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万人嫌也要被觊觎吗》 第1章 第 1 章 我刚将澹宁仙君昨日为我寻来的玉棠花苗种下,看守于大门的一只仙鹤飞来,它亲昵的蹭蹭我,告诉我有人来访。 我看着靠在我腰上的脑袋,很想摸摸仙鹤憨态可掬的脑袋,只是碍于手里还有些刚刚沾上的泥,心里怕脏了它雪白的毛发,无奈放下手。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泥,纠结先去净手还是先去见人,这人却等不及似的直接登门而入,走路风风火火的,在我面前停下。 前两天刚到剑宗,沈澹宁便向我介绍了他大致的情况,他一共有两个徒弟,大徒弟,名为温予枝,现在在外游历,小徒弟,名为苏瑾煜,就是面前这位了。 苏瑾煜薄唇一张,带着恶意的话脱口而出:“喂,白玉棠,你好端端有手有脚,不去做个正经活计,竟想着攀我师尊与他结契?” 结契?是凡间的成亲吗?可是这两天澹宁仙君并未曾告知我,况且我也早已经和人成亲了,虽然夫君已经失踪很久,被寻到的希望渺茫,但我还是想再找找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再次见面……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眨眨眼,不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只好呆呆地定在原地,双手也无处安放。 苏瑾煜看见我手上的泥,脸色一沉:“师尊没跟你安排仆役吗?一群闲人,惯会偷奸耍滑!” “不是,是我刚刚在种花,特地没让他们帮忙。”我急忙解释道,怕苏瑾煜误会了其他人。 “既然师尊将你带上剑宗,就不要做这些让师尊丢脸面的事情。”苏瑾煜听到我的话,好像更来气了。 “哦。”我垂下头,有些难过,这花苗与我同名,一个人孤身被仙君带来剑宗,总是心有惶惶,在空旷的洞府里,没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告诉沈澹宁自己身体已恢复,想要离开,却永远得到“再等等”的回答。 “喂,你把手伸过来。”苏瑾煜没好气说。 我抬眼看了下他,见他没什么恶意,只是语气稍微差了些,才将手伸出。 苏瑾煜手指靠近我的手,在距离一寸时停下,他嘴里念叨了什么,我的手上便干净如初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没有一丝泥巴沾染的手,又左右翻转两下,真的没有了。 不过我动作时,无意中碰到苏瑾煜的手,他像十分生气,如同触碰到什么脏东西,快速弹开,将手收回。 苏瑾煜原本僵硬的身躯、怔愣的神情,又在看到我的表情后恢复原状,他轻轻哼了一声:“不过是小小清洁术,竟也值得你这样欣喜,真是一个没见识的凡人。” “谢谢你……小煜。”我比他要年长些,这样称呼应该是没错吧。 苏瑾煜立马皱紧眉头:“别这样叫我。” “哦……好。”我嗫喏地回了一句。 可苏瑾煜极其看不上我这副模样,像是忍受不了和我同处一室一般,他急忙从储物戒中拿出红艳至极的婚服,置于我手心:“师尊专门为你定制的婚服,你自己试试合不合身。” 我呆呆看着婚服上面龙凤呈祥的花纹,不由就想起来与夫君成亲的时光,至于苏瑾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也毫无察觉。 收起对夫君的愁绪,我想了想,我心底是不愿与澹宁仙君结契的,且不说我一介凡人,怎匹配得上生命长久、法术高强的仙人,再就是我还想要再去寻一寻我的夫君。 我细心放好婚服,将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好等会拒绝沈澹宁,看天色渐沉,便起身去寻沈澹宁特地为我设于洞府的仆役,青玉。 我看青玉坐于台阶,他手握着书卷看得入迷,我便没有打扰他。 青玉约莫16、7岁的年纪,长相隽秀,尤其是他有一双黝黑的眼。 青玉将将看完,抬头看见我的身影,他立马收起书卷,急忙起身,只见他有些脸红地开口:“公子……” 我告诉他:“青玉,能否为我一只水壶,我想用来给花苗浇水。” “公子,您稍等。”青玉垂下头快步离开。 我站在原地等他,太阳快落山了,但还是有些热,我找了个树荫等他。又禁不住好奇青玉刚刚看的什么书,实在是剑宗太过枯燥,我又毫无法力,很想找些东西打发时间。 等青玉带回水壶,我犹豫问道:“青玉……你刚刚看的什么书?” “是修士最新编写的凡间地理志,公子感兴趣?我正好看完了,公子若是不嫌弃,尽可拿去看。”青玉扭捏地将书拿出,轻轻放在我手中,我手心一痒,又疑心是自己错觉。 青玉脸色更红了,我看他一眼,他闪躲着我的目光,迅速将头低下,兴许是怕眼中的厌恶泄露。 我知道,自沈澹宁将我带上剑宗后,宗门内很多人都对我不喜或是无视态度,毕竟我既无灵根灵气也无仙缘,算废人一个,生活全仰仗沈澹宁对我的态度,只是若沈澹宁宣称要与我结契的话,恐怕我更难在剑宗存活。 “嗯嗯,多谢,日后看完我再还你。”想到这,我心里难免压抑,便拿着书对他轻轻点点头。 “公子,您慢慢看,不用太过着急的。” 我没再回他的话,去给我种下的花苗浇水。 放下水壶,我窝在一旁的秋千上翻看刚刚的书卷,我想在书里找找有关青阳村的描述,地理志是根据修士下凡间历练时的见识所编写的,我是青阳村人,期盼着能从一点一滴里得到一点和我过去相关的微末消息。 我不断翻页,脑海里却想到与沈澹宁的初见。 前几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降临,青阳村无一人存活,除了我。 那天早上,我刚好得知临村有夫君的踪迹,和邻居婶子知会了一声便去往临村,却没想到回到青阳村时,天空呈现一片不详的红色,村里无活人气息,我也被魔气伤到晕倒在地,如若不是沈澹宁及时到来,将我带到剑宗,帮我清除了体内的魔气,再过一刻,我也是要和村里其他人一样,死于非命。 后面的事情是我醒来后,沈澹宁告诉我的。 既是他救了我,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我翻看半天,也没找到关于青阳村的半点信息,不由有些泄气地依靠在秋千上,后面也无熟悉的人帮我推动秋千,又呆在如此陌生之地,只觉心里泛起酸涩。 * 傍晚。 我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握住我的腰,是一种环抱的姿势,我自然而信任地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喊了一句:“夫君。” 