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心中有个白月光》 第1章 第 1 章 “大姑娘,时辰不早了,你就算再拖延下去不更衣梳妆,便是素面素衣也得出府参加宴会,大长公主府的拜帖,我们回绝不起,你可不能因为自己使小性子,拖着侯府全家去得罪贵人啊!” 青色帷帐外,妇人的声音又响又尖利,见帐内半晌没什么动静,面色愈渐不耐,直接伸手就要扯开帐子。 “黛姑姑!”站在床尾的圆脸小侍女见状不对,立马上前拦住,“姑娘昨夜收拾屋子累着了,你就让她再睡会儿吧!” 闻言,黛姑姑脸一转,眉头吊着瞪向小侍女,斥责道:“你这个丫头,不知规劝主子也便罢,如今还要教我做事了?我是奉老太太的命令,请她大姑娘更衣洗漱,莫要迟了大长公主的宴会,否则老婆子我也不好交代!” “就算宴会重要,可姑姑你也不好直接扯姑娘的帐子啊……”小侍女虽被训斥,但挡着妇人的身体却没挪动半分。 黛姑姑瞧着这模样,心中更气了,刚要喊人进来帮忙,一直安静的帐内忽然传出一道纤细平静的女声。 “黛姑姑,你是奉祖母的命令,半夏同样是受了我的意思,是我今早困乏得很,这才想赖床多睡会儿,还叫她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黛姑姑听到这话,转头看向床榻,帷帐内,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纤瘦的身影已坐起身。 她轻哼了哼,开口:“姑娘莫怪,奴婢绝非故意为难,实是大长公主的宴会怠慢不得。” 这话看似恭敬,可语气里却透着一丝轻视。 帐内,商云蓁勾了勾唇,显然对这种轻慢的姿态习以为常,她挑开帐子,抬眼看向妇人,嗓音微冷:“姑姑先回去吧。” “大姑娘……” 黛姑姑皱了下眉,又要说什么,商云蓁却迅速打断她:“大长公主的宴会我会去,所以姑姑先回去将这个消息禀告给祖母吧。” 黛姑姑一听,表情总算好看了些,她点点头:“大姑娘能想明白便好,老太太还派了好几个手上灵巧的丫头过来,毕竟是要去见贵人,得好好打扮一番。” “云蓁谢过祖母关照,不过我不习惯陌生的人伺候,有半夏在就足够了。”商云蓁说着就起了身。 黛姑姑瞥了眼边上的圆脸小侍女,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心道,到底是从北境那种荒凉之地回来的,实在是没什么见识,府里那些手巧机敏的侍女,哪一个不比眼前这个笨手笨脚,瞧着就一脸呆傻的丫头好? “大姑娘,要不还是考虑考虑让外头那些人进来伺候吧?”黛姑姑按下心中的讽意,一副为商云蓁着想的模样开口道。 此时,商云蓁正接过半夏手中的帕子拭脸,闻言,漂亮的小脸从帕子后微微抬起,眼皮一掀看向黛姑姑,说:“我以为今日紧要的是让我同意去宴会,可姑姑却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上强求啰嗦,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听她这么说,黛姑姑脸色一变。 赴大长公主的宴会自然是最最要紧的事,若商云蓁打死也不愿去,他们总不能真拖着拽着将她带去,这样岂不是要叫满燕京的人笑话。 既然她已经答应要赴宴,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的好。 黛姑姑思量再三,只好点头让步。 “是奴婢啰嗦了,姑娘请安心梳洗,奴婢先去向老太太回禀。” 黛姑姑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跟着到门边的半夏确认外面的人都走远,这才将屋门关上,等彻底隔绝外面的视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姑娘,我们当真要去大长公主的宴会吗?你明知那就是个鸿门宴!” 商云蓁坐到镜台前,拿出妆奁匣子第二层一支不太起眼的白玉簪子,往自己头上比了比,不紧不慢地回道:“方才外面那些侍女的确是手巧的,可再手巧,只是替我一人梳妆,至多三四个人很足够了,何须十几个人杵在那儿。” 