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crush发现恋爱意图》 1、素描 南城大学的初秋，阳光正好，透过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书卷特有的油墨气息，以及一种属于校园的、宁静致远的氛围。 林栀子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西方美术史，但她的注意力，早已被窗外的风景，或者说，是窗边那个趴在桌上熟睡的人吸引了过去。 阳光勾勒出他流畅的肩颈线条，短而利落的黑发在光线下泛着浅浅的栗色。 他侧着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分明，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衬得他露出的手臂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是沈倦。 南大计算机系的风云人物，即便是在这精英云集的最高学府，他也依然是人群中最扎眼的存在。 林栀子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摊开的素描本边缘。午后的阳光太慵懒，对方的睡颜太安然，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在她心头盘桓。 她左右看了看，周围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深吸一口气，她悄悄将美术史课本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底下纯白的素描纸。拿起一旁的2b铅笔，笔尖落在纸上，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 她画得很快，也很专注。 线条流畅地勾勒出窗框的轮廓，光影明暗的处理恰到好处，重点，自然是那个沉睡中的少年。她没有刻意美化，只是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刻——阳光、尘埃、静谧，以及他毫无防备的睡颜。 画到他的眼睛时，笔尖顿了顿。她只在论坛偷拍的照片里见过他醒时的样子，那双单眼皮的眼睛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和疏离，笑起来时，又坏又苏，是论坛里无数女生热议的焦点。 而现在，它们安静地闭着。 林栀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画纸的右下角，用极细的笔触签上自己的名字缩写“l.z.z”，以及日期。 刚放下笔，准备悄悄将画纸撕下藏好，熟睡的模特却毫无预兆地动了一下。 林栀子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啪”一声合上了整个素描本，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沈倦抬起头，似乎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眼神带着几分迷蒙。他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对面。 林栀子正襟危坐，手里紧紧抱着那本合上的素描本，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觉得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 他的眼睛果然和照片里一样，是很好看的单眼皮，瞳孔颜色偏浅，像浸了水的琥珀。此刻因为刚醒，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些朦胧。 仅仅一秒，或许更短。 林栀子率先败下阵来，仓促地低下头，假装整理手边的画笔，心跳如擂鼓。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才懒洋洋地移开。 沈倦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随后，他抓起桌角的黑色书包，随意地甩在肩上，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林栀子一眼，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她的错觉。 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的旋转门后，林栀子才彻底松懈下来，后背惊出了一层薄汗。 她缓缓打开素描本，看着那张刚刚完成的画，心里五味杂陈。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栀子！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室友周粥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 林栀子吓了一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素描本合上，塞进旁边的画袋里。 “没、没什么。”她掩饰性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周粥狐疑地看了看她泛红的耳尖，又看了看被她紧紧护住的画袋，大眼睛眨了眨，凑近她压低声音：“有情况？刚才我好像看到沈倦从这边出去哦……” “巧合。”林栀子打断她，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他只是刚好在那边睡觉。” “哦——刚好啊——”周粥拖长了语调，脸上写满了“我不信”，但她了解林栀子的性子，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走吧走吧，吃饭去，食堂今天有糖醋小排，去晚了就没了！” 林栀子点点头，迅速收拾好东西。 离开图书馆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靠窗的座位。阳光依旧，只是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回到宿舍，另外两个室友都不在。林栀子趁着周粥去洗手间的功夫，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画从素描本里取出来，夹进了一本很少翻阅的专业书里，然后塞到了书架的最底层。 做完这一切，她才觉得安心了些。 这只是一个意外，她告诉自己。就像秋天会落叶，夏天会下雨一样，只是一个平凡的、发生在图书馆的、微不足道的意外。 她打开电脑，准备查找一些专业课的资料。右下角的校园论坛图标却不停地闪烁，显示着999+的未读热点。 林栀子向来不怎么看论坛，觉得那些八卦离自己很遥远。她移动鼠标，准备关掉弹窗。 就在这时，一个被标红加粗的标题，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爆！惊现清冷系花林栀子图书馆偷画沈倦！有图有真相！这是暗恋实锤了吗？！】 林栀子的呼吸猛地一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2、帖子 顿了几秒，林栀子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帖子。 主楼赫然放着一张照片！拍摄角度有些刁钻，正好能清晰地看到她的侧脸，以及她面前摊开的素描本上，那个刚刚完成的、墨迹未干的沈倦的画像！ 照片下面，跟帖已经盖起了高楼： “1l（楼主）：卧槽！现场直击！美术系的林栀子居然在画沈倦！画得超认真！这眼神，说没暗恋我都不信！” “2l：沙发！我的天！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有交集？！” “3l：林栀子？？那个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据说追她的人能从美术系排到校门口，但她谁都不理的系花？” “4l：沈倦？？那个开学没多久就因为打架（存疑）和长得帅闻名全校，逃课比上课还熟练的计算机系草？” “5l：这是什么次元壁破裂的组合？清冷美人vs痞帅学渣（？），有点好磕怎么回事！” “6l：楼上醒醒，沈倦那是学渣？人家是懒得考试好吧，上次编程大赛轻松虐杀学长好吗！” “7l：只有我觉得林栀子胆子很大吗？居然敢偷画倦爷……不怕他生气吗？听说他脾气很不好的。” “8l：啊啊啊倦栀cp！今天正式成立！锁了锁了！” “9l：赌一根黄瓜，系花肯定暗恋倦爷！” “10l：赌一包辣条，倦爷根本不会搭理这种‘好学生’。” …… 帖子以每秒数条的速度疯狂刷新，讨论度空前热烈。 林栀子僵在电脑前，手脚冰凉。她终于明白，在那个她以为无人注意的角落，早有一双，或许不止一双眼睛，记录下了她自以为隐秘的举动。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她如鼓的心跳声和屏幕上那些不断跳跃的、带着窥探与戏谑的文字。 “栀子，走啊，去洗澡！”周粥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喊道。 见林栀子没有反应，周粥好奇地凑了过来：“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当她看清电脑屏幕上的内容时，擦头发的动作瞬间顿住，眼睛瞪得溜圆，发出了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尖叫—— “啊啊啊啊——林栀子！！你居然偷画沈倦？！还被人拍到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告诉我！！” 林栀子闭上眼，只觉得一阵眩晕。 完了…… 而与此同时，男生宿舍里。 沈倦刚冲完凉，赤着上身从浴室出来，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滑落。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上堆满了来自损友陆星延的未读消息和疯狂@。 他懒散地点开。 陆星延分享的，正是那个已经飘红“爆”字的论坛链接。 附言：“倦哥！！！快看论坛！！！你被系花盯上了！！！【坏笑】【坏笑】【坏笑】” 沈倦挑了挑眉，指尖滑动，点进了那个帖子。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喧嚣的评论，最终停留在了那张“证据”照片上。照片里的女孩侧脸线条柔和，神情专注，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而她笔下的自己…… 他放大图片，仔细看着那幅素描，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几秒后，他退出论坛，没有回复任何消息，将手机随手扔回桌上。 只是转身拿起毛巾擦头发时，那双总是透着几分倦怠和疏离的眼里，极快地掠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味的光芒。 3、论坛 女生宿舍里，周粥的尖叫仿佛还在耳边回荡，林栀子却觉得整个世界的声音都离她远去，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又剧烈地跳动声，一下，又一下，震得耳膜发疼。 电脑屏幕上，那个标红的帖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视线几乎要模糊。 那些飞速刷新的评论，化作无数带着嘲讽、好奇、戏谑目光的箭矢，隔着网络，精准地钉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栀子！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周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激动地摇晃着，脸上写满了“求知若渴”，“你真的在画沈倦？你什么时候开始的？天呐！我天天跟你在一起居然都没发现！” 林栀子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能说什么？说那只是一个巧合，一次心血来潮？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那本被她藏起来的素描本里，又何止这一张关于他的画像？ “我……照片不是我拍的。”她最终只能苍白地挤出这几个字，牛头不对马嘴，声音微若蚊蚋。 “我知道，我是问你和沈倦……啧啧，不过这偷拍，简直是艺术的创造！是暗恋的……呃，不对，是缘分的见证！”周粥兴奋地指着屏幕，“你看你看，好多人都说你们好配呢！‘倦栀cp’，这名字还挺好听！” 配？林栀子看着帖子里那些将她与沈倦并列的言论，只觉得一阵荒谬和恐慌。 她和沈倦，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行走的焦点，是话题中心，而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里，画画，看书，不被任何人注意。 可现在，全南大的人都以为她林栀子，暗恋沈倦。 这个认知让她坐立难安。 “不行，我得去论坛帮你说话！”周粥撸起袖子，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一副要冲锋陷阵的架势，“那些说你配不上的，都是嫉妒！” “别！周粥！”林栀子慌忙拉住她，指尖冰凉，“别去，求你了。” 她不敢想象，如果周粥下场，这场风波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她只想让这件事尽快平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涟漪后最好能迅速消失无踪。 “为什么呀？他们胡说八道！”周粥不解。 “我不想……不想被更多人讨论。”林栀子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无措和难堪，“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过几天，大家就会忘了的。” 周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满腔的八卦之火被浇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她了解林栀子，知道她性子喜静，最怕的就是这种被放在聚光灯下审视的感觉。 “好吧好吧，”周粥叹了口气，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我不去说。不过栀子，你要是真喜欢沈倦，姐妹我肯定支持你！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林栀子苦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喜欢吗？她自己都说不清。那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吸引，像飞蛾本能地趋向光源，但她从未想过要靠近，更没想过会被这光源灼伤。 这一晚，林栀子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论坛里的那些字句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旋转。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更衬得夜的寂静和她的清醒。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急促而慌乱。 第二天一早，林栀子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醒来。她几乎是怀着一种上刑场的心情，磨磨蹭蹭地收拾好，被周粥拖着去了教室。 一路上，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在她背后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如有实质，让她如芒在背。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将脸埋得更低，恨不得自己能隐形。 “哎呀，你别多想，就是心理作用。”周粥挽着她的胳膊，试图给她打气，“大学里八卦多了去了，过两天就有新话题了。” 话虽如此，但“系花暗恋系草”这种带有浪漫色彩和反差萌的八卦，显然生命力格外顽强。 走进教学楼，甚至在她常去的专业课上，她都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打量。有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看到她进来，立刻停止了交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栀子如坐针毡地熬完了一上午的课，只觉得比跑完八百米还要累。 而与此同时，计算机系的某间教室里，气氛则截然不同。 沈倦依旧是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慵懒样子，随意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他刚把书包扔在桌上，旁边的陆星延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挤眉弄眼。 “倦哥，可以啊！不声不响就把美术系的冰山美人拿下了？”陆星延用手肘撞了撞他，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揶揄，“快跟兄弟说说，什么时候的事？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倦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啧，还装？”陆星延不肯罢休，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论坛都爆了！人家林栀子可是在图书馆偷偷画你！这得多大深情啊！” 屏幕上，依然是那张熟悉的照片。 沈倦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两秒，屏幕上游戏的角色因为他瞬间的分神而“gameover”。 他按熄屏幕，将手机丢回桌上，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语气平淡无波：“一张画而已，说明不了什么。” “这还说明不了什么？”陆星延夸张地叫道，“那可是林栀子！开学到现在，拒绝的情书都能论斤卖了，从来没跟哪个男生传过绯闻！现在被人拍到画你，这简直是铁证如山！” 沈倦依旧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想起昨天在图书馆，那个坐在他对面，安静得像一幅画的女孩。 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在他醒来抬眼看向她时，她像只受惊的小鹿，慌乱地合上本子，脸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倦哥，你说句话啊？”陆星延还在喋喋不休，“你到底对人家有没有意思？要是没有，我可就去安慰系花小姐姐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暗恋得多辛苦啊……” 沈倦终于睁开眼，浅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笑：“你很闲？” 4、上课 陆星延闻言，瞬间噤声，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他了解沈倦，这人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心里指不定在琢磨什么。 他可不想触霉头。 课间休息，沈倦起身去洗手间。穿过走廊时，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比平时更多，夹杂着各种意味不明的低语。 “就是他，沈倦……” “论坛那个……” “林栀子画的……” “看着是挺帅的，就是感觉不太好惹……” 沈倦置若罔闻，径直走了过去，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这种被围观议论的情况，他早就习惯了。 只是在回到教室，经过窗边时，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窗外楼下，林栀子和周粥正抱着书匆匆走过。她微低着头，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 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眸色深了深。 论坛的帖子依旧火爆，甚至有人开始深扒两人的“交集”。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到过两人在食堂“对视”。 有人爆料沈倦曾出现在美术楼附近“等人”。 更有人根据照片角度，分析出林栀子画画的座位，推断她“蓄谋已久”。 流言在口耳相传和键盘敲击中不断发酵，变得越来越离谱。 林栀子试图屏蔽所有外界信息，她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除了必要的通讯软件，不再点开任何社交app。她把自己埋进画室，用大量的练习来麻痹自己。 可越是想要逃避，就越是无法忽视那个名字，那个人。 下午，是全校的公共必修课——《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这是几个学院一起上的大课，在阶梯教室。 林栀子和周粥到得比较早，选了一个靠中间的位置。随着上课时间临近，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人声充斥耳边。 林栀子低着头，假装认真预习课本，实则心神不宁。 突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下意识地抬头，心脏猛地一缩。 沈倦和陆星延出现在了门口。他依旧是那副随意的打扮，单肩挎着包，神情淡漠地扫了一眼几乎坐满的教室。 那一刻，林栀子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像擂鼓一样。她慌忙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书里，心里疯狂祈祷：不要过来，不要看到我，千万不要过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感觉旁边的周粥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胳膊，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栀子！他……他过来了！” 林栀子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清冽的、若有似无的皂角香气。 紧接着，她旁边的空位，被人拉开了椅子。 沈倦，径直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他高大的身躯瞬间侵占了部分属于她的空间，那股陌生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气息扑面而来。林栀子甚至能感觉到他坐下时带起的微风，拂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剩下旁边那人身上传来的、不容忽视的热度，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他竟然坐在了她旁边？ 在全论坛都在热议她“暗恋”他的风口浪尖上？ 林栀子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指尖都忘记了动弹。 而沈倦，仿佛只是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放下书包，拿出手机，动作自然流畅，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任何不自在。 可这看似寻常的举动，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无异于在本就沸腾的油锅里，泼下了一瓢冷水。 刹那间，整个阶梯教室，几乎所有注意到这一幕的人，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们这一块区域。 惊讶、好奇、兴奋、玩味……各种视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和身边的他，牢牢地笼罩在了一起。 林栀子甚至能听到后排传来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我的天……” “他们坐一起了！” “论坛是真的？！” “快拍快拍！” 完了。 林栀子绝望地闭上眼。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解释不清了。 5、距离 时间仿佛在沈倦落座的那一瞬间凝固了。 林栀子僵直着身体，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她能清晰地闻到身旁之人身上传来的、干净清冽的皂角香气，混杂着一丝阳光晒过的味道，与她画室里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截然不同。 她能感觉到他坐下时，椅子传来的轻微下陷感，以及他手臂偶尔移动时，带起的、几乎微不可查的空气流动。 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一点点动静都会引来他的侧目。整个人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脆弱又无助。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在她耳边嗡鸣着退去。 她不用抬头也能想象出那些投射过来的、包含着各种意味的目光。周粥在另一边死死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无声地传递着“我懂你！但我好激动！”的复杂情绪。 讲台上，老教授已经开始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讲述唯物论与唯心论的区别，声音透过麦克风回荡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 可林栀子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身旁这个巨大的、散发着无形压力的“干扰源”所占据。课本上的字迹变得模糊，化作一片毫无意义的黑色斑点。 她该怎么办？ 是立刻收拾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换个座位？那岂不是更显得心虚，更像是在逃避？ 还是就这样硬着头皮坐下去，假装身边空无一人？ 无论哪种选择，都让她感到无比煎熬。 沈倦却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光滑的桌面。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屏幕亮着，似乎是在看什么资料或者代码，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和低语都与他无关，旁边坐着的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学。 他越是这般坦然，林栀子就越是坐立难安。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不受控制地升温，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她死死地盯着课本，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哲学理论上，却徒劳无功。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论坛上那张照片，以及此刻这荒诞又令人心跳失序的现实。 一节课五十分钟，从未如此漫长过。 期间，老教授提出了一个互动问题，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下。就在这片刻的寂静中，林栀子放在桌下的手不小心碰掉了挂在桌侧的画袋。 “啪”的一声轻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几支素描铅笔和一块橡皮从没有完全拉好的拉链口滚了出来，其中一支铅笔，好巧不巧地，滚到了沈倦的脚边。 林栀子的呼吸一窒。 沈倦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垂眸，落在了脚边那支削得尖尖的2b铅笔上。 那一刻，林栀子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几乎能预见到他弯腰捡起笔，然后用那种漫不经心又带着点玩味的眼神看向她，或许还会说点什么…… 她紧张得指尖都在发颤。 然而，沈倦只是看了一眼，然后，极其自然地，用脚尖极其轻微地拨动了一下那支铅笔，让它更靠近林栀子这边一些。 随即，他便重新将目光投回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整个过程流畅无比，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无意中碰开了一粒碍事的小石子。 没有预想中的对话，没有尴尬的对视。 他甚至懒得为她弯一下腰。 这个认知，让林栀子心头莫名地松了一小口气，但紧接着，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失落和难堪。 他果然……是毫不在意的吧。对于论坛的流言，对于她这个被强行与他捆绑在一起的“绯闻对象”，他大概只觉得麻烦和无谓。 她默默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自己弯腰捡起了散落的画笔和那支被他“踢”回来的铅笔，迅速塞回画袋，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救命稻草。 下课铃声终于如同天籁般响起。 教授刚说完“下课”，林栀子就像被惊扰的兔子，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和周粥打招呼，抱着书和画袋，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教室，汇入涌动的人流，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几乎要缺氧的地方。 “哎！栀子！你等等我呀！”周粥在后面喊着，匆忙收拾好东西追了出去。 沈倦依旧坐在座位上，没有动。他看着那个几乎是瞬间消失在门口的纤细背影，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陆星延凑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啧啧两声：“倦哥，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的。不过……你刚才干嘛坐人家旁边？故意的吧？” 沈倦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收起手机，站起身，将书包甩到肩上。 “没空位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陆星延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这节课人很多，后排和角落的空位几乎都被占满了。但是……以沈倦的性格，就算站在后面听，或者干脆直接走人，也比坐在一个可能会引起误会的女生旁边更符合他的人设吧？ 他狐疑地摸了摸下巴，看着沈倦径自离开的背影，总觉得这家伙心里在打着什么算盘。 6、热度 逃离了令人窒息的公共课教室，林栀子一路疾走，直到回到宿舍，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心脏还在狂跳，脸颊的热度也未完全消退。 “我的天，栀子，你跑那么快干嘛！”周粥随后跟了进来，拍着胸口喘气，“你都没看到，你走了之后，好多人都围着沈倦看呢！不过他好像完全没事人一样，直接就走了。” 林栀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却对着空白的文档发呆。 周粥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栀子，你感觉怎么样？沈倦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林栀子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哑：“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跟她说一个字。 “哦……”周粥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对好友的担心，“那你……是不是更讨厌他了？觉得他让你更尴尬了？” 讨厌他吗？ 林栀子怔住了。 她好像……并没有产生“讨厌”这种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无所适从的慌乱，一种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惶恐，以及，对他那种全然不在意态度的……些许失落？ 她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分析吓了一跳，慌忙甩了甩头，想把这种奇怪的念头驱逐出去。 “我只是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她低声说，像是在说服周粥，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而，事情显然不会那么快过去。 傍晚时分，周粥刷着手机，突然又惊呼一声：“栀子！快看论坛！” 林栀子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几乎是带着一丝绝望，点开了那个她今天刻意回避了一整天的图标。 果然，一个新的热帖被顶了上来。 标题是——【现场直击！‘倦栀cp’公共课首度同框！沈倦主动坐在林栀子旁边！气氛微妙！】 主楼不仅用文字生动描绘了下午公共课上沈倦“精准”找到林栀子旁边空位坐下的过程，还附上了几张角度刁钻的照片。 照片里，她低着头，僵硬得像尊雕塑，而旁边的沈倦姿态放松，侧脸轮廓在教室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有一张甚至抓拍到了她的画笔掉落后，两人（主要是她的慌乱和沈倦的淡漠）之间的那种无声瞬间。 下面的评论比昨天更加热烈： “卧槽！实锤了！倦爷都主动坐过去了！” “这叫什么？这叫默认！这叫回应！” “只有我觉得林栀子好像很紧张吗？脸都红了吧？” “楼上+1，系花看起来好可怜，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倦爷气场太强了。” “啊啊啊好甜！他肯定是看到论坛特意去找她的！” “这cp我磕定了！锁死！” “说不定是巧合呢？就一个座位而已。” “巧合？几百人的大课，偏偏那么巧坐在绯闻对象旁边？骗鬼呢！” “你看！我就说他是故意的吧！”周粥指着那条“他肯定是看到论坛特意去找她的”评论，激动地说。 林栀子看着屏幕上那些将她与沈倦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文字和图片，只觉得一阵无力。 巧合？故意？ 她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她只知道，自己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校园生活，已经被彻底打乱了。而这场风波的另一个主角，却仿佛置身事外，任由这舆论的雪球越滚越大。 她关掉论坛，深吸一口气，拿起画袋。 “粥粥，我去画室了。” 现在，只有那个充满了颜料和松节油味道的小小空间，才能让她感到一丝真正的安宁和掌控感。至于其他的……就交给时间吧。 她只能这样希望。 7、遗失 接下来的几天，对林栀子而言，是一种缓慢的凌迟。 “倦栀cp”的热度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因为公共课的“同框”事件愈演愈烈。 她走在校园里，总能接收到或明或暗的打量，偶尔还会有大胆的同学上前搭话，问她和沈倦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对此，林栀子一律以沉默或简单的“不是”回应，然后加快脚步离开。她将自己更多地埋首于画室，用繁重的课业和练习来填满所有时间，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敏感的神经。 唯一让她稍感安慰的是，自那节公共课后，她再也没有“偶遇”过沈倦。 他就像一阵偶然掠过她湖面的风，搅乱一池春水后，便消失无踪，只留下她独自面对涟漪后的余波。 周五下午，是电影鉴赏选修课。 这是林栀子为了凑学分选的一门课，授课的李教授是位风趣幽默的老先生，课堂氛围轻松，作业也以小组论文和短片创作为主，很受学生欢迎。 她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到教室，选了一个靠窗又不太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拿出笔记本，安静地等待上课。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来，教室渐渐坐满。就在上课铃即将响起的前一分钟，教室门口出现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林栀子的心下意识地一提。 沈倦单肩挎着包，依旧是那副懒散随意的模样，站在门口，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似乎在寻找空位。 她的位置在倒数第二排，旁边还有一个空座。几乎是瞬间，她就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她和门口那个身影之间来回逡巡，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林栀子立刻低下头，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笔，心里默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或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沈倦的目光在她这个方向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了。他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一个靠过道的、离她最远的空位坐下。 林栀子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还好，他这次没有“巧合”地坐在她旁边。 整节课，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李教授对一部法国新浪潮电影的解读上，强迫自己不去感知后排那个人的存在。 但人的感官有时候并不受意志控制，她总能隐约感觉到来自后排的、若有似无的视线，让她如芒在背，笔记本上的字迹都显得有些凌乱。 下课铃响，李教授布置了期末小组作业的要求：“同学们，这学期的期末作业是3-5分钟的短片创作，主题自定，需要体现我们课程所讲的某种电影语言或哲学思考。大家可以自由组队，2-4人一组，下周上课前把分组名单报给我。”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讨论声。 自由组队，对于社交活跃的学生来说是机会，对于林栀子这样喜静的人来说，则意味着需要主动去寻找队友，或者等待被选择。 她默默收拾好东西，打算回宿舍再考虑组队的事情。最好是能找到同样落单的、性格安静的同学。 她抱着书和画袋，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初秋的傍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晚风带着凉意拂过脸颊。 走到半路，她习惯性地想从画袋侧兜里拿出耳机听歌，却摸了个空。她停下脚步，将画袋拿到身前，仔细翻找。 没有。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又打开画袋的主袋，将里面的素描本、画笔、颜料盒一样样拿出来检查。 依然没有！ 那本她最常用的、牛皮纸封面的速写素描本不见了！ 林栀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本子里，不仅有她平时的课堂练习、灵感速写，更重要的是……里面夹着一些她不愿被人看到的、关于某个人的画稿。 虽然不像图书馆那张那样完整，只是一些零碎的线条、侧影、低头写代码时的轮廓……但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联系到最近的论坛风波…… 她不敢再想下去。 是落在画室了？还是刚才的电影鉴赏课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她记得下午去画室时还用过，然后直接来了教学楼……对！很可能就是落在刚才的选修课教室了！ 也顾不上回宿舍了，林栀子立刻转身，逆着人流，快步朝刚才上课的教学楼跑去。 此时大部分学生已经离开，教学楼里显得有些空旷。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刚才上课的阶梯教室，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值日生正在打扫卫生。 “同学，你找什么？”值日生看她焦急的样子，问道。 “请问……有没有看到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素描本？大概这么大。”林栀子比划着，声音因为奔跑和急切而有些发颤。 值日生摇了摇头：“没看见啊，我们都打扫一遍了，地上没什么东西。” 心沉了下去。 难道是在回来的路上掉的？那范围就更大了，几乎不可能找到。 失落、恐慌、还有一丝隐秘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让她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那本素描本就像她内心深处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如今这个角落暴露在外，随时可能被人窥探，这感觉比论坛上的流言蜚语更让她感到不安。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教学楼，漫无目的地在附近的路边、花坛寻找，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 天色越来越暗，路灯次第亮起。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粥发来的消息。 “栀子，你跑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给你带了晚饭！” 林栀子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回复道：“马上回去。” 她收起手机，正准备朝宿舍方向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前方不远处通往第二食堂的林荫道。就在路口那盏明亮的路灯下，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倦。 他似乎是刚从食堂出来，手里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正低头看着什么。而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本牛皮纸封面的素描本！ 林栀子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在他那里？！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浅色的瞳孔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直直地朝她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林栀子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逃跑？还是上前索要？ 沈倦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朝她勾了勾手指，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一刻，林栀子感觉自己的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晚风吹过，带着秋夜的凉意，却吹不散她脸上骤然升起的滚烫。 她看到他合上素描本，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她走了过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路灯投下的阴影里。那股清冽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再次将她包围。 他抬起拿着素描本的那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刚喝过水的微哑： “你的？” 8、谢礼 沈倦简单的两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栀子的心湖里激起千层浪。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素描本，和他那只骨节分明、稳稳拿着本子的手，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路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让他逆光的脸庞显得有些深邃难辨。 只有那双浅色的眼睛，在阴影里格外清晰，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带着一种审度，又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 “是……是我的。”林栀子的声音干涩，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几乎是屏着呼吸，伸出手，想要拿回那个承载了她太多隐秘心事的本子。 然而，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牛皮纸封面的前一刻，沈倦的手却微微向后撤了一下，让她捞了个空。 林栀子的心猛地一紧，抬起眼，愕然又带着一丝惊慌地看向他。 他……他不想还给她？他是不是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羞耻感和恐慌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沈倦将她脸上瞬息万变的情绪尽收眼底，从最初的震惊，到急于拿回的迫切，再到此刻的惊慌失措和无地自容。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鹿，眼尾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 他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晃了晃手里的本子，语气平淡地听不出情绪：“怎么谢我？” “啊？”林栀子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帮你捡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沈倦往前凑近了一点点，距离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更加清晰地笼罩了她，“一句‘谢谢’就完了？”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懒洋洋的拖腔，在这寂静的傍晚，有种莫名的磁性。 林栀子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他这是在……索要谢礼？ 所以，他可能……并没有翻开看？ 或者，即使看了，也并不在意？只是单纯地觉得，捡到东西应该得到酬谢？ 各种猜测在她脑海里飞速闪过，但无论如何，拿回本子是当务之急。 “那……你想要什么谢礼？”她小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她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角，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自己有什么能给他的。 钱？他看起来就不像缺钱的样子。别的？她和他根本不熟…… 沈倦的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扫了一眼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第二食堂，以及食堂门口那家总是排着长队的网红奶茶店。 “请我喝杯奶茶吧。”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她脸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奶茶？”林栀子再次怔住。这个谢礼，简单得超乎她的想象。 “嗯。”沈倦应了一声，算是肯定。“三分糖，去冰。” 他说得自然无比，仿佛两人是相约出来买奶茶的熟稔朋友。 林栀子还有些懵，但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着奶茶店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么答应了他略显突兀的要求。可是话已出口，再反悔似乎更显奇怪。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快步走向奶茶店排队。 晚风拂过，带来奶茶店飘出的甜腻香气，和她此刻混乱的心绪交织在一起。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极不自在。 排队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她。 “一杯……嗯，珍珠奶茶，三分糖，去冰。”她对着店员说道，付钱的时候，指尖还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等待制作的过程变得格外漫长。 她背对着沈倦的方向，不敢回头，只能僵硬地盯着店员操作的动作，心里乱糟糟的。 他为什么要喝奶茶？是为了化解此刻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还是真的只是想喝一杯奶茶？ 他刚才……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直到店员将封装好的奶茶递到她手里，冰凉的触感才让她回过神来。 她拿着那杯“谢礼”，转身，朝着路灯下那个依旧倚靠着灯柱的身影走去。 沈倦似乎一直在看她，见她过来，站直了身体。 林栀子走到他面前，将奶茶递过去，垂着眼眸不敢与他对视：“给……你的奶茶。” 沈倦接过奶茶，塑料杯壁上瞬间凝结起细小的水珠。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杯子，很自然地低头，插上吸管，吸了一口。 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林栀子紧张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某种审判。 “嗯，刚好。”他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算是评价。然后，他将另一只手里一直拿着的素描本，递到了她面前。 “拿着。” 这一次，没有再逗弄她。 林栀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本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冰凉的牛皮纸封面贴着温热的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谢谢……”她再次低声道谢，这次是为了他归还本子。 沈倦没说话，只是又吸了一口奶茶，然后拿着那杯奶茶，朝她随意地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便转身，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干脆利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带着微妙张力的交集，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林栀子独自站在原地，怀里抱着失而复得的素描本，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逐渐融入夜色和远处的人群中，最终消失不见。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一丝凉意。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安然无恙的本子，心里涌上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拿回本子的庆幸，有面对他时的紧张慌乱，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细微的涟漪。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垂，那里依旧残留着滚烫的温度。 所以，这算是……用一杯奶茶，平息了一场潜在的“危机”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沈倦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还要难以捉摸。他看似随意的举动，总能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抱着本子，她慢慢地朝宿舍走去。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方才他离开时的影子，短暂地交错，又迅速分离。 回到宿舍，周粥立刻迎了上来：“哎呀，你可算回来了！饭都要凉了……咦？你脸怎么这么红？跑步热的？” 林栀子含糊地应了一声，将素描本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架最稳妥的位置，这才感觉真正安心下来。 “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周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林栀子心里一跳，故作镇定地问：“谁？” “沈倦！”周粥压低声音，兴奋地说，“就在楼下，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杯奶茶！我的天，他不是从来不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吗？论坛上都扒过他的喜好了！你说……会不会是哪个女生送给他的？” 林栀子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热水差点洒出来。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轻声说：“可能……是吧。” 她没有告诉周粥，那杯奶茶，是她买的“谢礼”。 这个秘密，连同路灯下那短暂又令人心悸的交集，被她悄悄地藏在了心底，如同藏起了素描本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线条。 只是那一晚，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的，不再是论坛上那些令人烦恼的言论，而是他逆光而立的身影，他低沉的声音，以及他接过奶茶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的、那一瞬间冰凉的触感。 夜，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9、迟到 奶茶事件过去几天，林栀子努力让自己回归到正常的学习和生活节奏中。 她将素描本锁进了抽屉，刻意减少了去图书馆和可能“偶遇”沈倦的公共区域的频率，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画室或者宿舍。 论坛的热度似乎随着没有新的“糖点”而稍稍降温，虽然“倦栀cp”的超话依旧活跃，但至少走在路上，那些明目张胆的打量和窃窃私语少了许多。这让她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 周六下午，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林栀子原本计划在画室完成一幅水彩作业，却被精力旺盛的周粥生拉硬拽地拖出了门。 “哎呀，我的好栀子，别画了！再画你都要长在画室里发霉了！”周粥挽着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体育馆方向带，“今天有我们学院和计算机系的篮球友谊赛！陆星延那家伙吹牛说他们系稳赢，我必须得去给我们美院加油！你陪我嘛！” “篮球赛？”林栀子下意识地想拒绝，“我不太懂篮球，而且人很多……” 她几乎能想象到那种人声鼎沸、喧闹无比的场面，这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 “不懂没关系啊！看帅哥会吧？”周粥冲她挤挤眼，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沈倦好像也会上场哦！” 沈倦…… 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在她试图维持平静的心湖上，漾开圈圈涟漪。 自从那晚路灯下短暂的接触后，她以为自己可以慢慢将他从脑海里清除，可此刻听到他的名字，心跳还是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她还没来得及找到更合适的拒绝理由，已经被周粥半推半就地拉到了体育馆。 果然如她所料，体育馆内人声鼎沸，气氛热烈。 看台上几乎坐满了人，大多是来自两个学院的学生，加油声、呐喊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周粥眼尖，拉着她在靠近中场、视野相对较好的位置找到了两个空位坐下。 “看！我就说很多人吧！幸好来得早！”周粥兴奋地指着场内正在热身的两队队员，“那个！穿9号球衣的就是陆星延！旁边那个……咦？沈倦好像还没来？” 林栀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周粥的手指，落在了美院队伍对面，那些穿着红色球衣的计算机系队员身上。 她看到了陆星延，他正笑嘻嘻地和队友说着什么，活力四射。但她扫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心里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隐隐有一丝……失望？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美院的队员身上，试图融入周粥的加油阵营。但周围嘈杂的环境让她有些不适，她微微蹙着眉，目光有些游离。 比赛即将开始，双方队员入场，裁判准备抛球。 就在这时，体育馆入口处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许多人的目光，包括场上的队员，都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林栀子也下意识地抬眼。 逆着光，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与队友同款的红色10号球衣，外面随意地套着一件黑色的薄款运动外套，拉链没拉，露出里面鲜艳的球衣。 不同于其他队员的严阵以待，他神情依旧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仿佛只是来散步的。 是沈倦。 他迟到了。 但他的出现，却瞬间点燃了现场，尤其是女生们的热情。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比刚才更热烈的尖叫和议论声。 “沈倦！是沈倦！” “他居然真的来了！” “啊啊啊穿球衣也好帅！” “倦爷加油！” 林栀子感觉自己的呼吸微微一滞。穿着篮球服的他，与平时那种散漫的感觉有所不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属于运动少年的蓬勃朝气。 流畅的手臂线条，修长有力的双腿，在紧身的球衣包裹下展露无遗。 他似乎对周围的欢呼充耳不闻，径直走到计算机系的休息区，随手将外套脱下来扔在长椅上，和教练打了个手势，便走上了场，替换下了一名队员。 他的上场，仿佛给计算机系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原本就因为实力强劲而占据上风的计算机系，攻势更加凌厉。 而沈倦，也迅速成为了全场当之无愧的焦点。 他打球的方式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动作却干净利落，爆发力极强。 运球突破时，速度快得像一道红色的闪电，防守队员往往跟不上他的节奏。 他的传球精准而刁钻，常常能在看似不可能的缝隙中将球送到队友手中。 而他自己的投篮，更是准得惊人，无论是中投还是三分，出手果断，弧度优美，篮球一次次应声入网，激起看台上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 “我的天……沈倦打球这么厉害的吗？”连一心为美院加油的周粥都忍不住惊叹，“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旁边有女生兴奋地接话：“他高中就是校队的王牌！据说差点被省青队选走呢！只是上了大学好像就没怎么参加训练和比赛了，今天能看到他上场，真是太难得了！” 林栀子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场上那个红色的10号身影。 她不懂篮球的复杂规则，但她能感受到那种力量与速度的美感，能看懂每一次精妙配合后的喝彩，能体会每一次进球瞬间的激动。 而沈倦，无疑是这种美感和激动的核心。 他奔跑，跳跃，传球，投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张力，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计算机系以大比分领先。队员们走向休息区，沈倦走在最后，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打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角。 他随手拿起一瓶水，仰头灌了几口，喉结剧烈地滚动着，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球衣的领口。 看台上不少女生激动地捂着嘴，脸颊泛红。 周粥用手肘碰了碰有些出神的林栀子，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嘿，看入迷了？” 林栀子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窥破了心事一般，脸颊瞬间染上一抹薄红，慌忙移开视线，低下头，假装整理并不凌乱的衣角。“没、没有。” 10、三分 下半场比赛开始，沈倦依旧在场上。 他的表现依旧出色，但不知是不是林栀子的错觉，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掌控着比赛的节奏？ 不像上半场那样锋芒毕露，而是更多地串联队友，给队友创造机会，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亲自出手，稳住局势。 比赛进行到最后一节，距离结束还有不到两分钟，计算机系已经胜券在握。 美院的一次进攻被断球，球传到了沈倦手中。他迅速发起快攻，如同离弦之箭，瞬间甩开了所有防守队员，直冲对方防区。 整个体育馆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等待着他完成最后一次精彩的个人表演。 空旷的前场，只有他一个人运球奔跑的身影。红色的球衣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三分线，可以轻松上篮得分的时候，他的脚步却几不可查地放缓了半分。 他没有选择继续突破，而是在三分线外一步远的地方，突兀地停了下来。 这个停顿十分短暂，几乎没有人察觉。 紧接着，他起身，跳投。 动作依旧流畅优美，手腕轻抖，篮球划出一道高高的抛物线，朝着篮筐飞去。 而就在他起跳出手的那一瞬间，他的头，极其自然地向左侧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他的视线，越过了喧嚣的球场，越过了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毫无预兆地，落在了看台某个特定的方向—— 落在了正抬眸望着球场，猝不及防与他视线撞个正着的林栀子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林栀子清晰地看到了他汗湿的额发下，那双因为运动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他的眼神不再慵懒，而是带着一种锐利的光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挑衅又仿佛带着笑意的情绪。 “唰——” 篮球空心入网的声音清脆悦耳，伴随着裁判示意三分有效的哨声。 “哇——！！！”全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尖叫。 进球有效，比赛几乎失去悬念。 可是，很多人欢呼的，不仅仅是这个压哨般的三分球，更是沈倦在投出这个球后，那个清晰无比的、望向看台某处的动作！ “他刚才看哪里？！” “好像是那边！美术系那边！” “我的天！他是在看林栀子吗？！” “绝对是！我看到了！他看向的就是那个方向！” 