到什么事情都毫无波动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仿若遇到了让她很苦恼、并极为难以接受的事情。
却又不好意思直白说出来。
怕惹恼了他,又怕被他缠上。
所以小心翼翼地说着让他能接受的场面话。
桑延抬眼,意味不明地重复:“你又知道我习不习惯?”
温以凡耐着性子说:“合租需要时间来磨合,而且一般是因为经济问题才会选择合租。你的条件并不需要委屈自己跟其他人合租。”
“我这不是房子烧了,”桑延一停,“钱都花在装修上了。”
温以凡提醒:“你开了家酒吧。”
桑延语气很欠揍:“不怎么赚钱呢。”
“……”温以凡暗叹了口气,委婉道,“记者不是什么朝九晚五的工作。我的作息很不规律,会经常加班,也经常早出晚归,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休息。”
“噢。”桑延存心给她找不痛快,“那你平时回来的时候动静小点儿。”
“……”
怎么说他都像是听不懂,温以凡干脆直接点:“咱俩是异性,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你也不想在家的时候做事情还要考虑再三吧。”
“我为什么要考虑再三?”桑延直勾勾地看着她,忽地笑了,“温以凡,你这态度还挺有意思。”
温以凡:“怎么了?”
桑延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说话速度很慢:“你是觉得我还对你念念不忘,会像以前那样再缠上你?”
“……”温以凡差点呛到,“我没这个意思。”
“倒是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是这么长情的人。”
“我是在合理解释我们现在的情况,你不用太曲解我说话的意思。”
“行李都搬上来了,我懒得再折腾。我最多就住三个月,房子装修完我就搬走。”桑延扯了下唇角,“希望我住在这的时候,你不要跟我套任何近乎。”
温以凡忍不住说:“你这就一个行李箱。”
“我倒也想问问,你这么介意是什么原因?”桑延的脑袋稍稍一偏,吊儿郎当地看向她,“怎么,还是我说反了?”
“什么?”
桑延上下扫视她,而后,云淡风轻地冒出了句。
“忘不掉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