半夏走到商云蓁身边,拿起木梳,一顿:“姑娘的意思是,那些人并非只是为了给姑娘梳妆来的……她们莫不是要将姑娘绑上马车?!” 半夏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商家怎么也是燕京里有名有脸的世家贵族,堂堂荣安侯府竟也会使绑人的下作手段? 商云蓁瞧着小丫头这个又惊又怕的表情,不知怎么就想到适才黛姑姑看半夏的眼神。 半夏不过才十五岁,比她还要小三岁。 一般人瞧半夏脸嫩,又生着一张圆鼓鼓的脸,总以为她是个不聪明的,可实际上她脑子转得很快。 “祖父祖母逼我回京,为的就是这一场鸿门宴,赴大长公主的宴会是虚的,同那荣贵妃的儿子瑞王见面才是真,不论是出于对侯府将来的考虑,还是需要给荣贵妃交代,我都是必须要去这个宴会的,我主动松口说去,至少还能体面些,我可不想被人押着逼上马车。” 荣安侯府这些年已不似过往荣华,如今的荣安侯,也就是商云蓁祖父商柏中子嗣不多,除了她爹商落舟外,就只剩下一位叔父和一位姑母。 叔父商亦庭平庸无能,商柏中虽花了很多心思教导,但这个小儿子终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商家旁系更是没什么可堪大用的人才。 唯一能倚靠的只有商云蓁父亲。 少年将军,十七岁便上阵杀敌,近二十年来戍边有功,战功赫赫,深受皇帝器重,更是受边关百姓爱戴。 可将军百战死,没有一个将士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在一场场战役中活下来。 商云蓁十四岁时,商落舟战死,也是从那以后,祖父开始担心荣安侯府的将来。 比起失去一个儿子,商柏中更不能接受的是失去一个能承担起荣安侯府将来的倚靠。 荣贵妃的示好正是侯府如今需要的,当今圣上后位空置,由贵妃代为执掌后印,太子虽立,但并不完全得人心,若能将太子拉下马,推贵妃之子瑞王登位,自是能保侯府延续荣华。 而两方合作最为稳妥且直接的法子便是结亲。 “若是想和荣贵妃结亲,侯爷为何不让意姑娘嫁过去?侯爷和老太太一向宠爱意姑娘,这样的好事以往可落不到姑娘你的头上。”半夏不解。 半夏口中的意姑娘是商云蓁的表妹,即是她姑母的女儿商春意。 侯府本就子嗣不多,当初商议姑母的婚事时唯一的条件就是男方入赘,自然表妹春意也随了姑母的姓。 “侯府眼下并非鼎盛时期,你当荣贵妃为何会选中商家?”商云蓁幽幽道。 半夏思忖半晌,迟疑道:“是因为将军在朝中的威望?” “是,却也不仅仅是。” 商云蓁微微一顿:“再深的威望,人不在了,又能维持多久,不过是锦上添花,荣贵妃真正看重的……是兵权。” 半夏一惊:“姑娘是说飞虎军?” “不错,”商云蓁点点头,“飞虎军是镇守北境的军队中最精锐的一支队伍,在整个边军内部也是声威赫赫,若是能收服飞虎军,瑞王之势必会大增。” 半夏恍然大悟道:“飞虎军的将士们最最敬重的就是我们将军,自然也很看重姑娘你,何况如今飞虎军的主帅还是姑娘的叔父,瑞王若是娶你为妻,就等于将飞虎军拿下了大半。” 此叔父自然不是侯府中这个叔父,而是商落舟在北境认下的义弟,名叫商不悔。商云蓁十岁便随父母去了北境,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二人感情远比侯府这些所谓有血缘之人亲近。 半夏说到这里,圆圆的小脸两颊鼓起,叉腰道:“上个月侯府来信说什么要修缮将军和夫人过去住的院子,让姑娘斟酌有没有物件需要保留,这话里是没叫姑娘必须回来一趟,可整个侯府谁不知姑娘多么看重将军与夫人,怎么可能会允许侯府的人擅自动院子里的一切!” “他们是笃定我们会为此回京,只要我们人在燕京,自然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半夏很是气愤,她是将军夫人从战乱中救下的,自跟了商云蓁还是头一次来燕京,也是头一次见有荣安侯这样做祖父的,对待亲孙女瞧不出半点慈爱怜惜,只有利益得失的算计! 商云蓁从铜镜中瞧见小丫头气鼓鼓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好了,把自己气坏可不行。” “姑娘!”半夏见她还一脸的笑意,愈发担心,“你怎么还能笑出来,他们这样可是要将你吃了!” 