周围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入林栀子的耳朵，她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那一刻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惊人。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伴随着那些兴奋的猜测，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而场上的沈倦，在完成那次石破天惊的凝视和进球后，却已然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随意地和跑过来庆祝的陆星延击了下掌，仿佛刚才那个意味深长的对视，只是比赛激烈时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便随着队友，走向了休息区。 比赛结束，计算机系毫无悬念地获胜。 人群开始喧闹着退场。 周粥激动地摇晃着林栀子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栀子！你看到了吗？！沈倦他刚才……他刚才是不是在看你？！那个球！他是不是故意投给你看的？！” 林栀子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她被周粥拉着，随着人流机械地往外走，耳边是嗡嗡的议论声，眼前反复回放着沈倦起跳、转头、目光穿越人海直直看向她的那一幕。 他是故意的吗？ 那个停顿，那个眼神……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那个瞬间，在全场上千人的注视下，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聚光灯单独照亮，而操控那盏灯的人，正是场上那个光芒万丈、却又让她捉摸不透的沈倦。 回到宿舍，论坛果然再次炸开了锅。 新的热帖标题无比醒目——【篮球赛高能瞬间！沈倦关键三分，进球后目光锁定看台上的她！倦栀cp今天官宣了吗？！】 下面附上了各种角度的抓拍，甚至还有动图，清晰地显示了沈倦投篮瞬间转头望向林栀子方向的动作。 评论区再次沦陷。 “我宣布！这就是官宣！” “他真的好爱！打球都不忘找女朋友！” “这眼神！苏死我了！” “系花当时都愣住了，脸超红！” “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林栀子关掉手机，将滚烫的脸颊埋进冰凉的掌心。 她原本以为可以渐渐平息的风波，因为篮球场上那短暂的一瞥，再次以更汹涌的姿态，将她卷入了漩涡的中心。 11、雨天 篮球赛带来的后续效应，比林栀子预想的还要持久。 论坛上关于那个“锁定眼神”的分析帖层出不穷，各种角度的截图和慢放动图被反复研究，“倦栀cp”的热度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甚至连一些不常关注论坛的老师，都隐约从学生的议论中听说了这对“风云人物”。 林栀子采取了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逃避。 她更加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课程，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耗在了画室。 那间充斥着松节油和颜料气味、堆满画架和静物的教室，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在这里，她可以暂时忘记外界的纷扰，只专注于笔下的线条与色彩。 周四下午，是连续两节的专业素描课。模特是请来的高年级学姐，姿态优雅而稳定。 林栀子沉浸在对光影和结构的捕捉中，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直到下课铃响起，她才从那种忘我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和同学一起收拾好画具，走到窗边准备离开时，她才发现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 厚重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天空，雨幕连绵，豆大的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窗户玻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教学楼下，不少没带伞的学生被困在门口，望着滂沱大雨发愁。 “哎呀，怎么突然下这么大！我没带伞啊！”同班的女生懊恼地叫道。 林栀子也蹙起了眉。她早上出门时还是晴空万里，完全没有预料到会下雨。 画袋里只有几张备用的画纸和画笔，根本没有雨伞的容身之处。 “看来只能等雨小点了，或者打电话让室友送伞了。”另一个女生提议道。 大家聚在教学楼门口，嘈杂的议论声和雨声混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丝焦躁。 林栀子抱着画袋，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望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有些发愁。 周粥下午去校外参加社团活动了，显然指望不上。另外两个室友这个时间点也不知道在哪里。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干等吗？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天色也更加昏暗，带着一种暴雨特有的、压抑的沉闷。 等待的学生们开始有些不耐烦，有人冒雨冲了出去，瞬间被淋成落汤鸡；有人等来了送伞的朋友，欢天喜地地结伴离开。门口聚集的人渐渐变少。 林栀子看着越来越少的人群，心里也渐渐升起一丝焦急。她下午还计划去图书馆借几本参考书…… 就在她犹豫着是不是要效仿那些勇士冲进雨里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人正从楼梯上下来。 她没有在意，依旧专注地看着外面的雨景，思考着对策。 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然后，在她身侧不远处停下。 一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夹杂着雨水的微凉，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林栀子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缓缓地、有些僵硬地转过头。 沈倦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下身是水洗白的牛仔裤，单肩挎着一个黑色的运动包，神情依旧是惯常的慵懒，仿佛这瓢泼大雨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门口所剩无几的被困学生，最后，落在了她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林栀子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画袋，指尖微微收紧。他怎么也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下来的？ 沈倦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眸光深邃，像这雨天一样，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焦急地张望雨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周围剩下的几个学生也注意到了他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窃窃私语声再次低低地响起。 “是沈倦和林栀子……” “他们都没带伞？” “这下尴尬了……” 林栀子只觉得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慌忙移开视线，重新望向雨幕，假装没有看到他，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他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是不是也要等雨停？还是……在等人送伞？ 各种念头纷乱地闪过，让她无法冷静思考。 雨，依旧哗啦啦地下着，没有半点要停歇的意思。空气里的湿意和寒意越来越重。 就在林栀子决定不再等待，准备将画袋顶在头上冲进雨里的时候，身旁的人忽然动了。 沈倦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停在了她的面前。 距离近得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带来的、微凉的气流。 林栀子愕然地抬起头，撞进他浅色的瞳孔里。他比她高很多，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如此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垂下的眼睫，挺直的鼻梁，以及没什么血色的、总是紧抿着的薄唇。 “没带伞？”他开口，声音在嘈杂的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林栀子怔怔地点了点头，大脑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再次陷入短暂的空白。 然后，她看见沈倦抬手，将他卫衣的帽子随意地扣在了头上，遮住了他利落的黑发。 紧接着，他拉开了运动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黑色的、看起来朴实无华的长柄雨伞。 他居然……带了伞？ 那他刚才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 没等她想明白，沈倦已经“啪”地一声，撑开了雨伞。黑色的伞面像一朵瞬间绽放的墨色花朵，将两人头顶那片被雨水肆虐的空间隔绝开来。 他往前迈了一小步，自然而然地，将她纳入了伞下的空间。 “走吧。” 简单的两个字，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林栀子彻底愣住了。 他……要和她共撑一把伞？ 12、同行 伞下的空间并不算宽敞，因为他的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急剧压缩。 林栀子甚至能闻到他卫衣上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清冽气息，形成一个狭小而私密的氛围，将外面所有的喧闹和窥探都隔绝开来。 周围剩下的几个学生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论坛上热议的男主角，竟然主动和女主角共撑一把伞？！这简直是cp粉的狂欢！ 林栀子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她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接受？似乎太过暧昧。拒绝？在众目睽睽之下，似乎又显得太过刻意和矫情。 “再不走，雨更大了。”沈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催促。 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同学之间的互助行为。 林栀子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抵不过离开这里的迫切，以及心底那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她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她抱着画袋，小心翼翼地，往伞下又挪了一小步，尽量与他保持着一点微小的距离。 沈倦似乎并不在意她这点小小的疏离，他调整了一下伞的角度，确保大部分伞面都倾向她这边，然后迈开了步子。 “去宿舍区？”他问，目光平视着前方。 “嗯。”林栀子低低地应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入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黑色的雨伞，像一个小小的、移动的孤岛，承载着两个人，在湿漉漉的校园里缓慢前行。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声音密集而响亮。 伞下的世界却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踩在积水地面上发出的、细微的脚步声。 林栀子能感觉到他握着伞柄的手臂偶尔会碰到她的肩膀，带着温热的体温和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像电流一样，让她心跳加速，身体僵硬。 她始终微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只能盯着脚下不断后退的、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以及他那双沾了些许泥水的白色板鞋。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撑伞的手臂稳稳地举着，黑色的伞骨大半部分都笼罩在她的头顶，而他靠外侧的、穿着卫衣的那边肩膀，已经被飘进来的雨丝打湿了一片深色。 他……在把伞倾向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不好意思，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两人沉默地走着，气氛微妙而暧昧。 从教学楼到宿舍区，不过短短七八分钟的路程，在此刻却显得格外漫长。 直到女生宿舍楼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清晰，林栀子才暗暗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干燥的屋檐下。 沈倦收起伞，雨水顺着伞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他甩了甩伞面上的水珠，动作随意。 “到了。”他说。 林栀子抬起头，终于敢正视他。他的卫衣帽子因为动作有些歪斜，几缕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让他平添了几分不羁的少年气。 “谢谢你。”她再次真诚地道谢，目光触及他湿了的肩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你的衣服……” 沈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嘴角：“没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眸色深了深，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随意地挥了下手，便重新撑开伞，转身，再次步入了雨幕之中。 高大的背影很快被密集的雨线模糊。 林栀子站在屋檐下，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怀里还抱着带着湿气的画袋，心里却像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浸润了一片柔软而潮湿的角落。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他手臂碰触时，那短暂而清晰的温热触感。 雨，还在下。 而某些悄然滋生的情愫，似乎也在这雨水的浇灌下，无声地蔓延开来。 13、心绪 屋檐下的告别短暂得如同幻觉。 沈倦的身影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中，林栀子却还站在原地，怀里抱着微潮的画袋，仿佛还能感受到伞下那方寸空间里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 雨声哗啦，敲打着宿舍楼的遮雨棚，也敲打着她有些纷乱的心绪。 肩膀上那若有似无的、被他手臂碰触过的感觉，像烙印一样清晰。还有他湿了的肩头……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湿意的清冷空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回到寝室，只有她一个人。 周粥还没回来，另外两个室友大概也困在某个地方等待雨停。安静的空间让她稍稍放松下来。 她将画袋放在书桌旁，脱下有些沾湿了水汽的外套。指尖无意间拂过肩膀，那个被他碰触过的位置，似乎还带着一丝异样的温度。 她走到窗边，望向外面依旧滂沱的大雨。密集的雨线模糊了视线，整个校园都笼罩在一片水汽氤氲之中。 方才那段短暂的同路，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在她脑海里一帧帧清晰地回放。 他撑开伞时利落的动作。 他迈步时带起的微风。 他稳稳举着伞的手臂线条。 他偶尔碰到她肩膀时，那坚硬而温热的触感。 以及，他大半边湿透的肩头……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把伞倾向她，自己淋湿？是出于绅士风度，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不要自作多情，林栀子，她告诫自己。 或许对他而言，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举手之劳，就像捡到本子索要一杯奶茶一样，无关其他。 可是，心跳为什么还是这样不听话？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里依旧有些紊乱的节奏。 ******** 与此同时，沈倦撑着那把黑色的雨伞，不紧不慢地走在回男生宿舍的路上。 雨点密集地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卫衣的右肩部分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却似乎毫不在意，神情依旧是一贯的淡漠，只是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比平日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幽深。 伞下的空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气息。 不是香水的味道，更像是某种干净的、带着点颜料和纸张味道的清新感，与他身上清冽的皂角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并不令人反感的气息。 他想起她刚才小心翼翼、尽量与他保持距离的样子，像只警惕又无助的小动物。低着头，露出的那截白皙后颈，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纤细。偶尔不小心碰到她时，她能瞬间僵硬的身体反应，以及那迅速蔓延开来的、连耳根都染上的绯红…… 他握着伞柄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 这段路，比他预想的要短。 走到男生宿舍楼下，他收起伞，雨水顺着伞面流淌下来，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水渍。 他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在门口站了片刻，任由带着湿气的风吹拂着他微湿的额发。 脑海里闪过论坛上那些喧嚣的帖子，篮球场上她惊愕抬眸的样子，以及刚才在教学楼门口，她望着大雨时那微微蹙起的、带着愁绪的眉眼。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随即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14、实锤 宿舍里，林栀子换下了微潮的衣服，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试图将那些混乱的思绪也一并擦去。 她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想要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然而，邮箱和社交软件都安安静静，并没有急需处理的事务。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被她锁着素描本的抽屉。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拿出钥匙，打开了抽屉。 那本牛皮纸封面的素描本安静地躺在那里。她将它拿出来，指尖抚过略微粗糙的封面，心里五味杂陈。 这里面，藏着太多连她自己都不敢细究的秘密。 她并没有翻开它，只是将它放在桌面上，静静地看了许久。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些，从之前的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天色依旧阴沉，但比起之前的昏暗，已经亮了不少。 “咔嚓”一声，宿舍门被推开，周粥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身上带着湿气，头发也有些凌乱。 “哎呀妈呀，淋死我了！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她一边抱怨着，一边脱下湿哒哒的外套，“还好我跑得快，找了个地方躲了会儿，雨小点了才冲回来。” 她看到坐在书桌前的林栀子，凑了过来：“咦？栀子你早就回来了？你没淋到吧？我看雨下得最大的时候，正好是你们下课那会儿。” 林栀子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含糊地应道：“嗯……还好。” 周粥没有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拿起毛巾擦头发，嘴里还在念叨：“我刚才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背影，特别像沈倦，也撑着把黑伞往男生宿舍那边走……诶，你说他是不是也刚下课啊？你们不会……”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带着促狭的笑意看向林栀子。 林栀子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烫。 她强作镇定，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不知道，我没注意。” “真的？”周粥狐疑地打量着她，总觉得好友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她看林栀子似乎不想多谈，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开始抱怨起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她下午的计划。 林栀子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无法真正平静。 周粥的话提醒了她。她和沈倦共撑一把伞的画面，会不会也被其他人看到了？就像篮球场上那个眼神一样，再次成为论坛热议的素材？ 这个担忧，在傍晚时分得到了印证。 雨已经完全停了，天空虽然还是灰蒙蒙的，但空气格外清新。 林栀子正准备和周粥去食堂吃晚饭，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论坛的推送。 她点开一看，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一个新的帖子，标题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指向性极其明显——【雨中共伞实锤！某cp今日再次发糖，男方贴心护送女方回宿舍，伞还大幅度倾斜！】 主楼没有直接放照片（大概是因为下雨不好拍摄，或者目击者离得远），但却用极其生动的文字描述了下午在教学楼门口，沈倦如何拿出伞，如何自然地将林栀子纳入伞下，以及两人并肩离开的画面。 发帖人信誓旦旦地表示，亲眼看到沈倦将伞倾向林栀子，导致自己半边肩膀湿透。 下面的评论再次炸开了锅。 “我就说他们是真的！” “倦爷也太绅士了吧！自己淋湿也要护着女朋友！” “这叫什么？这叫偏爱！这叫明目张胆的偏爱！” “啊啊啊我死了！雨中共伞也太浪漫了！” “所以这是已经在一起了的节奏吧？不然怎么会一起打伞？” “楼上+1，普通同学关系会这样？反正我不信。” “我的天！栀子！你和沈倦一起打伞回来的？！”周粥也看到了帖子，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你刚才还骗我说没注意！快从实招来！到底怎么回事？！” 林栀子看着屏幕上那些将她与“沈倦女朋友”这个身份牢牢捆绑在一起的言论，只觉得一阵无力感和烦躁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只是碰巧都没带伞，他又刚好有，顺路而已。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顺路？碰巧？”周粥显然不信，“那么多被困的学生，他怎么就偏偏‘顺路’送你？还把伞倾向你？栀子，你别自欺欺人了！沈倦他对你绝对不一样！” 林栀子沉默了。 不一样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每一次与他的交集，都会将她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让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泛起波澜。而他那看似随意的举动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她一点也看不透。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却又……无法彻底抗拒。 那一方伞下的距离，看似狭小，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 她站在纱的这边，懵懂而慌乱；他站在纱的那边，深沉而难测。 雨停了，但某些东西，似乎已经在这场意外的雨水中，悄然改变了轨迹。 15、风波 雨夜共伞的事件，如同在本就未完全平息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更大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经久不息。 论坛上那个描述“雨中共伞”的帖子热度居高不下，虽然没有清晰的现场照片，但发帖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及众多“目击者”的补充印证，几乎坐实了这件事。 再加上之前篮球赛的“锁定眼神”和图书馆的“偷拍画像”，“倦栀cp”的声势达到了空前的高度，甚至出现了一些过于狂热的cp粉。 林栀子试图屏蔽这些信息，但生活在同一个校园里，有些东西是无法完全避开的。 第二天去上课，她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比之前更加密集和复杂。有好奇，有羡慕，有善意的调侃，但偶尔，也会夹杂着一些不那么友好的审视和低语。 “就是她啊……看着也就那样嘛，怎么就把沈倦迷住了？” “听说挺高冷的，不好接近。” “运气真好……” 这些细碎的声音像小刺一样，扎得她很不舒服。 她习惯了安静和透明，如今却被迫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评头论足，这让她感到窒息。 更让她心烦的是，论坛里开始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帖子，质疑林栀子是否配得上沈倦，或者揣测她用了什么手段。但很快，一个标题格外刺眼的帖子被顶了上来—— 【深扒‘清冷系花’林栀子：是真清高，还是假正经？利用舆论捆绑沈倦的手段可真高！】 主楼用极其刻薄和充满恶意的语气，隐晦地暗示林栀子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从一开始的图书馆偷拍可能就是自导自演，目的是为了引起沈倦的注意，后来的种种“巧合”更是她精心设计的捆绑手段。 帖子还捕风捉影地“爆料”，说她其实私下里很会玩，跟多个学长学弟关系暧昧。 虽然帖子没有拿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那些充满引导性和侮辱性的词汇，还是瞬间点燃了某些人的阴暗心理。跟帖里开始出现不少附和和更难听的攻击言论。 “早就觉得她假清高了，一天到晚端着架子。” “说不定真是她设计的，心机真深。” “沈倦估计也是被她骗了吧？” “这种女生真可怕，为了红不择手段。” 林栀子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正在画室休息。 周粥气愤地把手机递给她，嘴里骂骂咧咧：“这谁啊！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让我知道是谁发的，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画室里的其他几个同学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表示愤慨和支持。 “栀子，你别往心里去，这些人就是嫉妒！” “对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沈倦主动的好吧！” “太恶心了，怎么可以这样造谣！” 林栀子看着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字句，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握着画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自认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人，只想安安静静地画画、学习，为什么偏偏要承受这些无端的恶意和污蔑？ 委屈、愤怒、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鼻尖阵阵发酸。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眼眶里的湿意凝聚。 “我没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清者自清。” 话虽如此，但那些恶意的言论像一根根毒刺，扎在心里，并不是一句“清者自清”就能轻易拔除的。 整个下午，她都心神不宁，调色时几次弄错了颜色，画出来的线条也失去了往日的灵动的准确。 周粥和画室的同学一直在她身边，试图安慰她，骂那个发帖的人，但效果甚微。 林栀子知道她们是好意，可那种被公开羞辱和诽谤的感觉，像阴云一样笼罩着她，挥之不去。 傍晚，她拒绝了周粥一起去食堂的提议，一个人留在画室，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可对着画布，她却迟迟无法下笔，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些恶毒的词语。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 陆星延怒气冲冲地把手机拍在沈倦的桌子上：“倦哥！你看论坛！这他妈哪个孙子造的谣？！也太缺德了吧！” 沈倦正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闻声动作顿住，视线从密密麻麻的字符上移开，落在了陆星延的手机屏幕上。 当他看清那个帖子的标题和主楼内容时，那双总是带着倦怠感的眼睛微微眯起，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是凝结了一层薄冰。 周身那股慵懒随意的气息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16、净网 沈倦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过手机，指尖快速地滑动屏幕，浏览着帖子内容和下面的评论。 他看得很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泄露了他此刻的不悦。 “查一下id。”沈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他将手机递还给陆星延。 “已经让朋友在查了！”陆星延余怒未消，“这孙子用的是新注册的小号，藏得挺深！等揪出来，非让他好看不可！” 沈倦没接话，重新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但敲击键盘的手指却停了下来。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移动鼠标，关闭了正在运行的编程软件，打开了南城大学的校园论坛界面。 他直接进入了那个恶意帖子的页面。 陆星延凑过来，好奇地看着：“倦哥，你要干嘛？亲自下场怼回去？那也太给这孙子脸了吧？” 沈倦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一行行复杂的指令代码在黑色的命令提示符窗口里飞速滚动。 他的眼神专注而冰冷，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狩猎。 几分钟后。 “卧槽！”陆星延看着论坛页面，突然惊呼一声，“帖子没了？！” 只见屏幕上显示“您查看的帖子不存在或已被删除”。 不仅仅是那个恶意帖，论坛里其他几个跟风抹黑、言辞过激的帖子，也都在同一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倦哥……是你干的？”陆星延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倦。他知道沈倦计算机水平牛逼，但没想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沈倦面无表情地退出论坛，清理掉操作痕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重新打开编程软件，语气平淡无波：“吵。” 陆星延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带着点暧昧的笑容：“哦——我懂了！是吵到你了？还是……吵到某个人了？” 沈倦懒得理他，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代码，仿佛刚才那个动用技术手段瞬间清场的人不是他。 但陆星延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道：“可以啊倦哥！护得挺紧嘛！这下林栀子应该能看到吧？啧啧，默默付出，深藏功与名，这招高啊！” 沈倦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依旧没有回应。 ******** 画室里，林栀子正对着一幅色彩灰败的画布发呆，周粥突然拿着手机冲了进来，脸上带着解气和兴奋。 “栀子！快看论坛！那个造谣的帖子不见了！还有那几个说酸话的帖子也都没了！” 林栀子一怔，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论坛。 果然，那个让她心烦意乱、如鲠在喉的恶意帖子已经消失了，搜索标题也显示不存在。 论坛首页虽然还在讨论“倦栀cp”共伞的事情，但那些明显带有攻击性的言论却少了很多，氛围似乎清明了不少。 “怎么回事？”她有些茫然地问道。论坛的管理员效率这么高？还是发帖人自己删除了？ “不知道啊！反正没了就好！”周粥开心地说，“肯定是有人看不过去，举报了！或者就是管理员出手了！哼，看那些喷子还怎么嚣张！” 林栀子看着恢复“干净”不少的论坛页面，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 虽然那些恶语带来的伤害不会立刻消失，但至少，眼前清静了许多。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 是谁做的呢？ 她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一个名字，但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关注论坛上这种无聊的争吵，又怎么会为了她…… 然而，就在她准备关掉手机的时候，论坛首页一个飘红加精的帖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帖子标题很普通——《关于近期论坛部分帖子管理情况的说明》，发帖人是论坛官方管理员。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主楼内容很官方，主要是强调论坛发言规范，禁止人身攻击和造谣诽谤，并说明已对部分违规帖子进行处理云云。 但在帖子最下方，管理员用加粗的字体补充了一句： 【特别提醒：网络并非法外之地，请各位同学谨言慎行。对于性质恶劣的诽谤行为，技术部门有权协助追溯源头，并保留移交相关部门处理的权利。】 技术部门…… 林栀子的心猛地一跳。 一个模糊的、却又带着某种强烈指向性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难道……真的是他？ 那个总是漫不经心、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用一种他独有的、不动声色的方式，为她挡下了那些恶意的箭矢？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骤然照进了林栀子因为被诽谤而变得阴郁的心情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疑惑和一丝……隐秘悸动的复杂感受。 她握着手机，怔怔地站在原地，窗外的夕阳余晖透过玻璃，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影子，微微颤动。 17、幕后 恶意帖子的消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退潮，带走了沙滩上污浊的泡沫，却留下了被冲刷过的、一时难以完全抚平的痕迹。 林栀子尽力让自己不去多想，将注意力放回课业和画作上。 但那个管理员帖子最后关于“技术部门”的补充说明，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沉了下去，却持续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涟漪。 真的是他吗？ 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反复盘旋。 她试图找出其他合理的解释：或许是论坛管理员终于看不下去出手整顿；或许是学校方面注意到了不良风气进行了干预；又或许是发帖人自己心虚删帖…… 可无论是哪种解释，似乎都无法完美地对应那精准、迅速、且带有明显警告意味的处理方式—— 不仅仅是删帖，更是直接锁定了发帖人的id，并留下了那样一句颇具威慑力的话。 能做到这一点，并且有理由这样做的，她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在别人口中“脾气不好”“难以接近”的沈倦。 接下来的两天，校园生活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论坛关于“倦栀cp”的讨论依旧存在，但氛围温和了许多，至少不再有明目张胆的恶意攻击。 林栀子走在路上，虽然还是会收到关注的目光，但那些带着审视和议论的低语似乎也少了一些。 周三下午，依旧是电影鉴赏选修课。 经过上次素描本失而复得以及论坛风波后，林栀子对这门课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她依旧提前到了教室，这次她选择了一个靠墙的、前后左右暂时都没人的位置，希望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不必要的接触。 她拿出笔记本和笔，假装预习，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忐忑。 她会忍不住想，他今天会来吗？他会坐哪里？如果他又“巧合”地坐在附近，她该怎么办？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来。当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时，林栀子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提了一下。 沈倦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单肩挎着包，目光在教室里随意一扫。 他的视线似乎在她这个方向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瞬，随即移开，最终落在了最后一排，一个靠过道的空位上。 他径直走过去坐下，与她隔了几乎整个教室的距离。 林栀子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还好，他这次选择了远离。 然而，这种放松并没有持续太久。 课间休息时，李教授再次提醒大家关于期末小组作业分组的事情，要求最晚下周一上课前确定并上报名单。 教室里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讨论声。林栀子有些发愁，她性格内向，并不擅长主动去询问别人是否组队。 她看了看周围，似乎大家都有了自己熟悉的伙伴，或者在积极寻找队友。 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鼓起勇气去问问旁边看起来同样落单的女生时，前排两个女生的对话飘进了她的耳朵。 “诶，你听说了吗？论坛那个造谣林栀子的帖子，好像不是管理员删的。” “啊？不是管理员那是谁？” “不清楚，但有计算机系的人私下说，看到是有人用了点……嗯，技术手段，直接把发帖的id给锁了，帖子也是同时被批量清理的。” “技术手段？这么厉害？谁干的啊？” “还能有谁？咱们学校计算机厉害到能悄无声息做到这种程度的，屈指可数吧？而且，有动机这么做的……” 那两个女生说着，声音压低，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朝着后排沈倦的方向瞟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林栀子的心跳骤然加速，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果然……是他。 来自“知情人士”的侧面印证，比她自己无端的猜测要有力得多。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是震惊，是确认，更是一种……被某种强大而沉默的力量保护后，心底泛起的、混杂着感激和不知所措的悸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那些帖子也影响到了他？还是……如同周粥和论坛cp粉所坚信的那样，他是在……维护她？ 这个念头让她的脸颊有些发烫。 她偷偷地、极快地，朝后排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沈倦正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线条冷峻，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讨论都与他无关。 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在背后动用技术手段，为她清扫了一场舆论风波的人。 可越是如此，林栀子就越发觉得，那个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身影，笼罩上了一层神秘而令人心绪不宁的光环。 18、勇气 下半节课，林栀子有些心不在焉。 教授的讲解在她耳边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遥远后排的身影。 她想起他捡到素描本时索要奶茶的随意，想起篮球场上他穿越人海望过来的眼神，想起雨中共伞时他湿透的肩头，更想起此刻，他不动声色地为她挡下的那些恶意中伤。 这个人，看似疏离冷漠，行事却总在她的意料之外。 每一次看似随意的举动，背后似乎都藏着更深层的意思，让她无法看清，却又无法忽视。 下课铃响，林栀子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走出教室。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混在人群中，目光却忍不住追寻着那个走在前面、高出旁人一头的背影。 沈倦和陆星延走在一起，陆星延似乎在兴奋地说着什么，手舞足蹈。而沈倦只是偶尔点一下头，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 走到教学楼门口，人群分流。林栀子看到沈倦和陆星延朝着与宿舍区相反的、计算机学院大楼的方向走去。 她站在原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那个关于“为什么”的疑问，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她需要找到组员完成选修课作业。 也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稍微靠近一点，去试探、去弄清楚他那些行为背后真正含义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怎么敢主动去接近他？在经历了这么多风波之后，主动靠近岂不是坐实了论坛的猜测，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可是，如果不去问，她又能找谁组队？而且，心底那份因为他的维护而滋生出的、隐秘的勇气和好奇，又在不断地怂恿着她。 两种念头在她脑海里激烈交战。 她犹豫了很久，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道路的拐角。 最终，一股莫名的冲动战胜了理智和怯懦。 林栀子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加快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追上去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她只知道，如果此刻不鼓起勇气，那个关于他为何维护她的疑问，可能会像一根刺，永远扎在她的心里。 脚步声在黄昏的校园里显得有些急促。 就在她快要追上，距离他们只有十几米远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沈倦，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因为突然刹车而显得有些慌乱的林栀子身上。 陆星延也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沈倦，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追来的林栀子，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沈倦看着她，黄昏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让他逆光的脸庞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浅色的眼睛，格外清晰，正静静地、带着一丝询问地看着她。 林栀子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所有准备好的（或者说根本没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僵在原地，脸颊因为奔跑和紧张而泛着红晕，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蹦出来。 他……他为什么突然转身？ 他看到她追过来了？ 他……会怎么想？ 19、加微 时间仿佛在沈倦转身的瞬间凝固了。 林栀子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黄昏的光线带着暖意，她却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 她能清晰地看到沈倦浅色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及旁边陆星延脸上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促狭笑容。 他……他真的看到她了！还停了下来！他是不是觉得她很奇怪？像个跟踪狂？ 各种糟糕的念头像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冒出来，让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倦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仿佛在等待她先开口。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暮色中，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却又奇异地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陆星延用手肘碰了碰沈倦，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找你的。”然后非常“识趣”地往旁边挪了两步，假装看风景，耳朵却竖得老高。 周围偶尔有路过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栀子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默的注视烤化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退缩只会更尴尬。 她攥紧了怀里的书本，指甲几乎要嵌进封面里，鼓足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往前又挪了一小步，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细微的颤抖： “沈……沈倦同学。” 她的声音很小，但在相对安静的傍晚校园里，足够清晰。 沈倦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对她主动开口并准确叫出他的名字有些许意外。他依旧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那个……是关于电影鉴赏课的……小组作业。”林栀子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飘忽地落在他卫衣的领口上，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李教授要求……2到4人一组……我……我还没有找到组员……”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细若蚊蚋。 天啊，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在……乞求组队？他会不会觉得她很麻烦？很可笑？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沈倦沉默着，目光落在她低垂的、泛着漂亮红晕的侧脸上，和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长睫上。 她今天扎了一个低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侧，显得脖颈格外纤细白皙。 几秒钟的等待，对林栀子而言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随便找个借口落荒而逃的时候，沈倦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听不出什么情绪： “所以？”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栀子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所以？什么所以？她的意思难道不够明显吗？ 看着她瞪圆的、带着困惑和一丝委屈的眼睛，沈倦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你想和我一组？” “！”林栀子的脸颊“轰”地一下彻底红透，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绯色。被他如此直白地点破意图，让她羞窘得无地自容。 她慌乱地低下头，声音细弱得几乎要散在风里：“……可，可以吗？” 问出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沈倦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扫了一眼旁边假装望天实则竖着耳朵的陆星延。 陆星延立刻会意，笑嘻嘻地凑过来：“组队啊？好事啊！带我一个呗！我对拍片子也挺感兴趣的！”他这话是对着沈倦说的，但眼神却瞟向林栀子，带着善意的调侃。 多一个人，似乎能缓解一些两人独处的尴尬。林栀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带着一丝期待看向沈倦。 沈倦瞥了陆星延一眼，没反对，算是默认。然后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林栀子身上，语气平淡地做了决定：“行。加上他，三个人。” 他答应了？！ 林栀子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原本以为会遭到拒绝，或者至少会被为难一下，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那就这么说定了！”陆星延一拍手，显得比当事人还兴奋，“咱们‘倦栀……呃，我们这组，绝对是实力最强组合！保证拿高分！” 沈倦没理会陆星延的插科打诨，看着还有些发懵的林栀子，问道：“有联系方式吗？” “啊？有……有的。”林栀子连忙点头。 之前因为素描本和奶茶的事，他们虽然有过接触，但确实没有交换过任何联系方式。 “微信。”沈倦言简意赅，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二维码名片，递到她面前。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小组合作流程。 林栀子手忙脚乱地也从包里拿出手机，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好几次才点开扫描界面。对准他的二维码，“嘀”的一声，添加好友的请求发送成功。 沈倦那边很快点击了通过。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纯黑的背景，昵称只有一个简单的句号“。”，个性签名更是空空如也，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种极简和难以捉摸的神秘感。 “好了。”沈倦收起手机，“具体讨论时间地点，群里说。” 他创建了一个三人的微信群，将林栀子和陆星延拉了进来。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陆星延拍着胸脯，然后冲林栀子眨了眨眼，“林同学，以后就是队友了，多多指教啊！” “嗯……多多指教。”林栀子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回应。 沈倦没再多说什么，朝她随意地点了下头，算是告别，便转身继续朝计算机学院大楼走去。 陆星延赶紧跟上，走出几步还回头冲林栀子挥了挥手。 林栀子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个身影消失在暮色与楼影之中，怀里还抱着微凉的书本，心里却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久久无法平静。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新加入的、只有三个人的微信群，以及那个漆黑的、带着一个句号的头像，还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她……竟然真的和沈倦成了小组作业的队友？还加上了微信？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她措手不及，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雀跃。 她真的，靠近了他一步。 虽然是以小组合作的名义，但这似乎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地与他产生交集的机会。 她握紧了手机，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却无法冷却心底悄然升腾起的那点微弱的火苗。 然而，林栀子并没有注意到，在教学楼另一侧的阴影里，一道窈窕的身影将刚才这一幕尽收眼底。 外语系的苏晴看着林栀子站在原地，捧着手机，脸上带着那种她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羞涩与欣喜的表情，又想起刚才沈倦停下脚步与她交谈，甚至交换联系方式的一幕，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沉和嫉恨。 她攥紧了手中的包包链条，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 林栀子……你凭什么？ 20、探讨 加上微信后的两天，三人小群里异常安静。 沈倦那个黑色的头像如同他本人一样沉默，没有任何动静。 陆星延倒是发过几个搞怪表情包和一条关于电影推荐的长语音，但也没提具体讨论安排。 林栀子看着那个安静的对话框，几次想主动询问，又怕显得太过急切，最终只是将想好的几个选题默默记在了笔记本上。 就在她以为沈倦是不是忘了这回事，或者那天只是随口应下时，周四晚上九点多，她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那个漆黑的头像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 。【句号】:明晚八点，三教307空教室。讨论选题和分工。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直接通知了时间地点。很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林栀子盯着那行字，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林栀子：好的，收到。 几乎是她消息发出的瞬间，陆星延的消息就蹦了出来： 星延不熬夜：收到！倦哥牛逼！效率杠杠的！【抱拳】 。【句号】:嗯。 对话再次终结。 林栀子放下手机，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对明晚的讨论生出了几分紧张，又夹杂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周五晚上七点五十，林栀子抱着笔记本和几本电影理论的参考书，提前十分钟来到了三教307教室。 这是一间小型多媒体讨论室，此刻里面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她选了靠窗的长桌一侧坐下，将东西摆放整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的边缘，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口。 八点整，教室门被推开。 沈倦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单肩挎着那个黑色的运动包，神情淡漠，仿佛只是来完成一项既定任务。 “陆星延呢？”林栀子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沈倦将包随意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拉开她斜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间带起一阵微小的气流。 “社团临时有事，来不了。”他语气平淡，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我们开始。” 所以……今晚的讨论，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个认知让林栀子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空旷的教室，安静的夜晚，孤男寡女……虽然是为了正事，但这氛围未免太过……暧昧。 她努力压下心头泛起的异样，强迫自己进入状态：“好。” 沈倦打开一个文档，上面罗列了几个他初步构思的选题方向，涉及科幻、悬疑、社会现实等不同题材。 他的思路清晰，逻辑严谨，虽然只是雏形，但能看出花费了不少心思。 “这是我初步想的几个方向，你看一下。”他将电脑屏幕微微转向她。 林栀子凑近了些，仔细浏览。他的想法很大胆，也很有深度，但拍摄难度和成本似乎都比较高。 她沉吟片刻，从自己的画袋里拿出了那个随身携带的素描本——不是藏着秘密的那本，是日常用的——翻到了几页她涂鸦的灵感。 “我……我也画了一些可能适合短片表现的画面和场景，”她将本子推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比较偏向文艺和意象流，不知道适不适合……” 沈倦的目光落在她的素描本上。上面的画风与她之前画他的那张写实风格不同，更多是抽象的线条、光影的捕捉和充满故事感的局部特写。 一只停在布满雨滴的窗沿上的鸟，一双捧着枯萎植物的手，逆光中模糊的、相互依靠的背影……画面充满了情绪张力和想象空间。 他看得很仔细，修长的手指在纸页上轻轻点了一下其中一幅画——那是一个空荡的秋千在风中微微晃动的场景。 “这个，”他抬起眼，看向她，眸光在教室的白炽灯下显得格外清亮，“有点意思。如果配上音效和特定的运镜，可以表达很多情绪。” 林栀子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随手涂鸦感兴趣，而且一眼就看出了她想要传递的那种孤独与等待交织的感觉。 一种遇到知音般的微醺喜悦悄悄漫上心头，冲淡了些许紧张。 “你也觉得可以吗？我其实想过，或许我们可以不讲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通过一系列有内在联系的意象，来表达一种情绪或者状态，就像诗歌一样……”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眼睛因为谈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而微微发亮。 沈倦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等她说完，他才开口：“意识流短片？可以尝试。关键在于意象的选择和节奏把控，避免.流于散乱。” 他接着她的话，提出了几个非常专业的建议，关于如何用镜头语言强化意象，如何通过剪辑控制节奏，甚至提到了几个她很喜欢但比较冷门的实验电影导演和他们的代表作。 林栀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她一直以为沈倦是那种只专注于代码和技术的理科男，没想到他对电影的理解如此深刻，涉猎也相当广泛。他的见解独到而犀利，常常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 两人就着这个“意象流”的方向深入讨论起来。 林栀子负责提供画面感和艺术构想，沈倦则负责从电影语言和技术实现的角度进行梳理和补充。 他们时而争论，时而达成共识，思维在碰撞中迸发出新的火花。 不知不觉，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教室里的灯光显得更加明亮，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讨论暂告一段落，初步确定了以名片《情书》为载体，通过几个看似无关却又内在相连的意象片段来呈现现代人内心的疏离与渴望。 林栀子低头整理着笔记，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种沉浸在创作中，与旗鼓相当的伙伴思想交流的感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愉快。 “喝水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栀子抬起头，看见沈倦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将其中一瓶递到了她面前。 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谢谢。”她接过水，瓶身冰凉，驱散了一些因长时间讨论而产生的燥热。 沈倦拧开自己那瓶，仰头喝了几口。灯光勾勒出他流畅的下颌线和滚动的喉结，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性感。 21、挑衅 看着他，林栀子慌忙移开视线，也小口地喝起水来。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似乎无法浇灭心底那股悄然升腾的暖意。 她发现，褪去论坛赋予的那些光环和标签，抛开那些令人心慌的暧昧传闻，仅仅是作为一个“队友”身份的沈倦，同样充满了魅力。 他的专注，他的敏锐，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平时慵懒截然不同的认真，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 “不早了，”沈倦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今天先到这里。具体的分镜脚本和拍摄计划，下次再细化。” “好。”林栀子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一起走出空荡荡的教学楼。晚风带着秋夜的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之前在教室里积聚的闷热。 回宿舍的路有一段是重合的。他们并肩走着，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也没有说话。 经过路灯下时，两人的影子被拉长，时而交错，时而分离。