我动了两下,慢慢找到一个熟悉而舒服的位置,就要深沉睡去,蓦然听到一道陌生的笑声。 我顿时汗毛竖立,浑身僵硬,从迷茫的睡意中醒来后,我努力放松身体,不让对方察觉。 我已不在青阳村,身边自然也不是夫君,在迷茫的睡梦中,我竟然忘了此事。 关键我是要拒绝沈澹宁的结契,可刚刚又喊了他夫君,他听到了吗?有没有误会?我一概不知。 感受到沈澹宁将我放于床上,我缓慢睁开双眼。 烛火幽微,映得沈澹宁眼眸深深,他不知道看了我多久,只是沉默地盯着我,如同一匹狼,就等待一个时机将我撕咬。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里发苦,因为我着实害怕沈澹宁,这时我甚至宁愿他的徒弟苏瑾煜能够过来,将沈澹宁支走开来。 “把你弄醒了?刚刚怎么直接睡在外面秋千上?小心着凉了。” 沈澹宁说话的语气温和而体贴,一点不像他对待他徒弟苏瑾煜那样严格而不近人情。 诚然,被誉为剑宗天才的沈澹宁样貌是极为优秀的,但是我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隐藏在皮相下的虚伪,一如当年青阳村村长在知道我的夫君失踪后,盯着夫君留下的家产,想让我再嫁给他家儿子的态度,别无二致。 只是青阳村村长的虚伪是浮于表面的,而沈澹宁的虚伪则隐藏的更深。 可是沈澹宁想从我身上获取什么呢? 我着实猜不透沈澹宁的目的,毕竟我只是一个在灾祸里失去所有的凡人罢了,对于他这样的仙人,如沧海一粟,我垂下眼睛回道:“回仙君,刚巧口干,想寻点水,当时看书看迷了就睡着了。” 沈澹宁施了法术,直接拿取远处桌上的杯子,他起身走向我,将温度刚好的茶杯放在我手上,又微微俯身,离我更近,我能感觉到他的衣衫抚过我手背,但他只是伸手拭去了我眼角的泪珠,那应该是我梦里见到夫君所流。 沈澹宁长久未有其他动作。 我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身体僵硬在原处,只有手,捏紧了杯子。 沈澹宁又坐回了原位,手里却多了一本书,他翻看两页:“玉棠,你喜欢看书?” “回仙君,只是闲生时,打发打发时间罢了。”我低眉顺眼,用嘴唇轻轻沾了沾杯中水。 沈澹宁笑了,同刚刚的笑声别无二致。 我有些疑惑他为何发笑,微微抬眼。 “玉棠,我们快要结契了,道侣之间无需客气,你唤我澹宁便好。”烛火摇晃中,显得沈澹宁神色晦暗不明,他顿了顿,像是认为我和他结契已经是唾手可得,又说,“或者,现在叫我夫君也没关系。” 沈澹宁果然听到了,甚至是误会了,我心一沉。 最近生活太无语,写点狗血[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是坦诚还是隐瞒?我心思转了两圈,还是决定坦白,毕竟以仙人的高傲,是容不下隐瞒,虽然坦白认错人也是在挑战他们的自尊,更何况是沈澹宁这样虚伪的人,但这样总归是要比隐瞒要稍好一点。 我轻微叹口气,讲述道:“仙君莫怪,我在凡间早已成亲,仙君的怀抱着实温暖,让我忆起故人。” 沈澹宁神色一僵,像是为刚刚自己错误判断而懊恼,不,应该说是,因为我一介凡人,让他处于尴尬境地。 沈澹宁很快恢复原来的神色,他顺着我的话说:“那你夫君呢?” 我一副伤心欲绝、无法回答模样,只是说出两个字就忍不住掩面而泣:“已经……” 我不敢说明夫君可能仍活于世,凡人怎可与仙人作斗争?仙人大手轻轻一挥,就能让凡人消失,万一沈澹宁恼羞成怒,要去凡间杀了夫君也是极有可能的,我不能让夫君的一丝存活的可能性毁于一旦。 沈澹宁明白我未完的话语,已经在那天的灾祸中死亡了。 “没事,之后我来代替他。”沈澹宁移到床上,和我挨在一起,握紧我的手给予我承诺,“玉棠,你莫哭了,当心眼睛。” 沈澹宁的手很热,但我的心却莫名发冷。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沈澹宁,我不明白为何他一修士要执意与我一个已经成亲的凡人结契,明明他盛名在外,想与他成亲的修士应是过江之鲫啊。 我不敢细想里面的可能,轻轻挣开沈澹宁紧握的手,跪趴在床上,垂下我的颈子:“仙君救我于灾祸中,我深表感激,但我一介凡人,又已成亲,怎好厚脸皮,挟恩成为仙君道侣?” “……”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我视线之中只有被我泪水浸湿的衣服和我倾洒在床的长发。 蓦然,我感觉到我脖颈上突然一片温热,是沈澹宁用手触碰上我的脖颈,他仅仅用一只手便圈住了,再是慢慢收紧,我身子难以抑制恐惧而颤抖,嗓子也像被东西堵住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要杀了我,沈澹宁是要杀了我?! 但沈澹宁的手只是微微下移,狎昵的、慢慢的移到我的脊背、尾椎骨,最后停留在我的……臀,甚至还要继续下移,或者说是往里的趋势。 好恶心好恶心。 我身体僵硬不已,心里却忍不住作呕,好一派匡扶正义、坚守正道的修士,实则内里道貌岸然、腐烂不堪,如今竟然在这里对我这弱小的凡人做出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来! 可我不敢有一丝发怒的迹象,我没有一点灵力,对上沈澹宁毫无胜算,沈澹宁心有不顺便可以杀了我。 是我错了,我不该三番五次拒绝,我怎么忘了沈澹宁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呢? “很害怕?”沈澹宁臂力惊人,他直接一手托住臀部,将我抱起,我的双腿被迫分开,悬空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被强硬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我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好在我暂时无心做出任何反应,一是因为我心里一直以来对修士的信念崩塌,二是我好像有些发不出声音了。 没等到我的回答,沈澹宁深深看着我的脸,伸手用法术抚去了我脸上的泪水,只是红痕不太好消解,让他有些苦恼:“玉棠面皮好薄,流了两滴眼泪脸上便染了粉,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我怔然地看向沈澹宁,有些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不在意玉棠之前和人成亲的事情,玉棠以后也不许再说拒绝结契的事了。”