不仅是吃,还是生吞活剥。 商云蓁微敛笑意,神色间多了几分冰冷,道:“爹爹说过,不论谁的命运都只能握在自己手里,我绝不会任人摆布。” “姑娘想到什么应对的好法子了?” 商云蓁摇头。 她道:“我们才回京不久,对京中的形势尚未厘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先见机行事。” 半夏素来是相信自家姑娘的,她用力点点头,说:“姑娘放心,今日宴会上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护好姑娘!” 商云蓁复又笑开:“也不至于如此,总归是大长公主办的宴会,他们还能对我如何。” 两个人正说笑,外间忽而响起叩门声。 “大姑娘,老太太问姑娘可梳妆完毕?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半夏和商云蓁对视一眼,朝外喊道:“就好了,姑娘这便出来。” 第2章 第 2 章 一刻钟后,商云蓁梳着简单的云髻,乌黑的发间别着一支白玉簪,身着浅青色裙衫从侯府大门走了出来。 台阶下,两辆三驾马车停在那儿。 许是听到门边小厮问安的声音,前头那架马车的车窗帘子动了动,一张圆润富态的脸露了出来。 商云蓁抬眼瞧见,脚下微顿,朝对方虚虚施了个礼:“姑母安。” 商莺丰腴的手指抬着帘子,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商云蓁,半晌才开口唤她起身。 “云蓁啊,不是姑母非要说你,今日毕竟是大长公主设的宴,名头又是开春赏花游公主府新园子,这多热闹喜庆啊,你穿得这般素,怕是有些不妥。” 商云蓁低头扫了眼衣裙,抬眸淡笑:“姑母有所不知,侄女穿不得艳色的衣裳,只要穿上身上就会起大大小小的疹子,若姑母非要我穿,那侄女还是不要去大长公主府上,免得惊吓到各位贵人。” “起疹子?”商莺有些不大相信,怀疑地看着她,“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侄女回京不过几日,也没有机会开口,不过姑母只需回想,我回侯府这几日是不是只见我穿过浅色的衣裳?” 商莺一顿,这话说得倒是真的。 老太太每回喊商云蓁过去都见她穿得颜色素淡,身上也瞧不见什么钗环首饰,再加上她整日没几个笑脸,老太太私下还不满意地骂过,说她是故意穿得像是死了人来恶心侯府的。 却原来是因为身上会起疹子? 到底是常年待在北境,身上有奇怪的毛病也不意外。 这次宴会重要的是她商云蓁人一定要到,如今这打扮虽说素了点,也比满脸起红疹要好。 “既如此,那就这么着吧,时辰也不早了,快上车,莫让殿下等。” 商莺说罢,这才放下帘子。 商云蓁和半夏上了后面的马车,待马车动起来,半夏忍不住小声开口:“姑娘,虽说是为了应付大姑奶奶才扯的谎,可你也不该拿自己身体说事啊,有些话说着说着很可能会成真的!” “若我的嘴这么灵,我还会怕一点疹子?”商云蓁笑笑。 半夏鼓了鼓腮帮子,想想倒也是这么回事。 大长公主府距离荣安侯府并不算远,马车约莫走了一刻钟便停了下来。 “大姑娘,请下车。” 车下,小厮轻声唤道。 商云蓁抿抿唇,躬身走了出去。 商莺带着女儿已经在马下站着,见她过来,不由小声叮嘱:“今日宴会上免不了有人会问你这些年去了哪儿,你祖父祖母对外只说你爹娘去世后伤心过度去城外休养,你可莫要答错。” 十四岁时,商落舟战死,商云蓁的娘白芷随之病倒,郁郁度日,半个月后留下一纸书信自尽殉情。 短短时日,商云蓁接连失去两位至亲,后又因夜间守灵染上风寒,卧病在榻。 当时她足足昏睡了好几日,等醒来,人已经在回燕京的路上。 侯府派了人将她接回,却并未带上才十岁出头的半夏。 之后一年,她独自生活在侯府,京中官宦们也大都知道了商家还有这么一个孤女。 那时因她的存在,不管谁来侯府拜见商柏中都会提到她那为国捐躯的父亲,这也意味着京中,乃至宫中都还记着商家的贡献。 可商家一面靠着商落舟挣来的荣耀享受优待,一面却在家中刻薄他唯一的女儿。 当面跪地听训是常事,时不时还会找由头罚她跪祠堂。 有一回商春意缠着商云蓁玩闹,不小心从假山的凉亭里摔下扭伤了腿,整个过程商云蓁连碰都没有碰过商春意,可到了侯府二老跟前,他们还是不由分说地将所有罪责怪到了她头上。 