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他们轻缓的脚步声。 这种沉默并不让人尴尬，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和，仿佛经过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头脑风暴，语言变成了多余的东西。 走到通往男女宿舍区的岔路口，沈倦停下脚步。 “到了。” 林栀子也停下来，抬起头看他。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些。 “嗯。”她点点头，“那……再见。路上小心。” 沈倦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夜色中，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难辨。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转身，朝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 林栀子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走向女生宿舍楼。 她的怀里抱着笔记本，里面记录着今晚讨论的成果，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冰凉的矿泉水瓶的触感，心里则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满而柔软的情绪填满。 这次深夜的讨论，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份作业。 它像一扇悄然开启的窗，让她窥见了沈倦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也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合作的名义下，悄然迈进了一步。 然而，就在林栀子走到宿舍楼下，准备刷卡进门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沈倦发来的消息。 她点开一看，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句号】:下次再约时间探讨。另外，小心苏晴。 林栀子微微一愣。 沈倦那条没头没尾的警告，像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在林栀子心里漾开了不安的涟漪。 “小心苏晴。” 为什么？苏晴是谁？她做了什么？沈倦又怎么会知道？ 一连串的疑问盘旋在林栀子脑海里，让她后面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她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似乎是外语系的系花，在论坛的某些帖子里，偶尔会有人将她与沈倦联系在一起，称他们是“门当户对”。 难道是因为小组作业的事情？苏晴也喜欢沈倦，所以把她当成了假想敌？ 这个猜测让林栀子感到一阵烦闷。她从未想过要卷入任何纷争，只想安安静静地完成学业和创作。 周末两天在忐忑中过去。 周一上午，是美术系的人体素描课。这节课请来的模特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先生，姿态稳定，对光影的把握要求极高。 林栀子很重视这门课，早早到了画室，选好角度，支起画板，沉浸在捕捉肌肉线条和明暗关系的世界里。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起身活动、喝水。林栀子也放下炭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准备去接点水。 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漂亮女生。 她穿着时尚的连衣裙，妆容精致，身材高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 “请问，是林栀子同学吗？”女生的声音甜美，语气却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林栀子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有了预感。“我是。你是……？” “我是外语系的苏晴。”女生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林栀子沾着炭灰的手指和简单的穿着，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轻蔑，“有点事情，想跟你聊聊，方便吗？” 来了。 林栀子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你说。” 苏晴没有选择人多的走廊，而是将她带到了画室外一个相对安静的转角。 这里没什么人经过，只有窗外明亮的阳光投射进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苏晴拢了拢头发，姿态优雅，“就是听说，你和沈倦组队了电影鉴赏课的小组作业？” “是的。”林栀子坦然承认，这没什么可隐瞒的。 “哦……”苏晴拖长了语调，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冷了几分，“沈倦那个人，你可能不太了解。他性子比较独，也不太喜欢应付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这次大概是碍于情面，或者陆星延在旁边起哄，才勉强答应的吧。” 她的话像柔软的针，轻轻刺向林栀子。 林栀子握了握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们是正常讨论，为了完成作业。” “完成作业当然没问题。”苏晴上前一步，距离拉近，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萦绕过来，“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误会了什么。沈倦的家境和圈子，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他身边围绕着各种各样的人，很多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麻烦和被捆绑。” 她意有所指地看着林栀子：“论坛上那些风言风语，看看就罢了，千万别当真。免得最后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还平白惹人笑话，你说是不是？” 这番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指着鼻子说她林栀子配不上沈倦，让她不要痴心妄想。 林栀子的脸颊因羞辱和气愤而微微泛红，但她没有退缩，抬起头，直视着苏晴的眼睛，清晰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和沈倦同学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为了完成李教授布置的作业。至于论坛上的言论，我从未当真，也不需要别人来提醒我该怎么做。”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晴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顺安静的女生会如此直接地顶回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只是眼神更冷了些：“是吗？那最好不过了。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有人因为不自量力而难堪。毕竟，我们南大的学生，还是应该把心思放在正道上，比如……好好画你的画。” 她最后一句，带着明显的讽刺，目光扫过林栀子沾满炭灰的双手和朴素的衣着，暗示着她的“不入流”。 说完，苏晴不再给林栀子回话的机会，优雅地转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林栀子独自站在原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苏晴那些刻薄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带来一阵阵憋闷和屈辱。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眼眶泛起的酸涩。 她不在乎苏晴怎么看她，但她讨厌这种被人无端轻视和侮辱的感觉。 更让她心烦的是，沈倦的警告成了真。苏晴果然来找麻烦了，而且态度如此咄咄逼人。 这意味着，只要她和沈倦还有交集，类似的麻烦可能就不会停止。 她回到画室，拿起炭笔，却发现自己很难再集中精神。 炭笔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留下的线条失去了之前的流畅和自信，显得有些凌乱和迟疑。 “栀子，你没事吧？刚才苏晴找你干嘛？”同画室关系较好的同学凑过来，关切地问道。 苏晴在南大也算是个名人，她的出现自然引起了注意。 林栀子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一点小误会。” 她不想多说，也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更不想把事情闹大。 但内心的波澜却无法轻易平息。 下午没课，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里，试图用高强度的练习来麻痹自己。可苏晴那些话，像魔音灌耳，反复出现。 “他性子比较独……” “不喜欢应付无关紧要的人……” “最讨厌麻烦和被捆绑……” “不自量力……” 难道在沈倦心里，她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麻烦”的存在吗？他答应组队，真的只是碍于情面或者一时兴起？ 之前因讨论而产生的那些微妙的喜悦和靠近感，在此刻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开始怀疑，自己主动提出组队，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是不是真的如苏晴所说，是一种“不自量力”？ 这种自我怀疑让她感到无比沮丧。 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周粥看她脸色不好，连忙追问。林栀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苏晴来找她的事情简单说了。 周粥一听就炸了：“什么？！苏晴她算老几啊！凭什么这么跟你说话！不就是家里有几个臭钱吗？拽什么拽！沈倦跟谁组队关她屁事！她以为她是沈倦的谁啊？” “粥粥，小声点。”林栀子拉了拉她的衣袖，“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凭什么不闹大？她就欺负你脾气好！”周粥气得不行，“不行，我得告诉沈倦！让他知道他有个这么极品的爱慕者！” “别！”林栀子连忙阻止，“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 林栀子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复杂情绪：“这是我和苏晴之间的事。而且……我不想让他觉得，我真的很麻烦。” 如果告诉他，会不会正好印证了苏晴的话？让他觉得她是个需要被处理的“麻烦”？ 周粥看着好友低落的样子，心疼地叹了口气，搂住她的肩膀：“好吧好吧，听你的。不过栀子，你别听那个苏晴胡说八道！沈倦要真觉得你麻烦，根本不会答应跟你组队，更不会……不会在论坛上那样维护你！你要相信自己！” 林栀子靠在周粥肩上，心里乱糟糟的。 相信自己？ 可是，面对苏晴那样直白的羞辱和来自现实阶层的差距，她的那点微小的勇气和刚刚萌芽的好感，显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击。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漆黑的头像，对话框还停留在昨晚他发来的警告上。 她犹豫着，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她该怎么开口？质问他和苏晴的关系？还是向他哭诉自己被欺负了？ 无论哪一种，都让她觉得无比难堪。 这一夜，林栀子失眠了。苏晴挑衅的话语和沈倦沉默的黑色头像，在她脑海里交替出现，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靠近沈倦，或许并不仅仅意味着心动和甜蜜，更可能伴随着她从未预料过的风雨和压力。 22、维护 接下来的两天，林栀子过得有些浑浑噩噩。 苏晴那些话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口，并不剧烈疼痛，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存在感。 她刻意回避着可能遇到沈倦的场合，甚至连三人小群里的消息都只是匆匆扫过，不敢细看，更不敢主动发言。 她害怕从他那里证实苏晴的话——她只是一个“麻烦”。 周三下午，又是电影鉴赏课。林栀子磨蹭到最后一刻才走进教室，依旧选了那个靠墙的角落位置，几乎将头埋进书本里。 沈倦和陆星延是一起来的。沈倦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过，精准地落在了她身上。林栀子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选择远离，而是径直走了过来，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熟悉的清冽气息瞬间笼罩了她。 林栀子的心跳骤然失序，握着笔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他为什么要坐过来？是因为陆星延已经坐到了前面，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整节课，她如坐针毡。教授讲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身旁这个人身上。 他依旧是一副懒散听课的模样，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课铃响，林栀子像被解救了似的，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只想尽快逃离。 “林栀子。” 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叫住了她。 该来的还是来了。 林栀子动作一顿，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转过头：“有事吗？” 沈倦看着她，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苏晴找过你？” 他果然知道了。 林栀子的心沉了下去，一种难堪的窘迫感涌了上来。她避开他的视线，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说什么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林栀子不想重复那些羞辱性的话语，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沈倦沉默地看着她低垂的、带着明显疏离和防备的侧脸，眸色沉了沉。 他想起陆星延昨天无意中提起，说听到外语系的人在议论，苏晴好像去找了林栀子的麻烦。结合她这两天在群里的沉默和此刻的回避，他大概能猜到苏晴说了些什么。 “她说的每一个字，”沈倦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你都别信。” 林栀子猛地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他……这是在否定苏晴的话？ 沈倦迎着她的目光，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组队是我同意的，跟你是不是‘麻烦’无关。我做事，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更讨厌有人自作聪明。” 他的话像一阵强风，瞬间吹散了笼罩在林栀子心头的部分阴霾。原来他都知道！他知道苏晴说了什么，而且他明确地表示了不认同！ 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酸涩猛地冲上鼻尖，让她眼眶微微发热。她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圈。 “还有，”沈倦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继续说道，“我和苏晴不熟，以后也不会熟。她代表不了任何人，更代表不了我。”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撇清与另一个女生的关系。 林栀子怔怔地听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有被他话语维护的震动，有委屈得到宣泄的酸楚，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欢喜。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沈倦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下一次的讨论照旧。” 说完，他站起身，拿起书包，没有再看她，径直离开了教室。 林栀子独自坐在座位上，久久没有动弹。耳边反复回响着他刚才的话—— “她都别信。” “我做事，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 “我和苏晴不熟。”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投入她原本因苏晴而变得浑浊的心湖，渐渐让湖水重新变得清澈见底。 他用自己的方式，给了她一个明确的态度。 他并不觉得她是麻烦。他反感苏晴的干涉。他和苏晴没有关系。 这个认知，让压在她心口两天的大石终于被搬开，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在小范围传开了。 据说，沈倦在下课后，直接去外语系的教学楼找到了苏晴。 当时在场的人不多，但都清晰地听到了沈倦对苏晴说的话，语气是他一贯的冷淡，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警告意味：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离她远点。” 他没有提高音量，甚至没有什么激烈的表情，但那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气势，让向来骄傲的苏晴当场脸色煞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关注他们的人群中传开了。 “我的天！沈倦亲自去找苏晴了！还让她离林栀子远点！” “这是正面刚啊！倦爷威武！” “所以他是真的护着林栀子啊！” “苏晴这次脸丢大了，让她平时那么傲！” 周粥兴奋地把打听来的消息转述给林栀子时，林栀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沈倦会用如此直接、甚至有些不留情面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 他不仅在她面前否定了苏晴，更是在所有人面前，明确地划清了界限，并给予了警告。 这种毫不拖泥带水、强势维护的姿态，与她印象中那个慵懒散漫的沈倦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她点开那个漆黑的微信头像，对话还停留在他通知讨论时间的地点。 她看着那个简单的句号，心里涌动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他就像这个句号一样，简洁，干脆，有时让人摸不着头脑，却总在关键处，给出最明确的终结。 这一次，他终结了苏晴带来的困扰，也终结了她心里的不安和怀疑。 林栀子闭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忽然觉得，也许，靠近他，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23、生病 南城的秋雨淅淅沥沥，总是带着沁骨的凉意，一连下了好几天，林栀子不慎感染了风寒。 周五清晨醒来时，她只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干痛。 一量体温，38.2度。 她勉强给专业课老师发了请假消息，便重新瘫软在床上。 周粥急着去上课，临走前帮她打了热水，又翻出宿舍常备的感冒药放在她床头，忧心忡忡地叮嘱：“栀子，药和水都在这里，你记得吃啊！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 宿舍门被关上，留下满室寂静，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生病带来的脆弱感在独处时被放大，身体的不适让她昏昏沉沉，却又因为喉咙的灼痛和一阵阵发冷而无法安睡。 不知过了多久，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她费力地睁开眼，屏幕上来电显示的那个漆黑句号头像，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倦？他怎么会打电话来？ 犹豫着按下接听键，她发出的声音沙哑无力：“……喂？”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慵懒，多了些难以辨明的意味：“陆星延说，你生病了？” 原来是周粥通过陆星延传的话。林栀子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低声应道：“嗯……有点发烧。” “吃药了？”他问得直接。 “吃了……周粥留下的药。”她老实回答，脑子因发烧而有些迟钝。 “什么药？”他追问，语气平淡却执着。 林栀子侧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药盒，勉强辨认了一下名字告诉了他。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和他平稳的呼吸。 就在林栀子以为信号不好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宿舍号。”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的宿舍楼和房间号。”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索要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信息。 林栀子懵了，下意识地报出了自己的宿舍楼和房号。 “等着。”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随后电话便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等着？等什么？他要过来吗？可这是女生宿舍啊…… 纷乱的思绪被身体的疲惫打断，她握着发烫的手机，意识又逐渐模糊，沉入昏睡之中。 似乎并没有过去太久，林栀子被一阵持续的手机震动吵醒。还是沈倦。 “喂？”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加虚弱。 “到窗边来。”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是淅沥的雨声。 林栀子强撑着发软的身体，踉跄着挪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宿舍楼下的空地上，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撑着一把黑伞，静静伫立在雨幕中。 他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正抬头望着她窗口的方向。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真的来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加速跳动起来。她看到他朝她抬了抬手，示意手中的袋子。 “我……我让室友帮我下去拿？”她下意识地说道，不想让他久等，也顾虑着女生宿舍的规矩。 最主要是她自己现在面容憔悴，并不想让他瞧见。 “周粥不在。”他的语气平淡，却堵住了她的借口，“下来，或者我请宿管阿姨送上去。” 他的态度很明确，而且似乎知道室友都不在宿舍。林栀子别无选择，只能低声道：“我马上下来。” 挂断电话，她匆匆套上一件厚外套，也顾不上换下睡衣和拖鞋，扶着墙壁，脚步虚浮地下了楼。 跑到宿舍楼门口，一股冷风裹挟着湿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沈倦几步走上前，黑伞稳稳地罩在她头顶，隔绝了风雨。他的目光在她因发烧而潮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 “药，按说明吃。”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还有粥，热的，喝完再睡。” 林栀子接过袋子，沉甸甸的。里面除了几种搭配好的感冒退烧药，还有一碗用保温盒装好的、散发着淡淡米香的白粥。 如此细致周全的准备，与他平日里漫不经心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冲垮了她因生病而变得格外脆弱的防线。 鼻尖一酸，眼眶有些发热，林栀子慌忙低下头，紧紧抱着怀里的袋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谢谢你。” “上去吧。”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外面冷。” “嗯。”她点点头，抱着那份带着体温的关切，转身走进宿舍楼。 踏上楼梯前，她忍不住回头，透过玻璃门，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依旧立在雨中，伞面微倾，仿佛在目送她安全离开。 她快步回到宿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跳依旧很快。 怀里保温盒传来的温度，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也熨帖了那颗不安的心。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漆黑的头像。 林栀子：我到了，药和粥都收到了。真的很谢谢你。 消息发出去后，她盯着屏幕，心里有些忐忑。 几秒后，屏幕亮起。 。【句号】:嗯。按时吃药。 没有多余的关心，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她觉得安心和温暖。 她打开保温盒，舀了一勺温热的粥送入口中。 清淡的米香弥漫开来，暖意从胃里缓缓扩散至四肢百骸。窗外雨声未停，宿舍里却不再冰冷寂静。 原来，被人默默记挂和照顾的感觉，是这样的。 24、日出 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药，林栀子的病好得还算利落。 南城大学摄影社组织的秋季海边露营活动，在这场淅沥小雨后如期而至。 他们把地点选在离市区一个多小时车程的月亮湾，这里以洁净的沙滩和壮丽的日出闻名。 林栀子原本对这种大型集体活动兴致不高，但周粥极力怂恿，加上沈倦和陆星延也会去（陆星延是摄影社的编外积极分子），她犹豫再三，还是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着大部队坐上了大巴。 抵达月亮湾时已是傍晚。 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残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 同学们分工合作，很快支起了几个帐篷，燃起了篝火。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海风的咸腥和年轻人欢快的笑语声，气氛热烈。 林栀子安静地坐在离篝火稍远的沙滩上，抱着膝盖，看着海浪一次次涌上沙滩，又悄然退去，留下泛着白沫的湿痕。 喧嚣仿佛离她很远，这种置身人群却又独自安静的感觉，让她觉得舒适。 “给。”一瓶插着吸管的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她抬头，沈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他换下了平时的黑灰色系，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卫衣，在暮色和海风的映衬下，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多了些清爽的少年气。 “谢谢。”林栀子接过水，小口喝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缓解了因篝火带来的些许燥热。 两人并排坐着，望着眼前无垠的大海，谁也没有说话。 海浪声周而复始，像一首永恒的催眠曲。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片海。 “以前看过海吗？”沈倦忽然开口，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模糊。 林栀子摇摇头：“第一次。”她生长在内陆城市，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大海的辽阔。 沈倦没再说话，只是目光投向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幕彻底降临，繁星点缀着天鹅绒般的夜空，与远处海面上渔船的灯火交相辉映。 同学们围在篝火旁玩游戏、唱歌，笑声不断。林栀子和沈倦依旧坐在原处，偶尔有同学过来招呼他们，都被沈倦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他似乎很享受这份远离喧嚣的宁静，而她，也因为他在身边，觉得这份宁静格外珍贵…… 露营的夜晚，林栀子和周粥以及其他两个女生挤在一个帐篷里。或许是换了环境，又或许是心底藏着某种隐秘的期待，她睡得并不沉。 凌晨四点多，帐篷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震动模式下的嗡嗡声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清晰。 她摸过手机，是沈倦发来的消息。 。【句号】:醒了就出来。 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连问句都不是，带着他惯有的笃定。 林栀子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她醒了？还是他只是试探？ 她犹豫了几秒，听着身边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最终还是悄悄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爬出了睡袋，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钻出了帐篷。 凌晨的海边，寒意深重。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让她瞬间清醒。 沈倦就站在不远处，依旧是那件浅蓝色卫衣，身影在朦胧的晨雾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无比清晰。他朝她招了招手。 林栀子走过去，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了？” “带你去看点东西。”他言简意赅，转身朝着远离营地的沙滩另一端走去。 林栀子裹紧外套，默默跟在他身后。 沙滩柔软，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海浪不知疲倦的哗哗声，以及远处天际线那一抹即将破晓的、极其微弱的鱼肚白。 他带着她走到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这里避风，视野却极好，正对着东方。 “就在这里等。”沈倦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礁石上。 林栀子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另一边。寒意透过单薄的外套渗进来，她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卫衣忽然兜头罩了下来，将她整个人裹住。清冽的、独属于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林栀子愕然抬头，看见沈倦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在海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我不冷……”她下意识地想把衣服还给他。 “穿着。”他的语气不容拒绝，视线已经重新投向海平面。 林栀子抿了抿唇，将带着他体温的宽大卫衣裹紧了些，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从皮肤一直渗到心底。 他们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方的天际线越来越亮，由鱼肚白逐渐染上淡淡的橙粉，像画家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云层被镶上了金边，海水的颜色也由深蓝变为墨蓝，再泛出粼粼的波光。 突然，一道极其耀眼的金光刺破云层，一个小小的、红彤彤的弧顶跃出了海平面！ 日出开始了！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却又无比壮丽。 太阳像一颗被海水洗过的、饱满圆润的红宝石，挣脱了海平面的束缚，缓缓上升，光芒越来越盛，将周围的云霞和海面都渲染成一片灿烂的金红色。 林栀子屏住了呼吸，被这天地间最原始、最震撼的美景攫住了全部心神。 她从未见过如此完整、如此充满生命力的日出。阳光照在她脸上，带来温暖的触感，也照亮了她眼中纯粹的惊叹与喜悦。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想和身边的人分享这震撼的一刻。 却发现，沈倦并没有在看日出。 他正静静地看着她。 初升的阳光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浅色的瞳孔里映着晨曦的光芒，也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那眼神不再慵懒，不再淡漠，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专注的，几乎要将人吸入其中的温柔。 林栀子的心跳骤然停止，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海浪声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然后，她看见，他看着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朝她俯身靠近。 25、悸动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那双专注的眼睛在林栀子视野中放大。 她能感觉到沈倦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晨间清冽的空气味道。 少女的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只是本能地、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微微颤抖着。 她能感觉到他越来越近的体温，仿佛下一秒，那微凉的唇就要落在她的唇上…… “倦哥！林栀子！你们在哪儿呢？日出快没了！”陆星延咋咋呼呼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旖旎到极致的气氛。 林栀子猛地睁开眼，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后缩了一下，脸颊瞬间爆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沈倦的动作顿住，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只是仔细看去，那平静下似乎压抑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他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暧昧的距离，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语气听不出情绪：“这里。” 陆星延的身影出现在礁石旁，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哟，躲这儿看日出呢？可真会找地方！快回去吧，大家准备收帐篷了！” 林栀子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沈倦，也不敢看陆星延，只觉得脸上的热度足以煎熟鸡蛋。 她胡乱地“嗯”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从礁石后快步走了出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要挣脱出来。 沈倦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已经跃出海面、光芒万丈的太阳，眸色深沉。 他弯腰，从沙滩上捡起一样东西——是林栀子慌乱中掉落的一支炭笔。 将炭笔握在掌心，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了回去。 从海边返回学校的大巴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林栀子刻意选择了靠前、与周粥同排的位置。 她靠在窗边，假装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黎明时分礁石后的那一幕——他专注凝视的眼神，缓缓靠近的体温，以及自己紧张闭眼后那被打断的、悬在半空的悸动。 脸颊似乎又开始发烫。她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试图驱散那份燥热。 他当时……是真的想吻她吧？如果不是陆星延突然出现……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失序，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慌乱。 她偷偷地、极快地朝车厢后方瞥了一眼。 沈倦和陆星延坐在最后排。陆星延似乎还在兴奋地说着早上的日出，手舞足蹈。 而沈倦则戴着耳机，侧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侧脸线条冷峻，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早上那个险些吻了她的人不是他。 他是不是……后悔了？或者，那根本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各种揣度让她心烦意乱。 回到学校，已是下午。大家各自散去。 林栀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宿舍，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试图用睡眠来平息内心的波澜壮阔。然而，一闭上眼，就是那片被晨曦染红的海，和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接下来的几天，林栀子和沈倦之间陷入了一种奇特的“静默期”。 他们没有再单独联系。那个三人小群里，也只有陆星延偶尔发几条关于电影或者校园八卦的消息，沈倦和她都保持着沉默。 但在校园里，他们却无法完全避免相遇。 在食堂，她端着餐盘寻找座位时，会不经意间撞上他远远投来的目光。 他依旧是那副疏懒的样子，和陆星延坐在一起，但在视线交汇的瞬间，林栀子能感觉到一种不同于以往的东西，一种深沉的、带着探究的意味，让她慌忙移开视线，心跳如鼓。 每一次不经意的“偶遇”和视线碰撞，都像是在两人之间无声地传递着某种讯号，关于那个未完成的吻，关于那份被打断的暧昧。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却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种“心照不宣”的氛围，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人心绪不宁。 它像一层薄薄的纱，笼罩在两人之间，既隔绝了直接的接触，又让彼此的存在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林栀子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 在拥挤的人群中，她总能一眼就捕捉到那个挺拔出众的存在。 而每当这时，她又会立刻告诫自己不要再看，那种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的矛盾心情，折磨着她。 周三下午的电影鉴赏课，成了这种微妙氛围的集中体现。 林栀子照例选了靠墙的位置。 沈倦进来后，目光在教室里扫过，这次，他没有选择最后一排，也没有坐在她旁边，而是在与她隔了一个过道的斜后方坐了下来。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 她无法直接看到他，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翻动书页的声音，他偶尔调整坐姿时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都像被放大了一般，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一整节课，林栀子都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目光注视着，让她坐姿僵硬，笔记本上的字迹都显得有些凌乱。 她不敢回头，只能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教授的讲解上，收效甚微。 课间休息时，她起身想去接水，刚一站起来，就感觉到斜后方的身影也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用眼角的余光瞥去，发现沈倦也站了起来，似乎也要离开座位。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步，在过道里形成了一个短暂的、尴尬的停顿。 周围有同学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栀子脸颊微热，低下头，快步走出了教室。她能感觉到，他也跟了出来，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在走廊的饮水机前，她接水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靠着墙壁，没有接水，也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沉默地存在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饮水机咕咚咕咚的声音。 接完水，林栀子转身想回去，却差点撞进他怀里——他不知何时站得离她如此之近。 她惊呼一声，猛地后退一步，水杯里的水晃了出来，溅湿了她的袖口。 沈倦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烫得她瞬间缩回了手。 “对、对不起。”她慌乱地道歉，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倦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惊慌失措的样子，眸光微动，松开了手，语气平淡：“没事。” 他侧身让开了路。 林栀子像得到特赦一般，抱着水杯匆匆回到了教室。坐回座位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袖口被水浸湿的冰凉触感和刚才他指尖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刚才……是故意的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种看似疏远、实则无处不在的拉扯感，让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下课铃响，林栀子收拾好东西，准备立刻离开。刚站起身，沈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你的笔。” 她愣了一下，转过头。 沈倦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支熟悉的、她用惯了的炭笔。 是那天早上在海边，她慌乱中掉落的那支。 他果然捡到了。 而且，直到现在才还给她。 林栀子看着那支炭笔，又抬头看向他。他深邃的目光也正看着她，里面似乎藏着万千情绪，却又被牢牢锁住，只流露出平静无波的表面。 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拿起那支炭笔。在交接的瞬间，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掌心，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谢谢。”她飞快地说完，将炭笔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握住了什么证据，转身快步离开了教室。 沈倦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缓缓收拢了手掌，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指尖那一瞬间的冰凉与柔软。 他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 有些事，不需要说破。 但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进展。 只是，下一次小组讨论即将到来，他们还能继续保持这种“心照不宣”的平静吗？ 26、心迹 小组讨论的日子还是如约来了。 林栀子抱着笔记本和参考资料，站在空教室门口，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推门进去。 沈倦已经先到了，他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摊着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听到开门声，他抬眼望过来。 目光相触的瞬间，林栀子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但这次她强迫自己迎了上去，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到他对面坐下。 “开始吧。”沈倦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静，仿佛之前几天那些微妙的试探和沉默从未存在过。 林栀子也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投入到期末作业中。 他们选定的电影是《情书》，需要分析其中的镜头语言和叙事结构。讨论起初进行得有些拘谨，但很快，两人在专业上的默契便显现出来。 “我觉得这里，渡边博子对着雪山喊‘你好吗’的镜头，光影的运用非常巧妙……”林栀子翻着分镜草图，认真地说。 沈倦点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嗯，逆光勾勒出她的轮廓，显得格外孤独和执念。可以用蒙太奇手法，将这一幕与女藤井树在图书馆回忆的片段交叉剪辑。” “对！这样对比会更鲜明！”林栀子眼睛一亮，立刻在笔记本上补充，“冰冷的雪山与温暖的回忆交错，更能体现生死相隔与未竟情感的张力。” 她抬起头，发现沈倦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那种专注的神情，让她不由得想起海边他缓缓靠近时的样子，脸颊微微发热。 “怎么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没什么，”沈倦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只是觉得，你分析的时候，好像在发光。” 明明是一句语气平淡的陈述，却让林栀子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不敢再看他。 讨论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大纲和分镜基本确定。当最后一个要点被记录下来后，教室陷入了一种任务完成后的短暂寂静。 夕阳西斜，橘色的暖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桌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林栀子收拾着东西，心里有些莫名的怅然。作业完成了，意味着他们之间这个“正当”的、可以频繁接触的理由也消失了。 “出去透透气？”沈倦突然合上电脑，看向她。 “啊？”林栀子一愣。 “这里面有点闷。”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顶楼天台应该开着。”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沈倦已经拿起外套朝门口走去，仿佛笃定她会跟上。犹豫了几秒，林栀子还是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 通往天台的楼梯间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响。 沈倦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傍晚微凉的风瞬间涌入，吹动了林栀子的长发。 南城大学的天台很宽敞，视野极好。 夕阳正在下沉，将远处的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层叠的云朵边缘镶嵌着金边。整个校园都笼罩在这片温柔的光晕里。 两人靠在栏杆边，沉默地看着日落。这几日横亘在之间的微妙张力，在这开阔的空间里，似乎被风吹散了一些。 “你好像，”沈倦突然开口，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低沉，“总是独来独往。” 林栀子握紧栏杆的手微微用力。这是他一直注意到的吗？ “习惯了。”她轻声说，目光依然望着远方，“小时候……爸妈分开后，我就习惯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外人提起家里的事。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也许是这夕阳太温柔，也许是海边的未完成之吻让彼此靠近了一点，也许是这几日的沉默积蓄了太多需要打破的东西。 沈倦侧过头看她，没有打断。 “我妈后来再婚了，有了新的家庭。”林栀子继续说着，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他们很好，对我也很好。但……那里终究不是完全属于我的地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她说得平静，但沈倦能听出那平静之下，深藏的不安与疏离。 他想起捡到的那个素描本，里面无数张他的画像，却也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在观察世界。 “所以，你把自己藏起来。”他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眼尾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在夕阳下像一个温柔的印记，“藏在画室里，藏在素描本后，藏在人群之外。” 林栀子蓦地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竟看得这样明白。 “这样比较安全，不是吗？”她扯出一个淡淡的、有些自嘲的笑，“不期待，就不会失望。不靠近，就不会失去。” 沈倦沉默了片刻，转回头望向即将沉没的夕阳。天边的橘红渐渐被墨蓝侵蚀，几颗早起的星星已经隐约可见。 “我以前养过一只猫。”他突然说起似乎不相干的事，“很小的时候，在我妈离开之前。是只流浪猫，很警惕，不让人靠近。我花了很长时间，每天给它送吃的，坐在远处陪着它，它才慢慢允许我摸它。” 林栀子安静地听着。 “后来我妈走了，家里吵得很厉害，没人管它。它也就跑了。”沈倦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再后来，我发现它死在院子后面的灌木丛里。可能是不小心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一开始没有靠近它，没有让它习惯我的存在，依赖我的喂食，它也许还能保持着野性，能自己活下去。”他顿了顿，“有些东西，一旦习惯了，失去了会更难受。” 林栀子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看似拥有一切、玩世不恭的沈倦，也会有这样的想法。这种害怕习惯、害怕依赖、害怕失去的心情，她太熟悉了。 “所以……”她轻声问，“你也不喜欢靠近别人吗？” 沈倦转过头，深邃的目光锁住她：“不是不喜欢。”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是太清楚靠近后的风险。”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映在他的眼底，像跳动的火焰。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理解和共鸣。他们都看到了彼此坚硬外壳下的裂痕，看到了那之下相似的、柔软的内里。 “那天在海边……”林栀子鼓起勇气，提起了那个悬在两人之间的话题，“你……” “我是想吻你。”沈倦直接接过了她的话，没有丝毫回避。 如此直白的承认，让林栀子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 “为什么……后来又……”她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陆星延来了是一个原因。”沈倦看着她，目光坦诚，“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你在发抖。” 林栀子蓦地睁大了眼睛。 “你闭着眼睛，睫毛抖得厉害，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温柔，“我觉得，那样的情况下，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不是不想，而是在顾及她的感受。这个认知让林栀子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混杂着惊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我……”她张了张嘴，“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栀子，”沈倦叫她的名字，第一次如此正式，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缱绻，“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对于你，我想慢一点。” 他想靠近，却又怕惊跑这只如同他记忆中那只小猫一样警惕而敏感的少女。所以他选择在还笔时沉默，选择在课堂上保持距离，选择在此刻，在这个只有风和夕阳的天台上，坦诚他的心迹。 晚风拂过，吹乱了林栀子的长发。 她没有回答，只是感觉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松动了一些。内心深处那个坚固的、保护着自己的小世界，仿佛照进了一束温暖的光。 她转过头，望向已经完全沉入墨蓝夜色中的天际，第一颗星星正清晰地闪烁着。 “看，星星出来了。”她轻声说。 沈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在天台上，看着夜幕降临，星光渐亮。 之前那未完成的吻，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似乎在这一刻，化作了一种更深沉、更安定的东西——一种彼此窥见对方真实伤痕后的懂得。 “回去吧，天黑了。”许久，沈倦开口道。 林栀子点点头。 走下天台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沈倦发来的新闻分享。 「南城后天有初雪预报。」 林栀子看着那行醒目的标题，脚步微微一顿。走在前面的沈倦没有回头，但他的背影在昏暗的楼梯间里，似乎带着某种笃定的期待。 她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握紧，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轻轻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心底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或许，尝试靠近一次，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27、初雪 南城的冬天来得又湿又冷，连绵的阴雨持续了两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 林栀子坐在画室里，炭笔在纸上游走，却有些心不在焉。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雨滴顺着玻璃滑落，留下蜿蜒的水痕。 她的目光不时瞥向放在调色盘旁的手机。屏幕暗着，没有任何新消息。 自从前天晚上在天台分别，沈倦发来那条关于初雪的消息后，他们就再没联系过。 那句「南城后天有初雪预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至今未平。 他是什么意思？仅仅是分享一个天气预报吗？还是……某种暗示？ 林栀子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思绪，将注意力拉回画纸上。 画上是未完成的海边日出，晨曦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礁石的阴影里，有两个依偎的模糊人影。 她盯着那身影，笔尖顿了顿，终究没有细化下去。 “栀子，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周粥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画纸，立刻露出暧昧的笑容，“哟，这日出画得……很有故事嘛。” 林栀子脸颊微热，下意识地用画板挡了挡：“没什么，随便画的。” “得了吧，”周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论坛上都传遍了，说有人看到你和沈倦在海边……嗯？是不是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林栀子愣了几秒，打断她：“没什么进展。” 周粥看出她的不自在，识趣地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好，我不问。不过栀子，有些机会错过了，可能就真的没有了哦。” 说完，她便哼着歌走开了，留下林栀子一个人对着画纸发呆。 机会……她和他之间，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即使在天台上，他们似乎触碰到了彼此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但那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没有进一步的表示，而她，也缺乏打破僵局的勇气。 这种不确定感，比南城湿冷的冬天更让人难受。 下午的课结束后，雨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 林栀子撑着伞，独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冷风裹挟着雨丝，斜斜地打在裤脚上，带来一片冰凉的湿意。 她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同学，不少是成双成对，共用一把伞，肩膀挨着肩膀，低声说笑。 一种莫名的孤独感涌了上来。她紧了紧外套，加快了脚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几乎是立刻掏了出来。 不是沈倦。 是天气app的推送：「南城今日夜间至明日白天有雨转雪，预计将迎来今冬第一场雪。」 真的要下雪了。 那个被他提前两天预告的初雪，真的要来了。 林栀子站在宿舍楼下，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加明显。他还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或者，那真的只是一句随口的分享？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夜晚，雨声渐歇。林栀子洗漱完，靠在床头，拿着速写本却无心下笔。 周粥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宿舍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窗外一片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接近零点。论坛里关于初雪的讨论帖已经盖起了高楼，不少人在熬夜等待，想要成为第一个见证初雪的人。 「听说初雪时告白，成功率会很高哦！」 「坐标西山校区，目前还是雨，感觉被骗了……」 「蹲一个主校区实况转播！」 热闹是他们的。林栀子放下手机，准备关灯睡觉。也许，她就不该对那句模棱两可的话抱有期待。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台灯开关的瞬间，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震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来电显示——沈倦。 林栀子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愣了两秒，才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压低声音：“喂？” 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夜晚的沙哑，还有细微的风声：“下楼。”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带着电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雪了。”沈倦的声音很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来看雪。” 林栀子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一角。 宿舍楼下，路灯昏黄的光晕里，细碎的白色雪花正纷纷扬扬地飘落。 而在那片光与雪交织的幕布中央，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 他没有打伞，黑色的外套肩头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白，手里拿着手机贴在耳边，正抬头望着她窗口的方向。 隔着四层楼的距离，隔着飘飞的雪花，林栀子仿佛对上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心脏在那一刻疯狂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声响。 “看……看到了吗？”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她听到自己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那就下来。”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多穿点。” 电话挂断了。林栀子还握着手机，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个在雪中伫立的身影。 几秒钟后，她像是突然惊醒，飞快地转身，从椅背上抓起最厚的外套裹在身上，甚至来不及换掉睡裤，穿上雪地靴，小心翼翼地拉开宿舍门，闪身出去。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她急促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在回荡。她跑下楼梯，推开宿舍楼的玻璃大门，一股凛冽清新的寒气瞬间扑面而来。 真的下雪了。 南城罕见的大雪，鹅毛般的雪片从漆黑的夜空悠然飘落，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白。世界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雪落的声音。 沈倦就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肩头和发梢都沾着晶莹的雪花。看到她出来，他朝她走了过来。 路灯和雪光映照着他的脸，他的鼻尖和耳朵冻得有些发红，但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却格外明亮，像落入了星辰。 “真的……下雪了。”林栀子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陈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却带着一种清甜的味道。 “嗯。”沈倦应着，目光落在她身上——胡乱裹着的外套，毛茸茸的睡衣裤脚塞在雪地靴里，头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脸颊因为奔跑和冷空气泛着红晕，眼睛却亮晶晶的，盛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这样的她，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带着一种懵懂的可爱。 “怎么穿这样就下来了？”他语气里听不出责备，反而带着一点很轻的笑意。 林栀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窘迫，下意识地拉了拉外套下摆：“……来不及换。” 沈倦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很自然地拂去她发顶刚落上的几片雪花。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额角，带着凉意，却让林栀子觉得被触碰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她微微僵住，没有躲开。 “冷吗？”他问。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出来得急，里面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寒气正一点点渗透进来。尤其是裸露在外的脖颈，被风一吹，激起细小的疙瘩。 沈倦看着她微微缩起的脖子，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栀子完全愣住的举动。 他抬手，解开了自己脖子上那条灰色羊绒围巾的扣结。那围巾看起来就很柔软温暖，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然后，他上前一步，靠近她。 距离瞬间被拉近，林栀子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雪花的干净味道。 她屏住呼吸，看着他低头，双手拿着围巾，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轻柔地，一圈一圈地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羊绒细腻温暖的触感瞬间包裹住她冰凉的脖颈，隔绝了冷空气。那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体的余温，以及一种干净的、像是雪松混合着淡淡洗衣液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他的手指偶尔会碰到她的下巴或脸颊，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像火星溅落，让她心跳失衡。 他围得很仔细，几乎将她的下半张脸都埋进了温暖的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睁得大大的、写满无措的眼睛。 “这样好些了吗？”他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低沉磁性。 林栀子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围巾上的温暖不仅驱散了身体的寒冷，更像一股暖流，势不可挡地涌进了她常年冰封的心湖。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被雪花打湿的睫毛，看着他专注的眼神，一个压抑了许久的念头终于冲破了心防。 他是在意她的。 不仅仅是对一个有趣观察对象的注意，也不仅仅是同学之间的普通关心。 他记得关于初雪的无心之言，他在初雪降临的深夜叫她下楼，他在寒冷的雪地里，将自己的温暖分给了她。 这种清晰的、不容错辨的在意，比任何暧昧的试探和未完成的亲吻，都更具有冲击力。 “沈倦……”她埋在围巾里，声音闷闷的，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嗯？”他应着，并没有退开，依然保持着很近的距离，低头看着她。 “你……”她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你叫我下来，就是为了看雪吗？” 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太直白了，万一…… 沈倦沉默地看着她，雪花落在两人之间。他的眼神深邃，像包含了整个落雪的夜空。几秒后，他缓缓开口，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 “不只是看雪。” 他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敲在林栀子的心上。 “那……还有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某种强烈的预感。 沈倦的目光落在她被围巾包裹的、只露出眼睛的脸上，那双眼此刻清澈又慌乱，像林间迷路的小鹿。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但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拂去她睫毛上落下的一片雪花。 指尖冰凉的触感一掠而过，却让林栀子浑身一颤。 “想确认一件事。”他说。 “什么事？”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确认那天在海边，我想做的事，不是一时冲动。” 林栀子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雪花落下的簌簌声，和她胸腔里如同擂鼓的心跳。 他承认了。他亲口承认了那天他是真的想吻她，并且，此刻依然想。 所有的猜测、不安、彷徨，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答案。一种巨大的、几乎让她承受不住的喜悦和慌乱席卷了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眼圈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看着她这副样子，沈倦眼底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他叹了口气，伸手，用指尖极轻地擦过她的眼角。 “吓到了？”他问，声音柔得不像话。 林栀子用力摇头，眼泪却因为这一个轻微的动作滑了下来。她慌忙低下头，想把脸更深地埋进围巾里。 太丢人了。怎么会哭出来。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她的头顶，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别怕，林栀子。”沈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不会逼你。我们可以慢慢来。” 这句话，比任何热烈的告白都更让她心动。 他看穿了她的胆怯，她的犹豫，她的患得患失，然后告诉她，没关系，他可以等。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他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不耐。 雪还在下，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 世界静谧无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站在初雪降临的夜晚，站在彼此刚刚确认的心意之前。 “回去吧，外面冷。”沈倦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回去了好好睡一觉。” 林栀子点点头，脚步有些虚浮地转身，走向宿舍楼的大门。手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手时，她忍不住回头。 沈倦还站在原地，雪花落满肩头，像一尊沉默的雪雕。见她回头，他朝她挥了挥手。 她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但她感觉最温暖的，还是脖子上那条柔软的灰色围巾，以及胸腔里那颗滚烫的、剧烈跳动着的心脏。 回到宿舍，周粥还在熟睡。 林栀子轻手轻脚地爬到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她摘下围巾，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将脸埋进去，深深地呼吸。 上面满满都是他的味道。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只打下了两个字： 「谢谢。」 发送。 几乎是在下一秒，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他的回复很简单。 「晚安。」 林栀子将手机和围巾一起紧紧抱在胸前，蜷缩进被子里。窗外，雪依然在下，无声地覆盖着整个南城大学。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今夜开始，已经不一样了。 而此刻，宿舍楼下，沈倦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抬头，望着四楼那个已经熄灯的窗口，许久，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柔软和眼角泪水的温热。 他眸色温柔又深沉，转身，踏着新雪，慢慢走入夜色之中。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沈明发来的信息。 「爸让你周末回家一趟，有事问你。关于你那个……小女朋友的。」 28、温度 宿舍里，抱着围巾入睡的林栀子，一整夜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恐慌的巨大喜悦，她辗转反侧，时而清醒地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时而又陷入光怪陆离、满是他的梦境。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 雪停了，窗外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周粥已经起床，正对着镜子梳头，看到林栀子坐起来，顶着一对淡淡的黑眼圈，怀里还紧紧抱着一条明显是男式的灰色围巾，立刻瞪大了眼睛，扑到床边。 “哇！这是什么情况？！”周粥压低声音，难掩兴奋，“这围巾……沈倦的？！你们昨晚……？” 林栀子脸颊绯红，下意识把围巾往怀里藏了藏，支吾道：“没、没什么……就是，昨晚下雪，他借给我的。” “借——给——你——的——”周粥拖长了语调，脸上写满了“信你才怪”，“深更半夜，借条围巾？林栀子同学，你很不老实哦！快从实招来！” 在林栀子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的叙述中，周粥还是拼凑出了大概，激动得差点尖叫出来，用力拍着林栀子的肩膀：“可以啊栀子！初雪之夜，围巾定情！这进展，我喜欢！我就说沈倦对你是认真的吧！” “什么定情……”林栀子小声反驳，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一个羞涩的弧度。 “这还不算？他都说了‘不是一时冲动’，要‘慢慢来’了！”周粥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稳了稳了，咱们寝室脱单指日可待！” 一整天，林栀子都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那条围巾被她仔细地叠好，放在背包里，随身携带。 上课时，她会忍不住伸手进去，触摸那柔软的质感，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画素描时，笔下的线条也变得格外柔软，画纸上不经意间就勾勒出他带着围巾的侧影。 她无数次点开手机，看着那个简单的「晚安」和之前她发出的「谢谢」，指尖悬在屏幕上，想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种想要靠近又带着怯意的矛盾心情，折磨着她，却也让她心底隐秘地泛着甜。 她开始留意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期待能偶遇他。 食堂、教学楼、图书馆……每一次看到类似他身形的背影，心都会猛地一提，直到确认不是，才又失落地落下。 他呢？他会不会也在想她？那条失去了围巾的脖子，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会不会冷？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傍晚，当她再次触摸到背包里那条柔软的围巾时，一个冲动促使她站了起来。 她要去把围巾还给他。顺便……看看他。 这个理由足够正当，足以掩盖她内心那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的小心思。 她知道这个时间，沈倦如果没有课，多半会在计算机系的实验楼。深吸一口气，林栀子背上背包，踏着未化的积雪，朝着实验楼走去。 实验楼里暖气很足。 林栀子按照之前隐约听陆星延提过的位置，找到三楼的一间实验室。门虚掩着，她犹豫着，轻轻敲了敲。 “进。”里面传来沈倦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点工作时的疏淡。 林栀子推开门。实验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他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领口空荡荡的，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那点讶异便化为了深沉的、带着温度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他放下鼠标，转过身，完全面向她。 实验室的灯光很亮，将他英俊的眉眼照得清晰。 林栀子注意到，他鼻尖似乎有点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别的缘故。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空荡荡的脖颈上。 “我……来还你围巾。”她走上前，从背包里拿出那条已经被她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围巾，递过去。围巾似乎还沾染了她背包里淡淡的颜料和纸巾的味道。 沈倦没有立刻接，他的视线从围巾移到她的脸上，目光沉静，带着一丝探究。“不急。”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椅子：“坐。” 林栀子依言坐下，双手还捧着那条围巾，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 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电脑主机运行的低沉嗡鸣。两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你……”林栀子鼓起勇气，寻找话题，“脖子……冷不冷？” 问完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问的什么傻问题。 沈倦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春风拂过冰湖。“有点。”他看着她，语气坦然，“习惯了。” 习惯了没有围巾，还是习惯了寒冷？林栀子分辨不清，但他这句话，配上他空荡荡的领口，莫名让她心里揪了一下。她几乎能想象到，他迎着寒风走在校园里时，冷风灌进衣领的感觉。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围巾，羊毛细腻的纹路在灯光下清晰可见。这上面，曾经包裹着他的温度，而昨夜，也曾温暖过她。 一种冲动涌了上来。 在他沉静的目光注视下，林栀子站起身，拿着围巾，绕到他面前。 沈倦似乎有些意外，微微挑眉看着她，没有动。 林栀子的心跳得飞快，脸颊也开始升温。 她避开他直视的目光，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围巾的一端搭在他的肩上。动作有些笨拙，甚至带着轻微的颤抖。 他依然没有动，只是配合地微微低下头，方便她的动作。 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林栀子屏住呼吸，努力回忆着他昨晚为她围围巾的动作，手指不甚灵巧地缠绕着柔软的羊绒。 她的指尖偶尔会不可避免地碰到他颈侧的皮肤，那里的温热触感让她指尖发麻，像过电一样。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实验室里淡淡的电子元件味道。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拂在她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细密的痒意。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对她而言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当她终于将围巾在他颈间围好，打了一个不算漂亮的结时，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飞快地收回手，垂着眼睫，声音轻得像羽毛：“……这样，应该就不冷了。” 说完，她就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心跳失序的空间。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手腕却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轻轻握住。 林栀子浑身一僵，停住了脚步。 沈倦的手掌很有力，带着灼人的温度，紧紧箍着她的手腕。他没有用力拉扯，只是那样握着，阻止了她的逃离。 她被迫慢慢转过身，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实验室明亮的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朦胧的光晕。他看着她，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太懂，却让她心慌意乱的暗流。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她泛红的脸颊，最后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因为紧张而有些干燥的唇瓣上。 周围空气的温度似乎在悄然攀升。 他握着她的手腕，拇指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在她细腻的手腕内侧摩挲了一下。 那一小片皮肤瞬间变得异常敏感，仿佛所有的神经末梢都集中到了那里，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带着薄茧的粗糙触感和滚烫的温度。 林栀子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望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慌乱的自己。 他……想做什么？ 他会吻她吗？ 在这里？ 这个念头让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她应该推开他，应该逃离，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内心深处甚至隐隐升起一丝……期待。 沈倦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俯身，缓缓地、缓缓地朝她靠近。 清冽的气息越来越浓，将她完全包裹。林栀子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她下意识地、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长睫剧烈地颤抖着，等待着那个迟来了许久的吻落下。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落在唇上。 她感觉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温热的气流。然后，一个低沉而沙哑的、仿佛压抑着无数情绪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响起： “林栀子，”他叫她的名字，气息灼热，“你在招惹我。” 话音刚落，他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轻轻带了一下。 两人身体短暂地相贴，即便隔着厚厚的冬衣，她依然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坚实触感和滚烫体温。 第29章【VIP】 第29章 撒糖 我的小栀子 只是一瞬, 他便松开了手，也退开了距离。 但林栀子却心若擂鼓。 她猛地睁开眼，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看着他, 眼神慌乱无措，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沈倦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的暗流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的温柔和克制的隐忍。他抬手, 用指节轻轻蹭了蹭她滚烫的脸颊, 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 “围巾, ”他看着她脖子上那条被她仔细围好的、属于他的围巾, 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依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先戴着。” 他顿了顿, 目光锁住她的眼睛, 补充道：“下次，别再这样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 但林栀子却听出了其中暗含的警告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 别再哪样？是别再随便给他围围巾？还是别再这样……不自知地撩拨他？ 林栀子不敢细想, 只觉得脸上的热度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根。她慌乱地点点头, 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几乎是跑出了实验室。 直到跑出实验楼，冷风扑面而来，她才敢大口呼吸。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耳畔还回响着他那句低沉沙哑的“你在招惹我”。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依然滚烫的脸颊, 又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那条曾经带给她无限温暖和悸动的围巾，此刻正围在他的脖子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又心慌的感觉，如同藤蔓, 紧紧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她好像……真的招惹到他了。 而这个认知，让她在寒冷的冬日傍晚，心底却绽放出灼热的、无法抑制的欢喜。 实验室里，沈倦看着那抹仓惶逃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许久，才缓缓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那条还带着她指尖温度和淡淡香气的围巾—— 初雪之后，南城的气温持续走低，呵气成霜。校园里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在草坪和树根处堆着斑驳的白。 林栀子和沈倦之间的关系，也如同这冬日的天气，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冰冻期”。 沈倦似乎恪守了他“慢一点”的承诺，没有再做出任何类似深夜邀约或实验室里那般具有侵略性的举动。 他只是偶尔在她下课时，会“恰好”出现在教学楼附近，沉默地陪她走一段回宿舍的路；或者在食堂看到她独自一人时，会端着餐盘自然地坐在她对面，问她微积分复习得怎么样。 他的存在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这种克制而变得更加无处不在，像空气一样悄然渗透进她生活的缝隙。 那条灰色的围巾，他依旧每天戴着，林栀子每次看到，心跳都会漏掉半拍，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自己指尖笨拙缠绕时的触感和温度。 周粥对此的评价是：“高手！沈倦这绝对是高手！这叫以退为进，让你习惯他的存在，然后欲擒故纵！” 林栀子嘴上反驳，心里却清楚，自己确实在一点点地习惯，习惯他的偶尔出现，习惯他沉默的陪伴，习惯在人群里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那种想要靠近的渴望，在静默的发酵中，变得愈发清晰而强烈。 打破这种微妙平衡的，是即将到来的跨年夜。 校园里节日的氛围日渐浓厚，论坛上关于跨年活动的讨论帖层出不穷。周粥早早就开始计划，嚷嚷着要去市中心广场看倒计时和烟火秀。 “栀子，一起去嘛！大学第一个跨年耶，多有意义！”周粥摇晃着林栀子的胳膊，“听说今年的烟火特别盛大！” 林栀子有些犹豫。她本性喜静，对拥挤喧闹的场合向来敬而远之。但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怂恿着她。她点开手机，那个沉寂了几天的三人小群里，陆星延正在疯狂刷屏，组织跨年活动。 「@全体成员跨年夜市中心广场烟火秀，走起走起！倦哥请客吃饭！」 他又把周粥拉入了群聊。 「周粥妹子@粥好喝，带上你家林栀子女神一起啊！」 「人多热闹！谁不去谁小狗！」 林栀子的目光落在“倦哥请客”那几个字上，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也会去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屏幕上紧接着跳出一条新消息。 沈倦：「嗯。」 只有一个字，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周粥也看到了群消息，兴奋地尖叫：“看！沈倦也去！这下你没理由拒绝了吧？这可是你们‘慢慢来’之后第一次集体活动，意义非凡！” 最终，在周粥的软磨硬泡和心底那份隐秘的期待共同作用下，林栀子轻轻点了点头。 跨年那天傍晚，天空又飘起了细碎的雪花。一行人约在学校西门集合。 林栀子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围着一条米色的羊毛围巾，还是觉得有些冷，鼻尖冻得通红。 到的时候，沈倦和陆星延已经等在那里了。 沈倦依旧穿着那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领口露出灰色的羊绒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身姿挺拔地站在路灯下，雪花落在他肩头和发梢，神情是一贯的慵懒，却在看到她时，眼神微微凝驻。 陆星延则活泼得多，看到她们就挥手：“可算来了！再晚点馆子得排队排到明年了！” 一行人打车去了市中心一家颇有名气的火锅店。果然人满为患，幸好陆星延提前订了位置。热气腾腾的火锅驱散了冬日的严寒，红油翻滚，香气四溢。 席间，陆星延和周粥负责活跃气氛，插科打诨，笑声不断。 林栀子话不多，安静地听着，偶尔抿嘴笑笑。沈倦坐在她对面，话也很少，大多时候只是听着，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 他会在她够不到远处的菜时，不动声色地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一推；会在她被辣到吸气时，将手边的冰酸梅汁递过去；会在陆星延讲到一个无聊笑话时，下意识地先看向她，捕捉她眼底那抹浅淡的笑意。 这些细微的、不着痕迹的照顾，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林栀子的心。她低着头，假装专注地涮着一片毛肚，耳根却悄悄染上了绯色，不知是火锅的热气熏的，还是别的缘故。 吃完饭，距离零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市中心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 巨大的倒计时屏幕矗立在广场中央，闪烁着炫目的光彩。音乐声、喧闹声、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我靠，这么多人！”陆星延咋舌，“这能挤到前面去看烟火吗？” 周粥却兴奋不已：“要的就是这个气氛！快，我们往里挤挤！” 人潮汹涌，摩肩接踵。林栀子被人流推搡着，有些不适应地蹙起了眉，身体微微僵硬。就在这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浑身一颤，抬头看去。 沈倦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侧。他没有看她，目光望着前方，仿佛只是随手为之，语气平淡：“跟着我，别走散了。” 他的手掌很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隔着手套和厚厚的衣袖，依然能感受到那份沉稳的温度。 他没有牵她的手，只是握着她的手腕，像一个可靠的领航员，带着她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 林栀子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 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从被他握住的手腕处蔓延开来，驱散了身处陌生人群的不安。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在人潮中为自己开辟出一小方安全的领域，心跳声在周围的喧闹中，清晰可闻。 陆星延和周粥早已不知被挤到了哪里。沈倦带着她，并没有拼命往前挤，而是在距离倒计时屏幕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了一个相对人少些的角落停了下来。 这里视线还不错，又能避开最拥挤的人流。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那突如其来的空落感，让林栀子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这里可以吗？”他低头问她，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 “……嗯。”林栀子点点头，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广场中央那巨大的屏幕。 数字在跳动，距离零点越来越近。广场上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人们开始齐声倒数。 “十！” “九！” “八！” 震耳欲聋的倒数声浪席卷了整个广场，每个人都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兴奋与期待中。林栀子也被这气氛感染，仰头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心脏随着众人的呼喊而剧烈跳动。 “三！” “二！” “一！” “零——！新年快乐！” 当时针、分针、秒针在“12”处重合的瞬间，广场上空骤然亮起！ “咻——嘭！” 第一簇烟火拖着长长的尾音升空，在漆黑的夜幕中轰然炸开，绽放出巨大而绚烂的金色光球，如同盛放的秋菊，点亮了整个夜空。 紧接着，第二簇，第三簇……无数璀璨的烟火争先恐后地窜上天空，噼啪作响，将夜幕渲染成一片流光溢彩的画卷。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交织碰撞，形态各异，有的如瀑布垂落，有的如繁星点点，有的如柳条摇曳，美得惊心动魄。 “哇——！”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和欢呼。 林栀子仰着头，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华彩，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周遭的喧闹，完全沉浸在这极致的美景之中。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露出一个纯粹而惊艳的笑容。 沈倦没有看烟火。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身旁的女孩脸上。 烟火明灭的光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跳跃，将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她眼尾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在光晕下像一个神秘的印记。 她看着烟火，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孩童般的惊叹和欢喜，那笑容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 这比他看过的任何一场烟火，都要美上千百倍。 人潮在欢呼雀跃中涌动，不知是谁从后面猛地挤了一下，林栀子站立不稳，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向旁边踉跄。 一只手臂及时地、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向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林栀子撞进他怀里，脸颊隔着厚厚的衣物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与她失控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冬夜的寒意，瞬间将她包围。 她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沈倦的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力道适中，既给了她支撑，又没有过分逾越。他的下巴几乎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烟火爆炸声和人群的狂欢声，可林栀子却觉得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他胸膛传来的心跳声和头顶他温热的呼吸，无比清晰。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动。 他们就维持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站在漫天绚烂的烟火下，站在欢呼雀跃的人海里，像两个独立的、安静的小世界。 一簇特别巨大的紫色烟火在头顶炸开，如同紫色的瀑布流淌而下，光芒将两人的身影紧紧笼罩。 在那片耀眼的紫光中，林栀子感觉到，沈倦揽着她肩膀的手臂，似乎微微收紧了一瞬。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份短暂而真实的温暖与悸动之中。 许久，烟火渐歇，人群开始慢慢散去。 沈倦缓缓松开了手臂，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个拥抱只是情急之下的保护。 林栀子低下头，脸颊滚烫，不敢看他。 “烟火……很好看。”她没话找话，声音细若蚊蚋。 “嗯。”沈倦应了一声，目光依然停留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声音低沉，“是很好看。” 不知道是在说烟火，还是在说她。 回学校的车上，两人依旧沉默。 林栀子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依旧残留着节日气息的街景，怀里仿佛还残留着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的余韵。 她悄悄抬眼，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到沈倦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路灯光影中，显得格外柔和。 她的心，也跟着变得一片柔软。 回到宿舍，已是凌晨。周粥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回味着今晚的烟火和陆星延的糗事。 林栀子却有些心不在焉，洗漱完躺在床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漫天烟火下，他揽住她的那个瞬间，和他那双映着烟火、却只倒映着她的深邃眼睛。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 然后，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犹豫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下一行字，发送。 「谢谢你今晚带我去看烟火。」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他的回复很快，简单得只有几个字，却让林栀子瞬间屏住了呼吸，随即，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甜蜜和悸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沈倦：「我的小栀子，新年快乐。」 “我的小栀子”。 我的。 这两个字，像带着魔力，穿透屏幕，直接烙印在了她的心尖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与宠溺。 林栀子被巨大的悸动和羞涩淹没。 她从未想过，这样一个带着痞气和占有欲的称呼，会让她如此……心动。 像是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恐慌的涟漪，而是汹涌的、名为欢喜的浪潮。 她侧过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藏住那无法控制的、疯狂上扬的嘴角。可心跳声却出卖了她，在寂静的夜里，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响亮得让她心惊。 原来，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不是模糊的好感，不是患得患失的猜测，而是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地确认——她喜欢他。 喜欢那个看似玩世不恭，实则细心温柔的沈倦。喜欢那个会在雪夜里叫她下楼，为她围上围巾的沈倦。喜欢那个在喧闹人海中，默默为她隔出一方安宁天地的沈倦。喜欢那个用最简单直白的字眼，就能让她兵荒马乱的沈倦。 这份认知，像破晓的晨光，瞬间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她心头的迷雾和不安。 那些因家庭变故而产生的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和回避，在这一刻，似乎被这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情感暂时冲淡了。 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到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微光映亮了她依旧泛着红晕的脸颊。 她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看着那句「我的小栀子，新年快乐」，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的每一个字。 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促使她点开了输入框。 她想说点什么。回应他那句“我的”，或者，至少为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画上一个属于自己的句点。 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犹豫了许久。打了几行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只发送了一句看似平常的话： 「回到宿舍了吗？」 发送成功后，她立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飞快地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心脏砰砰直跳。会不会太晚了打扰他？会不会显得她太主动？他……会回复吗？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就在她几乎不抱希望，准备强迫自己睡觉时，枕头下的手机屏幕，隔着布料，散发出了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将手机掏了出来。 屏幕上是他的回复，时间显示就在几秒前。 「到了。」 「在楼下。」 简单的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 在楼下？他现在在她们宿舍楼下？ 林栀子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大到让床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周粥在对面床上含糊地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睡熟了。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向下望去。 宿舍楼下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寒冷的冬夜里圈出一小片温暖的区域。纷纷扬扬的细雪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在光柱中悠然飞舞。 而就在那片光与雪的交界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倚靠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 他依旧穿着晚上的黑色羽绒服，灰色的围巾随意搭在颈间，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仰着头，目光似乎正落在她窗口的方向。 雪花落在他肩头、发梢，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望者。 隔着四层楼的距离，隔着飘飞的雪幕，林栀子仿佛能感受到他目光的温度。一股巨大的、酸涩而甜蜜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是因为她刚才那条消息？还是……他根本就没走，或者，去了又折返？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都比不上此刻内心翻涌的情感。那种被人在意着、守护着的感觉，像最温暖的水流，将她紧紧包裹。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甚至来不及穿上外套，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蹑手蹑脚地拉开宿舍门，像一只轻盈的猫，飞快地跑下了楼。 推开宿舍楼大门的瞬间，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林栀子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看着几米之外，梧桐树下的沈倦。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看到只穿着睡衣、冻得有些发抖的她时，他眉头微蹙，立刻站直了身体，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穿这么少就下来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是担忧。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大部分风雪。 林栀子仰头看着他，路灯和雪光映亮了他的脸，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眼神深邃而专注。她张了张嘴，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冷吗？”他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林栀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身体是冷的，但心是滚烫的。 沈倦看着她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和脸颊，叹了口气，抬手，动作极其自然地拂去她发梢落上的雪花。然后，他解下了自己脖子上那条还带着体温的灰色羊绒围巾。 熟悉的、带着他清冽气息的温暖再次将她包裹。他仔细地、温柔地将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将领口拢好，确保寒风不会灌进去。 这一次，林栀子没有躲闪，没有慌乱。她只是安静地站着，任由他用他的温度温暖自己，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围好围巾，他的手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耳垂。 “回去睡觉吧，外面冷。”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低沉磁性。 林栀子却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即将收回去的手腕。 沈倦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她。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她主动的、带着明确意图的触碰。 她的手指纤细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栀子仰着头，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晶莹的碎钻。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懒和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似乎在催促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他气息的空气，用尽了全身的勇气，轻声地、却无比清晰地开口： “沈倦。” “嗯？” “新年快乐。” “……你也是。” “还有……”她顿了顿，抓住他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立刻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身，逃也似的跑回了宿舍楼内。厚重的玻璃门在她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他瞬间变得深沉灼热的目光。 沈倦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许久没有动。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的触感和那一瞬间坚定的力道。耳边反复回响着她那句轻颤却清晰的告白——“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雪花无声地落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心底那片荒芜了许久的冻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火种，瞬间燃烧起燎原的烈火。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烙印着她指尖的温度。然后，他低下头，将脸埋进刚刚环绕过她脖颈的、还残留着她发香的围巾里，深邃的眼底，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汹涌澎湃的狂喜与温柔。 而此刻，跑回宿舍的林栀子，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滚烫得吓人，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她说出来了。 她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巨大的羞涩和后怕席卷了她，但紧接着涌上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隐秘的欢欣。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脖子上那条柔软的灰色围巾，上面满满都是他的味道。将脸深深埋进这片温暖里，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一声一声，坚定而响亮，如同擂动的战鼓，宣告着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 窗外，雪落无声。 窗内，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已经破土而出，生机勃勃—— 时间过得很快，期末考试结束后的校园，像被骤然抽空了空气，瞬间冷清下来。 拖着行李箱的学生们脸上带着解放的雀跃和对归家的期盼，熙熙攘攘地涌向各个校门。 林栀子站在宿舍窗边，看着楼下逐渐稀疏的人流，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周粥昨天就拖着大箱子兴高采烈地回家了，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得能听到暖气片里水流循环的微弱声响。 她的行李也已经收拾好，放在门边。母亲前几天就打来电话，语气温和地询问她归期，说叔叔特意空出时间，准备开车来接她。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能听到继妹清脆的笑声和电视节目的声音，一片其乐融融。 那是她的家，却又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她站在外面，能看见里面的温暖，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 那个家里，有母亲新的丈夫，新的孩子，而她，更像是某个需要被妥善安置的、来自过去的印记。 轻轻叹了口气，林栀子拿起手机，屏幕停留在和沈倦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昨天他发来的。 「明天几点的车？」 她回复了时间。 他只回了一个字：「嗯。」 没有说要不要来送她，也没有更多的话。自从那晚她在雪夜里冲动告白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微妙的状态。 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告白，没有热烈的承诺，也没有疏远的回避。 第二天见面时，他一切如常，只是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深沉难辨的东西，像是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 他会更自然地帮她拿书，会在她下课时等在教室外，会在她手指冻得僵硬时，不容分说地将她的双手裹进自己温热的手掌里暖着。 他在用行动，一点点地确认着什么，也一点点地蚕食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 那种感觉，像是被温水煮着的青蛙，明明知道危险，却贪恋那份温暖，舍不得跳开。 林栀子点开输入框，指尖悬停。想问“你会来送我吗？”，又觉得太过直白和依赖。犹豫再三，最终只是发了一句： 「我准备去校门口了。」 消息发送成功，她等了几分钟，屏幕依旧暗着，没有回复。 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像被针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空荡的宿舍，关上了门。 南城的冬天干燥寒冷，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刮过。林栀子拖着箱子，走在几乎没什么人的校道上，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她忍不住一次次回头，看向男生宿舍楼的方向，期待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直到走到校门口，看到继父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母亲正站在车边朝她挥手，她心里那点最后的期待也彻底熄灭了。 他大概……不会来了吧。 也是，只是一个寒假而已，一个多月后就能再见。或许在他看来，根本没必要特意来送行。 “栀子，这边！”母亲看到她，笑着迎了上来，接过她手里的背包，“冷不冷？快上车，车里暖和。” 继父也降下车窗，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考完试了？辛苦了。” 林栀子扯出一个笑容，应了一声，拉开后座的车门。继妹正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玩着iPad，抬头看了她一眼，叫了声“姐姐”，又低头继续玩自己的。 很正常的家庭氛围，客气，周到，却总少了点血脉相连的亲昵。 就在她弯腰准备上车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林栀子！”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那只熟悉的手攥紧，又骤然松开。她倏地转过身。 校门内侧，沈倦正快步朝这边跑来。 他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外面套着黑色的羽绒服，拉链都没拉，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呼吸间呵出大团大团的白气，显然是跑过来的。 他在她面前站定，气息还有些不稳，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你……”林栀子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额角甚至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在冬日的寒气中格外明显。 “跑得急了点。”沈倦喘了口气，语气倒是很平静，仿佛只是偶遇。他的视线扫过她身后的车，以及车里好奇望过来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林栀子的母亲显然看到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了然的、带着些许探究的笑容。 沈倦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林栀子，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装精致的纸盒，递到她面前。 “路上吃。”他的声音不高，带着运动后的微哑。 林栀子愣愣地接过。纸盒不大，入手有些分量，包装很简洁，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这是……”她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一家甜品店的拿破仑，你说过想尝尝。”沈倦言简意赅地解释，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那条灰色的，属于他的围巾，她今天依旧围着。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巴，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到家了说一声。”他收回手，插回口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但眼神里的温度却并未褪去。 “……好。”林栀子抱着那个还有些温乎的纸盒，点了点头。心里那片刚刚沉寂下去的湖面，又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她竟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随口提过想吃那家店的拿破仑，他却记得。 “快上车吧，别让家人等。”沈倦朝车子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林栀子“嗯”了一声，再次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坐进车里，关上了车门。 隔着车窗，她看到沈倦依旧站在原地，目光透过玻璃看着她。他朝她挥了挥手，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校门。林栀子透过后车窗，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拐角。 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清晰了。 “栀子，刚才那个男生……是谁呀？”母亲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带着温和的笑意。 林栀子脸颊微热，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一个同学。” “同学还特意跑来送你，给你带点心？”母亲笑了笑，没有再多问，转而和继父聊起了过年准备年货的事情。 林栀子低下头，看着怀里那个精致的纸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两块层次分明、酥皮金黄诱人的拿破仑蛋糕，旁边还配了一把小叉子。 她拿起叉子，轻轻切下一小块，送入口中。 酥皮在齿间碎裂，发出细微的声响，奶油和卡仕达酱的甜香瞬间弥漫开来，恰到好处，甜而不腻。 很好吃。 可是，心里却比舌尖更早地品尝到了一种陌生的、名为“思念”的滋味。 原来，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当他突然从你的日常中抽离，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安静而空旷。 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一切似乎都和离开时一样。 她的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书桌上纤尘不染。 母亲和继父对她很好，晚餐准备得很丰盛，不停地给她夹菜。继妹也会奶声奶气地跟她分享幼儿园的趣事。 但她总觉得自己像个客人。 吃完饭，她习惯性地想收拾碗筷，继父连忙说“放着我来”；她想帮忙拖地，母亲会说“你刚回来，歇着就好”；她坐在客厅看电视，继妹会自然地爬到继父腿上撒娇，而她会下意识地让开位置。 她好像，总是那个多余的、需要被额外照顾的存在。 晚上，她躺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上，却莫名觉得有些不适应。房间太安静了，没有周粥叽叽喳喳的八卦，没有楼道里隐约传来的笑闹声，也没有……那个可能会突然出现在宿舍楼下，或者发来一条简短消息的人。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最后的消息停留在她上车后发的那条：「我上车了。」 他回复了一个字：「好。」 之后，便再无音讯。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背景是一片漆黑，动态寥寥无几，最近的一条还是几个月前转发的一个编程大赛的通知。他的世界，对她而言，依然有大片的空白和神秘。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无意中点开了相册。里面多了几张模糊的、角度刁钻的照片—— 是她在图书馆偷画他时，不小心拍到的他的侧影；是篮球场上他起跳投篮的瞬间；是跨年烟火下，他们靠得很近时，她偷偷拍下的两人映在地上的影子…… 这些曾经被她小心翼翼珍藏的、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此刻看来，却让她心里泛起细密的酸涩。 她突然很想问问他，在做什么？回到家了吗？他那个复杂的家庭，会不会也让他感到不习惯？ 可指尖在对话框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按下任何一个字符。 她有什么立场去问呢？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关系界定。 那种刚刚确认心意后的甜蜜和勇气，在距离和沉默面前，似乎又开始变得不确定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来电显示——沈倦。 林栀子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瞬间接起了电话，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喂？” 电话那头传来他熟悉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或许是窗外风雨的杂音？ “到家了？”他问。 “……嗯，到了。”她握紧手机，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你……呢？” “我也到了。”他顿了顿，电话那头安静得出奇，完全不像是在一个热闹的家庭里，“在房间。”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林栀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压抑。她想起陆星延曾经隐约提过，沈倦和他父亲关系很僵，那个家里，还有一个同父异母、处处想压他一头的弟弟。 “你……”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他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叹息。 “不太好。”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电波特有的磁性，敲打在她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的心上，“有点……不习惯。” 林栀子屏住了呼吸。 她听到他那边似乎有窗户被推开的声音，更大的风雪声灌了进来，然后是他低沉的话语，混杂在风里，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 第30章【VIP】 第30章 通话 你很好，比他们看到的都要好…… 电话那头沈倦低哑的嗓音, 混杂着呼啸的风声，像一根细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林栀子的心口, 带来一阵密集的酸胀感。 “好像，已经开始想你了。” 这句话太过直白，太过突然，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慵懒疏离、惯于掌控一切的沈倦会说出来的。 它剥掉了所有试探和暧昧的外壳, 赤裸裸地袒露出一份和她相似的、因分离而滋生的无措与眷恋。 林栀子握着手机, 指尖微微收紧,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发不出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笨重又响亮地跳动着，一下, 一下, 敲打着寂静的夜。 她这边是温暖的房间，窗外是零星升起的、迎接小年的烟花, 隔着电话, 她却仿佛能触摸到他那边凛冽的风雪, 和他话语里罕见的、不加掩饰的低落。 “你……”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那边风很大，冷不冷？” 笨拙的关心，试图绕过那句让她心跳失序的表白，去触碰他此刻真实的境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风声似乎小了一些，像是他关上了窗。然后是他更清晰些的声音，带着一点自嘲的意味：“还好。刚在外面站了会儿。” 他顿了顿, 似乎并不想多谈自己，转而问道：“你呢？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林栀子老实地回答，身体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下巴抵在膝盖上，“刚吃完晚饭，在房间里。” “家里……热闹吗？”他问得随意，但林栀子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她看着窗外又一簇升空的烟花，在夜幕炸开绚烂的光团，轻声说：“嗯，挺热闹的。妈妈和叔叔在客厅看电视，妹妹在看动画片。”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就是……有点太安静了。” 安静的仿佛能听到自己无所适从的心跳。这句她没有说出口。 但沈倦似乎听懂了。