沈澹宁沉浸把玩着我的手指,像是我的手指与旁人有什么不同之处,他又说,“我们结契的日子,我也看好了,下月中旬。” 我半天无法做出反映,沈澹宁捏我手的力度,用力了几分,又喊我的名字:“玉棠?” “嗯。”我不得不发出气音应答,虽然声音很小,但我知道他听到了。 沈澹宁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看样子对我的顺从很是满意,果然虚伪至极,我垂下眸子。 “今天让瑾煜送过来的婚服不喜欢么,看你好像没有试呢?也不知晓到底合身与否。”沈澹宁手上把玩的动作停止,他的手慢慢插入我指缝中,像是要十指相扣,他扭头看向我,要我给一个回答。 我喉咙滑动几息,才说道:“仙君,我……” 一开口才发现我嗓音颤抖地不成样子。 “刚刚才说了,马上都是要和我结契的人了,玉棠,我们还要这般生疏吗?”沈澹宁笑容变淡。 我眨动双眼,要让我叫沈澹宁夫君,我是万般不能接受的,毕竟夫君只是失踪了,又不是死了,我还要去寻他。 “澹宁……”我艰难吐出两个字。 “嗯。”沈澹宁慢条斯理等待我的解释。 “瑾煜今天送过来时,我还在种花苗,手上沾泥,怕污了婚服。”我小心翼翼抬头看沈澹宁一眼,一下和他的目光相撞,我心里一颤,忙移开视线,我害怕沈澹宁因此发难。 “嗯,明天试试,不合适再换,玉棠,如果不舒服的话要告诉我。” 沈澹宁将我抱得更紧了,他的声音从胸腔传来,我无路可逃,只能依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有些难过地想,难道我的不舒服不是他引起的吗? 即使沈澹宁身上并未有什么难闻的气味,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好闻,我还是不适应在他怀里和他如此亲密。 我强迫自己快快入睡,睡着了情况应该就会好了,是吧? 终于,像是见我睡着了,我感觉到沈澹宁把我放在床上,又给我添了床被子。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我知道沈澹宁还在床边,没有离开,但我太过难受,分不出心思给他,只期望他快走。 烛火熄灭,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动静愈加明显,我不由将自己蜷缩起来,捂住嘴巴,不让声音泄出,泪水却直接从眼角渗出,床上一片湿润。 沈澹宁难道今天要在这里歇息吗?可我好像也没有理由可以拒绝他。 动静停下,沈澹宁弯腰探进来,我呼吸一滞,却也不敢睁开眼睛。 他轻轻挥手,床上重新变得干燥:“好好休息。” 脚步声逐渐变远,直至听不见,室内才恢复安静,我知道沈澹宁应该是去内室了,那是他修炼的地方。 这时,我才敢松开手,断断续续哭出声来,我拔下头上有些年岁的玉棠木簪,它是夫君在做木匠时,给我打的簪子,现在在夫君赠予我的物品里,唯余它了。我紧紧握在手里,连把手心按出红印也不为所动,我闭上眼睛,喃喃自语:“夫君,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不知道这座山峰属于沈澹宁,所有一草一木的动向他都能够得知,所以他自然也是知道在离开后我的动静。 哭过后心情便好很多了,我伴着对夫君的想念沉沉睡去,一觉便睡到日上三竿。 我起身突然看到桌上摆放了一摞书,将青玉借我的那本地理志压在最下面,显示出几分可怜的意味来。 我简单翻看了几本,有凡间风土人情,也有话本,还有修仙者编写的故事。 我想着等洗漱后再看,便将这些搁置一边。 本以为这时候沈澹宁早已出门,没想到在我对镜挽发时,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铜镜之中。 “……澹宁。”我心口一跳,抬眼看他。 “醒了?”沈澹宁却伸手夺过了我手中样式简单的簪子,随意置于桌上,我默默收回放于我衣袖中。 沈澹宁从储物袋里翻找了一只水蓝色簪子,我看不懂材质,但看着成色极好,价值不可估量,他轻轻别在我头发上。 “这太贵重了,澹宁。”我摇摇头,想取下还给沈澹宁。 “正好衬你,这个簪子我加了两道剑气,如果遇到危险,像这样一划可以防身。”沈澹宁说。 我比划着姿势,扭头看他,如果对着沈澹宁用这剑气,会伤到他吗? 应该是不行,要不他怎可能这样放心直接将破绽交给我。 沈澹宁挑挑拣拣,又找出一对月白坠子和项链,粗看没什么,仔细看上面还带着流动的彩色,熠熠生辉,我看着沈澹宁将其他未挑中的全部放在铜镜下的匣子里,他叮嘱我说:“日后,你直接使用这些首饰即可。” 我知道他不会听我的,只点点头,但心里打算再也不拿出来。 我看沈澹宁在那里比划,心有不安,我没有穿过耳洞,那串耳坠就不需要戴吧…… “我不想戴耳坠。”我抬眼看他,又问,“澹宁,可以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是很想戴项链,但依照沈澹宁的意思,两个都拒绝,应该是不行的。 “可以,我说过的,玉棠,你可以把不舒服的说出来。”沈澹宁表情像是愉悦,但他又转了话头,“不过这和这条项链是成套的,那这样的话,换一条吧。” 我没什么异议,起码项链大部分藏于我衣服下,不像耳坠那样显眼。 沈澹宁又找了另外一条蓝色项链,将它挂在我脖子上,骤然接触,我被冰了个激灵,没忍住瑟缩一下,但整个人被沈澹宁圈在怀里,根本没有地方让我可躲。 当沈澹宁将项链扣上的那一刻,蓦然我心里有些难受,这感觉我无法形容,只觉我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被沈澹宁察觉,是错觉吗,应该是吧。 “有点难受吗?或许是这条项链是最精纯的矿石所制,你身体有些受不住。” 沈澹宁不知又施了什么法术,刚刚那种感觉少了很多,我低头看向它闪出的蓝色光芒,没来由感觉有些刺眼。 第3章 第 3 章 “昨天见你喜欢读书,就拿了一些宗内适合你看的书过来,你看你喜欢哪些,日后看完我再差人去拿。” “谢谢……澹宁。” “好,那我就先去忙了。” 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听了沈澹宁刚刚和我的话,恐怕会惊叹沈澹宁体贴的模样,如果不是昨晚的遭遇,今天我听到他的话恐怕也会被他欺骗,可是现在我只想冷笑。 待沈澹宁离开,我才放松下来,先去看了眼玉棠花苗,好像比昨天蔫巴巴的状态要好很多,我给它浇了浇水,期待它快点开花,这样从房间里也能看见玉棠花了。 做完这些,我又把书搬到秋千上,方便我在外面看书,青玉做了些糕点置于我旁边,让我好随意拿取。 