说她身为长姐却不担责任,不懂得在危险来临前规劝妹妹,又说她冷血无情,亲妹妹受伤大哭,她却没流半滴眼泪。 诸如这般的事越来越多,在侯府待了一年后,商云蓁终究没忍住,借着一次出城上香,带着几十两银子和一套男装便逃回了北境。 商家不敢将商落舟唯一的女儿离家出走的消息泄露出去,以免有人深究其中缘由,这么多年来便只说她去城外休养,如今到了待嫁的年纪,方才归家。 商云蓁可笑侯府这些人的虚伪,但也懒得在这些事上耗费口舌。 她点点头回答:“知道了。” 商莺看着她平静的模样,心中反倒有点不安,只求今日这一场宴会能如愿进行。 “好了,随我进去吧。” 大长公主府从大门上那块金箍的牌匾就能瞧出里头的华贵奢靡,随着引路的内侍一路往里,光是汉白玉制的石桥就有五六处,更不用说那随处可见的镂金宫灯。 都说大长公主从出生起就深得帝宠,她的父皇,她的兄长,如今还有她的侄子,每一任皇帝都十分善待她,也是如此,大长公主的性子张扬直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她,否则就算求到皇帝面前也是无用。 商云蓁几人到达宴厅时,席上几乎已经坐满,内侍按照安排的位置引她们坐下,不过片刻,商莺便与邻座的妇人闲聊起来。 席间大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官眷贵女,平日有什么宴会雅集都能见上一面,唯独商云蓁这么一张生面孔,毫不意外的引起了众人注意。 “商夫人,这便是你家那位一直在城外将养着的大姑娘吧?” 商莺笑着颔首:“不错。” “哎哟,几年不见当真是女大十八变,生得可真好看呐。” “是啊是啊,明艳动人,还带着点英气,不愧是武将之后!” 一个人开始夸起来,周遭的客人便也都随之附和。 商莺看向商云蓁,温声道:“云蓁,还不谢过各位夫人的称赞。” 闻言,商春意先冷哼了声,声音很轻,除了坐在她身侧的商云蓁之外没人注意到。 商云蓁倒是不在意,起身朝着诸位夫人拜了拜,出声谢过。 待她重新坐下,商春意终于忍不住道:“不过都是些场面话,要不是冲着荣安侯府,谁会这么夸你。” 商云蓁低头喝茶,听到这话,瞥了她一眼,回道:“是啊,都是些场面话,表妹在京中这么多年应该也听了许多。” “那当然!”商春意轻哼一声,“每回祖母和母亲带我出去,外人都会夸我,说我知书达理,娴静端庄……” “既然表妹时常得到称赞,又何必在意我这头一次被夸。”商云蓁不紧不慢道。 商春意的话被打断,心下顿时有些不痛快,又听她这般说,那点郁闷更是化作了一团火气。 她其实并不想讨厌商云蓁,毕竟小时候她也常缠着对方玩闹,可就是因为有商云蓁的存在,家中所有东西都不得不分给她一份,祖父祖母的关爱,宫里头赏赐的首饰……还有如今外人的夸赞。 这一件件,哪怕她已经足够拥有,哪怕她并不喜欢,她也不想分给别人。 商春意咬着牙,只想商云蓁能快些回北境。 就在她暗自祈祷今日宴会没办法顺利进行的时候,大长公主来到了宴厅。 十几个内侍侍女簇拥着大长公主萧蓉走进殿内,在众人起身礼拜后,她才缓缓在主位坐下,姿态仪容华贵而又典雅。 “好了,大家也都坐下吧,不过是随意闲聊的茶会,不必这般拘礼。” 萧蓉摆摆手,众人坐了下来。 “殿下,今日外头春风宜人,百花园里香飘满园,若不是今日殿下相邀,怕是我们没这个福气能赏到这般热闹的花景。”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吏部尚书的夫人,她与萧蓉母族沾点亲,自嫁到京中便时常来大长公主府拜见,以往这种宴会多能见到她的身影。 “你这回可说错了,帖子虽是本宫下的,但这主意却是瑞王提的,”萧蓉笑容柔和地说着,“那孩子惦记本宫府上的百花园许久,眼下这花刚开没多久,他便央着我办这场宴会。” “那我们可算是托了瑞王殿下的福,不然哪有机会在这个时节见着百花开啊。” “是啊是啊……” 一人开口,剩下的人自然跟着应和。 萧蓉并未接她们这些场面话,而是目光一转,微敛的凤目在席间扫了半圈,最终停在了右手边的一处位置。 “今日商夫人身边好似多了个小姑娘,莫不是前段时间才回城的那位商大姑娘?” 大长公主开口问话,所有人瞬间噤了声,都朝着商莺所在的位置看来。 “回殿下的话,是的,”商莺起身答道,“她便是妾身长兄之独女,名唤云蓁。” 商云蓁被点名,自是跟着站了起来。 “小女云蓁见过大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萧蓉一面点头,一面上下打量着她。 “嗯,倒是个乖巧知礼的,本宫瞧着甚是喜欢。” “谢殿下谬赞。”商云蓁垂眸回道。 萧蓉勾了勾唇,正当众人以为她会让商云蓁先坐下时,她却忽然转头问身边侍候的嬷嬷:“本宫记着前些日子宁州又进贡了些云锦,是吗?” “是。” “那正好,你带着商大姑娘去挑两匹,就当是本宫给她的见面礼。” 商云蓁一顿,还未开口说什么,商莺连忙道:“云蓁,还不快谢恩。” 商云蓁知道这挑云锦怕只是个幌子,可当着这么多官眷贵人的面,她不可能驳大长公主的面。 “小女谢过殿下。” “去吧。” 萧蓉笑意随和地摆摆手,仿佛的确很喜欢商云蓁。 商云蓁跟着嬷嬷离开,走的时候商春意还瞪了她一眼,那模样显然是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也理当有一份云锦的赏赐。 商云蓁懒得理她,跟在嬷嬷身后,计较着待会儿可能发生的事。 半夏紧紧贴在商云蓁身边,小声地问:“姑娘,咱们真的是去挑云锦吗?” 小丫头的语气里带着点不安。 “别担心,我们见招拆招。” 商云蓁安慰半夏,亦是让自己定心。 大概走了一刻钟,嬷嬷终于在一间厢房前停下,她将门推开,侧身道:“商大姑娘请进。” 商云蓁走进屋子,用余光扫了眼屋内的陈设,怎么瞧这都不像是一间用来存放绸缎布匹的地方。 她转过身看向嬷嬷,这位嬷嬷到底是大长公主身边贴身伺候的,一下便看出商云蓁眼中的不解,她笑了下,说:“这间厢房原是偏殿待客用的,大姑娘先在这里坐一坐吃吃茶,过一会儿自会有人将云锦送来。” 说罢,门外立刻进来几人,将茶水点心一一奉上。 “姑娘且安心坐着,奴婢们就先退下了。” 嬷嬷交代好一切,也不等商云蓁有什么反应,带着人便退了出去,离开前还特意合上了门。 半夏看着这一幕,有些莫名奇妙地往门口走去,边走边说:“这大白天的,待会儿不是还说要送来云锦吗,关上门做什……” 话未说完,半夏开门的手停住了。 门没办法打开,它从外头被锁上了。 第3章 第 3 章 “姑娘,这门……”半夏惊慌地转头,“这门打不开!” 她不信邪,又抬手在门板上敲了敲:“喂,外面有人吗?!” 商云蓁盯着紧闭的房门,开口喊住她:“不用敲了,外面就算有人也不会给我们开门。” 半夏不解地回头:“姑娘这话何意,锁住我们有什么用?” 到这一步,商云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沉声道:“荣贵妃之所以不直接向皇上求一道婚旨便是因为她想要兵权却不能将为了兵权这个目的摆在明面上,她必须要先坐实我和瑞王本就有情,如此,方可以去同皇上求婚旨。” 半夏一顿:“难道这样皇上便愿意赐婚了?” “兵权终究不是在商家手里,荣贵妃的母族又是大乾最大的皇商,皇上对荣家多有依赖,若我和瑞王两情相悦,他作为父皇,即便心中仍有忌惮也不得不下旨赐婚。” “可这和我们被锁住有什么关系?”半夏问。 商云蓁冷冷勾了下唇:“若只是靠荣贵妃母子自己的嘴去说什么两情相悦,你觉得皇上会相信吗?” 半夏想了想,摇摇头:“姑娘不在京中多年,这是人人皆知的事,这才多久就两情相悦,便是我也不信。” “是啊,谁都不会相信,但如果我和他共处一室被许多人亲眼瞧见呢?” “这……”半夏皱眉,“若被人瞧见,就算姑娘和瑞王毫不相干也会被人说成是……” 半夏顿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商云蓁:“他们怎么可以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就算想要促成婚事,也不能毁姑娘名声啊,侯爷和老太太怎么,怎么能答应……” 商云蓁轻扯嘴角,道:“皇家不可能会要一个名声被毁的女子做王妃,所以他们才找了大长公主帮忙,先前我没想明白的,如今全想通了。” 为什么非要设宴让她与瑞王相见,又为何这宴是大长公主来办。 有了大长公主在,即便在场那些大臣女眷们瞧见她与瑞王共处一室,也不敢对外去宣扬说嘴。 