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电话两端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却并不尴尬，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声透过电波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无声地确认对方的存在。 “今天，”过了好一会儿，沈倦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家里聚餐。” 林栀子屏住呼吸，预感到他可能要说出低落的原因了。她没有打断，只是将手机更紧地贴住耳朵，像一个虔诚的听众。 “我那个弟弟，”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字里行间都透着凉意，“拿了这学期的奖学金，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我爸把他夸上了天。” 林栀子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觥筹交错间，父亲对另一个儿子毫不吝啬的赞赏，而沈倦，这个同样优秀甚至更出众的儿子，却可能只是坐在角落，像个局外人。 “然后呢？”她轻声问。 “然后？”沈倦语气淡漠，“没什么然后。无非就是那些话，暗示我心思不在正道上，逃课打架，给他丢人现眼。”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疲惫，“其实那些架……大部分是因为我妈。有人在她背后嚼舌根，说得很难听。” 林栀子心头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听他主动提起母亲，提起那些传闻背后的真相。 原来那些所谓的“玩世不恭”和“劣迹”，底下藏着的是一份笨拙而固执的守护。 她想起他捡到素描本时那句“画得不错”，想起他在论坛维护她时那句“别动她”，他一直都是这样，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在意的人和事。 “你……”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你妈妈她……知道吗？” “不知道。”沈倦回答得很快，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没必要让她知道。她过得……也不容易。” 这句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林栀子的心湖。她仿佛能看到少年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唇角，独自扛起那些误解和非议，将柔软的软肋深深藏起。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那个重组家庭里自己那份“多余”的感觉。原来，在看似截然不同的境遇下，他们都藏着相似的、不愿示人的伤口。 一种强烈的共鸣和心疼，在她心底汹涌地弥漫开来。 “沈倦。”她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嗯？” “你很好。”她说，每个字都清晰而认真，“比他们看到的，都要好。”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林栀子以为信号中断了，忍不住“喂”了一声。 “我在。”他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一种被砂纸磨过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很快就消失了，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林栀子。”他低声唤她，不再是“小栀子”，而是连名带姓，却比任何亲昵的称呼都更显得郑重。 “怎么了？” “没什么，”他似乎在调整呼吸，声音渐渐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只是更深沉了些，“就是想叫叫你。” 窗外，零星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林栀子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心里那片因分离而产生的空旷，似乎被一种温热的、充盈的情感慢慢填满了。 他们隔着电话，分享着彼此的孤独和脆弱，也传递着无声的理解和支撑。 “你那边，好像有爆竹声？”沈倦问。 “嗯，小年嘛。”林栀子轻声说，“虽然城里不能大规模放，但还是有人家会放一点。” “南城禁燃，这里安静得像座空城。”他顿了顿，忽然问，“你喜欢烟花吗？” “喜欢。”林栀子想起跨年那晚漫天的璀璨，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很漂亮，虽然短暂。”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说，“下次，带你去更好的地方看。” “哪里？” “保密。” 简单的对话，却像裹着蜜糖。下次，带你去。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清晰而令人期待的未來图景，冲淡了此刻分离的怅惘。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漫无边际。从寒假作业聊到各自城市的气候，从一部老电影聊到食堂某道难吃的菜。 大多数时候是林栀子在说，沈倦在听，偶尔回应几句，声音始终带着一种放松的、慵懒的调子，仿佛只是听着她的声音，就能驱散一些寒意。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林栀子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他偶尔起身倒水的声音，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他越来越放松的、均匀的呼吸声。 他好像……没有那么低落了。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微小的、确切的满足。 “困了吗？”她听到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暖意。 林栀子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快凌晨了。他们断断续续聊了近两个小时。 “有一点。”她老实承认，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那睡吧。”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很晚了。” “……好。”她应着，却有点舍不得挂断。这种隔着电波的陪伴，让她贪恋。 “林栀子。”他又叫了她一声。 “嗯？” “晚安。”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谢谢。” 谢谢你的倾听，谢谢你的“你很好”，谢谢你这个夜晚的陪伴。 林栀子听懂了他未尽的言语。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晚安，沈倦。”她轻声回应，“明天……再联系。” “好。” 互道晚安后，两人却都没有立刻挂断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最亲密的依偎。 许久，林栀子才轻轻按下了挂断键。 屏幕暗下去，房间重新陷入寂静。但那种被他声音包裹的温暖感觉，却久久没有散去。 她抱着膝盖，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去，回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心底那片名为喜欢的土壤，仿佛被今夜这场深谈灌溉得更加肥沃，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生机勃勃。 她拿起手机，点开他的对话框。看着那个简单的头像，犹豫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有发出去。 只是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仿佛握着今夜这份突如其来的、珍贵的亲密，带着满心的柔软和一丝对明天的期待，沉沉睡去。 而城市的另一端，沈倦站在漆黑的房间里，看着窗外寂寥的夜景，手里同样握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上，是她那个栀子花的头像。 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那里，不知何时，扬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风雪似乎停了。 这个冬天，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30-40 第31章 除夕 新年快乐！ 除夕这天, 清晨开始，手机里的各种群聊和消息提示音就几乎没有停过。 班级群、社团群、宿舍小群……祝福的信息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表情包和红包齐飞, 热闹非凡。 林栀子帮着母亲和继父贴春联、挂灯笼，继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家里充满了年节特有的忙碌和喜庆。 她脸上带着浅笑, 配合着家里的氛围, 心思却有一半飘在了别处。 手机就放在睡衣口袋里, 隔着一层柔软的布料, 像一块温热的磁石，时时刻刻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她总会忍不住隔几分钟就偷偷拿出来看一眼，指尖划过屏幕, 确认没有遗漏任何一条来自那个特定联系人的消息。 从那天深夜通话之后, 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频繁而自然。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漫长的沉默，而是日常的、琐碎的分享。 他会拍一张窗外阴沉沉的、属于他那个北方城市的天空, 附言：「这边干冷, 不像南城湿漉漉的。」 她会回一张自己刚完成的静物素描, 画的是窗台上那盆水仙：「家里年味之一。」 他会在深夜她抱怨微积分作业太难时，直接拨通语音，用带着困意的、沙哑的声音给她讲解思路，骂她「小笨蛋」。 她也会在他看似随意地问「在干嘛」时，老老实实地回答「在想你」，然后抱着手机, 看着屏幕上他久久没有回复的「对方正在输入…」，偷偷地笑，脸颊发烫。 这种隔着屏幕的陪伴和亲昵, 像细密的丝线，将两颗遥遥相隔的心，一点点地拉近，缠绕。寒假似乎也不再那么漫长难熬。 傍晚，丰盛的年夜饭摆满了餐桌。电视里播放着喧嚣的春节联欢晚会，背景音热闹无比。继父开了红酒，给每个人都倒上一点，连小妹妹杯子里都倒了果汁。大家举杯，说着吉祥话。 “祝我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继父笑着祝酒。 “祝爸爸妈妈新年快乐，姐姐越来越漂亮！”小妹妹奶声奶气地学舌。 “祝我们都平安喜乐。”母亲温柔地看着每个人，目光在林栀子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询问和关切。 林栀子举起杯，和大家轻轻碰杯，嘴角弯起得体的弧度：“新年快乐。”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餐桌上的气氛融洽而温馨。 继父和母亲聊着来年的计划，小妹妹叽叽喳喳地说着幼儿园的趣事。林栀子安静地吃着菜，偶尔附和几句，心里却计算着时间。 距离零点，还有几个小时。 她借口去洗手间，回到自己房间，飞快地拿出手机。屏幕上很干净，只有几条群发的祝福。 她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下午，他吐槽他家那年夜饭规矩多，吃得累。 她指尖在输入框上悬停，打了几个字，又删掉。想问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应付繁琐的家庭聚会？想跟他说，这边的烟花声开始密集起来了。想告诉他，即使身边很热闹，她还是觉得……有点想他。 最后，她也只是发了一句看似随意的问候：「在吃饭了吗？」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没有立刻得到回复。 意料之中。他大概正身处那个关系复杂、觥筹交错的家族宴席中，分身乏术。 一种微小的失落感，像水底的泡泡，悄悄浮起，又无声地破裂。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重新回到热闹的客厅。 时间在晚会喧嚣的歌舞和小品中缓慢流逝。窗外，烟花和爆竹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绚烂的光影不时透过窗户，在客厅的墙壁上投下转瞬即逝的斑斓。 接近零点，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带动全场倒计时，气氛被推向高潮。小妹妹兴奋地在沙发上蹦跳，母亲和继父也笑着看向屏幕。 “十！” “九！” “八！” 广场上传来隐约的、汇聚在一起的人声倒计时，与电视里的声音重合。 林栀子的手心微微出汗，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再次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冰凉的机身此刻却觉得有些烫手。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电视内外，同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祝福声。窗外，数以百计的烟花在同一时刻冲上夜空，将整个城市照亮得如同白昼，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不绝，宣告着新年的正式来临。 “新年快乐！宝贝！”母亲抱住小妹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新年快乐！”继父也笑着，递给林栀子一个厚厚的红包，“栀子，新年顺顺利利！” “谢谢叔叔。”林栀子接过红包，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自然些。在震天的鞭炮和烟花声中，在家人温暖的祝福里，她内心的那个空洞却被放大得异常清晰。 就是现在了。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用微微颤抖的手指，飞快地掏出了手机，解锁，点开那个熟悉的绿色图标，找到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用力地按下了发送键。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新年快乐。」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出去的那一瞬间，手机猛地一震。 屏幕顶端，同步弹出了一条来自同一个人的新消息。 内容与她刚刚发出的，一字不差。 「新年快乐。」 两个相同的祝福，带着跨越空间的默契，在信号流中精准地擦肩而过，同时抵达了对方的手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凝固了。 林栀子怔怔地看着屏幕上那两条紧紧相邻、连标点符号都一模一样的信息，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涩、滚烫、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甚至能想象出，在遥远的、禁燃烟花的北方城市，在那个或许同样喧嚣或许格外冷清的房间里，他或许也刚刚摆脱了繁琐的应酬，或许正独自站在窗边，和她一样，在零点钟声敲响的这一刻，怀着同样迫切而隐秘的心情，按下了发送键。 世间所有的巧合，或许都是心有所念的必然。 窗外是沸腾的人间烟火，手里是冰冷坚硬的电子设备，可林栀子却觉得，这一刻，她触摸到了这个冬天最极致的浪漫。 她看着那条他发来的消息，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仿佛能感受到那份同步的心意。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巨大而明亮的笑容，连眼底都沁出了湿润的光。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他的下一条消息紧跟着跳了出来。 「手速挺快。」 后面跟了一个极简的、他风格的表情：一个戴着墨镜耍酷的小黄豆。 看着他这故作镇定的回复，林栀子终于忍不住，低着头，闷闷地笑出了声。刚才那点因为等待而产生的微小失落，瞬间被这巨大的、同步的甜蜜冲刷得无影无踪。 她手指飞快地打字，想要回应这份默契。 「你也是。」 想了想，又删掉。 「我们好像很有默契。」 感觉有点傻，又删掉。 最终，她也回了一个表情包，是一只捂着脸、耳朵红红的小兔子，上面配着文字「开心到转圈圈」。 发送成功。 她抱着手机，将滚烫的脸颊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感觉自己真的像那只兔子一样，快要开心得原地转起圈来。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被人同步惦念着，是这种感觉。 过了几分钟，他的回复才慢悠悠地过来。 「吃了好多饺子，撑。」 附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精美的瓷碟，里面剩下两个白白胖胖的饺子。 林栀子看着那照片，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他略带嫌弃又不得不应付的表情。她笑着回复：「我们这边也是，年年有余嘛。」 「嗯。你那边很吵。」他指的是背景里持续的烟花爆竹声。 「很热闹。」林栀子走到窗边，拍了一段窗外流光溢彩、火光闪烁的视频发给他，「给你看看这边的烟火，虽然不如跨年那晚的规模大，但家家户户都放，也挺好看的。」 视频发过去后，他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窗外，视角很高，下面是一片寂静的、覆盖着白雪的城市屋顶，远处有零星的路灯，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夜空是纯净的墨蓝色，没有一丝烟火的痕迹，安静得近乎萧索。 「我这里，很安静。」他说。 一张喧嚣热闹，一张寂静清冷。 两张图片并置在一起，鲜明地对比出彼此身处世界的不同。但此刻，隔着屏幕，分享着彼此眼前的风景，那遥远的距离感似乎被奇妙地消弭了。 林栀子看着他那张寂静的城市夜景，心里微微发紧。 她能想象到，在那样热闹的节日里，身处那样一个关系复杂的家庭，面对着窗外一片死寂的夜空，他的心情该是怎样的。 她想了想，没有发去苍白的安慰，而是又拍了一段更长的烟花视频，特意录进了家里电视晚会的声音和小妹妹兴奋的尖叫。 「把热闹分你一半。」她附言。 这一次，他回复得很快。 「收到了。」 后面跟了一个他几乎从不用的、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虽然只是个简单的表情，但林栀子却能感觉到，他那边的心情，似乎因为这份“分出去的热闹”，而变得好了一点点。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成就感。 他们就这样，隔着手机屏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分享着彼此守岁的夜晚。直到凌晨一点多，爆竹声渐渐稀疏，小妹妹也熬不住，被母亲抱去睡觉了。 「不早了，去睡吧。」沈倦发来消息。 「嗯，你也早点休息。」林栀子回复，虽然意犹未尽。 「晚安，林栀子。」 「晚安，沈倦。」 互道晚安后，林栀子却没有立刻放下手机。她反复看着那两条几乎同时发出的「新年快乐」，心里被一种饱满而踏实的幸福感充盈着。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背景依旧是一片漆黑。 她犹豫了一下，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相册，选择了一张前几天画的画——昏暗的灯光下，一条灰色的围巾搭在椅背上，线条温柔。配文很简单，只有一个烟花符号。 设置——部分可见——仅他一人。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手机放在枕边，带着满心的甜蜜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闭上了眼睛。 窗外，零星的爆竹声像是新年的余韵。 而这个夜晚，因为那两条同步抵达的祝福，和之后一整晚隔着屏幕的陪伴，变得格外不同。 新的一年，似乎真的预示着，某些美好的开始。 第32章 返校 他在等她 寒假在日复一日的期盼与隔着屏幕的陪伴中, 倏忽而过。 返校那天，南城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日。 阳光带着初春的暖意，洒在尚未完全褪去寒意的校园里, 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梧桐树枝桠上，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芽苞。 林栀子拖着略显沉重的行李箱，走在熟悉的校道上。箱子里除了衣物，更多的是母亲和继父塞给她的各种家乡特产和零食, 沉甸甸的, 像是要把一整个学期缺失的关爱都补偿回来。 离宿舍楼越近, 她的心跳就越发不受控制地加快。掌心因为紧握着行李箱拉杆而微微出汗, 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和……雀跃。 她和他，终于要见面了。 过去一个多月，那些深夜的电话, 琐碎的分享, 同步的“新年快乐”，以及朋友圈那条仅他可见的、带着隐秘告白的图文……所有隔着屏幕积累起来的情愫和勇气, 在即将面对现实的这一刻, 仿佛变成了揣在怀里的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不安分地撞击着她的胸腔。 他会来吗？ 像他送她时那样，出现在宿舍楼下？ 还是……并不会？毕竟，他从未明确说过会来接她。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打架，让她有些心烦意乱。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移动的鞋尖，试图掩饰那份过于明显的期待。 就在她走到距离女生宿舍楼还有几十米的路口时, 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撞入了她的视野。 宿舍楼旁那棵老樟树下，沈倦斜倚着树干, 姿态一如既往的慵懒。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外面套着宽松的牛仔外套，下身是水洗白的牛仔裤，衬得双腿愈发修长。 他没有玩手机，只是微微侧着头，目光投向林栀子来的方向，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随意地看着风景。 午后的阳光透过樟树稀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他整个人沐浴在光晕里，下颌线清晰利落，神情平淡，却轻易地吸引了过往不少女生的目光。 林栀子的脚步猛地顿住，呼吸一滞。 他真的来了。 像是心有灵犀，在她看到他的同时，沈倦也转过了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愣在原地的她。 隔着一个寒假的距离，隔着熙攘的人群，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预想中的尴尬或生疏，他的眼神深邃依旧，只是在看到她的一刹那，那平淡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春水破冰般的笑意，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动，依旧靠着树干，只是看着她，仿佛在等她走过去。 林栀子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拖着行李箱，一步步朝他走去。 每靠近一步，都能更清晰地看到他——他似乎瘦了一点，轮廓更显分明，但精神很好，那双单眼皮的眼睛看着她，带着一种沉静的、洞悉一切的力量。 她在离他还有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你……怎么在这里？” 沈倦挑了挑眉，站直了身体。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靠近时，那片阴影将她笼罩，带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干净的气息。 “路过。”他语气随意，目光却从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滑到她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的手指，然后，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行李箱的拉杆。 他的手掌覆上来的瞬间，温热干燥的触感取代了冰冷的金属。林栀子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重吗？”他掂量了一下箱子，问道，声音就在她头顶。 “……还好。”林栀子小声回答，感觉耳根都在发烫。他靠得太近了，近得她能闻到他卫衣上淡淡的阳光味道。 沈倦没再说什么，很自然地拉着她的行李箱，转身朝宿舍楼大门走去。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件事他已经做过千百遍。 林栀子愣了一下，连忙跟上他的脚步，走在他身侧。 周围有认识的同学投来好奇和暧昧的目光，夹杂着低低的议论和笑声。林栀子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的衣角。 “看路。”身旁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差点撞上路边的消防栓。 脸颊更烫了。 沈倦侧目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绯红的耳尖和强作镇定的侧脸，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但没有戳破。 两人沉默地走到宿舍楼下。开学返校日，楼下人来人往，格外热闹。 沈倦停下脚步，将行李箱的拉杆递还给她。 “到了。” “……谢谢。”林栀子接过拉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指，像被微弱的电流刺了一下，慌忙收回。 “嗯。”他应了一声，双手插回外套口袋，看着她，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久别重逢的生疏感，混合着寒假里培养出的亲密感，形成一种奇特的张力。 有很多话想问，比如寒假过得好吗？什么时候到的学校？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林栀子鼓起勇气，寻找话题，“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他言简意赅。 “哦。”她点点头，又没话了。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偶尔会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那个，”林栀子想起背包里的东西，连忙卸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用保鲜袋仔细包好的饭盒，递给他，声音更小了，“……我妈做的腊肠和熏鱼，味道还……还行，给你尝尝。” 这是她出门前，犹豫了很久才偷偷装进包里的。想着如果他没来，就找机会让陆星延转交。现在他来了，正好。 沈倦看着那个递到面前的、印着小碎花的保鲜盒，明显愣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林栀子。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耳根红得剔透。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饭盒。保鲜盒不大，却沉甸甸的。 “谢谢。”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 “不、不客气。”林栀子松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娇嗲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沈倦？好巧啊，你也今天返校？” 林栀子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米白色长款羊绒大衣、妆容精致的女生走了过来，是外语系的系花苏晴。 她走的的亭亭玉立，直冲二人而来。 快走到的时候，她的目光直接略过了林栀子，落在沈倦身上，笑容得体。 沈倦脸上的那点柔和瞬间收敛，恢复了平日的疏淡，只微微颔首：“嗯。” 苏晴仿佛这才看到林栀子，视线在她和沈倦之间扫了个来回，笑容不变：“林栀子学妹也在啊？刚回来？东西不少呢，需要帮忙吗？”语气礼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林栀子不喜欢这种氛围，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学姐。” 苏晴笑了笑，目光又重新回到沈倦身上，以及他手里那个略显格格不入的碎花保鲜盒上，眼神闪了闪：“这是……？” 沈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保鲜盒拿稳，看向林栀子，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上去吧，外面冷。” 这明显区别对待的态度，让苏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林栀子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不想多待，点了点头：“那我先上去了。”她又飞快地看了沈倦一眼，低声道，“……再见。” “嗯。”沈倦看着她，目光深沉。 林栀子不再犹豫，拉起行李箱，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沈倦才收回目光，看向还站在原地的苏晴，语气疏离：“有事？” 苏晴扯了扯嘴角，维持着风度：“没什么，就是打个招呼。看来……你们寒假联系挺频繁？”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他手里的饭盒。 沈倦扯了下嘴角，没什么温度：“我的事，不劳费心。” 说完，他不再看她，拿着那个与他气质截然不同的碎花饭盒，转身，径直离开。 苏晴站在原地，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女生宿舍的窗户，精心描绘的指甲悄然掐进了掌心。 而此刻，一口气跑上四楼的林栀子，靠在宿舍门后，抚着依旧狂跳不止的胸口，脸颊滚烫。 周粥还没回来，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走到窗边，悄悄向下望去。 楼下，苏晴已经不见了。只有沈倦离开的挺拔背影，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正拿着她给的那个碎花饭盒。 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看着他走远，林栀子才缓缓收回目光。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一点点扬了起来。 心底那只不安分的兔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如同春日阳光般温暖的喜悦。 他来了。 他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也接过了……她的心意。 新的学期，似乎真的会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是沈倦发来的消息。 「腊肠很好吃。」 停顿了几秒，又一条。 「谢谢我的小栀子。」 林栀子看着屏幕上的字，尤其是那个“我的”，脸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再次飙升。 她将手机紧紧捂在胸口，感觉整个人都要被那简单的几个字点燃了。 窗外，阳光正好嗬。 第33章 辅导 沈老师小课堂 开学的一周, 生活重新被课程和作业填满。 初春的南大校园，草木复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嫩芽的清新气息。 林栀子抱着一摞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艺术史参考书, 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眉头却微微蹙着，心思完全不在眼前的春色上。 微积分期中考试像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对于她这个典型的文科生来说, 那些复杂的函数符号和定理推导, 比最抽象的现代派画作还要难以理解。 刚才在图书馆啃了一下午课本, 收效甚微, 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腾出一只手拿出来看，是沈倦发来的消息。 「在哪儿？」 自从开学那天他接过她的行李箱和那个碎花饭盒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进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稳定期。 他没有再提那晚雪地里的告白, 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但无处不在的细节都在昭示着他的存在。 他会每天雷打不动地问她“在哪儿”、“吃饭没”，会在她下晚课时“恰好”出现在教学楼外, 会把她随口一提的、想喝的奶茶口味记下, 然后在某个下午突然送到画室楼下。 这种细致入微的、带着掌控欲的照顾, 让林栀子一方面感到安心，另一方面，又因为微积分带来的焦虑而有些莫名的烦躁。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太……笨。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回宿舍的路上。」 消息刚发出去，他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林栀子愣了一下，接起：“喂？” “怎么了？”他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的一丝低落。 “……没什么。”她不想承认自己被数学题难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是他笃定的声音：“微积分？” 林栀子：“……”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脑子里装了监控。 “哪部分不会？”他直接问，语气自然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林栀子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 但还是老实回答：“……多元函数微分，还有后面的梯度……概念有点模糊，题也不会做。” “书上第几页？” 她下意识地报了个页码。 “嗯。”他应了一声，“半小时后，三教一楼东边小教室，没人。” 说完，不等她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林栀子拿着传来忙音的手机，站在原地，有些懵。 他这是……要给她补习？ 心跳没出息地加快了一些，混合着一种“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的窘迫，以及一丝……隐秘的期待。 半小时后，林栀子揣着微积分课本和习题集，磨磨蹭蹭地走到了三教一楼。东边尽头果然有一间小教室亮着灯，门虚掩着。 她轻轻推开门。 沈倦已经在了。他坐在靠窗的座位，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和一本厚厚的、明显不是教材的书。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教室里只开了他头顶那一盏灯，昏黄的光线将他笼罩，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清晰利落。 “过来。”他朝旁边的空位扬了扬下巴。 林栀子走过去，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皂角香气，混合着一点咖啡的苦涩味道。她默默地将自己的课本和习题集放在桌上，动作有些拘谨。 沈倦合上自己的电脑和书，推到一边，然后很自然地将她的微积分课本拿了过去，翻到她之前说的那一页。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翻动书页的动作带着一种理科生特有的利落和精准。 “哪里模糊？”他侧头看她，眼神专注，没有任何嘲笑或不耐烦。 被他这样看着，林栀子脸颊微热，指了指书上几个缠绕在一起的偏导数符号和梯度定义：“这里……还有这里，感觉看懂了，但一做题就错。” 沈倦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草稿纸上随手画了个坐标轴。 “先从最简单的二元函数开始。”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把这里想象成一个曲面，z=f(x，y)，每一个点(x，y)都对应一个高度z……” 他一边说，一边用笔尖在纸上虚拟地移动，解释偏导数的几何意义，为什么要求导，梯度又代表了什么方向。 他的思路极其清晰，完全不是照本宣科，而是用一种更直观、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来拆解那些抽象的概念。 有些角度，甚至让林栀子这个艺术生都产生了奇妙的画面感，仿佛那些符号真的变成了起伏的山峦和指向明确的箭头。 她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之前堵塞的思路像是被疏通了一般，渐渐清晰起来。 “所以，梯度指向的就是这个曲面在一点处上升最快的方向，明白了？”他讲完一个知识点，停下笔，看向她。 林栀子用力点头，眼睛亮亮的：“嗯！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比老师讲的清楚多了！ 看着她豁然开朗的表情，沈倦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转瞬即逝。 他屈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上的习题集：“找一道类似的题，做给我看。” “哦，好。”林栀子连忙翻开习题集，找到对应章节的练习题。有了他刚才的讲解打底，她感觉思路顺畅了不少，拿起笔，开始尝试解题。 沈倦没有打扰她，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专注的侧脸上。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小的阴影，微微抿着的唇瓣透着认真的弧度。 他的眼神深沉，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时间在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林栀子解完一道题，有些不确定地抬起头，正对上他凝视的目光。她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又开始发热：“……我做好了。” 沈倦收回目光，身体前倾，看向她面前的草稿纸。 他靠得很近，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林栀子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和他衬衫领口处露出的一小截锁骨的线条。 她的呼吸不自觉屏住了。 “思路对了。”他看了一会儿，用笔尖点了点其中的一个步骤，“但这里，求偏导的时候，链式法则用错了。y是x的函数，这里不能直接当常数。” 他的笔尖悬在纸上，却没有立刻写下改正，而是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的手，覆盖上了她握着笔的右手。 林栀子浑身一僵，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完全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和……难以言喻的亲密。皮肤相贴的地方，像有细微的电流窜过，让她整条手臂都微微发麻。 “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她的耳畔，带着温热的气息，“应该这样……” 他握着她的手，引导着她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下正确的推导步骤。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既带着她移动，又不会让她觉得被完全掌控。 笔尖摩擦纸面，发出清晰的声响。林栀子却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去看他写了什么。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了那只被他包裹的手上，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指腹的薄茧，以及那缓慢而坚定的移动轨迹。 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脸颊烫得吓人，连耳根都红透了。她甚至不敢抬头，只能僵硬地任由他握着她的手，写完那几行算式。 “懂了吗？”他写完，却没有立刻松开手，依旧维持着那个近乎从背后环抱住她的姿势，低声问。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难以抑制的轻颤。 “……懂、懂了。”林栀子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慌乱。 沈倦似乎轻笑了一声，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他终于松开了手，坐直了身体。 那令人心悸的温热触感骤然离去，带来一阵微凉的空虚感。林栀子几乎是立刻收回了手，紧紧攥住，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皮肤的触感和力度。 “剩下的题，自己再做一遍。”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仿佛刚才那个暧昧到极致的举动只是教学需要。 林栀子低着头，胡乱地应了一声，根本不敢看他。她拿起笔，试图重新集中精神到题目上，但心跳依旧紊乱，被他握过的手腕处，皮肤还在隐隐发烫。 接下来的时间，沈倦没有再靠近，只是在她遇到卡顿的地方出言点拨几句。但他的存在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那短暂却深刻的触碰，像烙印一样留在了她的感官记忆里。 直到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林栀子才恍然惊觉，竟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而之前让她头痛不已的微积分内容，竟然真的被他梳理得明明白白。 “今天就到这里。”沈倦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林栀子也默默地把书本塞进背包。 两人一起走出空无一人的小教室。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意，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次第亮起。 走到教学楼门口，清冷的夜风拂面而来，稍微吹散了林栀子脸上的热度。 “那个……”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沈倦，真诚地说，“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她可能还要在微积分的泥潭里挣扎很久。 沈倦低头看着她。路灯的光线在她清澈的眼底洒下细碎的光芒，带着刚刚解开难题的轻松和尚未完全褪去的羞涩。 “不用谢。”他声音平稳，顿了顿，补充道，“下次不会，随时问我。” “……好。”林栀子点了点头。 “走吧，送你回宿舍。”他很自然地说。 两人并肩走在夜色笼罩的校园里。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缩短，偶尔交叠在一起。谁都没有再说话，但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温润的默契。 快到宿舍楼下时，林栀子忍不住悄悄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目视前方，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有些冷峻，但她却想起了刚才在教室里，他握着她手时，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和温度。 脸颊又开始发烫。 “我上去了。”她在宿舍门口站定，低声说。 “嗯。”沈倦停下脚步，看着她，“晚安。” “晚安。” 林栀子转身走进宿舍楼。直到踏上楼梯，她才敢回头，透过玻璃门，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依旧站在原地，在夜色中像一棵沉默的树。 她加快脚步跑上楼，回到宿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抬起右手，看着那只被他紧紧握过、引导着写下算式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份灼热的触感。 一种混合着羞涩、悸动和满满安全感的复杂情绪，在胸腔里缓缓弥漫开来。 她好像……越来越贪恋这种，被他纳入羽翼之下，细心保护和引导的感觉了。 而此刻，宿舍楼下，沈倦看着四楼那个亮起灯的窗口，许久，才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目光落在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片刻的、柔软的冰凉与细腻。 他微微收拢手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深沉的笑意。 “沈老师小课堂”……似乎，是个不错的开始。 第34章 吃醋 原来他也会不安，也会在意。…… “沈老师小课堂”以一种心照不宣的频率持续着。 地点通常固定在图书馆四楼那个靠窗的、被几排高大书架半包围起来的僻静位置。 下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 在深色的木质桌面上投下斜斜的光柱，空气里浮动着旧书纸张和油墨的沉静气味。 林栀子正对着一道关于方向导数和梯度的综合应用题苦思冥想，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 沈倦坐在她对面,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他戴着黑色的有线耳机，神情专注，偶尔快速敲击几下键盘。 两人各忙各的, 互不打扰, 却又奇异地共享着一片安宁的空间。 林栀子尝试了几种思路, 都在中途卡住, 挫败地叹了口气，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戳着。 对面的沈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烦躁，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下, 抬眼看了过来。他摘下一只耳机, 随意地挂在颈间，目光落在她面前一片狼藉的草稿纸上。 “卡住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在寂静的图书馆里, 像大提琴的弦音, 轻轻拨动。 林栀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将习题集往他那边推了推，指着那道让她束手无策的题目。 沈倦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看向题目。他看得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片刻后,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铅笔，在那纷乱的草稿纸上轻轻划了一下。 “这里，切入点错了。”他的笔尖点在一个公式上, “不要急着直接套用梯度公式，先分析清楚这个向量场的方向和大小变化。” 他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引导着她重新梳理思路。 林栀子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思考，之前堵塞的地方似乎透进了一丝光亮。她拿起笔，尝试着重新演算。 沈倦没有坐回去，依旧维持着前倾的姿势，目光落在她移动的笔尖上，随时准备指出问题。 就在林栀子凝神思考，无意识地将一缕滑落的长发别到耳后时，一阵微风吹过，将她放在桌角的几张草稿纸吹拂起来，其中一张轻飘飘地滑落，正好掉在沈倦的脚边。 林栀子“呀”了一声，下意识就要弯腰去捡。 “别动。”沈倦低声阻止了她。 他先她一步，自然地俯身去拾取那张纸。然而，就在他弯腰的瞬间，挂在他颈间的那只摘下的耳机，因为惯性晃荡起来，线缆轻轻擦过林栀子正搁在桌沿的手腕。 细微的、冰凉的触感一掠而过。 与此同时，他俯身靠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在瞬间被拉近。 他的额发几乎要触碰到她的，他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咖啡的苦涩，毫无防备地侵入她的感官领域，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 林栀子的呼吸猛地一窒。 太近了。 近到她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的扇形阴影；近到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额前的碎发；近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而变得稀薄、粘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咚咚地撞击着耳膜。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沈倦拾起了那张纸，动作并没有立刻停止。他的目光似乎被纸上某个她画来辅助理解的、潦草的几何图形吸引，停留了片刻。 他就维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在她身侧，像一个沉默而专注的守护者，又像一个随时会落下亲吻的掠夺者。 林栀子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集中在他存在的那一侧。 他身体的温热辐射过来，与他清冽的气息交织，形成一种矛盾的、令人心悸的包围圈。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太阳穴处血管的跳动，和他呼吸的微弱频率，在寂静的空间里，诡异地同步着。 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 图书馆的背景音——远处书页翻动的声音，某个角落轻微的咳嗽声——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她自己如擂鼓般无法抑制的心跳。 他会不会……再靠近一点？ 这个念头如同危险的罂粟，在她脑海里疯狂滋生，带来一阵战栗般的期待。 然而，沈倦只是将那张草稿纸轻轻放回她桌面的那一摞纸上，用指尖压平了卷起的边角。 然后，他直起了身。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温热气息骤然远离，带来一阵微凉的、仿佛失重般的空虚感。 林栀子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刚刚从水下浮出。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却并未因此而平复。 沈倦坐回自己的座位，神情依旧平淡，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近乎逾越安全距离的靠近，只是一个无心的意外。他甚至重新戴上了那只耳机，目光转向了电脑屏幕。 但林栀子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握住鼠标的右手，指节微微收紧，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显得愈发清晰。他敲击键盘的动作，也比之前更快、更用力了一些。 他……并非毫无感觉。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本就波澜荡漾的心绪里，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沉默，与之前安宁的共处截然不同。它变得粘稠，紧绷，充满了未尽的言语和躁动的心绪。 每一次细微的声响——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音，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甚至彼此努力压抑的呼吸声——都像羽毛，反复搔刮着敏感的心尖。 林栀子努力将注意力拉回到题目上，却发现大脑根本不受控制。 笔下的符号和数字变得陌生而扭曲，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只有他靠近时那股清冽的气息，和他呼吸拂过发梢时那微妙的触感。 她偷偷地、极快地抬眼瞄了他一下。 他依旧盯着屏幕，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那个带来强烈存在感的人不是他。 接下来的时间，林栀子几乎没再解出任何题目。 她机械地在草稿纸上写着画着，心思却早已飘远，沉浸在那短暂却深刻的“共享呼吸”的瞬间。 直到图书馆闭馆的预备铃声响起，她才如同大梦初醒般，慌乱地开始收拾东西。 沈倦也合上了电脑，开始整理。 两人默默地将书本、笔记本塞进背包，动作间都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试图掩盖底下汹涌的暗流。 一起走出图书馆，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脸上的燥热。林栀子深吸一口气，感觉心跳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我……我先回宿舍了。”她低着头，声音细弱，不敢看他。 “嗯。”沈倦应了一声，看着她，“题目……明天再继续。” “……好。” 他没有再说要送她，林栀子也没有停留，抱着背包，朝着宿舍楼的方向快步走去。夜风吹起她的长发，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心底那片被他气息点燃的灼热。 沈倦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耳机线，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擦过她手腕时的细微触感。 鼻尖仿佛还能嗅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味的洗发水清香，和她身上特有的、混合着颜料与阳光的干净气息。 他微微蹙眉，像是有些困惑于自己刚才那一刻的失神和不受控制的靠近。 最终，他只是将手插进外套口袋，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步伐，却比平时略显急促。 夜色渐深。 林栀子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 她抬起手，在黑暗中，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仿佛还萦绕着他耳机线冰凉的触感，和他靠近时那令人心悸的温热呼吸。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悸动，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好像……已经无法忍受这种暧昧的、悬而未决的拉扯了。 而那个看似平静的夜晚，注定有许多人，因为图书馆里那一次短暂的、共享的呼吸，而心潮难平，辗转反侧。 翌日，林栀子背着画板从艺术学院出来，写生课上的颜料气息仿佛还萦绕在指尖。 南城的春日午后，阳光透过嫩绿的新叶，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林栀子学妹？” 她回头，看见陈叙学长站在梧桐树下，浅灰色毛衣衬得他温润如玉。他是美术系有名的才子，平时对学弟学妹都很关照。 “陈叙学长？”林栀子有些意外。 “正要去找你。”陈叙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U盘，“上次分享会你看得很认真，这里有些古典油画肌理的高清图和论文，我想你可能用得上。” 林栀子眼睛一亮——她最近正为毕业创作的肌理表现发愁。 “太感谢学长了！”她接过U盘，珍惜地放进口袋，“我拷贝完就还您。” “不急。”陈叙微笑，“你的毕业创作选题定了吗？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来画室找我。” 两人又聊了几句创作灵感，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落在青石板上。 林栀子专注地听着学长的建议，没注意到不远处树影下，一个挺拔的身影已经驻足良久。 沈倦本来是去交材料，却撞见这一幕。 他看着陈叙将U盘递给她时，她脸上绽放的明亮笑容；看着那个男生微微俯身与她说话时，她认真倾听的姿态。春日暖阳落在她微仰的脸上，睫毛染上一层浅金——这样专注的神情，本该只属于他。 一股陌生的、酸涩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他不动声色地转身，先行一步走向图书馆。 十分钟后，林栀子轻快地走进四楼自习区时，沈倦已经坐在老位置了。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专注 coding，而是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落在窗外。 “今天太阳真好。”林栀子在他对面坐下，声音里还带着方才的愉悦。 沈倦转回视线，淡淡扫过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嗯。” 他只应了一声，便重新看向屏幕，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却久久没有点击。 林栀子察觉到他比平时更沉默，但没多想，拿出微积分习题集——今天要啃的是多重积分的应用，光是题目就让她头疼。 果然，才做了两道题就卡住了。她习惯性地把习题集往他那边推了推，指着画了圈的部分：“这里，建立坐标系之后，不知道该怎么确定积分区域了……” 沈倦的目光从屏幕移向习题册。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三维坐标轴。 “先找投影。”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笔尖在纸上利落地划过，“把立体区域投影到xOy面，看出是什么图形了吗？” 林栀子凑近些，仔细看他画的阴影区域：“是个……椭圆？” “椭圆域。”他修正道，笔尖在区域边界加重，“所以要先对z积分，上下限是这两个曲面。” 他的讲解依然精准，但少了些往日的柔和。没有一步步引导她思考，而是直接给出结论。笔尖划过纸面的力道，也比平时重了几分。 林栀子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注意力很快被题目吸引。按照他的提示，她尝试列式，却在确定积分限时再次卡住。 “这里……z的下限为什么是这个？”她困惑地指着其中一个式子。 沈倦看着她在草稿纸上凌乱的演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忽然伸手，覆盖在她握笔的手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教她做题，却是第一次带着如此明确的掌控欲。他的手掌温热，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力道不容拒绝。 “看这里。”他带着她的手，在坐标图上画出一条线，“从下往上穿，先碰到的是这个曲面。”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拂过她的发梢。 不同于往常清冽的气息，今天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躁动的、如同被侵犯领地后的侵略性。 林栀子心跳漏了一拍，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搅乱了心神。她能感受到他掌心异常的温度，和他语气中压抑的什么。 “明、明白了。”她小声说，试图抽回手。 他却收紧了力道，继续带着她的手演算：“所以积分区域要分成两部分，这里，和这里。”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指节，带着灼人的温度。这不是教导，更像是一种宣告——宣告着某种所有权。 直到完整的积分式列出，他才松开手。指尖离开时，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手腕。 林栀子低头看着纸上凌厉的字迹，心跳依然很快。她悄悄抬眼，发现沈倦正看着她，眼神深邃，像藏着旋涡的深海。 “谢谢……”她轻声说，莫名不敢与他对视。 沈倦没有回应，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但接下来的时间，他显然心不在焉——代码久久未动，指尖在键盘上悬停，最终烦躁地合上了电脑。 林栀子试着继续做题，却总感觉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当她第三次写错符号时，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那个U盘里是什么？” “嗯？”林栀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陈叙学长借我的资料，关于油画肌理的……” “陈叙？”他重复这个名字，语气平淡，眼神却暗了暗，“你们很熟？” “不算很熟……”林栀子老实回答，“就是学长人很好，经常分享资料给大家。” 沈倦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节奏杂乱。 “人很好？”他挑眉，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看来你很欣赏他。” 林栀子终于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异样。她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忽然福至心灵—— 他该不会是……在意陈叙学长？ 这个认知让她心跳骤然加速，一丝甜意混着慌乱在心底蔓延。 “学长只是……”她试图解释。 “下周的微积分小测，”沈倦打断她，话题转得突兀，“重点在多重积分和场论。你现在的进度，很危险。”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异常只是她的错觉。但林栀子分明看见，他收拢的指节和微微紧绷的下颌线。 “我会抓紧的。”她小声保证。 沈倦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警告，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暗涌。 “不会的题，”他最终说道，声音低沉，“随时问我。” 他说的是“随时问我”，而不是“问别人”。 林栀子握紧手中的笔，笔杆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低下头，掩饰嘴角忍不住扬起的弧度。 “好。”她轻声应道。 窗外的阳光悄悄移动，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 沈倦重新打开电脑，敲击键盘的声音比平时更响，更急。屏幕上代码飞快滚动，却始终无法完全占据他的思绪。 那个温润学长的笑容，她接过U盘时明亮的眼神，还有那句“人很好”……所有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放。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原来嫉妒是这种感觉——像细小的藤蔓缠绕心脏，不剧烈，却持续地收紧，让人坐立难安。 而林栀子悄悄从习题册上方偷看他紧绷的侧脸，心里那点甜意渐渐扩大。 原来他也会不安，也会在意。 这个发现，比解出十道微积分题更让她心跳加速。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陈叙发来的消息： 「忘了说，下周三下午我在画室，你要是对资料有疑问，可以过来讨论。」 林栀子看着这条消息，又看了看对面看似专注的沈倦，忽然觉得手中的笔重若千钧。 这个春天，似乎要变得不平静了。 第35章 醉酒 沈倦，你……不要生气了……好不…… 林栀子没有过多地回应陈叙的信息。 辅导完作业的晚上, 恰逢美术系的小型作品展圆满落幕，按照惯例，参展的学生和帮忙的干事们会一起聚餐庆祝。 他们把地点选在了学校后街那家以物美价廉和氛围热闹著称的川菜馆。 林栀子本来想推辞, 她不太擅长应付太多人的场合，而且……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今天辅导结束后，沈倦去参加了邻市一个计算机竞赛的研讨会, 晚上才能回来。 她有点想早点回宿舍, 等他也许可能会发来的消息。 但架不住周粥和其他几个相熟同学的软磨硬泡, 她最终还是跟着去了。 包厢里人声鼎沸, 两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弥漫着辣椒和花椒的辛香，混合着啤酒麦芽的微醺气息。大家卸下了布展的疲惫，话题从作品技巧一路狂奔到校园八卦, 笑声和碰杯声不绝于耳。 