我打开修士所写话本,想看看和凡间有什么不同区别。 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修士与凡人的恋爱故事: 修士是宗门内天才,一次去凡间除魔过程中,魔族设下陷阱重伤了他,修士死里逃生,但灵力用绝,拖着疲惫的身躯倒在溪边,刚巧被凡人阿玉遇见救了他,因修士在溪水中撞到石头失忆了,阿玉为了方便,为他取名为阿溪。 相处过程中,两人暗生情愫,阿玉与阿溪都无父无母,所以没有什么阻拦便成了亲。 可惜好景不长,阿溪所处宗门找上门来,他们不认可这门亲事,并将仍失忆的阿溪强硬带走,阿玉一人独留凡间,直到阿溪恢复灵力,他背着宗门去找阿玉,发现…… 我正准备翻下一页看是什么结局,阿玉究竟怎么样了,苏瑾煜又直接闯了进来。 “白玉棠,师尊让我给你令牌。”苏瑾煜脸色很不好,但还是尽心尽力介绍,“这是师尊的令牌,可以去剑宗各峰,也可下山。剑宗内主要有八峰,掌门、师尊还有几位师伯各占一峰,剩下主要作用于弟子休息、上课……” 我对剑宗内部不是很感兴趣,苏瑾煜后面说的我有些已经听不清了,脑海里只能想到,下山?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有机会跑了,但是沈澹宁是故意的吗? 明明前两天我提出要离开,沈澹宁只会说“再等等”,昨天晚上又硬逼自己同意和他结契的请求,我着实看不懂沈澹宁…… 我想了很多,只见苏瑾煜仍絮絮叨叨说:“我建议你最好就呆在师尊这里,现在你和师尊结契的消息已经传遍宗门,外面都不是……嗯不是很看好,你一个凡人难免招架不住。” “嗯嗯,我明白。”我点点头回应他。 “我说这些只是为了不让你给师尊添麻烦,你可不要多想!”苏瑾煜又小声嘟囔了两句,“谁知道师尊多少年没结契,怎么突然就说要与一个认识不到五天的凡人结契?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苏瑾煜像是发现真相一般,他仔细看了我一眼,自己又深以为然点点头。 我没听清他后面的话,所以也不太清楚苏瑾煜点头是在干什么,但这不影响我向他道谢。 “我知道的,多谢你。”苏瑾煜确实没有说错,但苏瑾煜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有些搞笑,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相比于虚伪的沈澹宁,我更愿意和苏瑾煜相处,他心思简单、色厉内荏,表面嘴里不饶人,但实际本心并不坏,心性还像个小孩子,所以在他面前我更为放松些。 苏瑾煜脸一红,凶巴巴说:“不准对我笑。” 可能苏瑾煜是以为我在嘲笑他,我想了想,确实是有点像,于是我拈了一块糕点递给他赔罪:“不好意思,请你吃块糕点,这个很好吃的。” “我才不吃。”苏瑾煜又像看到什么,突然凑近,“等等,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我低下头,才发现不知何时,那条沈澹宁给我戴上的项链完完全全露在衣服外面,随着我的动作闪着流光。 “澹…宁仙君送我的项链。”微妙停顿了一下,我才说完,好在苏瑾煜没有发现什么。 好可怕,我是已经习惯这样称呼了吗? 我看向远处,只能看见山峰中漂浮的云朵,我问自己,我真能逃离这里吗? 苏瑾煜面色有一瞬奇怪,才说了一句:“哦,挺衬你的。” 我想刚刚苏瑾煜不吃,应该是不喜别人拿过的,于是我伸手将装糕点的碟子递给苏瑾煜,想着让他自己挑,他只摇摇头,这次他没说话拒绝,像心神全被项链迷住了。 我后知后觉想起如他这大修士都早已辟谷,这种凡间的糕点对于他们修行来说应该是一种负担。 于是我放在自己嘴里,嚼了一会咽了下去,但手上还残留了一些,我不想浪费,便如往常一样,伸出舌头舔上手指,卷走了手上的碎屑。 “……不知羞耻!”苏瑾煜皱紧了眉,脸上更红了,他退后几步,御剑飞走了。 我先是疑惑怎么好好的突然骂我,看到他御剑又心生羡慕。 要是我学会了,之后去找夫君应该会更容易一些。 苏瑾煜离开了,我拾起刚刚未看完的话本,看故事的结局: 阿溪背着宗门去找阿玉,发现阿玉和他当时住的地方早已一片灰败,阿溪去问临村,得知在宗门将他带离不久,魔族便找上门来,因为没有见到阿溪,便直接灭了阿玉所在的村子。 是他导致阿玉的死亡,阿溪想。在之后他努力修炼,终于他登顶武力排行榜前列,去魔族杀了当年的仇人,也算大仇得报,只是爱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我看完后,顿时感觉修士的话本和凡间的没差多少,都是同样的套路,心下没意思极了。 我将书合上,突然发现最后一页上面一行小字,写着: 由玄珩真人真实经历故事改编。 玄珩真人?是剑宗掌门! 玄珩真人经历的事情吗?以他现在的威望,如果不是本人允许,谁敢编排这样的人物? 那能让这样就差一步飞升的玄珩真人允许这样的话本流传,绝对是有所图谋,是愧疚吗,还是向世人展示他的爱意,亦或是其他? 我按了按头,不愿再去细想了,玄珩真人究竟在图谋什么,与我何干,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让沈澹宁给我一个下山的机会,再谋划好下山后的逃离路线。 * 晚上刚洗漱完,我穿着寝衣便出来了,但一看到我当时特地放在显眼位置的大红色婚服,心情又低沉下去。 我摸上婚服,材质和做工都很扎实,一看就费了很大心思,比之我上次成亲所穿的衣服要好了不少,但上次我是欢欣雀跃,这次我心中十足的茫然。 “怎么了?”沈澹宁来得悄无声息,手自然而然搭在我肩膀上,寝衣是很薄的料子,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手心的热量从我肩膀传来,像是要将我灼伤。 即使这样,我还是打了个寒战,是被他吓的。 沈澹宁却误解了,他取了件厚实披风,为我系好。 “凡人不比修士,深夜露重,要多穿一些。” 我应了一声,权当应答。 我话少,沈澹宁也不在意,他捻了两缕垂落在我胸前的头发,又问我今天做了什么。 “只看了些书。” 一问一答,一板一眼,沈澹宁好像格外喜爱这种方式,好似这样能显示出我和他的关系极为亲密。 沈澹宁这时像刚刚看到桌上被我打开的书本,他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两页。 “你对这本感兴趣?玉棠你看完了吗?” 沈澹宁手里拿的正是玄珩真人经历改编的话本。 我点点头。 “我记得这个故事还有一个结局,不过没有被编写上去。” 