既保住了对外的名声,又能促成这桩婚事。 “姑娘,你打算怎么做?这门被锁上,待会儿先进来的一定就是瑞王。” 半夏压着怒气,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姑娘身边就只剩下她,她必须要护好姑娘。 商云蓁环视整个厢房,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里间的后窗,她快步走过去,打开一看却发现窗后压根没路,视线内只有一堵围墙。 半夏也跟着过来,看见商云蓁的动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被那堵墙气着了。 “她们是故意挑了这么个厢房给我们,前面锁着,后面堵着,让我们逃无可逃。” 可这时商云蓁却盯着那堵墙弯了弯唇:“半夏,你当真觉得这么一堵墙能拦住咱们?” 半夏一愣,看着商云蓁的表情一下明白了什么,连忙道:“姑娘莫不是想……” 商云蓁轻笑一声,直接撸起袖子抓起裙摆爬上窗台,半夏见状,立刻跟上前。 侯府和荣贵妃或许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完全不知商云蓁这些年在北境是如何生活的,这样还不到一丈高的围墙压根挡不住商云蓁二人。 商云蓁带着半夏先跳到了窗外,而后两个人左脚踩围墙,右脚踩殿墙,整个人呈大字状一点点往上挪。 两道墙之间很窄,这样往上爬除了有些费时间并不算难。 可这个时候最关键的就是时间,她们不知瑞王又或是其他什么人何时会突然闯进厢房,若这时有人进来,她们所有努力都白费。 于是两个人闷声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往上爬。 半刻钟后,商云蓁爬上围墙顶。 她坐在墙沿上,来不及喘口气便先伸手将半夏拉了上来。 两个人气喘吁吁的,互相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姑娘,谁会想到我们在大长公主府爬墙啊。” 没人会想,也没人敢想。 商云蓁失笑摇头:“好了,晚些再笑,这里可不能久留。” 她向下扫了几眼,围墙外看着像是个小花园。 “那边有一棵树,我们挪过去,攀到那棵树上再往下爬。” “好。”半夏点点头。 下去远比上来轻松,爬树更是比爬墙简单,商云蓁抱着树干往下滑,低头看着距离,待到差不多时,她直接松开了手,跳到了地面。 “姑娘!你没事吧?”才刚爬上树的半夏低声呼问。 商云蓁双手撑着地面,刚要起身回答,视线里忽然出现一片绣着金丝云纹的紫色衣摆,以及衣摆下一双乌皮靴。 她心头一惊,下意识抬起头,然后愣在了那儿。 眼前是个约莫二十岁的青年,他身姿挺拔,眉目疏冷,高挺的鼻梁下,浅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商云蓁也同样紧盯着对方,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她死死盯着他,眼眶渐渐泛出热意,她压着心中的喜与惊,嘴唇轻颤着溢出低低的一个字:“萧……” 尾音还没落下,一道猝不及防的身影从旁闪出。 “殿下,瑞王已经朝这边来了……” 池空下意识禀告,还没说完就瞧见了半蹲在地上的商云蓁,看清对方的脸,他愣了下,问道:“殿下,这位是……” 殿下二字让商云蓁瞬间清醒过来,她定眼看着面前的紫袍男子,他的模样的确很像那个人,可细微之处以及那疏冷凉薄的神色却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他们并非同一人。 商云蓁脑子转得很快,在大长公主府出现,又与那个人长得这般相像,还被称为殿下…… 她缓缓站起身,拂了拂裙摆,朝着面前的男子欠身道:“太子殿下万安。” 萧妄眉尾轻挑:“你认得孤?” 短短几个字,语气却并不算友善,甚至还带了点压迫,可商云蓁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一双还含着些许水意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凝着萧妄。 “小女并不认得殿下,只不过,”商云蓁一顿,语气平静,“能在大长公主府随意走动,又被人称为殿下的,想来也只有太子您了。” “呵,”萧妄轻笑了声,“倒是机灵,你……是商家的人?” 商云蓁知道自己瞒不过,点点头:“是。” “商家只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商二姑娘孤见过,所以,你便是那个多年不曾露面的商落舟之女,商云蓁。” 萧妄这话是肯定句。 商云蓁再次点头:“是。” 闻言,萧妄朝商云蓁身后的围墙瞥了眼。 “荣贵妃和侯府托了大长公主才安排了这么一出戏,关键的角儿还没登场,你就要退场吗?” 商云蓁一怔,她才想起刚刚萧妄身边的护卫禀告的事。 他说瑞王朝这边来了。 难不成这位太子清楚今天这场赏花宴的真正目的? 商云蓁还没弄明白萧妄说这番话的用意,只能故作不解道:“小女不明白殿下这话何意。” “商大姑娘不必明白,孤也不会将你翻墙爬树的事告诉别人。” 萧妄似笑非笑地说着,脑海里不免又浮现出他刚到时面前的女子从树上一跃而下的样子。 说是在城外养病多年,这模样瞧着倒是利落的很。 商云蓁知道,萧妄没必要拿好听的话诓自己,她心中估算着时间,猜测瑞王应该就要到了,她来不及再去琢磨萧妄的意图,只匆匆道:“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小女眼下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她回头找半夏,发现半夏还抱着树干没下来,见她看来,才颤颤道:“姑娘……” 半刻钟前半夏正准备往下跳,谁知这小花园会突然出来人,还是当今太子殿下,她虽没见过人,可到底知道这身份多么高贵,吓得整个人僵住,就这么抱着树干一直不敢动弹。 “咳,”商云蓁察觉到萧妄戏谑的目光,尴尬地轻咳了声,“好了,我们要走了,快下来吧。” 半夏很是听商云蓁的话,闻言,立马从树上滑了下来,“扑通”落地时,还带下来好几片脆嫩的树叶。 半夏记得在京中最重规矩礼节,因此方才站稳脚跟就对着萧妄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太子万福金安!” 她认真地说着,眼睛下意识往男人脸上瞥去,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商云蓁瞧出半夏的异样,担心对面的人察觉后不悦,立马拉着人向萧妄告退。 可就在二人转身要走时,萧妄忽然开口:“你就这么离开,若那些人编造谎言也要说你曾和瑞王共处一室,该如何?” 商云蓁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 萧妄盯着她的脸,缓缓吐出两个字:“人证。” 只是两个字,商云蓁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弯起唇角:“多谢殿下提点。” 半夏听得云里雾里,等到两个人稍稍走远,她才开口问商云蓁:“姑娘,刚刚太子说的人证是什么意思?” 商云蓁脚下不停,说:“他的意思是瑞王那些人未必会因为我逃走便就此作罢,一旦他们将白的说成黑的,硬是说我和瑞王待在一处,我便需要人证,证明在这个时间我人在别处。” 半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可是太子和我们素不相识,为何帮姑娘?” 商云蓁一顿:“无非是为了利益。” “利益?” “荣贵妃的那点心思,太子难道会不知?他又如何能安坐着看我和瑞王顺利成婚,帮我倒不如说是帮他自己。” 半夏了然,可刚点了下头又忽然想到什么,圆圆的大眼试探性地看向商云蓁,小脸欲言又止。 “姑娘……” 商云蓁朝她瞥了眼:“想说什么就说吧。” 半夏一听,连忙道:“姑娘你注意到那太子殿下的长相了吗,和萧……” 说到这个名字,半夏不自觉停住,生怕再次触到商云蓁的伤心处。 商云蓁知道她在想什么,停下脚步道:“你想说这位太子和萧昀长得很像,你方才第一眼差点认错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