林栀子被周粥拉着, 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一桌。 她安静地吃着菜，偶尔和周粥低声说笑几句, 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有人来敬酒, 她也只是礼貌地端起面前的果汁抿一口。 直到一个平时就有些大大咧咧的男生端着酒杯过来, 非要敬“我们系最漂亮的才女林栀子一杯”。 “栀子，这几天你布展最辛苦，必须喝一杯！果汁不算啊！”男生嗓门洪亮，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 林栀子连忙摆手：“我不会喝酒……” “就一杯！啤酒而己！给个面子嘛！”男生不依不饶，周围人也开始起哄。 周粥想帮她挡，却被旁边的人拉住。陈叙刚想开口解围, 林栀子看着眼前晃动的酒杯和周围期待的目光，一种不想扫兴、也不想显得太不合群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那杯泛着白色泡沫的澄黄色液体。 “就……就一杯。”她小声说, 像是给自己打气。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她闭上眼，仰头，咕咚咕咚地将一整杯啤酒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的气泡滑过喉咙，留下一种陌生的、灼烧般的感觉。她放下杯子，被那味道呛得轻轻咳嗽了几下，脸颊瞬间就飞起了两团红云。 “好！爽快！”敬酒的男生心满意足地走了。 周粥赶紧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快吃点东西压压。” 林栀子点点头，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看东西都带上了柔光。身体开始发热，心底那点拘谨和忐忑，奇异地被这股暖流冲淡了些许。 后来，又有几个人过来敬酒，她晕晕乎乎地，又喝了一两杯。 具体喝了多少，她己经记不清了，只感觉周围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像隔着一层水。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嘴角不受控制地总是想往上翘。 “……栀子？栀子你没事吧？”周粥看着她眼神迷离、脸颊绯红的样子，担心地推了推她。 林栀子转过头，对着周粥傻乎乎地笑了笑，声音又软又糯：“粥粥……我好像……有点晕哦……” 完了，这是醉了。 周粥扶额，正准备想办法把她先弄回去，林栀子却像是想起了什么，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解锁，眯着眼睛，费力地找到了那个置顶的联系人。 沈倦刚开完研讨会，正坐在回南城的大巴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夜景，他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拿出手机，正准备给林栀子发消息，问她聚餐结束了没有。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林栀子。 他有些意外，这么快就结束了？划开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异常嘈杂，人声、碰杯声、笑闹声混杂在一起。然后，一个他从未听过的、软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黏黏糊糊地传了过来： “沈……倦……” 他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小手轻轻攥了一下。 “嗯？”他放低了声音，下意识地坐首了些，“你在哪？怎么了？” “……好吵……”她似乎在抱怨，声音含混不清，“头……晕……” 旁边隐约传来周粥焦急的声音：“栀子，别打了，我们回去了……” 然后是林栀子不满的、带着醉意的嘟囔：“不要……我要跟他说话……” 沈倦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眼神迷蒙，双颊酡红，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猫，抱着手机不肯撒手。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声音沉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把电话给周粥。” “哦……”林栀子乖乖应了一声，然后对着旁边喊，“粥粥……他、他找你……” 一阵杂音后，周粥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歉意：“喂，沈倦？不好意思啊，栀子她喝多了点……” “地址。”沈倦言简意赅。 周粥报出川菜馆的名字和包厢号。 “看着她，我二十分钟后到。”说完，他首接挂了电话，对前排的司机道，“师傅，麻烦前面最近的高速口下，改道去南城大学后街，有急事，费用我加倍。” 司机应了一声，打了转向灯。 大巴车在下一个路口拐下了高速，朝着与学校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包厢里，周粥看着被自己半哄半抢拿下手机、此刻正歪倒在自己肩膀上、嘴里还无意识念叨着“沈倦……”的林栀子，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有点想笑。 这家伙，喝醉了倒是诚实。 不到二十分钟，包厢门被推开。 喧闹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所有人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 沈倦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肩头似乎还带着夜风的微凉，神情是一贯的疏淡，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首接越过了所有人，精准地锁定了靠在周粥身上、眼神迷离的林栀子。 他迈步走进来，步伐沉稳，首奔她们这一桌。 “倦哥？”有认识他的人惊讶地打招呼。 沈倦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走到林栀子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林栀子。”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林栀子努力聚焦视线，看了他好几秒，才像是终于认出了来人。她咧开嘴，露出一个傻乎乎又极其灿烂的笑容，伸出软绵绵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你……你来啦……” 声音又软又甜，带着全然的依赖。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边。 沈倦仿佛毫无所觉，他只是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湿漉漉的眼睛，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有些汗湿的碎发，指尖感受到她皮肤不正常的热度。 “能走吗？”他问，声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林栀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伸出手臂，像个耍赖的孩子：“……走不动了……要背……” 周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差点惊掉下巴。这是那个清冷的林栀子？这是那个传闻中脾气不太好的沈倦？ 沈倦看着她伸出的手臂，沉默了两秒。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微微屈膝。 “上来。” 林栀子欢呼一声，软绵绵地趴到了他宽阔的背上。她的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滚烫的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衬衫衣领上，满足地蹭了蹭，嘴里发出小猫一样的喟叹：“……好舒服……” 沈倦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首起身。他看向周粥：“她的东西？” 周粥连忙把林栀子的背包递过去。 沈倦接过，单肩背好，然后对周粥和在场的其他人点了点头：“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背着背上那个软成一滩泥的“小猫”，在一片寂静和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洗礼中，面色平静地走出了包厢，走出了餐馆。 晚风一吹，林栀子似乎清醒了一点点，但身体更软了。 她伏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稳健的步伐和背脊传来的温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 “沈倦……”她贴在他耳边，呼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酒香，声音含混不清。 “嗯？” “……你身上……好好闻……”她像个迷途者一样，又深深吸了一口。 沈倦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 “……我好喜欢你哦……”她继续嘟囔，醉后的告白大胆又首白，像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耳廓和心尖，“……特别……特别喜欢你……” 背着她的人，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呼吸也乱了几分拍。 月光和路灯的光影交织，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他背着她，沉默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听着她在耳边断断续续的、毫无逻辑的醉话，从喜欢他，抱怨微积分好难，到夸奖陈叙学长给的资料很有用…… 听到“陈叙”两个字时，他托着她腿弯的手臂，无声地收紧了些许。 “……可是……都没有你厉害……”她话锋一转，脸颊在他颈窝处讨好地蹭了蹭，“你……最厉害了……” 沈倦紧绷的下颌线，这才微微放松下来。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上，似乎因为舒服而快要睡着的女孩。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阴影，绯红的脸颊像个熟透的苹果，微张的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 他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致的温柔与无奈。 这只醉酒的小猫，简首要了他的命。 走到宿舍楼下，他轻轻将她放下，扶着她站好。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到了。”他低声说。 林栀子勉强站稳，仰起头，看着他。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无比清晰。她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他。 带着酒气的、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 沈倦身体一僵，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她似乎在辨认什么，看了他好几秒，然后，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她的手心滚烫，动作笨拙。 “沈倦……”她又叫了一声，眼神迷蒙，语气却异常认真，“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沈倦愣住了。 她指的是……下午陈叙的事？ 原来她感觉到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醉得东倒西歪，却还惦记着他情绪的姑娘，心底那片因为醋意而冰封的角落，瞬间坍塌，化为一片柔软的春水。 他抬起手，覆盖在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背上，轻轻握住。 “好。”他听到自己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不生气了。” 得到了他的承诺，林栀子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沈倦连忙扶住她，将她送到宿舍楼大门内。 “上去吧，好好睡觉。”他看着她，低声嘱咐。 林栀子点点头，一步三晃地往里走，走到楼梯口，又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傻气的、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 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沈倦才缓缓转身。 晚风吹散了他身上沾染的淡淡酒气，却吹不散心底那片被她搅动的、滚烫的涟漪。 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栀子花的头像，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然后，收起手机，双手插进口袋，踏着月色离去。 背影依旧挺拔，步伐却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轻快的节奏。 而此刻，西楼某个宿舍里，周粥看着倒在床上几乎秒睡、嘴角还带着甜甜笑意的林栀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帮她盖好被子。 “醉成这样，明天有你头疼的……” 第36章 互动 沈倦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一分。…… 夜深了。 沈倦躺在床上, 罕见的没有立刻入睡。他望着天花板，眼前浮现的却是她伏在他背上时，那全然信任和依赖的姿态。 他翻了个身, 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栀子花的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先前，她问他研讨会顺不顺利。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什么也没发, 只是将手机重新放回枕边。 闭上眼睛, 后背仿佛还残留着那份温暖的、柔软的重量。 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悄然填满了心间。 他知道, 有些东西，从今晚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 习惯了背负一切,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 会有一个女孩, 如此自然地、全身心地依赖着他的后背。 而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似乎, 并不坏—— 春日融融，南城大学一年一度的校园嘉年华在中心广场热闹开场。 各色帐篷和摊位鳞次栉比，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棉花糖的甜香和青春蓬勃的气息。 林栀子被周粥拉着，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 阳光有些晃眼，她眯着眼, 目光却不自觉地四处游移，像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的身影。 自从那晚醉酒被沈倦背回宿舍后，他们之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更加微妙的气氛。 他没有再提起那晚的事, 她更是因为断片后的零星记忆和周粥的添油加醋而羞赧不已，几乎不敢与他对视。但那种无形的纽带，却仿佛因此缠绕得更紧。 “别找了，”周粥促狭地用胳膊肘碰碰她，压低声音，“你家沈倦和陆星延在游戏区那边帮忙呢，我早侦查过了。” 林栀子脸颊微热，嗔怪地瞪了周粥一眼，却还是被她半推半就地拉向了游戏区。 果然，在人群相对密集的游戏区入口附近，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沈倦正和陆星延一起，在一个挂着“情侣默契大挑战”横幅的摊位前维持秩序。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松松套着件浅蓝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落在他身上，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也镀上了一层暖意。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抬眸望来。 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捕捉到她。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懒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像是对阳光的适应，又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林栀子的心猛地一跳，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看旁边的套圈游戏。 “快快快！”周粥却兴奋起来，拉着她就往那个摊位挤，“正好他们都在，我们去参加这个情侣挑战！” “啊？不要……”林栀子下意识地抗拒，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情侣挑战？她和沈倦……还不是…… “怕什么！游戏而已！奖品丰厚哦！”周粥不由分说，力气大得惊人。陆星延也看到了她们，远远地就挥手招呼：“周粥！林栀子！这边！来玩玩这个呗！” 说话间，两人已经被拉到了摊位前。负责登记的学生会干事笑着递过报名表：“同学，要参加吗？需要两人一组哦。” 周粥一把抢过笔，唰唰地在报名表上写下自己和陆星延的名字，然后冲着沈倦和林栀子挤眉弄眼：“倦哥，栀子，一起啊？多好玩！” 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带着好奇和善意的起哄。林栀子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沈倦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又扫了一眼旁边一脸看好戏模样的陆星延和周粥，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从周粥手里拿过那支笔，在另一张报名表上，利落地写下了“沈倦”和“林栀子”两个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林栀子看着那并排写在一起的名字，心跳骤然失序。 他……就这么答应了？ “好！四组参赛者齐了！挑战马上开始！”干事收走报名表，热情地宣布规则。 挑战分为三个环节。 第一环节是“心有灵犀”，背对背答题，考验对彼此的了解。 林栀子和沈倦被安排站在一起，背靠着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传来的温热和坚实的触感，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又开始擂鼓。主持人开始提问： “请说出对方最喜欢的颜色？” 林栀子几乎脱口而出：“黑色。”她想起他总是穿深色系的衣服，尤其是黑色，衬得他愈发清冷挺拔。 几乎同时，背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白色。”他记得她总是穿着浅色系的衣裙，像一朵清新的栀子花。 答案正确。周围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 “对方最喜欢的食物？” “辣的。”林栀子想起他碗里总是红彤彤一片。 “甜的。”沈倦想起她每次吃到甜品时，眼睛会微微弯起。 再次正确。 几个问题下来，他们竟然全部答对。连主持人都有些惊讶。 林栀子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这些她从未刻意记过，却不知在何时早已印在心底的细节，他竟然也都知道。 第二环节是“携手并进”，两人各有一只手被绑在一起，需要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合作完成挤气球、穿针引线等任务。 工作人员用一根红色的绸带，将沈倦的左手和林栀子的右手手腕松松地系在一起。绸带柔软，但他的手腕骨感有力，皮肤相贴的瞬间，林栀子仿佛能感受到他脉搏沉稳的跳动。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有些无措。 沈倦低头看了一眼两人被缚在一起的手腕，又抬眼看了看她绯红的脸颊，神色如常，只是用那只自由的手，轻轻调整了一下绸带的位置，让它不会勒到她。 任务开始。 挤气球需要默契的力道配合，穿针引线更是考验稳定和耐心。出乎意料的是，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负责稳定和力量，她负责灵巧和精细。穿针时，他稳稳地捏着针，她手指纤巧地将线头穿过针眼，一气呵成，速度快得惊人。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时爆发出惊叹和掌声。林栀子起初的紧张和羞涩，在专注的配合中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心灵相通的畅快感。 她甚至能感觉到，在她顺利完成一个步骤时，他手腕的肌肉会微微放松，仿佛在无声地赞许。 第三环节是“终极考验”，蒙上男生的眼睛，由女生口头指引，绕过障碍物，最终共同敲响终点的铜锣。 眼睛被蒙上前，沈倦看了林栀子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只有全然的信任。 “相信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林栀子用力点头。 黑暗剥夺了视觉，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沈倦能清晰地听到林栀子因为紧张而略微急促的呼吸，和她努力保持镇定的、清晰的指引声。 “向左一点点……停！前面有障碍，抬脚，高一点……好，慢慢放下……直走三步……” 她的声音像带着魔力，穿透黑暗，精准地为他勾勒出前路。 他完全遵从她的指令，步伐稳健，没有一丝犹豫。这种将自身完全交托给对方的信任，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当他们终于一起敲响那面铜锣，沈倦扯下蒙眼布时，看到的便是林栀子因为激动和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眼睛，和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灿烂的笑容。 “我们成功了！”她忘形地抓着他还被绑在一起的手腕，雀跃地小声欢呼。 阳光下，她的笑容纯净而耀眼，仿佛汇聚了所有的春光。沈倦看着她，眼底深处那抹惯常的慵懒被一种深沉的光彩取代，嘴角几不可查地扬起一个极浅、却真实无比的弧度。 毫无悬念，他们以绝对的优势夺得了冠军。 掌声和欢呼声中，主持人将奖品——一个半人高的、毛茸茸的棕色泰迪熊玩偶递了过来。 沈倦接过那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憨态可掬的玩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塞进了林栀子的怀里。 玩偶很大，几乎将她整个上半身都淹没了。她下意识地抱住，抬起小半张脸，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周围响起善意的哄笑和起哄声。 沈倦在一片喧闹中，微微俯身，靠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颤栗。 “你抱着比较好看。” 林栀子瞬间红了脸。 回去后，那只巨大的泰迪熊玩偶被林栀子放在宿舍床铺的里侧，毛茸茸的，带着阳光和那天独特悸动的味道。 几天后的周五傍晚，林栀子收到沈倦发来的消息，简洁得一如他往日的风格。 「七点，西门等你。」 没有多余的询问，只是一个陈述句。林栀子看着屏幕，心跳悄然加速。她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好。」 放下手机，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镜中的女孩脸颊微红，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但这种被他安排、被他带领的感觉，让她心安，又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七点整，她走到西门，沈倦已经等在那里。他换了件深灰色的薄款卫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倚在墙边，路灯在他身上投下昏黄的光晕，神情是一贯的疏淡。 看到她，他直起身，很自然地朝她走来。 “走吧。”他说。 “去哪儿？”林栀子忍不住小声问。 “看电影。”他回答，脚步未停。 林栀子跟在他身侧，晚风吹拂，带着春日夜晚特有的温润。他们并肩走着，穿过校门，融入校外街道的人流。 没有牵手，也没有过多的交谈，但一种无形的、紧密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 路人偶尔投来目光，或许是因为他们过于出众的外貌，或许是因为那种难以言喻的契合感。 电影院离学校不远，是一家有些年头的旧式影院，门脸不大，却别有韵味。 沈倦似乎提前在网上订好了票，取票，买爆米花和饮料，一切流程顺畅自然。 他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时，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带来一阵微弱的电流感。 放映厅里灯光昏暗，观众不多。 他们的位置在靠后的中间区域。落座时，柔软的座椅发出轻微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的甜腻香气和旧影院特有的、略带潮湿的味道。 电影是一部口碑不错的文艺爱情片，节奏舒缓，画面唯美。灯光彻底暗下去，只有大银幕的光影变幻，映亮观众们专注的侧脸。 林栀子捧着微凉的可乐杯，目光落在银幕上，心思却有一半飘在了身旁的人身上。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平稳的呼吸，他偶尔拿起爆米花时手臂动作带起的微风，还有他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息，在黑暗的包裹下，变得愈发清晰而具有侵略性。 电影剧情进行到男女主角在雨中的分别戏，悲伤的配乐缓缓流淌。林栀子被剧情感染，鼻尖微微发酸。 就在这时，她放在座椅扶手上的左手，忽然被一片温热覆盖。 她的呼吸猛地一滞，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涌向了那只手。 是沈倦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而干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缓缓地、坚定地，将她的手完全包裹。 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电影的台词，配乐，周围观众的细微声响，全都褪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栀子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左手传来的、无比清晰的触感上。 他的指腹带着细微的薄茧，摩挲着她手背光滑的皮肤，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酥麻。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他手指的骨节，以及那沉稳有力的脉搏，正一下下，敲击着她的感知神经。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没有试图与她十指相扣，只是那样紧紧地、带着某种克制又执拗的意味，握着她的手。 林栀子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巨响，她几乎怀疑整个放映厅的人都能听见。脸颊迅速升温，滚烫一片，幸好隐藏在黑暗里，无人窥见。 她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会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时刻。 银幕上的光影明明灭灭，映照出沈倦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依旧目视前方，仿佛在全神贯注地看电影，神情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唯有那只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涟漪。 时间在黑暗与光影的交错中，缓慢而粘稠地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林栀子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那份最初的惊慌失措，慢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和巨大的甜蜜所取代。他的手心像是一个温暖的港湾，将她微凉的手指妥帖地收纳、温暖。 她悄悄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仿佛是在回应。 几乎是在她指尖微动的刹那，沈倦包裹着她的手，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分。 这一个细微的互动，像是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暗号，在黑暗的掩护下，无声地传递着彼此确认的心意。 林栀子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被这股汹涌的甜蜜淹没了。她不再试图去看清电影剧情，而是微微偏过头，借着银幕的光，偷偷看向他。 他依然看着前方，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喉结偶尔轻轻滚动一下。那副强作镇定的模样，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可爱。 她低下头，嘴角无法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巨大而甜蜜的弧度。 任由他握着手，感受着那份紧密相连的触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交握的双手。 电影的后半段讲了什么，林栀子完全不知道了。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左手那片被温热包裹的领域里。直到放映厅的灯光骤然亮起，刺目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沈倦几乎是同时松开了手。 那令人心安的温度骤然离去，带来一阵微凉的空虚感。林栀子蜷了蜷手指，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皮肤的触感和力度。 周围的观众开始起身离场，嘈杂声重新涌入耳膜。 沈倦站起身，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在黑暗中紧握着她的手的人不是他。他拿起没吃完的爆米花和饮料，看向她：“走吧。” “……嗯。”林栀子低声应道，跟着他走出放映厅。 回到灯火通明的走廊，两人之间那种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的亲密感，似乎被现实的光线冲淡了些许，但某种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回学校的路上，他们依旧沉默。晚风比来时更凉了一些，吹拂在脸上，却吹不散林栀子心底那片滚烫的悸动。 她将那只被他握过的手悄悄插进口袋，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回味着那短暂却刻骨铭心的温暖与紧密。 快到宿舍楼下时，沈倦停下了脚步。 “到了。” 林栀子抬起头，看向他。路灯下，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熟悉又陌生的情绪。 “电影……”她试图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心慌又期待的沉默，“……还不错。”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刚刚插进口袋的那只手上。 他的视线仿佛带着温度，穿透了薄薄的口袋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林栀子的心跳再次失控。 他抬起头，重新对上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下次，换一部。” 说完，他朝宿舍楼大门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上去吧。” 林栀子像是被蛊惑般，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宿舍楼。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头。 他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身姿挺拔，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见她回头，他并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更加专注。 月光和路灯的光交织在一起，将他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 林栀子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飞快地转过身，推开玻璃门，几乎是跑着上了楼。 回到宿舍，周粥还没睡，正敷着面膜看综艺，看到她满面红光、眼神湿润的样子，立刻八卦地凑过来：“哇塞！看电影回来了？看你这春心荡漾的样子，有情况？快说快说！” 林栀子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只被他紧紧握过的手轻轻按在胸口，感受着那里依然急促的跳动。 她走到窗边，悄悄向下望去。 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还在。他似乎抬头望了一眼她的窗口，然后才转身，慢悠悠地融入夜色之中。 她靠在窗边，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黑暗中那紧密相握的触感，他掌心灼人的温度，还有他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下次，换一部”……所有细节都在脑海里反复回放。 她知道，有些界限，在今晚电影院的黑暗里，已经被无声地跨越了。 而那只被他握过的手，仿佛还残留着他的印记，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印在了她的心尖上。 第37章 亲吻 他俯下身，吻去她眼角那颗泪珠。…… 自那晚看过电影之后, 沈倦和林栀子之间的相处进入了一种全新的模式。 他出现在她生活中的频率更高，也更自然。 他会在她下课时，倚在画室楼下的梧桐树下等她, 手里有时是一杯温热的奶茶，有时是她随口提过想吃的点心。 他会陪她去图书馆，不再是隔着桌子各自忙碌，而是并排坐着, 她的左手边是他的右手, 偶尔在桌下轻轻触碰, 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林栀子沉浸在恋爱的甜蜜中, 几乎要忘记外界的存在。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个周五的下午，林栀子独自在画室修改参赛作品。这是一幅以“光影与记忆”为主题的油画, 她投入了极大的心血。画室里很安静, 只有笔刷划过画布的沙沙声。 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林栀子头也没抬，以为是来取材料的同学。 一股清雅的香水味悄然弥散, 与画室里松节油和颜料的气息格格不入。 林栀子疑惑地抬起头, 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苏晴。 苏晴今天穿了一条香奈儿的经典粗花呢连衣裙, 妆容完美，姿态优雅，只是脸上那抹笑容，带着刻意维持的得体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林栀子学妹，在忙？”苏晴的声音依旧娇柔。 林栀子放下画笔，心中升起一丝戒备。自从上次沈倦明确表态后, 苏晴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了。 “苏晴学姐，有事吗？”她站起身，语气平静。 苏晴没有立刻回答, 目光在画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栀子未完成的画作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没什么特别的事。刚好路过美院，想起你可能会在这里。作品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在修改。”林栀子言简意赅。 “嗯，看你气色不错。”苏晴走近几步，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林栀子放在一旁、屏幕还亮着的手机——屏保是她和沈倦在嘉年华赢得的那个泰迪熊的合影。“看来最近……过得挺顺心。” 林栀子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苏晴看着她戒备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别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沈倦上次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淡然，“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树大招风。沈倦他……毕竟不是普通人。你和他走得越近，盯着你的目光就越多。有些事，或许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有些人，也未必像表面那么友善。” 她的话说得含糊，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林栀子的心湖。 林栀子想起沈倦偶尔接电话时微蹙的眉头，想起他提及家庭时一闪而过的阴郁。 “学姐指的是什么？”林栀子直视着苏晴。 苏晴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抬手理了理并不凌乱的鬓发：“没什么特指，只是作为过来人的一点感慨罢了。毕竟，我和他从小认识，见过他身边来来去去不少人，也见过不少……不太愉快的事情。”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栀子一眼，“你是个好女孩，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画室，留下那缕淡淡的香水味和一番让人心神不宁的话语。 林栀子站在原地，苏晴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树大招风”、“不是那么简单”、“不太愉快的事情”……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种模糊却不容忽视的威胁感。 几天后，在图书馆，林栀子再次遇到了陈叙。 “栀子学妹。”陈叙抱着一摞艺术理论书籍，在她对面坐下，笑容温和，“真巧。” “陈叙学长。”林栀子礼貌地点头。 陈叙将书放下，目光落在她面前摊开的微积分笔记上，有些惊讶：“还在啃这块硬骨头？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学长。”林栀子连忙拒绝，“沈倦他……会帮我。” “沈倦？”陈叙挑了挑眉，语气依旧温和，“他计算机系的吧？理科好确实不意外。不过，术业有专攻，如果他讲得不够透彻，或者你没时间找他，随时可以问我。毕竟，学长帮学妹，天经地义。”他笑了笑，补充道，“而且，我最近时间比较充裕。” 这话听起来体贴，却让林栀子感到一丝不适。 她总觉得陈叙的话里，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超越了普通学长学妹界限的关切，甚至……是一丝对沈倦的微妙贬低。 “真的不用了，学长。”林栀子的语气坚定了一些，“沈倦讲得很好。” 陈叙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哦，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下个月市美术馆有个青年艺术家联展，我父亲是评审之一，我这边有两个内部推荐名额。你的作品很有灵气，我觉得可以去试试。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机会。林栀子心动了一瞬，但立刻警醒起来。 她不想欠陈叙这么大的人情，尤其是在感受到他那份不寻常的关切之后。 “谢谢学长的好意，”她委婉地拒绝，“我还是想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 陈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只是笑了笑：“有骨气。也好，我相信你的实力。” 他拿起书，站起身，“那我先走了，你继续忙。” 看着陈叙离开的背影，林栀子轻轻松了口气。 苏晴的警告言犹在耳，陈叙过于热情的“帮助”也让她感到压力。她隐隐觉得，自己和沈倦的关系，似乎正将她卷入一个更复杂的漩涡。 真正的风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降临。 林栀子刚结束一堂美术史论课，抱着书本走出教学楼，准备去图书馆和沈倦汇合。一个略显轻佻又带着几分熟悉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栀子学姐？” 林栀子回头，看到一个穿着价格不菲的潮牌、头发精心打理过的年轻男生倚在不远处的灯柱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沈明，沈倦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沈倦曾简单提过他，语气冷淡，带着明显的不喜。 “有事？”林栀子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沈倦的过往和这个弟弟的品性，她都已知晓，对这个人自然没有任何好感。 沈明双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地走过来，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打量，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审视意味。 “没什么大事，”沈明扯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就是难得来南大一趟，碰巧遇到学姐，过来打个招呼。我哥呢？没陪着你？” “他在图书馆。”林栀子不想与他多言，抱着书准备离开。 “图书馆啊……”沈明拖长了语调，一步挡在她面前，笑容里带着恶意，“真是好学生。不过学姐，你了解我哥吗？了解他以前在南城中学是什么样吗？” 林栀子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沈明耸耸肩，语气轻飘飘的，却字字带毒，“就是觉得学姐你看起来挺干净的，可能不太适合跟我哥那种人混在一起。他以前啊，可是我们那儿有名的‘问题学生’，打架斗殴，抽烟喝酒，身边的女人跟走马灯似的换。要不是后来脑子好使考上了南大，现在指不定在哪儿混呢。”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蛊惑与恶意，“你说，他这样的人，真的会收心吗？他对你，又能有几分真心？别到时候被人玩了，还傻乎乎地以为遇到了真爱。”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林栀子。 尽管沈倦早已向她坦白过过去，并解释了那些“劣迹”背后的真相，但被沈明用如此污秽不堪的方式重新扭曲、渲染出来，依然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和巨大的愤怒。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书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但脊背挺得笔直。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沈明，声音冰冷而清晰： “沈明，你听好了。沈倦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他的过去，轮不到你来置喙。他的真心，也轮不到你来质疑。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和卑劣的手段，只会让我觉得你可悲又可笑。” 沈明没料到她会如此强硬地反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变得难看。 林栀子不再看他，绕过他，大步朝图书馆走去。她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因为被侵犯的愤怒，也因为……对沈倦的心疼。 她几乎是跑着来到图书馆四楼的老位置。沈倦正戴着耳机专注地敲代码，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安静而英俊。 看到她气喘吁吁、脸色发白地出现，沈倦立刻摘下耳机，蹙眉起身：“怎么了？” 林栀子看着他关切的眼神，一路上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委屈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却先一步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沈倦脸色一变，立刻将她拉到自己身边，避开其他同学的目光，低声问：“谁欺负你了？” 林栀子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将遇到沈明，以及他说的那些污言秽语告诉了沈倦。 随着她的叙述，沈倦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冰冷得像是结了霜，周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低气压。他紧紧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竟敢……”沈倦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擦去林栀子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栀子。”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歉意，“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听到这些肮脏的话。” 他的道歉让林栀子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不是怪他，只是……只是觉得难过，为他不曾被温柔以待的过去，也为他们之间这份感情要承受的无端恶意。 “不是你的错……”她摇着头，声音哽咽。 沈倦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拉起她的手：“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说。” 他带着她，来到了她平时用的那间画室。 此时已是傍晚，画室里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室内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这里是属于林栀子的、让她感到安心的小世界。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画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满室温暖的夕阳。 沈倦将林栀子轻轻拉到画室中央，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沉静而专注地看着她：“栀子，看着我。” 林栀子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 “沈明说的那些，大部分是扭曲事实，小部分是故意抹黑。”他的声音平稳而坚定，“我承认我的过去并不光彩，有些事我确实做过，但那都是有原因的。我从未隐瞒过你，也向你解释过。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林栀子用力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我一直都相信你！” 她的信任像一道暖流，瞬间抚平了沈倦眼底最后一丝阴霾。他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眼底全然的信赖和未干的泪痕，一种汹涌的情感在胸臆间澎湃，几乎要破膛而出。 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俯下身，慢慢地、极其郑重地，吻去了她眼角那颗将落未落的泪珠。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林栀子浑身一颤，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决心，缓缓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是一个真正的、迟来的初吻。 不同于电影院里黑暗中的牵手，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属于她的领地里，清晰而正式的情感确认。 他的唇瓣微凉，起初只是轻柔地贴合，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无比的珍视。林栀子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混合着画室里独特的颜料味道。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委屈、愤怒、不安，都在这个吻里奇异地沉淀、消散。 她生涩地、被动地承受着，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微微颤抖。 感受到她的顺从，沈倦的吻逐渐加深。他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舌尖温柔地撬开她的牙关，带着一种笨拙却炽热的探索，与她生涩的回应纠缠在一起。 这是一个带着颜料气息的、青涩而真挚的吻。 没有太多的技巧，只有唇齿间最原始的触碰与厮磨，传递着彼此紊乱的心跳和滚烫的温度。松节油的味道萦绕在鼻尖，仿佛为这个定情的吻打上了独属于他们的印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夕阳的金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在布满画架和颜料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交融在一起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沈倦才缓缓离开了她的唇，但额头依旧抵着她的，呼吸粗重，灼热地拂在她的脸上。 林栀子缓缓睁开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那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情、未褪的情动，以及一种如释重负的温柔。 她的脸颊红得如同晚霞，嘴唇微微肿起，泛着诱人的水润光泽，眼神还有些迷蒙。 “林栀子，”沈倦看着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郑重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做我女朋友吧。” 不是询问，是确认，是宣告。 林栀子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满脸通红的自己，所有的防线彻底崩塌。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异常坚定： “……好。” 一个字，落地有声，承诺了一生。 沈倦紧绷的下颌线彻底放松，他再次低头，深深地吻住她，这一次，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彻底释放的爱意。 他们在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气息的画室里，在夕阳的见证下，紧紧相拥，用这个迟到却恰到好处的初吻，正式开启了属于他们的恋爱序章。 然而，就在这浓情蜜意的时刻，沈倦放在画架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连续震动了好几下。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来自“父亲”的未接来电，以及一条新短信： 「周末回家一趟，有事谈。关于你那个美术系的女朋友。」 第38章 官宣 我的 画室里旖旎温存的气氛, 被那几声突兀的手机震动无情地打破。 沈倦微微蹙眉，有些不舍地稍稍退开，额头却仍与林栀子相抵, 呼吸尚未完全平复。 他伸手拿过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瞬间沉下去的眉眼。 林栀子注意到他看清屏幕时，身体有瞬间的僵硬，虽然很快恢复, 但那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是你父亲？”她轻声问, 心底刚被抚平的不安又隐隐浮现。 沈倦没有立刻回答, 拇指在屏幕上划过, 阅读着信息。暮色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原本因情动而柔和的轮廓重新变得冷峻。 他周身那股熟悉的、带着防御和疏离的气场, 似乎又悄然回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 将手机屏幕按熄，随手放回口袋, 然后重新看向她, 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安抚, “没什么，就是让我周末回去一趟。” 但他的掩饰并不成功。 林栀子能感觉到他握住她的手，力道在不自觉地收紧。 她想起之前沈明挑衅的话语，想起苏晴隐晦的提醒，也想起沈倦曾简单提及的、与父亲之间紧张的关系。 “是因为我们的事吗？”她直接问道，清澈的眼睛里没有退缩, 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丝担忧，“他……是不是不同意？” 沈倦看着她眼中清晰的忧虑，知道无法再隐瞒。他叹了口气, 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他确实提过，希望我的交往对象能更……‘合适’一些。”他选择了相对委婉的措辞，避开了父亲那些更尖锐、更功利的评价，“但这不重要，栀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是我的选择，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 “可是……”林栀子抬起头，想说什么。她不怕沈父的反对，但她怕沈倦因为她而承受压力，因为她而与家庭产生更深的裂痕。 “没有可是。”沈倦打断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里面是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的人生，由我自己负责。我想要的人，也只有你。” 他的话语像最坚实的壁垒，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不安。她将脸重新埋进他胸膛，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信你。” 短暂的沉默后，沈倦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松开她，拿出手机，点开了相机。 “怎么了？”林栀子疑惑地看着他。 沈倦没有回答，而是牵起她的左手，与自己的右手十指紧密相扣，然后对着两人交握的手，就着画室里温暖的灯光和窗外最后的暮色，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两只手紧密相依，指节分明，充满了力量感和一种无声的羁绊。 接着，他在林栀子惊讶的目光中，点开了那个几乎被南大学生遗忘的、曾经热闹非凡的“倦栀CP”校园论坛超话。 “你要做什么？”林栀子隐隐猜到了什么，心跳骤然加速。 沈倦依旧没有回答，他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着。几秒后，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她。 超话页面最顶端，一条崭新的帖子赫然在目。 发帖人ID：沈倦。（后面甚至带着论坛认证的V标） 帖子内容：只有刚才拍的那张十指紧扣的照片。 配文简洁到极致，只有两个字，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我的。」 没有艾特，没有解释，没有任何多余的煽情。只有一张图，两个字。 然而，这条帖子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几乎是在帖子发出的瞬间，超话页面出现了明显的卡顿。紧接着，点赞、评论和转发的数字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飙升，红色的小点迅速变成了“99+”。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正主空降？！」 「沈倦？！是本人？！他发帖了？！官宣？！」 「‘我的’！！！啊啊啊啊啊我没了！这两个字也太霸总了吧！」 「十指紧扣！是十指紧扣啊！这占有欲！磕死我了！」 「所以之前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了吧！正主亲自打脸！」 「CP粉的春天！这才是真正的官宣方式！倦哥牛逼！」 论坛彻底沸腾了。相关的讨论帖如同病毒般扩散，#沈倦官宣#、#倦栀CP是真的# 等话题迅速占据了论坛热搜前排，甚至波及到了其他社交平台。 无数人震惊于沈倦会亲自下场，更震惊于他如此直接、如此霸道的宣告方式。 林栀子看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几乎看不清内容的评论和那爆炸式的热度，脸颊烫得惊人，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她从未想过，沈倦会用这样一种近乎昭告天下的方式，来确认他们的关系，来回应所有的流言蜚语。 “你……你怎么……”她语无伦次，既羞窘又感动。 沈倦收起手机，低头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带着他特有的痞气和不容置疑：“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了。”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些不相干的人和话，也该适可而止了。” 他的方式，一如既往的沈倦风格——不解释，不辩论，只用最直接的行动，划定界限，宣告主权。 这既是对她安全感的最大给予，也是对他父亲，乃至所有不看好他们的人，最强硬的反击。 林栀子望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为了她不惜与所有质疑对抗的坚定，所有的不安和羞涩都化为了汹涌的爱意和勇气。她主动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坚定的吻。 “好，”她看着他眼睛，声音清晰，“我是你的。” 官宣的余震在整个南大校园持续蔓延。 无论走到哪里，林栀子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的、羡慕的、祝福的，当然，也可能有嫉妒的。 但每当这时，沈倦总会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用他挺拔的身姿和冷淡却坚定的眼神，为她挡去所有不必要的纷扰。 他用自己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了他的选择，也为她构筑了最坚实的后盾。 然而，真正的风暴，在沈倦周末踏进沈家别墅的那一刻，才正式来临。 书房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沈弘毅端坐在巨大的书桌后，面色沉郁，不怒自威。沈明则悠闲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 “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沈弘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在沈倦身上，“论坛上那出戏，唱给谁看？” 沈倦站在书房中央，身姿挺拔，神情平静，并未因父亲的气势而有丝毫动摇：“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事实？”沈弘毅嗤笑一声，带着久经商场的精明与冷酷，“沈倦，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沈家的继承人！你的婚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它关系到整个沈家的未来和利益！那个叫林栀子的女孩，她有什么？能给你的事业带来任何助力吗？除了让你分心，还能有什么作用？” 沈明在一旁煽风点火，语气轻佻：“爸，哥可能就是图个新鲜。毕竟，那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子，最会装单纯讨人欢心了。” 沈倦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沈明，他的目光始终直视着父亲，语气平淡却针锋相对：“我的身份，首先是我自己。我的婚姻，也只会基于我的感情。沈家的未来，我会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不需要靠出卖我的感情来换取。” “能力？”沈弘毅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筒都跳了一下，“你现在跟我谈能力？没有沈家给你做后盾，你以为你能有今天？！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跟我划清界限？” “她不是无足轻重。”沈倦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她是我认定的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反对而改变。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 “尊重？等你什么时候能真正脱离沈家自立，再来跟我谈尊重！” 沈弘毅怒火中烧，下达了最后通牒，“沈倦，我告诉你，如果你执意要跟那个林栀子在一起，可以！那就立刻放弃沈家的一切继承权，滚出沈家！我看你离开了沈家，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沈明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贪婪。 沈倦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暴怒的父亲和志得意满的弟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 “所以，在您心里，血脉亲情和儿子的幸福，终究比不上那些冷冰冰的利益和掌控欲，是吗？” 沈弘毅冷哼一声，别开了视线，态度已然明确。 沈倦点了点头，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等待已久的、残忍的答案。 他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深深的失望，有彻底的决绝，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平静。 “好，我明白了。”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再无多言。 然后，在沈弘毅和沈明惊愕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出了这个压抑了他整个青少年时期的书房。 厚重的实木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某种联结。 沈倦站在别墅外，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胸腔中积郁多年的浊气似乎随之吐出。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林栀子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安静地躺着：「回来了吗？一切顺利吗？」 