我顿生好奇,抬眼看他。 沈澹宁感受到我的目光,低头看了我一眼,刚好和我对上视线,我微微偏过头,不去看他。 苏瑾煜的眸子很黑,黑得深不见底,我不敢多看,怕自己也被卷入进去。 沈澹宁盯了我良久,我甚至都要认为是我脸上沾了什么时,他才慢慢开口:“其实故事中的阿玉当时并没有死,而是被魔族掳走了,并在阿玉身上种了魔种,让阿玉入了魔,变得神志不清,等阿溪去魔族救他时,魔族让阿玉挡在前面,让他们自相残杀。” “最后呢?”我没忍住问。 “阿溪被神志不清的阿玉伤到,阿玉却在这时恢复了一点神智,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自杀了,后面阿溪清洗了魔族。经过几代魔族易主,现在魔族魔主已非当年之人,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随意扼杀无辜,与修真界勉强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沈澹宁的话让我觉得有一些奇怪,明明当初他告诉我,青阳村是被魔族入侵,我是被魔气所伤,怎么现在他对于魔族的评价是不会滥杀无辜了? 但是我没有将疑惑说出来,垂眸将心思掩盖,说:“原来如此。” 沈澹宁又状似无意提起:“今天小煜过来了?他是不是找你麻烦了?” “来过了,没有的澹宁……小煜年纪小,但做事很周到。”我顺着沈澹宁的称呼替苏瑾煜辩解了一句,低头拿出沈澹宁的令牌,“而且他只是过来给我了您的令牌。” 沈澹宁听到我的话轻微皱了皱眉:“玉棠,不用为他说话,小煜他向来散漫惯了,他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的,明天我再找他说道说道。” 不用两个字我还没有说出口,便被沈澹宁打断,他合上我拿着令牌的手,凑到我耳边说:“玉棠,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他声音很轻,听得我耳朵一麻的,我往后挪了一小步,避免他和我离得过近。 沈澹宁在蛊惑我,我想去的地方他一定知道,但即使知道这可能是一个火坑,我还是想往里跳一跳,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澹宁,我们……也快结契了,我想下山买一些东西。”我斟酌字句,低着头红着脸说,对于结契我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许是我这副样子着实好笑,沈澹宁扣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看他,我看他嘴巴一张一合:“需要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我差人去买,省得你还要来回折腾。” “不是的澹宁,是我好久没有出门了,我想出门看看。”我睫毛不停颤动,怕他拒绝解释道。 我不敢长时间与他对视,微微垂下眼睛,视线之中是沈澹宁的脖颈,他喉结滚了滚:“也是,我太拘着你了。” 以沈澹宁虚伪的程度,这种话怎么可能是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抬眼怔愣地看着他,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一阵袭来的寒冷浸透全身,连身上穿的披风都无法抵御,让我快要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 我的手最先反应过来,直接勾住了沈澹宁的另一只手,身子也柔软地贴近他,好让他不要生气:“没有澹宁,不是这样的。” 沈澹宁反握住我的手指,另一只手则是移到我的腰上,把我往他那边推了一下,这样像是整个依偎在他怀里。 我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恶心到了,喉咙泛酸。 沈澹宁却很受用我全身心都依赖他似的模样,他一下变得温柔起来,他答应了:“好吧好吧,你要是想的话,明天你就下山逛逛吧,我让苏瑾煜陪你一起,不要乱跑。” “不要乱跑”这四个字,沈澹宁说得格外重,像是给我的最后警告,我在他怀里听得心头一颤,但我还是想尝试结契前最后离开这里的机会,即使后果我可能承担不起。 于是我回他:“好。” 沈澹宁轻轻抚上我的背,对我说:“玉棠,今晚我在这儿休息。” 我心凉了几分,有些不可置信。 第4章 第 4 章 稍微想了想,反应过来沈澹宁是在试探我,我心情微微冷静下来。 “澹宁,那我去收拾收拾。”我就要转身。 “不必了。”沈澹宁将我拉回来,拿出早已发烫的传音石,“掌门唤我,玉棠,你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力下山。” 我心里巴不得沈澹宁快点离开,点点头应了。 将烛火吹灭,我合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一想到明天下山就可以逃走,我的心就难以抑制地雀跃。 但是还有一个苏瑾煜,我要怎么甩开他呢? 想着想着就要昏昏沉沉睡去,却在迷茫之中听到两个人对话,其中一个还是我熟悉的沈澹宁。 “沈澹宁,你可真是让我好找。”男人的语气如雪冰冷,嗓音淡淡,虽说话里不饶人,但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熟稔。 “掌门,我知您要阻拦我。”我听沈澹宁这样说。 “怎么?让我眼睁睁看着剑宗里的人才跳入火坑吗?” “玉棠不是火坑,他是……” “沈澹宁,我看你真是糊涂,呵,看上个凡人,竟然连最基本的警觉也失去了。”师玄珩冷笑一声。 突然我耳朵一痛,什么也听不清,只有无尽的耳鸣声,玄珩真人发现了我的偷听! 我这时再没心思细想为什么沈澹宁没有发觉一个凡人的动静,为什么他们毫无防备,如此自大旁若无人地交谈。 我只能无助地捂住耳朵,任由自己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心里满是怨怼,如果不是沈澹宁执意要与我结契,我怎会如此痛苦,如果自己在那场灾祸中死去就好了…… * 再次睁眼又是白天了,我听见有清脆的鸟鸣,这让我感到昨晚听到沈澹宁和玄珩真人的对话是一场梦,可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心悸感又在提醒我是真实的。 