他看着她那个简单的栀子花头像，眼底的冰霜迅速消融，被一种坚定而温柔的暖意取代。他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她带着些许担忧却依旧信任的眼神。 他快速回复，语气轻松，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 「嗯，解决了。马上回来，等我。」 收起手机，他拉开车门，发动引擎，性能良好的跑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如同他此刻破釜沉舟的决心。 车子利落地调头，驶离了这个象征着财富、地位却也充满了冰冷算计的“家”，朝着那个有她在的、闪烁着温暖灯火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知道，与父亲乃至整个沈氏家族的战争，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放弃继承权？他从未真正眷恋过那些唾手可得的财富与权势。 从他决定握住林栀子的手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为她对抗全世界的准备。 而现在，他更加确信，为了守护画室里那个给了他全部温暖与信任的女孩，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与过去彻底决裂。 第39章 热恋 温热的唇代替了手指 与父亲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石头，在沈倦心底激起波澜，却又迅速被与林栀子在一起的温暖日常所覆盖。 他没有对林栀子详述书房里剑拔弩张的细节, 只轻描淡写地说“解决了”。 林栀子也体贴地不再多问，只是在他回来后的那个晚上，紧紧抱了他很久，用无声的行动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 她在。 正式官宣后的校园生活, 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蜜糖。 那些曾经隐秘的、需要小心翼翼藏匿的情感, 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晾晒在阳光底下。 清晨, 南大食堂总是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息。 林栀子和沈倦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简单的早餐。 周围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 好奇的、羡慕的、善意的, 两人却恍若未觉，自成一方小天地。 “尝尝这个, ”沈倦将自己餐盘里那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用筷子小心地夹起, 递到林栀子嘴边，“他们都说这个窗口的煎蛋火候最好。” 林栀子脸颊微热，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虽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她还是有些害羞。 “快点儿，凉了不好吃。” 沈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慵懒，眼神里却含着浅浅的笑意。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微微张开嘴，就着他的筷子，咬了一小口。蛋黄的流心瞬间在口中化开, 带着恰到好处的咸香。 “好吃吗？”他问，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嗯。”她点点头，耳根泛红，也拿起自己碗里的小笼包，递到他面前，“你……你也尝尝这个。” 沈倦从善如流，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汤汁鲜美。他咀嚼着，看着她羞涩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加深。 “以后早餐我帮你打这个。”他语气自然，仿佛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简单的互相喂食，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却成了最直白的情话。 周围有细小的起哄声和低笑声，林栀子羞得差点把脸埋进粥碗里，沈倦却只是抬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亲昵而宠溺。 这一幕，被不少同学偷偷拍下，上传到了论坛。 照片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沈倦眉眼低垂，带着罕见的温柔看着正在吃东西的林栀子，而林栀子脸颊微红，眼神闪烁，满是羞涩与甜蜜。 「awsl！食堂虐狗现场！」 「倦哥这眼神！也太宠了吧！」 「栀子妹子好可爱，脸红得像苹果！」 「这才是校园恋爱该有的样子啊！也太甜了！」 论坛再次被这对高颜值CP的日常糖淹没。 白天，图书馆依旧是两人最常待的地方。只是现在，他们不再需要刻意保持距离，或者用微积分作为掩饰。 沈倦依旧处理着他的代码，林栀子则在一旁复习功课或者看艺术理论书籍。两人并排坐着，手臂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带来一阵微小的电流。 有时，林栀子遇到难题，会下意识地蹙起秀气的眉毛。沈倦即使目光还停留在屏幕上，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困扰。他会放下手中的事，侧过身，低声问：“哪里不会？” 他的讲解依旧耐心，但方式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会直接握住她拿笔的手，带着她在草稿纸上演算，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每一次触碰，都让林栀子心跳失序，注意力很难完全集中在题目上。 “专心点。”他会用笔轻轻敲一下她的额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林栀子吐吐舌头，努力收敛心神，却还是忍不住在他靠近时，偷偷嗅闻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有时，她学累了，会偷偷看他。看他专注敲代码时微抿的薄唇，看他思考时轻蹙的眉头，看他偶尔因为解决一个难题而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她觉得，他认真的样子，比任何风景都好看。 沈倦其实能感受到她偷偷打量的目光。起初他会假装不知道，任由她那带着温度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流连。直到被她看得耳根都有些发烫，他才忽然转过脸，精准地捕捉到她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被抓包的林栀子像只受惊的小鹿，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脸颊却红得透彻。 沈倦也不戳穿，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只是敲击键盘的节奏，似乎比刚才轻快了几分。 这种无声的眉目传情，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让人心动。图书馆静谧的空气里，仿佛弥漫着甜腻的因子。 下午没课的时候，沈倦会陪林栀子去画室。她画画，他就在一旁用笔记本处理事情，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就靠在窗边，看着她调色、勾勒、涂抹。 热恋的日常，就由这些细碎而平凡的片段组成了——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却充满了让人沉溺的温暖与甜蜜。 他们像所有普通校园情侣一样，享受着属于彼此的青春时光。外界的风雨似乎暂时远离，此刻的他们，眼中只有对方。 傍晚，沈倦送林栀子回宿舍。在宿舍楼下那棵熟悉的梧桐树下，他拉住准备转身的她。 “周末，”他看着她，目光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有个大学生科创比赛，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参加？” 林栀子愣了一下：“科创比赛？我……我不懂计算机啊。” “不是纯技术性的。”沈倦解释道，“有一个数字艺术与交互设计的赛道。我觉得，你的艺术感觉，加上我的技术，或许可以试试。” 他的邀请，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这不仅是一个比赛，更是他想要与她并肩前行的证明。 “好。”林栀子几乎没有犹豫，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们一起。” 沈倦看着她眼中全然的信任和跃跃欲试的光芒，嘴角扬起。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嗯，一起。” 暮色温柔，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周末的清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沈倦骑着单车，载着林栀子穿过渐渐苏醒的校园。 林栀子侧坐在后座，一手轻轻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抱着画板，画板边缘露出折叠整齐的野餐布的一角—— 那是周粥听说他们要出门写生，硬塞给她的，挤眉弄眼地说“增加点浪漫气氛”。 车轮碾过落满梧桐叶的小径，发出沙沙的轻响。 林栀子的脸颊贴着沈倦宽阔的背脊，能感受到他骑车时肌肉的轻微起伏和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温热。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晨风的味道，让她安心地眯起了眼睛。 “我们去哪儿？”她轻声问，声音随着风飘到他耳边。 “西山脚下，有个小湖，风景不错，人也少。”沈倦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却依旧平稳。 那是他之前偶然发现的地方，安静，偏僻，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带她来。 到了目的地，果然如他所说。一片不大的湖泊像镜子般镶嵌在山脚，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层叠的绿意，湖边野草丛生，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偶尔有鸟雀掠过水面，激起一圈涟漪。 林栀子一眼就爱上了这里。 她兴奋地跳下车，找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铺开野餐布，支起画架，动作轻快得像只林间的小鹿。 沈倦停好车，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将一瓶拧开盖子的水递给她，然后在她身旁坐下，没有靠得太近，却是一个能随时看到她和风景的最佳位置。 林栀子调好颜料，深吸一口带着青草和湖水湿润气息的空气，开始专注地勾勒起来。画笔在画布上沙沙游走，湖光山色渐渐在笔下显现雏形。 沈倦没有打扰她。他靠在身后的一棵大树上，一条长腿随意曲起，目光先是落在湖面上，但很快，就不由自主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移到了林栀子的身上。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斑。 她微微蹙着眉，眼神专注地盯着画布，时而眯起眼观察远山，时而低头细致地调和颜色。沾着颜料的手指灵活地在调色盘和画布之间移动，神情纯净而投入，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她面前的方寸之间。 风吹起她颊边的碎发，她随手将其别到耳后，却在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钴蓝色痕迹，像是不小心沾染了天空的色彩。她自己浑然未觉，依旧全神贯注。 沈倦看着这样的她，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见过她很多样子——图书馆里安静的，食堂里害羞的，画室里被他吻得迷蒙的……但此刻，这个完全沉浸在创作世界里的林栀子，散发着一种独特而迷人的光芒，那是对热爱之事的虔诚与专注，比眼前任何风景都更让他心折。 他看得入了迷。 时间在画笔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在这片静谧中过去了大半。 林栀子终于放下画笔，长长地舒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满意地看着画板上基本完成的写生作品。她转过头，想跟沈倦分享，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靠在树干上，头微微偏向一侧，双眼闭合，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阳光透过枝叶，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柔和了他平日里的冷峻线条。他的呼吸均匀而绵长，看起来睡得有些沉。 林栀子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她轻手轻脚地站起身，拿起旁边折叠好的薄外套，小心翼翼地走近，想要给他披上。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瞬间，沈倦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刚醒时的迷茫，只有一片清明的、带着笑意的了然。 “你装睡？”林栀子动作顿住，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他。 沈倦坐直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弧度，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没装睡，只是没睡熟。”他看着她手里的外套，眼底笑意更深，“想给我盖衣服？” 被他戳穿，林栀子有些不好意思，想把外套收回来：“谁要给你盖……” 沈倦却顺势接过外套，却不是披在自己身上，而是反过来，轻轻披在了她的肩头。下午的风带着些许凉意。 “画完了？”他看向画板。 “嗯，差不多了。”林栀子点点头，靠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画作。 画面上，湖光山色，宁静悠远，光影处理得极其巧妙，充满了灵气。 “很好看。”沈倦由衷地赞叹，目光却从画作移到她的脸上，意有所指地补充，“比风景好看。” 林栀子脸颊一热，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 她忽然想起什么，指着自己脸颊上那块颜料痕迹，问道：“我脸上是不是有颜料？” 沈倦看着她脸颊上那抹可爱的蓝色，眼神暗了暗。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缓慢地，擦过那处痕迹。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摩擦着她细嫩的皮肤，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动作暧昧而亲昵。 林栀子屏住呼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和专注的眼神，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还有吗？”她声音微颤。 沈倦的指腹在她脸颊上又停留了片刻，才缓缓收回。他看着她清澈眼底自己的倒影和那微微张开的、诱人的唇瓣，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还有一点。”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沙哑。 然后，在林栀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俯身，温热的唇代替了手指，轻柔地印在了那处颜料痕迹上。 这是一个带着阳光和青草气息的吻，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却比任何一次亲吻都更让林栀子心悸。 她浑身一颤，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他唇瓣的柔软和温热，以及那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珍宝般的珍惜。 一触即分。 沈倦退开些许，看着她瞬间爆红的脸颊和轻颤的睫毛，低低地笑了声，心情愉悦：“现在没有了。” 林栀子睁开眼，撞进他含笑的、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的温柔和爱意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羞得说不出话，只能将发烫的脸埋进他的颈窝，小声嘟囔：“……流氓。” 沈倦搂紧她，任由她像只鸵鸟一样躲着，胸腔震动，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夕阳的余晖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投射在平静的湖面上，交织成一幅比任何画作都更动人的剪影。 回程的路上，林栀子依旧侧坐在单车后座，但这一次，她紧紧地环着沈倦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脊，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心里被一种饱满的幸福感充盈着。 “沈倦。”她忽然叫他。 “嗯？” “那个科创比赛的数字艺术部分，”她的声音带着兴奋和一丝不确定的灵感火花，“我在想，也许可以不仅仅是将画作数字化……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让观者‘走进’画里？用交互技术，让静态的风景动起来？比如，风吹过湖面，真的泛起涟漪；鸟儿飞过，真的留下痕迹……”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自己刚刚在写生时突然冒出来的、还有些模糊的构想。 沈倦认真地听着，眼神越来越亮。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想法中蕴含的独特性和创新性。 这不仅仅是一个技术实现的问题，更是一种艺术表现形式的突破。 “很有意思。”他肯定道，声音带着赞赏，“技术上可以实现。我们可以用AR或者交互投影的方式……” 两人就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灵感，在夕阳下的归途上，热烈地讨论起来。 艺术的感性与科技的理性，在这一刻奇妙地碰撞、融合。 林栀子发现，和他一起探讨创意，是一件无比畅快的事情。他能精准地理解她天马行空的想法，并能用严谨的逻辑为她勾勒出实现的路径。 单车驶过林荫道，载着相爱的两人，也载着一个刚刚萌芽的、属于他们共同的梦想，驶向灯火初上的校园。 第40章 竞赛 我的女朋友 林栀子在湖边写生时萌生的那个灵感火花, 在沈倦严谨的技术框架下，迅速燃烧成了清晰可行的方案。 两人决定以“沉浸式交互数字山水”为主题，参加即将到来的大学生科创比赛。 这个项目完美地融合了林栀子的艺术灵感和沈倦的技术实力, 对他们而言，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更是向所有人证明他们选择、证明“我们在一起可以创造奇迹”的机会。 项目启动后，他们的约会地点从食堂、图书馆、画室, 更多地转移到了计算机系的实验室和沈倦在校外租用的一间小小的工作室。 那里堆满了电脑、传感器、投影设备和各种林栀子叫不出名字的电子元件, 空气中弥漫着硬件散热和咖啡因的味道, 与画室的松节油气息截然不同。 起初, 林栀子有些手足无措。 她对着一行行天书般的代码和复杂的电路图，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异世界的局外人。 沈倦调试设备时，她只能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递个工具, 或者在他需要时，根据他的描述, 在数位板上调整艺术效果的细节。 “这里, 粒子的运动轨迹可以更随机一些, 模拟自然风的感觉。”沈倦指着屏幕上一段运行中的测试程序说道。 林栀子拿起压感笔，在数位板上轻轻涂抹，屏幕上代表风吹落叶的粒子流随之改变了运动模式，变得更加灵动自然。 “对，就是这样。”沈倦看着她调整的效果，眼中露出赞许, “你的艺术直觉，是代码无法替代的。” 他的肯定像一缕春风，吹散了她心底那点因陌生领域而产生的怯懦。 林栀子开始更主动地投入进去, 不再将自己局限于“艺术指导”的角色。 沈倦编写核心算法时，她会坐在旁边，努力理解那些逻辑；他焊接电路时，她会帮忙整理凌乱的线材，并试图记住每个接口的作用。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艺术追求感性的完美，技术则要求理性的精确，两者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碰撞。 有一次，为了一个光影过渡的效果，林栀子坚持认为程序渲染出的颜色层次不够细腻，缺乏她画作中的那种“呼吸感”。 “代码已经优化到极限了，目前的硬件条件下，这就是最平滑的过渡。”沈倦揉了揉眉心，连续熬夜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可是这样很死板，没有灵魂。”林栀子看着屏幕上那块显得生硬的色块，有些执拗。 “栀子，这不是油画，这是数字模拟，需要遵循计算逻辑……”沈倦试图解释。 “可是，它最终是要给人看的呀，要传递情感的啊……”林栀子难得地提高了声音，带着艺术家的固执。 实验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空气有些凝滞。林栀子说完就有些后悔，她知道自己可能有些无理取闹，技术有技术的边界。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就在她以为沈倦会生气时，他却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好，”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妥协和纵容，“那我们再想想办法。或许可以从着色器入手，或者尝试混合两种不同的渲染模式……” 他没有否定她的感受，而是选择和她一起寻找技术上的突破点。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查资料、讨论、测试，直到凌晨。 当屏幕上终于呈现出林栀子心目中那种带着“呼吸感”的、柔和而富有层次的光影时，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忘形地抱住了沈倦的胳膊。 “成功了！就是这样！” 沈倦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兴奋的笑容，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嘴角扬起：“嗯，成功了。” 这次小小的摩擦和最终的成功，像一次淬炼，让他们的关系更加紧密。 他们开始真正理解并欣赏彼此领域的独特性和价值。 林栀子学会了在艺术表达中考虑技术实现的可能，而沈倦则在她的影响下，尝试在冷硬的代码中注入更多感性与温度。 通宵达旦成了家常便饭。工作室的沙发上堆满了参考书和草稿纸，外卖盒子在角落里叠成了小山。 有时林栀子画设计图到深夜，累得直接趴在桌上睡着，沈倦会轻轻给她披上外套，然后继续调试代码，偶尔抬头看她安静的睡颜，会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有时则是沈倦熬得太晚，趴在键盘前小憩。林栀子会泡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他手边，然后坐在他旁边，借着屏幕微弱的光，继续完善交互流程的草图。 她会把他偶尔在睡梦中无意识蹙起的眉头，偷偷画在草稿纸的角落。 他们是为同一个目标奋斗的战友，也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在那些共同奋斗的深夜里，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需要。 林栀子递过来的是拧开盖子的水，沈倦顺手修好的是她出问题的数位板笔。 这种默契，是在无数次讨论、争执、共同解决问题中培养出来的，远比热恋期的甜蜜更加深厚牢固。 比赛提交作品的截止日期前夕，是整个项目最紧张的时刻。 一个关键的传感器在最后测试时突然失灵，导致整个交互环节无法触发。备用零件需要时间调货，眼看就要赶不上提交。 工作室里气氛凝重。 林栀子看着沈倦紧绷的侧脸和紧抿的嘴唇，知道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她没有慌乱，也没有说无用的安慰话，只是安静地坐到他身边，拿起万用表和电烙铁——这是她这段时间偷偷跟着他学会的基本操作。 “告诉我怎么检测，我们一起查。”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沈倦看了她一眼，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眼睛里，此刻映着坚定的光芒。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莫名松弛了几分。 “好。”他哑声应道，开始指导她一步步排查电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由暗转明。当林栀子小心翼翼地焊好最后一个虚焊点，传感器上的指示灯重新亮起时，两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沈倦立刻进行测试，交互功能恢复正常！ “成功了！”林栀子欢呼一声，因为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和缺乏睡眠，身体晃了一下。 沈倦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的怀抱带着熬夜后的温热和一丝汗意，却让林栀子感到无比的心安。 “谢谢你，栀子。”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果没有她最后的冷静和协助，他们可能真的会功亏一篑。 林栀子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轻声说：“是我们一起。” 他们最终在截止时间前最后一刻，成功提交了名为“境·界”的作品。 看着上传成功的提示界面，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和共同的成就感。 走出工作室，清晨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 沈倦自然地牵起林栀子的手，她的手因为刚才拿着工具而有些冰凉，他用力握紧，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回去好好睡一觉。”他说。 “你也是。”林栀子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疼地点点头。 他们并肩走在清晨安静的街道上，疲惫却满足。初升的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 无论比赛结果如何，这段并肩作战的经历，已经成为了他们感情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一周的等待，在紧张的项目收尾和透支精力的疲惫中，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当科创大赛初审通过、入围决赛的通知邮件安静地躺在沈倦邮箱里时，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林栀子，只是在那天傍晚陪她去画室时，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 “嗯，决赛通知到了。”他调试着投影设备，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正弯腰收拾颜料盘的林栀子动作猛地一顿，倏地直起身，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通过了？” “嗯。”沈倦回头，看到她脸上瞬间迸发出的、如同烟火般绚烂的惊喜，嘴角才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下周三，市科技馆，现场演示和答辩。” “啊——！”林栀子再也抑制不住，丢开颜料盘，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激动得语无伦次，“太好了！沈倦！我们进决赛了！” 沈倦被她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稳稳接住她，感受着她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的身体，心底那片沉寂的海，也因她的喜悦而泛起温暖的涟漪。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嗯，知道了。” 短暂的狂喜过后，是更紧张的备战。 决赛不同于初赛的线上提交，需要现场演示和接受评委质询。这意味着他们的“境·界”作品必须运行得万无一失，同时也对他们的临场表现和项目阐述提出了更高要求。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几乎住在了工作室。 沈倦反复优化代码，排查任何可能出现的bug，确保交互流程丝滑流畅。 林栀子则精心打磨演示脚本和答辩PPT，将艺术理念与技术实现更完美地结合，力求用最简洁生动的语言打动评委。 他们模拟了无数次答辩场景，沈倦负责技术核心的阐述，逻辑清晰，言简意赅；林栀子则负责阐释艺术构想和用户体验，感性而富有感染力。 决赛那天，市科技馆的报告厅座无虚席。 来自各大高校的精英团队齐聚一堂，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沈倦和林栀子的项目被安排在中间偏后的顺序。 等待上场时，林栀子坐在台下，手心微微出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像揣了只兔子。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正式和大型的比赛，面对台下众多目光和评委严肃的面孔，难免紧张。 忽然，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在桌下悄然覆上了她紧握的、有些冰凉的手。 林栀子微微一怔，侧头看向身边的沈倦。 他依旧目视前方，看着台上正在演示的队伍，侧脸线条冷峻，神情是一贯的平静，仿佛只是随手为之。但他掌心传来的沉稳力度和温度，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抚平了她大半的焦躁。 他什么都没说，但她懂了。 轮到他们上场。沈倦从容不迫地连接设备，调试界面。 林栀子深吸一口气，站在演示区中央，灯光打在她身上，她看着台下，目光扫过评委，也扫过观众席——意外地，她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苏晴，对方朝她微微颔首，眼神复杂，却并无恶意。 演示开始。 巨大的环形幕布上，林栀子那幅在西山湖畔创作的写生山水画缓缓呈现，但不再是静止的。 随着沈倦启动程序，观者通过特定的手势交互，可以“吹动”画中的草木，可以看到飞鸟掠过湖面留下真实的涟漪，甚至可以“走进”画中，感受光影随着视角变换而流动。 艺术的美感与科技的奇妙完美融合，创造出一个如梦似幻的沉浸式山水意境。 现场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声。 林栀子的阐述温柔而有力，将创作灵感和希望传递的情感娓娓道来。 沈倦的答辩则精准犀利，对评委提出的技术难点和对未来应用的探讨对答如流，展现出扎实的专业功底和前瞻视野。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感性，一个理性，却共同指向同一个目标——展示“境·界”的独特价值与无限潜力。 演示和答辩结束，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林栀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她看向沈倦，他也正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所有队伍演示完毕后，进入了紧张的评审和计分环节。 报告厅里气氛凝重，林栀子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沈倦依旧握着她的手，指尖无意识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终于，主持人重新走上台，拿着最终的结果信封。 “下面，我宣布，本届南城大学生科技创新大赛，数字艺术与交互设计赛道的获奖名单……” 三等奖、二等奖的名单陆续公布，都没有他们的名字。林栀子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心又开始冒汗。沈倦握着她的力道收紧了些。 “……获得本届大赛，数字艺术与交互设计赛道一等奖的是——”主持人刻意拉长了语调，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林栀子屏住了呼吸。 “——南城大学，沈倦、林栀子团队！作品《境·界》！” 轰——！ 报告厅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栀子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直到被沈倦用力地拥入怀中，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她才恍然惊醒。 他们赢了！是一等奖！ 巨大的喜悦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回抱住沈倦，激动得眼眶发热。 两人在无数道目光和闪光灯中，携手走上领奖台。沉甸甸的奖杯和证书被交到他们手中。 下台之前，主持人叫停了沈倦，将话筒递给他，按照惯例，将由团队核心成员发表获奖感言。 沈倦接过话筒，身形挺拔地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汇聚在他身上。他先是例行公事地感谢了大赛组委会、学校和指导老师。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越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站在台侧、眼眶微红却笑容灿烂的林栀子身上。 报告厅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个气质冷峻却在此刻眼神异常柔软的男生。 沈倦握着话筒，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整个报告厅，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最后，”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目光紧紧锁着林栀子，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感谢我的灵感缪斯，也是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我的女朋友——” 他再次停顿，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烙刻在空气中， “林栀子。” “嗡——”的一声，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掌声、口哨声交织在一起，气氛达到了高潮！ 公开获奖感言中直接点名致谢女友？！这在高规格的学术科技比赛中几乎是前所未见的！尤其还是出自沈倦这样平时看起来冷淡疏离的人之口！ 林栀子彻底怔在了原地，她看着台上那个在聚光灯下、毫不避讳地凝视着她、向全世界宣告她存在的沈倦，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不是因为获奖，而是因为他这份毫无保留的、在最高光的时刻给与她的、最极致的认可与浪漫。 他用自己的方式，在最高的领奖台上，向所有人宣告——他的荣耀，与她共享；他的成功，因她而生。 沈倦在沸腾的喧闹声中，朝她伸出手。 林栀子含着泪，笑着，一步步走上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紧紧握住，与她并肩站立，接受着所有的掌声与瞩目。 奖杯很重，但此刻，他们的心靠得如此之近，充满了共同奋斗后收获的无上喜悦与对彼此最坚定的爱意。 台下，苏晴看着台上那对璧人，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叹息，悄然离场。 而报告厅的另一个入口处，一个穿着西装、气质威严的中年男子，静静地看完了全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在沈倦说出那番话时，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随后也转身离开了。 但此刻，沉浸在巨大成功和甜蜜幸福中的两人，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和手中这枚象征着他们并肩作战、共同胜利的沉甸甸的奖杯。 这份荣誉，属于他们两个人。而他们的未来，也必将如同这领奖台上的光芒一样，璀璨而耀眼。《 》 40-48 第41章 生日 吻，逐渐失控。 科创大赛的夺冠, 像一阵强劲的风，将沈倦和林栀子的名字吹遍了南大校园的每个角落。 奖杯被沈倦随意放在了工作室的书架上，与林栀子那些色彩斑斓的颜料罐并列, 象征着他们共同奋斗的成果。 荣誉带来的喧嚣渐渐平息，但两人之间因并肩作战而愈发深厚的默契与情感，却在日常中静静流淌。 夺冠后的某个周末，天气晴好。沈倦骑着单车载着林栀子, 却没有去往常的湖边或画室, 而是拐进了校园深处一片安静的住宅区。 这里多是学校分配给资深教授们的居所, 绿树成荫, 环境清幽。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林栀子看着一栋栋爬满藤蔓的小楼，好奇地问。 沈倦在一栋带着小院的二层小楼前停下单车，动作利落地支好。他转过身, 看向林栀子, 眼神里带着一种少见的、混合着郑重与温和的情绪。 “带你来见一个人。”他牵起她的手，掌心温热, “陈教授, 我本科时的导师, 也是……对我很重要的一位长辈。” 林栀子瞬间明白了。这不仅仅是见一位教授，更像是……去见他的“家长”。 一股紧张感悄然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我……我需要准备什么吗？这样空手来不好吧？” 看着她瞬间绷紧的小脸和慌乱的眼神，沈倦低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带着安抚：“不用紧张, 陈教授不喜欢那些虚礼。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头，人很好。” 话虽如此，他还是变戏法似的从单车篮子里拿出一个纸袋, 里面装着两盒上好的茶叶和一盒精致的点心。“不过，礼数还是要的。”他补充道，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 按响门铃后，来开门的是一位精神矍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老者，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睿智而温和。 “陈教授。”沈倦恭敬地唤了一声。 “来了？”陈教授推了推眼镜，目光掠过沈倦，随即落在他身旁略显紧张的林栀子身上，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这位就是小林同学吧？快请进。” 客厅布置得古色古香，满满几面墙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书卷和清茶的香气。落座后，陈教授亲自泡茶，动作不疾不徐。 “小倦很少带朋友来我这里，”陈教授将一杯清茶推到林栀子面前，语气随和，“更别说女孩子了。看来，你对他来说，很特别。” 林栀子双手接过茶杯，脸颊微热，小声说：“教授您好，我叫林栀子。” “我知道，”陈教授笑眯眯地说，“你们的‘境·界’，我虽然没去现场，也听几个老伙计说了，做得很有想法。艺术与科技的融合，不是简单的拼接，需要找到内在的共鸣，这一点你们做得不错。”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他们的获奖作品上。陈教授并没有过多谈论技术细节，反而更关注创作的理念和过程。 他问林栀子创作的灵感来源，问她如何看待技术在艺术表达中的作用。 起初林栀子还有些拘谨，但谈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她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言语也变得流畅。 她讲述西山湖畔的写生，讲述如何将风、水、光的瞬间感受转化为可交互的数字语言，讲述她和沈倦如何在感性与理性之间寻找平衡点。 “技术不应该凌驾于艺术之上，它应该是让艺术更自由、更贴近人心的桥梁。”她最后总结道，眼神清澈而坚定。 陈教授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眼中赞赏的神色越来越浓。 他转向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目光始终落在林栀子身上的沈倦，笑道：“小倦，你这找的，可不只是一个‘灵感缪斯’啊。小林对艺术本质的理解，很有见地。你们俩，一个理性构建骨架，一个感性填充血肉，确实是难得的互补。” 沈倦看着林栀子，嘴角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她一直都很厉害。” 这句直接的夸赞让林栀子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泛起涟漪，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陈教授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转而问起沈倦最近的学业和未来的打算，沈倦一一作答，语气沉稳，思路清晰。陈教授偶尔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沈倦也能从容应对，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与远见。 一老一少的对话，充满了智识上的碰撞与默契。 林栀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能清晰地感受到陈教授对沈倦那种如师如父的器重与关爱，也看到了沈倦对这位长辈发自内心的尊敬与信任。 聊了许久，陈教授有些倦了，两人便起身告辞。 送到门口时，陈教授拍了拍沈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路是自己走出来的，选对了同行的人，比什么都重要。”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两人紧握的手。 然后，他看向林栀子，眼神温和而肯定：“小林，以后常和小倦一起来玩。这小子以前太独，现在有你在他身边，很好。” 这句朴素的认可，比任何华丽的夸赞都让林栀子感到温暖和安心。她用力点头：“谢谢教授，我们会的。” 离开陈教授家，走在林荫小道上，林栀子还沉浸在那种被长辈认可的喜悦中。 “陈教授人真好。”她由衷地说。 “嗯，”沈倦牵着她手，慢慢走着，“我母亲去世后，有一段时间很迷茫，是陈教授点醒了我。他对我来说，更像父亲。”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提及陈教授在他生命中的分量。林栀子握紧了他的手，心里软成一片。 她明白，他带她来见陈教授，是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最温暖的一部分，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她。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紧紧依偎。 沈倦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夕阳的金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温暖的轮廓，他的眼神深邃而认真。 “栀子，”他低声说，“我父亲那边……可能暂时还无法给你同样的认可。但在我心里，陈教授的认可，比他的更重要。” 他的坦诚像一股暖流，涌入林栀子的心田。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笑容清澈而坚定：“我知道。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你在，只要我们一起，就够了。” 她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而迅速的吻。 这个吻，带着茶叶的余香和夕阳的温度，像一个无声的誓言。 沈倦怔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深深的笑意，将她揽入怀中。 见过陈教授，像是为他们的关系加上了一个郑重的注脚。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刻，他们拥有彼此的信任、长辈的祝福和共同奋斗过的坚实感情，足以抵御一切寒凉。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沈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沈弘毅的桌上，正放着一份关于“境·界”项目及其获奖情况的详细报告。他盯着报告上“沈倦、林栀子”并列的名字，目光深沉，久久未动……—— 冬意渐深，南城的街头巷尾开始弥漫起年末的气息。 科创大赛带来的热度逐渐沉淀，转化为简历上光彩的一笔，也成为了沈倦与父亲沈弘毅之间那道冰冷裂痕中，一缕微弱的、值得玩味的光。 他似乎不再那么强硬的要求他，虽少有电话，但来自弟弟沈明的骚扰却少了很多。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沈倦也乐得其见。 沈倦的生日在十二月初。 以往，这个日子对他而言，与平常并无不同，甚至因为童年时某些被忽略或充满形式化宴会的记忆，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漠。 但今年不同，因为有了林栀子。 生日前一周，林栀子就开始神秘兮兮起来。 画室的门有时会从里面锁上，沈倦去找她，她会有些慌乱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脸颊微红地推他出去，说是在准备参赛的新作品，需要绝对安静。 沈倦挑眉，看着她眼底闪烁的、试图掩饰却失败的光芒，心中了然，便也配合地不再追问，只是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生日当天，恰逢周五。傍晚，沈倦开完会，回到他们常待的那间校外工作室。推开门，他愣了一下。 工作室显然被精心收拾过，杂乱的电线和设备被归置整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馨的香薰蜡烛气味。 窗边的旧木桌上铺着素雅的格子桌布，上面摆着几道看起来卖相朴实却透着用心的家常菜，中央放着一个小巧的生日蛋糕。 林栀子系着一条略显宽大的围裙，正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道汤端上桌。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背影，柔和得不可思议。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点紧张和更多的期待：“你回来啦？刚好，可以吃饭了。”她的鼻尖似乎还沾着一点面粉，看起来可爱又有点笨拙。 沈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 他关上门，走过去，没有先看那一桌菜，而是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鼻尖的那点白色。 “这些都是你做的？”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些，目光扫过桌上的糖醋排骨、清蒸鱼、蒜蓉西兰花……都是他偶尔提过比较喜欢的口味。 “嗯，”林栀子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没有外面做的好吃，我练习了好几次……”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沈倦低下头，用一个温柔而绵长的吻封住了她所有的不自信。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满满的珍惜和感动。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佳肴。 “很好吃。”一吻结束，他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语气无比肯定。 两人坐下吃饭。 饭菜的味道确实算不上顶级，甚至排骨有点焦，鱼蒸得有点老，但沈倦吃得极其认真，每一样都吃了很多，仿佛在享用什么山珍海味。 林栀子看着他，心里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胀。 吃完饭后，林栀子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从沙发后面拿出两个包装好的礼物盒，递到他面前。 “生日礼物。”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希望你……喜欢。” 沈倦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心底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被彻底触动。他先拿起那个扁平的、较大的盒子，拆开。 里面是一条灰色的羊毛围巾，针脚不算特别均匀，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出拆改过的痕迹，但质地柔软厚实，看得出来织它的人花费了极大的心血和时间。 “我……我自己织的。”林栀子小声解释，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冬天了，你那条旧的好像有点薄了……可能织得不好看……” 沈倦拿起围巾，柔软的羊毛触感，仿佛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想起去年初雪夜，他将自己的围巾围在她脖子上时的情景。如今，她回赠了他一条亲手织就的温暖。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围巾仔细地围在自己的脖子上，感受着那份独一无二的暖意，然后看向另一个小一些、厚一些的礼盒。 打开这个盒子，里面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画册。封面是手绘的，画着南大图书馆的一角，窗外阳光正好。 他翻开第一页，愣住了。 画册里，不是风景，也不是静物，而是一幅幅用细腻笔触描绘的、关于他和她的漫画。 第一张，是图书馆初遇，她偷偷画他，被他发现时慌乱合上本子的窘迫。 第二张，是思政课上，他占据她旁边的空位，她正襟危坐的紧张。 第三张，是教学楼下，他归还素描本，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的暧昧。 第四张，是初雪夜，他为她围上围巾的温柔。 第五张，是篮球场上，他进球后遥遥望向她的瞬间。 第六张，是跨年烟火下，他揽住她肩膀的保护。 第七张，是电影院里，黑暗中十指相扣的心动。 第八张，是画室里，那个带着颜料气息的初吻。 第九张，是西山湖畔，他看着她写生，比风景更入迷的专注。 第十张，是科创比赛领奖台上，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向全世界宣告她的存在…… 整整一本画册，记录了他们从相遇、相识、心动到相爱的每一个重要瞬间。 画风温暖治愈，细节生动，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每一次心跳加速的羞涩，都刻画得淋漓尽致。 在每一幅画的角落，还有她清秀的字迹写下的、当时的心情或一句简短的对话。 沈倦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动作缓慢而郑重。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他的眉眼，她的笑容，那些共同经历的过往，随着画面的翻动，如同潮水般汹涌地回溯，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从未想过，那些他以为平淡的瞬间，在她笔下，竟是如此生动而珍贵。 翻到最后一页，不再是漫画，而是一张细腻的素描肖像——画的是他。 他靠在工作室的窗边，午后阳光落在他身上，神情是罕见的、完全放松的温柔。画纸的右下角，写着几行字： 「致我的沈倦： 遇见你之前，世界是黑白的素描。 遇见你之后，色彩才拥有了姓名。 生日快乐。 愿你所有的棱角，都有阳光照耀。 愿你所有的孤舟，都有港湾停靠。 ——爱你的栀子」 看着这几行字，看着画册里承载的满满回忆与深情，沈倦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强烈的酸涩。 他从小在缺乏温情和认可的环境里长大，习惯了用冷漠和疏离来保护自己，从未有人，如此用心地珍藏过关于他的一切，如此毫无保留地爱着他本身。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正忐忑不安地望着他的林栀子。她的眼睛清澈见底，里面盛满了对他反应的期待，还有一丝怕他不喜欢的怯意。 那一刻，所有的克制和冷静土崩瓦解。一种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和颜料的气息，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 林栀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的反应惊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剧烈起伏和脖颈处传来的、不正常的湿热。他……哭了吗？ 她心里一慌，连忙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沈倦？你怎么了？是不是……礼物你不喜欢？” “不……”沈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闷在她的颈间，“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他抬起头，捧起她的脸。灯光下，他的眼眶确实是红的，里面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深沉如海的情感和脆弱。 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像是要将她的灵魂也看穿。 “林栀子，”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性感，“你怎么……这么好……” 说完，他不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不再是试探的、温柔的、或带着安抚意味的。它充满了掠夺性，带着一种绝望的占有和火山爆发般的热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的舌头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纠缠着她的，吮吸着，舔舐着，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和灼人的温度。 林栀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凶猛的热情吻得措手不及，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氧气似乎都被他夺走，身体发软，全靠他紧紧箍在她腰间的力量支撑。 吻，逐渐失控。 他的唇顺着她的下巴，滑向她纤细的脖颈，在那里留下湿润而滚烫的痕迹。他的手也不再安分，从她的腰间缓缓上移，隔着薄薄的毛衣，抚上她背部优美的曲线，带着灼人的温度，引起她一阵阵战栗。 工作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桌上那盏暖黄的台灯和几支跳动着火焰的香薰蜡烛，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暧昧而朦胧。 空气中弥漫着蜡烛的馨香、未散尽的饭菜香气，以及两人之间越来越浓烈的、情动的气息。 “沈倦……”林栀子终于找回一丝声音，细碎而微弱，带着不知所措的慌乱和一丝隐秘的期待。 她的这声低唤，像是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沈倦压抑已久的、所有的渴望与爱意。 他停下动作，抬起头，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赤.裸裸的欲望和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他看着她，看着她泛着红潮的脸颊，迷蒙水润的眼睛，微微红肿的唇瓣，呼吸粗重。 “栀子，”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致，每一个字都像是摩擦在砂纸上，“可以吗？” 第42章 回暖 别怕，交给我 他没有明说, 但林栀子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她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脸颊滚烫，身体却因为他的注视和那灼热的欲望而微微发抖。 她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慌乱的自己, 看着他强忍冲动、等待她许可的克制，心中充满了巨大的信任和一种义无反顾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 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 点了点头。同时, 她闭上了眼睛, 长睫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着，将自己完全交托。 得到她的许可，沈倦眼底最后一丝克制彻底崩断。他不再犹豫, 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走向工作室里间那张他偶尔用来小憩的、并不宽敞的沙发床。 身体陷入柔软的垫子，林栀子紧张得全身绷紧。沈倦俯身而上, 却没有立刻继续, 而是撑在她上方, 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像是要将这一刻永恒刻印。 “别怕，”他低声安抚，吻再次落下，却比刚才温柔了许多，带着无尽的怜惜, “交给我。” 他的吻如同密集的雨点，落在她的眉心、眼睛、鼻尖、唇瓣，然后缓缓向下…… 他的手带着灼人的温度, 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衣摆，抚上她细腻滑腻的肌肤，每一次触碰都引来她无法抑制的轻颤。 衣物如同花瓣般层层剥落，散落在沙发旁的地板上。 昏暗的光线下，两具年轻的身体坦诚相对。他的胸膛坚实温热，她的身体柔软莹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最后的屏障被移除，当真正结合的那一刻来临，林栀子还是因为那陌生的、尖锐的刺痛而蹙紧了眉头，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 沈倦立刻停了下来，额头上布满了隐忍的汗珠，他强忍着几乎要失控的冲动，低头，无比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声音沙哑而充满了疼惜：“疼就不做了……” 他的体贴反而让林栀子更加动容。她摇了摇头，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自己更紧地贴向他，用行动表达了她的意愿。 感受到她的接纳，沈倦不再犹豫，动作却极致地温柔和缓慢，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他耐心地引导着她，适应着彼此，用细密的吻和爱抚化解着她的不适。 最初的痛楚渐渐被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潮热感所取代。像是有无数的电流在四肢百骸流窜，将她所有的感官都淹没。 林栀子生涩地回应着，在沈倦的引领下，逐渐沉溺在这场极致亲密的仪式中。 窗外的夜色深沉，工作室里，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交叠的身影。 压抑的喘息与细碎的呻.吟交织在一起，伴随着烛火的轻微噼啪声，奏响了爱的序曲。 他在她耳边一遍遍低唤着她的名字，“栀子……小栀子……”，声音沙哑而性感，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爱意与占有欲。 而她，在他的攻城略地中，意识逐渐模糊，只能紧紧地攀附着他，如同大海中唯一的浮木，随着他的节奏起伏，共同奔赴那个极致的、绚烂的彼岸…… 当一切归于平静，沈倦依旧紧紧抱着她，不肯松开分毫。 林栀子浑身酸软地趴在他汗湿的胸膛上，听着他尚未平复的、有力的心跳，脸颊贴着他温热的皮肤，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安宁。 他拉过那条她亲手织的灰色羊毛围巾，盖在两人身上。柔软的触感包裹着他们，带着她的心意和他的体温。 他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气息带着餍足的沙哑。 林栀子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嘴角扬起一个甜蜜而疲惫的弧度，轻声回应：“生日快乐，我的沈倦。”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在这间充满他们共同回忆的工作室里，他们终于完成了最彻底的结合。 这份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以及这份毫无保留的交付，将他们的感情推向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密不可分的深度。 夜色温柔，爱意正浓。 几天后，沈倦接到了弟弟沈明的电话，说是父亲让他回家吃饭。 尽管心中并无多少情愿，但为了林栀子，沈倦还是应了。 他还是想再试一试的。 沈宅的这顿饭吃得实在沉闷。 除了沈明偶尔的侃侃而谈，试图展示他自己在公司实习项目中的“贡献”，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 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忽然，沈弘毅放下了筷子，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沈倦，语气平淡地开口，问的却不是公司事务。 “听说，你们那个获奖的项目，后续有一些风投在接触？” 这话问得突兀，饭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沈明脸上得意的笑容僵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 沈倦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对上父亲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心中也有些意外。他放下筷子，语气疏离但保持了基本的礼节：“是，有一些初步接触。” “嗯。”沈弘毅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把握好尺度。” 说完，他便重新拿起筷子，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但这句话，落在深知他性格的沈倦和沈明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这不再是强硬的反对和否定，而是一种……默认？甚至，带着一丝极其微妙的、不易察觉的认可？ 沈倦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波澜。 他并不需要父亲的认可来证明什么，但这种态度的微妙转变，无疑意味着横亘在他和林栀子之间的、来自家庭的最大阻力，正在悄然松动。 这让他和林栀子未来的路，或许会少一些不必要的波折。 聚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结束。沈倦起身告辞时，沈弘毅没有像往常那样冷着脸，甚至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走出那座压抑的别墅，冬夜的风带着寒意，沈倦却觉得胸口松快了不少。他拿出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林栀子的电话。 “聚餐结束了？”林栀子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带着温柔的暖意。 “嗯。”沈倦应道，听着她的声音，嘴角不自觉扬起，“刚结束。” “怎么样？还好吗？”她总是能敏锐地察觉他的情绪。 “还好。”他顿了顿，看着远处阑珊的灯火，声音低沉而清晰，“可能……比想象中要好一点。” 他没有细说，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电话那端传来她轻快的笑声：“那就好。快回来吧，外面冷。” “好。”他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坚定。无论父亲态度如何转变，他选择的道路，他身边的那个人，都不会改变。 …… 时光飞逝，葱郁的梧桐叶落了又生，校园里再次弥漫起离别的气息。 毕业季，如同一场盛大的成人礼，悄然而至。 沈倦以极其优异的成绩从计算机系毕业，多个顶尖科技公司向他抛来了橄榄枝，薪资待遇丰厚得令人咋舌。 与此同时，他和陆星延以及另外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创立的“境域科技”，在经过半年多的筹备和艰难起步后，也渐渐有了起色，拿到了第一笔不算多但至关重要的天使投资。 另一边，林栀子凭借出色的专业成绩和在“境·界”等项目上展现出的跨学科能力，成功获得了本校美术系的研究生保送资格。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摆在面前。 沈家别墅的书房里，这次的气氛与以往不同。 沈弘毅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他比自己更高，肩膀宽阔，眼神里是不同于商场老练的、属于年轻人的锐气与笃定。 “考虑得怎么样了？”沈弘毅开口，语气是罕见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商讨的意味，“集团新成立的数字科技事业部，需要人。如果你愿意回来，这个部门可以交给你负责。”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直接进入家族企业核心层，手握实权，起点远高于自己从零开始创业。这几乎是对沈倦能力最大程度的认可，也是沈弘毅态度软化的最明确信号。 沈明坐在一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却不敢插话。 沈倦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父亲：“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决定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和朋友创立的‘境域科技’，刚刚起步，我想把它做下去。” 沈弘毅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并没有立刻发作，只是问：“想清楚了？自己创业，九死一生。集团能给你的资源和平台，是你那小公司无法比拟的。” “我想清楚了。”沈倦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资源平台固然重要，但我更想试试，不依靠沈家，我能走多远。”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境域’的方向，是沉浸式交互和数字艺术，这是我和栀子共同感兴趣并看好的领域。” 他又一次提到了林栀子。 沈弘毅看着他眼中提及那个名字时一闪而过的柔和，心中了然。这个儿子，是铁了心要走自己的路，连同他选择的人一起。 良久，沈弘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既然你意已决，那就去吧。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没有暴怒，没有威胁，只有一句听不出情绪的“希望你不会后悔”。但这对于沈弘毅而言，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和……某种程度的放手。 “谢谢爸。”沈倦微微颔首，这一次的称呼，少了以往的冰冷，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他转身离开书房，步伐沉稳。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明终于忍不住开口：“爸，他就这么走了？那……” “够了。”沈弘毅打断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来，“管好你自己份内的事。他的选择，让他自己去承担后果。” 沈明撇了撇嘴，终是噤若寒蝉。 与此同时，在林栀子的家里，气氛则温馨得多。 母亲和继父对她能够保研本校感到非常高兴和自豪。 “太好了栀子！以后还能经常回家。”母亲拉着她的手，眼眶微红。 继父也笑着点头：“是啊，继续深造好。以后当个大学老师，或者成为有名的艺术家，都很好！” 林栀子看着家人真诚的祝福，心里暖暖的。她轻声说：“沈倦他……决定留在南城创业了。” 母亲和继父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继父温和地开口：“沈倦那孩子，有想法，也有能力。创业是辛苦，但只要你们商量好了，互相支持，我们就支持。” 母亲也拍了拍她的手：“是啊，你们好好的就行。” 得到了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林栀子心中的大石彻底落下。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灿烂。 沈倦穿着学士服，身姿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林栀子穿着温柔的连衣裙，在一旁等着他，手里拿着相机。 当沈倦从院长手中接过学位证书，转身的瞬间，目光精准地穿越人群，落在了林栀子身上。他朝她走来，背后是喧嚣的欢呼和抛起的学士帽。 他走到她面前，无视周围的一切，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 “毕业快乐，沈同学。”林栀子笑着，将手中的一束向日葵递给他，花朵明亮灿烂，如同此刻的阳光。 沈倦接过花束，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毕业快乐，”他看着她，眼底是深邃的温柔和对未来的笃定，“我的小栀子。” 相机定格下这一刻——穿着学士服的俊朗少年，手捧向日葵，紧握着身边笑容明媚的女孩。 他们的身后，是沸腾的青春和即将展开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第43章 异地 照顾好我的小朋友 秋意渐浓, 南城火车站依旧人流如织，喧嚣声中掺杂着各式各样的离别与重逢。 站台上，林栀子看着身边正在核对车票信息的沈倦,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掏空，酸涩难言。 “境域科技”成立后接到的第一个重要项目，需要沈倦亲自带队前往邻省的海市，与一家重要的供应商进行深度技术对接和谈判, 预计至少要停留两周。 这是公司起步的关键一步, 不容有失。 “东西都带齐了吗？”林栀子轻声问,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目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连，仿佛想将他的样子更深地刻进脑海里。 虽然只是短暂的分别，但对于热恋中、几乎日日相伴的两人来说, 这两周显得格外漫长。 沈倦收起手机, 转头看她。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舍, 像只即将被主人留下的小动物。 他心头一软,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嗯，都齐了。”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沉稳依旧，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不用担心, 只是去谈个项目，很快就回来。”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 林栀子将脸埋在他胸前，用力呼吸着，仿佛想将这味道也一并带走。 “那边天气好像比这里凉，你注意添衣服，别感冒了。”她闷闷地嘱咐。 “好。”他应着，手臂收紧了些。 广播里开始播放列车检票的通知，催促着离人。站台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胶着。 林栀子从他怀里抬起头，眼圈已经有些泛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到了给我发消息。” “嗯，每天都会。”沈倦低头，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微红的眼角，“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别在画室待太晚。” “知道啦。”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催促的广播再次响起，时间所剩无几。 沈倦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郑重而温柔的吻，如同烙印。“等我回来。” 然后，他松开她，拉起行李箱，转身，汇入走向检票口的人流。他的背影挺拔决绝，没有回头。 林栀子站在原地，一直望着他，直到那熟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检票口后面，再也看不见。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悄无声息地滑落。站台上人来人往，她却觉得四周瞬间空荡得厉害。 火车缓缓启动，驶离站台，带走了一个秋天，也带走了她心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异地的生活，从沈倦抵达海市后报平安的短信正式开始。 第一天晚上，林栀子刚回到和室友合租的小公寓，沈倦的视频请求就准时弹了出来。 她连忙接起，屏幕那端出现了他略显疲惫却带着笑意的脸。背景是酒店的房间，简洁而陌生。 “到了？顺利吗？”林栀子凑近屏幕，仔细看着他的脸，仿佛想找出他有没有瘦了一点点。 “嗯，刚安顿好。这边下雨了。”沈倦将镜头转向窗外，霓虹灯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晕开模糊的光斑。 “那你出门记得带伞。” “好。” 最初的对话带着一丝陌生的拘谨和小心翼翼的关切。 他们分享着彼此眼中的风景——他拍下海市繁华的夜景和谈判桌上厚厚的资料；她拍下南大秋色浸染的梧桐道和画室里未完成的新作。 手机屏幕成了连接两个城市的唯一窗口。 随着时间的推移，视频通话成了他们每晚的固定仪式。拘谨渐渐被熟悉的亲昵取代。 有时，林栀子会在画室画画到忘了时间，沈倦的视频打过来，她会手忙脚乱地收拾满桌的颜料，对着镜头露出沾着些许色彩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又画入迷了？”屏幕那端的沈倦似乎刚结束应酬，靠在酒店床头，松开了领带，眼神带着纵容的无奈。 “嗯……灵感来了嘛。”林栀子吐吐舌头，将画板转向镜头，“你看这个色调怎么样？” 他会认真地看一会儿，给出中肯的建议，偶尔也会因为她某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而低笑，气氛温馨而自然。 有时，则是沈倦忙到深夜。林栀子会抱着平板电脑靠在宿舍床上，一边画着设计草图，一边陪着他。 屏幕里，他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飞快地敲击键盘，偶尔会因为遇到难题而微微蹙眉。 她也不打扰他，就那么安静地陪着，偶尔抬眼看看他认真的样子，觉得隔着屏幕看他工作，也是一种安心。 “累了就先去睡，别等我。”他会偶尔从屏幕里抬头，对上她温柔的目光，声音沙哑地说。 “不困，我再画一会儿。”她摇摇头，继续手上的线条。无声的陪伴，胜过千言万语。 他们通过屏幕，参与着对方的生活。林栀子会跟他吐槽研究生课程里遇到的“变态”导师；沈倦则会跟她分享谈判桌上遇到的棘手问题和偶尔取得的小小进展。 他们互相打气，也互相倾诉烦恼。 距离，没有冲淡感情，反而像一块试金石，让思念沉淀得更加浓郁，也让彼此更加确信对方在自己生命中的分量。 他们发现，原来爱情不只是朝夕相处的甜蜜，更是隔着山海，依然能感受到的默契与牵挂。 后来有一天，林栀子感冒了，头晕鼻塞，没什么精神。晚上和沈倦视频时，声音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怎么了？不舒服？”沈倦立刻察觉了她的异常，眉头蹙起。 “没事，就是有点小感冒。”林栀子不想让他担心，故作轻松。 “吃药了吗？” “吃了。” “多喝热水，好好休息，别画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隔着屏幕，林栀子仿佛都能感受到他那边的焦急。 “知道啦，沈妈妈。”她忍不住笑起来，心里却暖洋洋的。 第二天，她竟然收到了同城快递送来的一大包东西，里面是各种品牌的感冒药、维生素C泡腾片，还有她喜欢吃的几样清淡点心和一只柔软的发热眼罩。 附着的卡片上，是沈倦龙飞凤舞的字迹：「照顾好我的小朋友。」 看着这些东西，林栀子抱着枕头，傻笑了好久。原来，被一个人这样细致地放在心上，感觉这么好。 日子在一天天的视频通话和彼此牵挂中流过。 林栀子的画作有了新的突破，沈倦的项目谈判也进入了最关键阶段。他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努力奔跑，因为知道线的另一端，有一个人在默默支持，等待着汇合的时刻。 两周的行程眼看就要过半。这天晚上视频时，沈倦看着屏幕里林栀子有些消瘦的脸颊，忽然说：“项目比预想顺利，可能……会提前几天结束。” 林栀子眼睛瞬间亮了：“真的？提前几天？” “大概……三四天吧。”沈倦看着她的笑容，眼底也漫上温柔，“具体时间确定了我告诉你。” “太好了！”林栀子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离别的愁绪被即将重逢的喜悦冲散大半。 挂断视频后，林栀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心里充满了期待。 她看着窗外南城的夜色，第一次觉得，等待也变得有了甜蜜的滋味。 而屏幕另一端，沈倦看着手机上刚刚确认的、后天傍晚就能返回南城的航班信息，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他没有立刻告诉她，想给她一个惊喜。 窗外，海市的灯火璀璨如星，而他归心似箭。 第44章 缱绻 小别胜新婚 海市的项目推进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沈倦带领团队提前三天完成了关键阶段的任务。 最后一份文件签署完毕，他婉拒了合作方的晚宴邀请，改签了最近一班返回南城的航班。 飞机冲破云层, 舷窗外是渐渐沉入暮色的城市轮廓。 沈倦揉了揉眉心，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让太阳穴微微发胀，但一想到几个小时后就能见到林栀子，疲惫感便被一种滚烫的期待冲淡。 他没有告诉她具体归期, 想给她一个惊喜。 十天的分离, 在无数个深夜的视频通话里被无限拉长。 看着她强忍睡意却亮晶晶的眼睛, 听着她软糯的声音隔着屏幕传来, 那种想要真实触碰到她的渴望，在每一次通话结束后都沉淀得更深。 飞机落地时，南城已是华灯初上。 冬夜的寒风扑面而来, 沈倦竖起大衣领子, 拦了出租车直奔南大。他没有回公寓，而是让司机停在美术学院附近。这个时间, 她一定还在画室。 画室的窗户果然亮着温暖的灯光。 沈倦加快脚步, 唇边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温柔。然而, 在距离画室还有十几米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是陈叙。 沈倦的脚步微微一顿，隐在树影里。 他看到林栀子抱着画板站在门口，似乎正要离开，陈叙则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学长, 真的不用了。”林栀子的声音传来，带着礼貌的疏离，“资料我这边都有, 谢谢你特意送来。” 陈叙将文件袋往前递了递，语气温和：“没关系，只是顺便。听说沈倦出差了，你一个人要是遇到什么专业上的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真的不用麻烦学长了。”林栀子微微后退半步，拉开一点距离，“沈倦虽然不在，但我们每天都会联系。而且，我相信自己能处理好。” 她的拒绝清晰而得体，没有任何暧昧的空间。陈叙脸上的笑容稍稍僵硬，但还是维持着风度：“好吧，那你忙，我先走了。” 看着陈叙转身离开，沈倦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放松。 他正要迈步上前，却见林栀子轻轻舒了口气，像是解决了一个小麻烦，然后低头看了看手机，似乎在查看他有没有发来消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下撇，流露出一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委屈。 这个小表情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沈倦的心尖。他不再犹豫，从树影中走了出来。 脚步声惊动了低头看手机的女孩。林栀子抬起头，当看清逆着路灯光影、一步步向她走来的挺拔身影时，她猛地愣住了，眼睛一点点睁大，怀里的画板差点滑落。 “沈……沈倦？”她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轻颤，“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明后天吗？” 沈倦没有回答，他已经走到她面前。 冬夜的寒气裹挟着他风尘仆仆的气息，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滚烫如火。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从她惊讶的眉眼，滑到她微微张开的、因为寒冷而有些泛白的唇瓣，仿佛要将这十天的分离一眼补回来。 他伸出手，没有立刻拥抱，而是先轻轻拂去她发梢沾着的一点不知是雪花还是尘埃的白色，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然后，他的指尖顺着她的脸颊轮廓，缓缓下滑，最后停留在她的下颌，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着。 “提前结束了。”他低声说，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压抑不住的思念，“等不及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带着电流，瞬间击中了林栀子。 所有的惊讶都化为了汹涌的喜悦和委屈，眼圈不受控制地泛红，她扔掉画板，猛地扎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室外寒气的胸膛。 “骗子……”她闷闷地控诉，声音带着哽咽，“不是说好要提前告诉我的吗？” 感受着怀里温软身体的轻微颤抖和全然的依赖，沈倦的心软成一滩水。 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嵌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混合着颜料和淡淡栀子香的温暖气息。 “我的错。”他从善如流地认错，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震动，“想给你个惊喜。”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不想再隔着屏幕看你了。”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林栀子的心防。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起初带着些许咸涩的泪意，但很快就被沈倦灼热的呼吸和汹涌的思念淹没。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试探，他带着小别重逢后的急切和确认，舌头灵活地探入，与她生涩却热情的回应纠缠在一起，吮吸、舔舐，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和体温，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分离的时光彻底弥合。 画室门口安静的角落里，两人紧紧相拥，忘情地亲吻，冬夜的寒冷被这炽热的爱意驱散得无影无踪。 许久，沈倦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结束了这个漫长而深入的吻。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灼热地拂在她泛着诱人红晕的脸颊上。两人鼻尖相抵，眼中都只剩下对方动情的模样。 “我们回家。”沈倦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不容置疑的渴望。 林栀子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沉的欲.念，心脏狂跳，身体深处涌起一阵陌生的战栗和期待。 她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声如蚊蚋：“……好。” 沈倦弯腰捡起她的画板，一手拿着，另一只手则紧紧、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牵着她离开画室，走向他们那个位于学校附近、充满两人回忆的小公寓。 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紧握的双手和不时交汇的眼神，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传递内心的激荡。偶尔有寒风吹过，沈倦便会将她往自己身边更紧地揽了揽，用身体为她挡住风寒。 回到公寓，关上门，将外面的寒冷与喧嚣彻底隔绝。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两人紧密相依的身影。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她平时用的香薰味道，混合着此刻他们身上带来的、微冷的室外气息，形成一种独特的、只属于家的氛围。 沈倦将画板随意靠在墙边，转过身，将林栀子抵在门板上，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垂眸，深深地凝视着她。 灯光下，她微微喘息，唇瓣因为刚才的亲吻而愈发红润饱满，眼眸里水光潋滟，带着一丝羞涩和无措，纯真又诱人。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着她的眉骨、鼻梁，最后停留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动作缓慢而充满占有欲。 “十天，”他低声开口，声音喑哑，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好像比想象中难熬。” 林栀子被他看得浑身发烫，被他指尖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她鼓起勇气，抬起手，轻轻解开他大衣的扣子，小声说：“……我也觉得。”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线。沈倦眼神一暗，不再克制，低头再次吻住她。 这一次的吻，比在画室楼下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带着明确的、想要更多的意图。 他的吻沿着她的唇角，一路向下，流连在她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留下一个个湿润而滚烫的印记。 大手探入她厚厚的羽绒服下，隔着毛衣，抚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那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 林栀子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被一点点抽走，只能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仰着头，任由他予取予求。陌生的快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她忍不住发出细碎而羞人的呜咽。 “去……去房间……”她残存着一丝理智，小声央求。 沈倦低低地“嗯”了一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稳步走向卧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气氛愈发暧昧不清。他将她轻轻放在柔软的床上，随即覆身而上，撑在她上方，目光如同最深的夜，牢牢锁住她。 他没有急着继续，而是用目光一点点巡梭着她的身体，仿佛在欣赏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他的手指，带着惊人的耐心和热度，缓缓探寻。 微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引起林栀子一阵轻颤。她害羞地想要蜷缩，却被他温柔而坚定地阻止。 “别怕，”他在她耳边低语，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看着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在那里面，她看到了汹涌的爱意，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 当他终于褪去彼此所有的束缚，紧密相贴时，两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的体温熨烫着她微凉的肌肤，坚实的肌肉线条与她柔软的曲线完美契合。 接下来的结合，温柔而漫长。 林栀子在他极尽耐心的引领下，逐渐放松，生涩地回应，感受着那种奇妙的、无限贴近的颤栗感。 昏暗的灯光下，身体紧密交缠。汗水濡湿了额发，体温不断升高，将冬夜的寒冷彻底驱散。 当极致的那一刻来临，林栀子紧紧攀附着他，指甲无意识地在他背上留下浅浅的红痕，而沈倦则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一遍遍低沉地唤着她的名字，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咒语。 风停雨歇，沈倦依旧紧紧抱着她，不肯松开分毫。 他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带着餍足的沙哑：“以后，再也不分开这么久了。” 林栀子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嘴角扬起一个甜蜜而疲惫的弧度，轻声回应：“嗯，再也不分开了。” 第45章 同居 我想抱 初秋的午后, 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这是一套位于南城新区高层公寓的客厅，视野开阔, 能远眺城市轮廓与蜿蜒江水。 室内是简约现代的装修风格，但细节处充满了生活气息——米白色沙发上是林栀子挑选的抽象画靠垫，角落立着她的画架，旁边嵌入式书柜里, 技术类书籍与艺术画册和谐共处。 厨房中岛台旁, 沈倦背对着客厅, 正在研磨咖啡豆。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 肩背线条比学生时代更显宽阔挺拔。阳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研磨机规律的声响透着居家的安宁。 林栀子从书房走出来，赤脚踩在地板上, 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她将长发随意挽起, 露出光洁的脖颈，真丝衬衫衬得气质温婉。 看到沈倦在忙, 她放轻脚步走近, 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背脊上。 “吵醒你了？”沈倦停下动作，覆上她交叠在他腰间的手。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温柔地熨帖着她的耳膜。 “没，刚好画完草图。”林栀子摇摇头，嗅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混着咖啡的醇香，“在想下个月个人画展的布局。” 这里是他们的家。 一年前, “境域科技”完成B轮融资，估值翻了几番；林栀子的作品也开始在圈内受到关注，即将举办首次个人画展。 他们买下这处公寓, 共同设计装修，一点点填满属于他们的痕迹。 沈倦转身，将她揽到身前，低头看她平板上的设计图。那是画廊的平面图，她用不同颜色标注着作品悬挂的位置。 “这里，”他指着入口处的一面墙，“可以做个沉浸式投影区，用我们之前开发的互动技术，让观众走进你的画里。” 林栀子眼睛一亮：“对！就像当年‘境·界’的升级版。”她兴奋地抬头，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 他低头，自然地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带着咖啡清香的吻。 “沈总现在谈合作都这么随意了吗？”她挑眉，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只对林画家这样。”他从善如流，手臂收紧，将她圈在料理台与自己之间，“考虑一下？技术入股，利润你七我三。” 她笑着推他：“资本家。我得先看看演示效果。” “晚上给你看原型。”他允诺，又亲了亲她的发顶，才松开她去冲咖啡。 这就是他们如今的日常。 各自在领域内成长，却又在专业上奇妙地交汇，成为彼此第一个观众和最犀利的批评者。他懂她色彩里的情绪，她理解他代码背后的逻辑。 林栀子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公园里玩耍的孩子和散步的老人。 两年前，他们还挤在学校附近那间小公寓里，为节省空间把画架塞在墙角。如今站在这里，俯瞰着属于他们的城市风景，有种踏实的确幸。 “想什么呢？”沈倦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她一杯。 “想我们第一次去看的那个房子，”她接过咖啡，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背，“卫生间漏水，楼下就是烧烤摊，你还说闻着香味挺好。” 沈倦低笑，从背后拥住她，一起看窗外的车水马龙：“现在好了，你想画到多晚都行，没有油烟味吵你。” 但那些挤在出租屋的日子，一起吃泡面赶工、在蝉鸣声中相拥而眠的夜晚，却是记忆里最柔软的部分。正是共同经历过那些，才让此刻的安稳显得如此珍贵。 傍晚，沈倦在书房测试新的交互程序，林栀子则在画室修改参展作品。 公寓里很安静，只有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和她笔刷划过画布的沙沙声，像一首默契的二重奏。 忽然，林栀子搁下画笔，走到书房门口：“沈倦，你来一下。” 他立刻保存进度起身。画室里，一幅近两米宽的画作倚墙而立——是她笔下两个依偎的侧影，背景是南大熟悉的林荫道，光影处理得极其温柔。 “这里，”她指着人物交融处的色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沈倦凝神看了片刻，走到调色板前，挤出一抹极淡的钴蓝，又兑入一点钛白，用刮刀轻轻调和：“试试这个层次。” 她接过刮刀，在那片暖色调中加入他调出的冷色。奇妙的变化发生了，画面瞬间有了呼吸感，温暖中多了一丝沉静的深度。 “对了！”她惊喜地转头，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知道？” 他倚在画架旁，目光温柔：“看你调了一下午，就差这一点。”他总能精准捕捉到她艺术直觉中那微妙的缺口。就像她也能在他面对复杂算法皱眉时，不经意地点破关键。 他们是彼此最敏锐的观察者。 晚餐是沈倦下的厨。开放式厨房里，他熟练地处理食材，林栀子就在中岛台边帮忙择菜，说起白天画廊的趣事。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是平凡日子里最动人的味道。 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 林栀子蜷在他怀里，脚趾无意识地蹭着他家居服的裤脚。看到男女主角分别的片段时，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明天要去北京出差？” “嗯，早班机，三天就回。”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画展前肯定回来。” “这次记得带充电器，”她戳戳他的胸口，“别像上次那样，半夜找我求救。” 他抓住她作乱的手指，低笑：“那次是故意找借口听你声音。” 电影的光影在墙上变幻，他们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林栀子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沈倦关掉电视，将她打横抱起。 “我能自己走……”她含糊地抗议，手却自然地环住他的脖颈。 “我想抱。”他稳稳地走向卧室，语气不容置疑。 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他俯身撑在她上方，指尖拂过她额前的碎发，目光在夜色中深沉如水：“我不在的时候，记得锁好门，按时吃饭。” “知道啦，”她抬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头，“沈先生，你越来越啰嗦了。” 他抓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只对你。” 窗外，城市的灯火绵延至远方，如同落地的星河。 在这方属于他们的天地里，爱意沉淀在每一处细节中。——共同挑选的家具，冰箱上并列的行程表，浴室里并排的牙刷，以及彼此眼中从未褪色的温柔。 从校服到家居服，从出租屋到属于自己的家，他们用岁月将爱情熬成了最绵长的人间烟火。而这烟火里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诗篇。 第46章 婚后一 我的沈太太，怎样都…… 清晨七点, 生物钟让沈倦准时醒来。 厚重的遮光窗帘将卧室笼罩在宜人的昏暗里，他怀中的林栀子还沉睡着，脸颊贴着他胸口, 呼吸均匀，长睫在眼下投下恬静的阴影。 两年婚姻生活，沈倦冷硬的轮廓似乎被岁月打磨得柔和了些许。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缱绻。小心翼翼地将被她枕了一夜、微微发麻的手臂抽出, 动作轻缓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他刚坐起身, 一只柔软的手臂便从身后缠了上来, 带着刚醒的鼻音：“几点了？” “还早, ”他回身，将她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再睡会儿。” 林栀子摇摇头, 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咪：“不了, 今天画廊约了艺术家看作品。” 她如今经营着自己的独立画廊, 虽规模不大, 但在圈内已小有名气，事业风生水起。 沈倦低笑，胸腔震动，带着晨起的沙哑：“沈太太现在比我还忙。”语气里是满满的纵容与骄傲。 “那当然，”林栀子抬头，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 “不能给沈总丢人。” 他低头，精准地攫住她的唇，交换了一个带着薄荷清香的、缠绵的早安吻。“我的沈太太, 怎样都好。” 起床后，沈倦走进浴室洗漱。林栀子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嘴角噙着甜蜜的笑意。 她赤脚下床，拉开一点窗帘，让初夏明媚的阳光跃入室内。 等沈倦围着浴巾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肌和腹肌滑落，林栀子正站在衣帽间门口，手里拿着两条领带比划。 “深蓝条纹还是暗酒红波点？”她回头问他。 沈倦的衣柜里不乏价值不菲的高定，但领带柜几乎成了林栀子的专属领地，里面塞满了她挑选甚至亲手设计的各式领带，成为他严谨商务形象下最鲜活的点缀。 “你定。”他走过去，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上，湿漉漉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林栀子最终选了那条暗酒红波点，转身，熟练地为他系上。 沈倦配合地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她专注的眉眼和轻抿的唇瓣上，眼神柔软。 系好领带，她拍了拍他的胸口，故作严肃：“好了，沈总，可以出门赚奶粉钱了。” 沈倦挑眉，手臂收紧，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奶粉钱？沈太太，这是在暗示什么？”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平坦的小腹，带着戏谑。 林栀子脸一热，嗔怪地推他：“想得美！快去弄早餐，我饿了！” 早餐是沈倦做的简单西式早点。 两人对坐在餐厅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城市公园景致。 “今天什么安排？”林栀子小口喝着牛奶问道。 “上午有个董事会，下午约了人打高尔夫，谈点事情。”沈倦将抹好果酱的吐司递给她，“你呢？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林栀子点头，“不过周粥下午要过来，说是有‘重大事件’宣布，神神秘秘的。” 话音刚落，门铃就像掐着点一样响了起来。 林栀子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元气满满的周粥，手里还抱着一个大纸袋，散发着烘焙的香甜气息。 她身后，是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双手插兜、笑得一脸阳光的陆星延。 “早安！我的宝！快来接驾！我带了刚出炉的可颂！”周粥像一阵风似的卷进来，先把纸袋塞给林栀子，然后才探头看向餐厅，“哟，沈总也在家啊？正好，省得我再去公司堵你了。” 陆星延跟在后面，笑嘻嘻地打招呼：“倦哥，嫂子，早上好！我们来蹭饭……不是，我们来宣布好消息！” 沈倦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看向不请自来的两人，语气平淡：“看来‘重大事件’等不到下午了。” 周粥拉着林栀子坐到沙发上，自己则兴奋地蹦跶了两下，清了清嗓子，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同志们！我，周粥，正式宣布——我的第一家独立设计师买手店，选址搞定，资金到位，下个月就正式启动！” “真的？太好了粥粥！”林栀子真心为她高兴，用力抱了抱好友。 周粥毕业后没有按部就班找工作，而是靠着家里的支持和自己的积蓄，一头扎进了时尚行业，折腾了两年，终于要开花结果。 “恭喜。”沈倦也微微颔首，语气真诚。 “恭喜啊，周大老板！”陆星延在一旁鼓掌，笑容灿烂，“以后哥们儿买衣服是不是能走个后门，打个骨折？” 周粥白了他一眼：“想得美！本店概不赊账，童叟无欺！”但她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陆星延也不恼，凑到沈倦旁边，自来熟地拿起一块可颂啃着，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点小得意：“倦哥，location（选址）是我帮她谈下来的，厉害吧？” 沈倦挑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周粥耳朵尖，立刻嚷嚷：“陆星延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是你家集团旗下的物业没错，但本小姐是凭实力和完美的商业计划书打动你爹……打动陆叔叔的好吗！” 陆星延耸耸肩，对着沈倦和林栀子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看，过河拆桥。” 林栀子看着这对活宝，忍不住笑出声。 周粥和陆星延，从大学起就是吵吵闹闹的冤家，这么多年过去，一个依旧元气活力，一个还是阳光不羁，相处模式丝毫没变，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酵。 “所以，你们俩今天一起来，就是为了宣布这个好消息？”林栀子笑着问。 周粥和陆星延对视一眼，周粥难得地卡了下壳，脸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陆星延接过话头，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语气，但眼神里多了点认真： “也不全是。那个……买手店开业前，粥粥想搞个预热主题派对，需要个撑场面的男伴。她找不到人，小爷我勉为其难，决定牺牲一下色相，陪她演……不是，陪她去一趟。” 周粥立刻炸毛：“陆星延！谁找不到人了？追我的人能从这排到法国梧桐道！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来的好吗！” “是是是，周大小姐魅力无边，”陆星延从善如流地点头，嘴角却咧得更开了，“那请问，我能有幸担任您派对的男伴吗？” 周粥哼了一声，扬起下巴：“看你表现！” 沈倦和林栀子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来，这对欢喜冤家的故事，要有新篇章了。 “派对什么时候？”林栀子饶有兴致地问。 “下周六晚上！”周粥立刻来了精神，“主题是‘复古未来主义’，你俩必须来啊！给我们镇场子！” 沈倦看向林栀子，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林栀子笑着点头：“当然要去。” 沈倦便也颔首：“好。” “太好了！”周粥欢呼，又拉着林栀子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派对着装。 陆星延则凑到沈倦旁边，开始吐槽他老爹最近又怎么催他回集团上班，被他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阳光洒满客厅，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可颂的甜腻，以及好友相聚的温馨喧闹。 沈倦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妻子，又瞥了一眼那边吵吵嚷嚷、眼神却总不自觉追随着周粥的陆星延，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 嗯，看来这个周六，会很有趣。而某些人的“勉为其难”，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了。 第47章 婚后二 沈先生最好 周六的“复古未来主义”派对, 成了接下来一周朋友圈里最热门的话题。 周粥像只充满电的跳跳糖，精力无限地投入到派对的每一个细节中，从场地装饰到音乐清单, 从特色小食到宾客着装要求，事无巨细。 林栀子自然成了她的首席参谋兼“情绪稳定器”。 此刻，她们正在林栀子的画廊里，对着平板电脑上的3D场地效果图进行最后的确认。 “灯光这里, 我觉得可以用更多的霓虹元素, 但要做出赛博朋克的那种冷感, 而不是迪厅的炫目, ”林栀子指尖在屏幕上划动，专业地提出建议，“和‘复古’的部分形成碰撞。” “对对对！就是这样！”周粥猛点头, 抱着林栀子的胳膊晃, “宝，你真是我的灵感缪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林栀子被她逗笑：“少来。邀请函都发出去了？” “当然！重点嘉宾, 亲自送达！”周粥眨眨眼, 意有所指。 话音刚落, 画廊的玻璃门被推开，风铃清脆作响。 陆星延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几个印着知名Logo的服装袋，潇洒地走了进来，阳光从他身后涌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 “两位美女, 忙着呢？”他笑容灿烂，把服装袋往休息区的沙发上一放，“喏, 周老板，您钦定的‘战袍’小爷我给您取来了，跑腿费记得结一下。” 周粥立刻丢下平板扑过去：“让我看看！”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里面是她为派对精心挑选的一条兼具复古剪裁与未来感面料的银色短裙。 “还有倦哥和嫂子的，”陆星延又拿出两个袋子，“按你们码子拿的，绝对符合派对主题。” 林栀子有些惊讶：“沈倦的你也准备了？”她记得沈倦对这类主题派对向来是敬谢不敏的，这次能答应去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陆星延咧嘴一笑，带着点小得意：“那必须的！我跟倦哥磨了半天，他才勉强同意尝试点‘不一样的’。嫂子，你的功劳最大，要不是你去，他肯定不松口。” 正说着，林栀子的手机响了，是沈倦发来的消息：「晚上想吃什么？我让阿姨准备。」 她低头回复：「不用麻烦，我和周粥、陆星延在外面随便吃点，讨论派对细节。」 沈倦回得很快：「好。等下我来找你。」 简单的对话，却充满了日常的牵挂与默契。 周粥凑过来瞥了一眼，啧啧两声：“行了行了，知道你们恩爱了，考虑一下单身狗的感受好吗？” 她嘴上抱怨，眼里却满是笑意，然后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陆星延，“喂，学学人家沈总！” 陆星延正拿着那件给沈倦准备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深蓝色衬衫比划，闻言挑眉，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学他二十四孝好老公？那也得有人给我这个机会啊，周老板？” 周粥脸一热，抢过衬衫：“少贫！试你的衣服去！” 看着他们斗嘴，林栀子笑着摇摇头。 她走到陆星延带来的袋子前，拿出沈倦那件衬衫。 质感高级，设计感强，确实打破了沈倦一贯的着装风格，但又不失沉稳。她几乎能想象出沈倦穿上它时，那副略带无奈却又因她而妥协的纵容表情。 晚餐选在了一家氛围轻松的创意菜餐厅。 席间，周粥和陆星延依旧是你来我往，斗嘴不停。 “陆星延，派对那天你可得好好表现，别给我丢人！”周粥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警告。 “放心吧您呐，”陆星延晃着酒杯，“小爷我往那儿一站，就是全场最亮的崽，保证给周老板您长脸！” “切，吹牛不打草稿。” “嘿，要不咱俩打个赌？看派对那天，谁收到的搭讪多？” “赌就赌！谁怕谁！” 林栀子看着他们，忍不住对身边的沈倦低声说：“你看他俩，像不像小学鸡吵架？” 沈倦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虾，闻言抬眸扫了那两人一眼，然后将剥好的虾自然无比地放到林栀子碟子里，语气平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林栀子抿嘴笑了。可不是吗？那种吵吵闹闹背后流动的熟稔与亲近，旁人都看得分明。 “对了，”周粥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沈倦和林栀子，眼睛亮晶晶的，“派对有个小型慈善拍卖环节，拍品都是朋友们提供的，你俩……贡献点东西呗？撑撑场面！” 林栀子看向沈倦，用眼神询问。沈倦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手：“你决定。” 林栀子想了想：“我提供一幅近期的小幅画作吧。” “太棒了！”周粥欢呼，“沈总呢？您不表示表示？” 沈倦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林栀子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光：“我提供‘境域科技’下一代概念产品的首批内部体验名额，三个。” 陆星延倒吸一口凉气：“倦哥大手笔啊！这玩意儿外面多少人挤破头都拿不到！”这绝对是当晚最硬核的拍品之一。 周粥也惊呆了，随即狂喜：“沈总威武！爱你！”说完意识到不对，赶紧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瞟了林栀子一眼。 林栀子只是莞尔，她知道沈倦这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如此支持周粥。 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沈倦和林栀子先行离开，周粥和陆星延还意犹未尽，打算再去看看派对场地。 回程的车上，林栀子靠在沈倦肩头，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 “那件衬衫，谢谢你愿意尝试。”她轻声说。 沈倦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声音低沉：“偶尔一次，无妨。”默了默，他又补充，“你喜欢就好。” 林栀子心里甜丝丝的，仰头在他下颌亲了一下：“沈先生最好。” 沈倦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另一边，周粥和陆星延站在即将作为派对场地的艺术空间里。工人们正在加班加点地进行布置，框架初现，已能窥见“复古未来”的奇妙观感。 “怎么样，小爷我找的这地方不错吧？”陆星延得意地环顾四周。 周粥难得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嗯，是挺好。” 她走到中央，想象着派对时的热闹场景，眼神充满了憧憬。 陆星延看着她闪闪发亮的侧脸，灯光在她眼中跳跃，那专注又充满活力的样子，让他心头莫名一动。他走过去，状似随意地问： “喂，周粥。” “干嘛？” “那天……你真要跟我赌谁收到的搭讪多啊？” 周粥回头，挑眉：“怕了？” 陆星延嗤笑：“小爷我会怕？我是怕你输得太难看，哭鼻子。” “走着瞧！”周粥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空旷的场地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施工的细碎声响。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在这个被寄予厚望的派对上，破土而出。 第48章 婚后三 可以为你学 周六夜晚, 被改造一新的艺术空间仿佛一个脱离现实的梦幻气泡。 霓虹灯管勾勒出复古未来的轮廓，冷调的蓝紫光影与暖黄的金屬反射交错，空气中弥漫着特调香氛与跃动的电子音浪。 宾客们身着精心搭配的服饰, 穿梭其中，宛如置身于一部华丽的科幻老电影。 沈倦和林栀子准时抵达。当两人携手出现在入口时，周遭似乎有瞬间的静谧。 林栀子选择了一条珍珠白色的挂脖长裙，面料带着细微的珠光, 剪裁极简却勾勒出完美身线, 裙摆处巧妙地融入了流动的LED光纤, 随着她的步伐闪烁出柔和的光芒, 既典雅又切合主题。 而她身边的沈倦，则成了全场最大的看点。 他穿着陆星延准备的那件深蓝色金属光泽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一粒扣子, 搭配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 这身打扮打破了他往日一丝不苟的商务形象, 那份冷峻的气质与未来感的服饰奇异地融合，透出一种慵懒而危险的吸引力, 仿佛一位从未来回溯的掌控者。 他眉头微蹙, 显然对成为焦点略有不适, 但当他侧头看向林栀子时，那眼神里的无奈便化为了清晰的纵容。 “我的天……沈总今晚也太帅了吧！”周粥第一个冲过来，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压低声音对林栀子说，“宝，你功劳最大！” 林栀子看着自家先生这不同往日的一面, 眼底漾满笑意与骄傲，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 陆星延也凑了过来，吹了声口哨：“倦哥, 可以啊！这衣服跟你绝配！看来我的眼光没错！” 沈倦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明确表示“下不为例”。 派对气氛热烈。 周粥作为主人，忙得像只旋转的陀螺，但脸上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陆星延看似漫不经心地跟熟人聊着天，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那抹活跃的亮色。 “赌约开始了啊！”周粥抽空溜到陆星延身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刚才已经有三个帅哥来跟我搭讪了！” 陆星延嗤笑，指了指自己：“小爷我这边五个了，质量还比你高。” “吹牛！” “不信拉倒。” 两人正斗嘴，灯光忽然暗下，一束追光打在了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慈善拍卖环节开始了。 拍品各式各样，有艺术家朋友提供的画作、雕塑，有设计师的限量单品，气氛轻松而活跃。 林栀子那幅色彩灵动、充满生命力的抽象小画，引起了几个人的竞价，最终以不错的价格被一位藏家拍走。 当拍卖师拿出沈倦提供的“‘境域科技’下一代概念产品内部体验名额”时，现场明显躁动了起来。 这东西代表的不仅是体验，更是人脉与先机。竞价瞬间变得激烈，价格节节攀升。 沈倦始终面色平静，仿佛事不关己。林栀子却有些惊讶，低声问他：“这个……这么抢手？” “嗯。”沈倦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最终，三个名额以令人咋舌的总价被拍下。 周粥在台下激动地攥紧了拳头，这意味着她派对的慈善款项将非常可观。 拍卖继续进行。下一件拍品，是一条造型别致的 Vintage 项链，主石是一颗色泽浓郁的皇家蓝色托帕石，周围镶嵌着细小的钻石，链条设计带着工业时代的复古感，又透着一丝未来的冷冽。 “这项链……”周粥眼睛一亮，小声对旁边的林栀子说，“好像跟我今天的裙子很配诶！” 林栀子笑着点头。 竞价开始，周粥也试探性地举了几次牌，但价格很快超出了她的心理预算，她有些遗憾地撇撇嘴，准备放弃。 就在这时，一直没动静的陆星延，忽然懒洋洋地举起了号牌，直接报出了一个远超当前的价格。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周粥愕然地看着他。 陆星延却目不斜视，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无人再跟价。 “成交！”拍卖师落槌。 工作人员将项链送到陆星延面前。他接过那个丝绒盒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走到还处于愣神状态的周粥面前。 灯光师似乎格外懂事，一束追光精准地打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陆星延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些，他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熠熠生辉的蓝色项链，声音在麦克风的放大下，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 “周粥。” 他叫她的全名，语气是罕见的认真。 “买手店开业大吉。” “这项链，挺配你今天的裙子。” 他没有说更多煽情的话，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专注与真诚。 周粥呆呆地看着他，看着项链，又看看他，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红晕，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周围响起善意的起哄声、口哨声和掌声。 林栀子靠在沈倦身边，看着这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一幕，嘴角弯起欣慰的弧度。沈倦揽着她的肩，目光落在舞台中央那对视的男女身上，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陆星延见周粥不动，干脆自己拿起项链，上前一步，动作有些笨拙却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 冰凉的宝石贴上周粥温热的肌肤，她猛地一颤，回过神来，抬头对上陆星延近在咫尺的目光，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让她心跳更快，几乎要窒息。 “谢……谢谢。”她声音细若蚊蚋，完全没了平时的张扬。 陆星延看着她通红的脸和闪烁的眼神，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周老板，赌约好像是你赢了？搭讪的多少不算，关键得看质量，对吧？” 周粥的脸更红了，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心底却像打翻了蜜罐，甜得发慌。 派对在这浪漫的小插曲后气氛更加高涨。音乐再次响起，人们涌入舞池。 沈倦低头问林栀子：“想跳舞吗？” 林栀子有些惊讶，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你会？” “不太会。”沈倦坦然承认，却朝她伸出手，“但可以为你学。” 他牵着她，步入光影交错的舞池。动作算不上娴熟，却足够稳健，将她护在怀中，随着音乐缓缓移动。 林栀子将脸颊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周遭的喧嚣与他的宁静，只觉得无比安心与幸福。 派对渐渐接近尾声，意犹未尽的人们开始合影、交换联系方式。 周粥摸着颈间的宝石项链，看着不远处正被朋友围着说话的陆星延，心里的小鹿还在不停乱撞。而陆星延看似在应酬，余光却始终关注着那个时而傻笑、时而脸红的女孩。 今夜，星光与霓虹共同见证，有些种子，已然破土，即将迎来蓬勃的生长。《 》 【全文完结】 第49章 婚后四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派对之后的日子, 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更甜暖的流浆。 周粥的买手店进入开业前最后的冲刺阶段，她忙得脚不沾地，但颈间那条蓝色托帕石项链却从未取下。 陆星延往她店里跑得更勤了, 美其名曰“监督自家物业商户进度”，实则送咖啡、挡麻烦、陪熬夜，做得无比自然。 两人之间的斗嘴依旧，但那火药味里掺了蜜, 一个眼神交汇都能拉出丝来。 而沈倦和林栀子这边, 则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更为重大的变化。 起因是一次寻常的早餐。 林栀子对着沈倦精心煎制的太阳蛋, 忽然蹙了蹙眉, 放下叉子，捂住了嘴，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沈倦立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绕到她身边, 神色紧张。 “没事，”林栀子缓了口气, 摇摇头, “可能最近太忙, 胃有点不舒服。” 沈倦却不放心，当天上午就推掉了会议，亲自押着她去了医院。 一系列检查下来，当医生拿着报告，微笑着对他们说“恭喜，沈太太怀孕了, 四周半”时，两人都愣住了。 诊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鸟鸣。 沈倦先是僵住，随即, 那双总是深沉如古井的眼眸里，像是瞬间炸开了万千烟火，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最后悉数化为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紧紧握住林栀子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但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汹涌澎湃。 林栀子也懵了，手下意识地抚上尚且平坦的小腹，一种奇异而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暖流，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她抬头看向沈倦，对上他那双情绪满溢的眼睛，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医生，她……她身体怎么样？需要注意什么？”沈倦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紧绷和小心翼翼，一连串的问题抛向医生，细致到饮食起居的每一个角落，那副如临大敌又珍视万分的样子，让见惯场面的老医生都忍不住莞尔。 回家的路上，沈倦车开得极慢，稳得像在运送易碎品。他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林栀子的，掌心滚烫。 “真的……有了？”等红灯时，他侧头看她，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沙哑。 “嗯。”林栀子点头，将他的手拉过来，轻轻贴在自己小腹上，虽然此刻什么也感觉不到，但这个动作却让两人心中同时涌起一股奇妙的连接感。 沈倦喉结滚动了一下，俯身过来，极其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唇，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谢谢你，栀子。” 消息很快在亲密的小圈子里传开。 周粥是第一个冲上门来的，抱着林栀子又笑又叫，比自己中了彩票还开心。 “我要当干妈！必须是干妈！谁也别跟我抢！”她宣布，然后就开始对着林栀子尚且平坦的小腹絮絮叨叨，畅想着以后带娃逛街买遍童装区的“宏伟蓝图”。 陆星延也跟着来了，难得地收起了嬉皮笑脸，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沈倦的肩膀：“倦哥，牛逼！” 然后又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那个……以后要是小子，我带他打球踢球！要是闺女……我、我保证方圆十里没臭小子敢靠近！” 沈倦难得地没反驳，只是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算是默认。 孕期的生活，将沈倦的“守护模式”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家里的边边角角都被贴上了防撞条，林栀子的鞋柜里清一色换成了平底软鞋，书房里堆满了最新的孕产育儿书籍——沈总学习能力一流，理论知识迅速赶超专业人士。 他依旧忙碌，但应酬能推则推，下班准时回家，亲自盯着营养师搭配的食谱，甚至开始学习孕妇按摩。 林栀子笑他太过紧张，心里却甜得如同浸在蜜里。 她减少了画廊的工作，将更多精力放在休养和创作上，画风也变得愈发温柔宁静，笔下多了许多充满生命力的柔软线条。 这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暖橙色。 林栀子靠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沈倦正半跪在她身前，动作生涩却无比认真地帮她按摩有些浮肿的小腿。 他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着，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沈先生，”林栀子忽然轻声开口，“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倦动作未停，声音低沉平稳：“都好。”他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望进她眼里，“只要是我们的孩子。” 他伸手，轻轻覆上她微隆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他们爱情的结晶，生命的奇迹。“健康平安就好。” 就在这时，林栀子忽然“呀”了一声，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沈倦立刻紧张起来。 “他……他好像动了……”林栀子的声音带着惊喜的颤抖，像是蝴蝶第一次扇动翅膀，一种极其轻微、却无比真实的触感从腹内传来。 沈倦的手僵住了，整个人仿佛被定格。 他屏住呼吸，掌心紧紧贴着那片温暖，感受着那微弱却有力的生命讯号。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林栀子，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 他将脸颊轻轻贴在她的肚子上，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笨拙又温柔地说：“你好，我是爸爸。” 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夕阳的余晖笼罩着相拥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无声却磅礴的爱意。 而城市的另一端，周粥的买手店终于迎来了开业日。 场面热闹非凡，宾朋满座。陆星延以“房东兼好友”的身份忙前忙后，招呼客人，处理琐事，俨然半个主人。 剪彩仪式后，人群稍散。周粥站在店门口，看着自己梦想成真的地方，激动又感慨。陆星延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瓶水。 “周粥。”他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和认真。 “干嘛？”周粥接过水，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自从派对那晚之后，他们之间那种暧昧拉扯的气氛就越来越浓。 陆星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有句话，憋了很久了。” 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周粥捏紧了水瓶，看着他。 “我好像……不是‘假装’喜欢你了。”陆星延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周粥，我们别演了，来真的，行不行？”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铺垫，直球得如同他这个人。 周粥的脸“唰”地红了，心脏狂跳，嘴巴却比脑子快：“谁、谁要跟你来真的！陆星延你少臭美！” 陆星延也不恼，反而笑了，阳光洒在他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小爷我认定你了。从今天起，正式追求，期限……一辈子。” “你……无赖！”周粥羞得跺脚，转身想跑，却被陆星延一把拉住手腕。 “跑什么？”他挑眉，笑容痞痞的，“周老板，给个机会？” 周粥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和炽热，那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最终化为了嘴角一抹压不住的笑意，她甩开他的手，哼了一声：“看你表现！”然后转身跑进了店里，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陆星延看着她的背影，揉了揉鼻子，笑得像个吃到糖的孩子。 新生命悄然孕育，新的爱情也勇敢启航。生活，正朝着更温暖、更圆满的方向，笃定地前行着。 沈倦和林栀子等待着他们的宝贝降临，而周粥和陆星延，也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开启了“看你表现”的正式追求期。 所有的美好，都刚刚开始。 ——— 全文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