我打开衣柜,在沈澹宁为我置办的衣裳里艰难找出一件与其他的风格格格不入的蓝色衣裳,这是那天灾祸时我所穿着的衣服,它灰扑扑的,看着一点也不起眼,可却是唯独属于我的衣服。 我摸上里面的暗袋,那里是我日常出门放的银钱,上次出门还剩了些,算了算大概数量,我心下稍定,即使离开这里,用这笔钱,也能维持一段生活。 门无风自开,沈澹宁走了进来。 我收紧了手,又如无其事般慢慢伸到衣摆下,假装在让衣裳更服帖。 “澹宁……”我战战兢兢起身,不知道沈澹宁来得这样早是要什么,难道因为我昨晚的偷听,要杀我灭口? “怎起这样早?不多睡会。”沈澹宁摸上了我的头发,动作很是亲昵,我却不自在极了,我对沈澹宁的亲近只能感到痛苦。 身份巨大的差异,无能为力的反抗,沈澹宁状似温柔却一点不容反驳的态度。 若我能修炼,有一丝灵力是不是就不必受制于人,就可以杀了沈澹宁…… 沈澹宁像是迷恋上昨天打扮的游戏,兴致上来,他让我坐着,要给我绾发。 我看铜镜里沈澹宁低头认真的模样,想起了与夫君琴瑟和鸣的日子,那时候也是这样,夫君极其喜爱我一头黑发,总要为我梳妆。 我耳垂一痛,回过神看见铜镜里,沈澹宁正面色阴沉地盯着我,他的嘴唇崩紧成一条直线,我的耳垂被他捏扯的发红。 被我看到了,他面色又恢复平静,脸颊凑近我,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吹得我汗毛竖立,他声音平和:“玉棠,在想什么呢?” “澹宁你……绾发绾得我有些困了。”沈澹宁变化极快的脸色把我吓了一跳,我装作困倦的样子回他,又将脸埋在他的腰腹。 沈澹宁像终于满意了我扮演的依赖模样,他拍拍我的背,有些埋怨道:“谁让你起这样早,青玉已经准备好了早膳,好了,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我听他这话才看到屏风外青玉隐隐约约的身影,而我,还保持与沈澹宁相拥的姿势,即使沈澹宁怀里温暖如春,我却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窖。 这顿饭吃得我食不下咽,一方面是要面对沈澹宁,再好的菜也难以入口,另一方面则是刚刚的不愉快,我单方面的。 沈澹宁这样的修士,一般早已经辟谷,所以我没有在意他,自顾自吃了起来。 没想到我吃了什么,沈澹宁也跟在后面用筷子夹着吃了几口,若是我停下筷子,他也停下。 这时,我再看沈澹宁,他又是一脸温和看着我,我不想和他对视,所以往往是我率先败下阵来。 我放下筷子,不想再吃了,再好的胃口,看到沈澹宁这种学人精,也会倒胃口。 “吃饱了?”沈澹宁却惊讶问道。 他存心的,我想。 但他这样问,我只好点点头。 “那我唤小煜过来,等会你们便下山吧。” 我抑制自己内心的雀跃,只矜持地说了声“好”。 我又被沈澹宁挂上项链,是昨天那条,许是他为了搭配我穿着的衣裳,但我戴上时还是如昨天一样难受。 好在沈澹宁没有让我换他置办的衣裳,让我有了几分心安。 正好苏瑾煜过来了,我有些轻快地跑向他,像是跑向我自由的未来。 “跑这样快,不怕摔了。”沈澹宁拉住我的手,我疑惑转向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了。 我慢吞吞走向沈澹宁,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找的白色帷帽,不等我拒绝便戴在我头上,我抬手想摘掉,沈澹宁阻止了我:“玉棠这么好,我可不情愿让别人看到你。” 我知道他这是不愿了,便低头看了眼,长度到了自己脚踝,有点影响自己走路,不过下山就见不到沈澹宁,我又忍耐下来。 “澹宁,我下山了。” “嗯,出门跟着小煜一起,不要走丢了。”沈澹宁又将我拉在怀里,轻轻整理我的帷帽。 沈澹宁的动作熟练而温柔,活像一个体贴的伴侣,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竟然想让沈澹宁帮忙,帮我寻一下夫君的下落,是离沈澹宁太近,让我脑子也不清醒了? “好。”我一瞬恍惚,对我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厌弃。我突然庆幸沈澹宁给我戴上了帷帽,这使我整个人都笼罩在帷帽里,外面人看不见我的表情,包括沈澹宁。 “去吧。”沈澹宁终于放开了我。 苏瑾煜就在一旁看着,等我过来,他向沈澹宁作揖:“师尊,我们先下去了。” “嗯。”沈澹宁挥挥手。 苏瑾煜今天格外沉闷,从过来的时候便没有说话,难道这就是沈澹宁的威力,连他的徒弟也无法幸免? 本来苏瑾煜是准备带我御剑飞行,但我现在名义上要与沈澹宁结契,又是一个凡人,所以苏瑾煜也放弃了这个打算。 于是现在就变成,苏瑾煜在前面走得飞快,我在后面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 下山的路不好走,我带着帷帽视线模糊,为了不摔倒,便伸手掀开帷帽,好看清路面情况,却在打开的一瞬间,看到苏瑾煜正在前方抱着剑等我。 “白玉棠,你真是慢死了,我等你好久了。”苏瑾煜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他凶巴巴说道。 我头上已满是细汗,用帕子轻轻沾了沾,倾吐两口浊气,才有力气回他:“抱歉,我马上过来。” 苏瑾煜呆了一瞬,片刻后回过神来,似是生气说了一句:“真是娇气。” 我不想与他争执,没有说话,又缓了缓,沉默地往他那边走。 “喂,白玉棠,我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苏瑾煜在我旁边叽叽喳喳说。 我有些烦躁,苏瑾煜太吵了,我皱眉暼了他一眼:“还走不走了?” “白玉棠,你好可恶,把我当奴役使,你撺掇师尊骂我的事情,我还没追究呢!” 我联想到昨晚沈澹宁说的话,一时泄了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干巴巴否定:“我没有。” 但我也知道我这话太过苍白,确实不是我撺掇的,但却是我的原因才导致苏瑾煜被骂。 “好吧好吧,没有就没有,我原谅你了。”苏瑾煜一副我很宽宏大量的模样,他朝我伸出手,“我牵你一起走,再按这个速度,马上等我们下山都要晚上了。” 我心说那正好,方便我逃走,但喉咙滚了两下,又没话说了。 我许久未伸手,苏瑾煜的手仍悬置在空中,久久不落,我看向他的手,他的手掌十分宽大,骨节分明。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苏瑾煜顺势握住我的手,捏了两下,像是单纯的困惑:“师尊没给你吃饭吗,怎么你的手这么小?” 我低头看去,发现在苏瑾煜手背的掩盖下,基本看不到我的手了,完完全全被他包裹住。 牵着走确实要比之前快一些,很快便到山脚了。 我掏出沈澹宁的令牌,要给苏瑾煜,开口却发现沈澹宁已经潜移默化我的习惯:“小…” “苏瑾煜……”我犹豫喊出他的名字,不知道这个称呼他喜不喜欢。 “怎么,想和我道歉?” “不是,这个,给你。”我将令牌硬塞给他。 苏瑾煜好久没说话,久到我手心都渗出点汗来,我开口:“我没有储物戒,怕弄丢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 应该是天衣无缝,让苏瑾煜无法拒绝的理由吧,我想。 “好。”苏瑾煜收紧了手,他将令牌放入储物戒中又说,“那你不要乱跑,小心等会回不去了。” 又是这样的话…… 第5章 第 5 章 我听得厌烦,想捂住耳朵,但另一只手又被苏瑾煜紧紧牵住,只好用手捂住吵闹的源头——他的嘴巴:“苏瑾煜,你不要再说话了。” 我感觉苏瑾煜像是突然僵硬了一瞬,他直愣愣地看着我,像是个傻子,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先收回了手,拉着他要往前走。 很快他反应过来,立马逮住我那只作恶的手,开始骂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你了半天,最后好没气势说:“白玉棠,你……你你干什么!” 我并不在意他这副脸上全红的生气样子,和苏瑾煜这几天的相处,我知道苏瑾煜此人外强中干,我不怕他,我执意要接着走,也不管两只手都被他挟持住。 “白玉棠,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不回答甚至要脱离他,苏瑾煜显得更是生气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像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子在胡搅蛮缠:“你不让我说话,我偏要说。” “等会,你就这样走了?不准走!”苏瑾煜拉住我的手,我像个犯人被他困在身前,“我给你算算,最近你对我做了什么事?首先,你让我被师尊骂不尊长辈,其次,师尊让我陪你下山,这个时间可是我用来练剑的,你耽误我的修行,要是我落后于人,又要被师尊骂一顿,最后,你竟然不经过我同意,就捂我的嘴巴!” 苏瑾煜真的好烦,我突然觉得昨天为他解释的我才是最傻的,苏瑾煜和沈澹宁同出一宗门,讨厌程度能相差到哪里去? 之前我还好奇沈澹宁大徒弟性子如何,现在想来绝对和沈澹宁他们如出一辙的让人厌烦,只是可惜了他的姓氏,竟然和我夫君的相同。 不过苏瑾煜说的确实有几分是我的原因,为了早点离开,我不想再将时间耗费在无意义的争执上,于是直接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捂嘴的。” 苏瑾煜一下哑了火,被我的话卡得不上不下的,半晌他皱着眉毛来了一句:“对不起有用吗?” “我可以……赔偿。”我说的也很心虚,因为我身上值钱的东西只有沈澹宁为我戴上的饰品,以及我偷偷藏的一点点钱财,哪个我都无法赔给苏瑾煜。 显然苏瑾煜也知道我的情况,他的语气莫名:“你有什么可以赔给我的?白玉棠……除非……除非你让我也捂一次,我就不追究了。” 我还没有说什么,苏瑾煜脸色倒是倏地红了:“我可没有其他意思,是你先捂我的。” 莫名其妙!怎么会有这样小心眼的人?我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 眼前白色帷幔乍然被人揭开,透出外面刺眼的光线来,我有些不适应闭上了眼睛,眼角微微渗出一点泪。 再睁眼便看到苏瑾煜一脸无措地看着我,像被什么刺到般,他一声不吭,手一放,合上了帷幔,我再看他,苏瑾煜已经侧过脸牵着我往前走。 苏瑾煜不再吵我,这很好,但我脑海里闪过他刚刚的表情。 我是被阳光刺到,那苏瑾煜是因为什么?我看向脖子上的项链,是它么? * 抛开苏瑾煜乱七八糟的话语,他确实是个好帮手。 只要我说了,或者他认为我需要的,都会一并付钱,再放在他的储物袋中,不让我受累。 但是始终被苏瑾煜拉着手,我逃离计划半点实施不开,心里不由浮现几分急切来。 “苏瑾煜,你可以放开我的手吗?好热,都是汗。”我想了个理由。 “白玉棠,怎么出一点汗你都受不得?这样娇气?”苏瑾煜嘴上说着,手却没有放开我,“人这样多,放开了马上走散了。” 我恨不得快点走散,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点点头。 苏瑾煜还是诚实施法,蒸发掉了手上、以及我身上的汗珠,他很细致摸上我的手心,指缝也不放过,似在确认:“这下好了吧?” “……嗯。” …… 我寻了半天,没找到一丝机会,苏瑾煜真听沈澹宁的话,我恨恨想。 正巧我饿了,苏瑾煜一边念叨说凡人真是麻烦,一边寻了一处酒楼带着我坐下。 苏瑾煜让店小二上了两碗面,我以为都是给我的,便拒绝道:“哎,苏瑾煜,我吃不了那么多的,别浪费了。” “白玉棠你别想太多,谁说这些都是给你的,另外一份是我的。” 他不是不吃凡人的吃食吗?为何今天又叫了一份面。 只是一瞬,我又想通了,应是苏瑾煜不愿吃我递给他的吃食。 等面端上来的时候,苏瑾煜把他那份匀了大半给我,见我看着他,他提高了音量,颇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导致旁边的人都不住回望看他:“怎么,我想尝尝不可以吗?而且你这么瘦,出去见人,别人都要说是我师尊苛待了你,我们才不担这种罪名。” 我怕苏瑾煜还要说什么引人注目,忙将被他加了的那份拿了过来。 我很为难,虽然我有些饿,但这么多我又吃不下,只能慢吞吞地一点点吃。 苏瑾煜不知何时放下筷子,我瞄了一眼,他碗里已经空了。 为了方便吃饭,我早已将帷帽摘下,他这样直白又长时间的打量让我有些不舒服。 “你为什么要盯着我?”我问他。 “哈,谁盯着你了?白玉棠,你别自作多情,我是看你吃太慢了才看了你一眼。”苏瑾煜脸一红,像是恼羞成怒。 苏瑾煜否认了,并且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再揪着不放显得我太过斤斤计较,我暼他一眼,收回了视线。 我已经吃了比平日要多的份量,但最后一点实在有些吃不下了,我不想浪费,所以动作就放慢了许多。 “吃不下就算了。” 我手一顿,苏瑾煜便将碗拿了过去,两下吃完了剩下的。 我心里有些奇怪,但看苏瑾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又怕我说了,苏瑾煜觉得我大惊小怪,于是只好按捺住。 苏瑾煜起身结账时,我便趁这个时间偏头观察街上人群,看能不能将苏瑾煜支走,我眼尖发现了一家人来人往的铺子,是一家布料铺。 等苏瑾煜过来,我跟他形容:“苏瑾煜,我想买点衣服料子,我刚刚看别人买了一种,我看了很是喜欢,是那种水蓝色,上面带着暗纹,像水波一样。” 根本没有这种料子,我也从来没看到过这个料子,完全是胡编乱造,等苏瑾煜去挑选的话估计得一会,这样他耽搁的时间就够我离开的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苏瑾煜一把拉住我的手,就要扶我起来。 “苏瑾煜,我刚刚吃得有点饱,走不动了,我想在这儿歇着等你过来,好不好?”我一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搭在他手背上,和他商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苏瑾煜离我太近,我疑心他会听到我巨大的心跳声。 苏瑾煜低头看了我一眼,这次他倒没说我什么,只说:“那我跟小二说声,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要跑不见了。” “好。” 我看着苏瑾煜慢慢走进那家铺子里,密集的人流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影,又焦虑的等了一柱香时间,才起身找了店小二。 “我出门买个东西,若等会刚刚那人寻了过来,麻烦你告诉他我在东门等他。” 东门是刚刚我和苏瑾煜下山后的入口,当然,我不会选择从东门离开。 “客官……”店小二长久地盯着我的脸,等我回看过去,才低下头不再看我,他有些磕磕巴巴地说,“但是……刚刚那位客官让……让您在这里等他……” 我无意识摸上自己的脸,是刚刚吃饭沾了什么上去?为什么要盯着我? “你把我刚刚的话告诉他,他自然会找到我的。”我皱了皱眉,装作不耐烦的样子,直接抬步离开,总归他是不好直接阻拦我的。 一出门,微风卷起我的衣袖,簌簌作响,我抬头看向头顶,万里无云,一片晴朗,一如我的心情,我紧张地咬住唇,不让自己的情绪过分表露。 我不想引人注意,抬手将帷帽戴上,隔绝了他人的目光。 这里我没有来过,不知道哪里是车马行,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街上观察他们店铺的招牌。 我不敢让人看出我的异样,只好缓慢又急切地行走在街上。 终于在接近南门时,我终于看到了“车马行”几个字,我提起衣服,一路小跑过去,在快到时,我放慢脚步,又转身去了旁边巷子里,我想摘下沈澹宁给我戴上的簪子和项链,这两样东西着实引人注目。 簪子很好取下来,我一扯便掉了,便把它搁置于已经冒出了些小草的地面,可是项链…… 我解了半天,用尽了全部力气,甚至我的脖子都被勒红,它仍顽固地挂在我脖子上,我又急又气恨不得拿刀将它砍断,手指却不住颤抖,一股寒意从头上凉到脚,即使阳光打在我身上也驱赶不了,明明,明明昨天我直接就摘下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不行…… 咔哒咔哒—— 是谁过来了? 我心里蓦地一紧,手攥紧了脖颈的项链。 加班让人无语[裂开] 感觉都写不出来那种狗血的感觉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我松了口气,不是沈澹宁的声音就好。 我慢慢转身,放下摘项链的动作,收拾好情绪,看向来人,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容貌周正,看着憨厚敦实,我开口解释:“我本想去车马行,奈何刚刚找不到身上钱财,才在外面寻了一会。” “你要去哪儿?”男人语气幽幽,竟没问我钱财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心思流转一瞬,我没有把已经确定好的目的地告诉他,我想我脸上一定是很容易被看透是在撒谎的表情,好在有帷幔的遮挡,别人并不能看清我脸上神色。 “哦,我就在隔壁这家铺子,若是还缺钱财,可以来寻我。”男人好似只是随意问问,说完便转身走了。 原来他是隔壁茶馆的。 我收回目光,抬步进了车马行。 里面仅仅有一位年长的女人坐在正前方。 我上前问她:“你好,我想去青苑村,请问现在有可搭乘的马车吗?” 青苑村是青阳村临村,我熟悉的地方,也是那天我寻夫君踪迹所去的村子,我想先去那里再做打算。 “今天最后一趟已经走了,你若是想去,明日早些时候再来。” 侧面过来一个稍矮一些的面色精明的男人,我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向女人道谢:“好,多谢。” 我不欲多费工夫,准备抓紧时间再寻另一家。 出门时一阵风刮过,吹开帷幔,露出我的脖颈,我稍微拢了拢,抬眼看向上空,天气有些阴沉了,我得再赶快一点了,苏瑾煜不知道还有多久会发现我已经离开。 “哎,公子留步。”在一旁的男人开口。 我顿住脚步,侧身回看,等他说话。 “稍后我们有一趟去青苑村送货的马车,公子若不嫌弃,可搭乘这趟,不过……就是价钱方面,就得看公子能给多少了。” 我余光见坐着的女人似乎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但我现在也顾不得思考那么多,身后沈澹宁和苏瑾煜像鬼一样跟着我,我必须得快些,这样难得的机会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要试试! 我从袖口拿出准备好的银钱递给他,并约定好到了目的地再付剩下一部分。 * 行进过程中得知这个精明的男人姓刘,我暂且称他为刘主事,他们所运货物是布匹,共有五架马车,我坐在最后一辆上。 所有布匹堆叠,留给我的空间很小,但想到快要离开沈澹宁,自由随性生活,我心中雀跃十分,难受的环境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我摘下帷帽,方便倚靠着车板,也好给自己透口气,但目光略过脖子上的蓝色的项链,又无端产生了几分郁闷。 我随手搭上去,闭着眼睛摸索着项链的开口。 嗯?解开了? 我睁开眼,看向落在我手上的蓝色项链,溪水一样静静流淌在我手心,像被烫到般,我很快移开视线,不愿再看它一眼。 我捏紧项链,将它从车窗抛出,随着马车的不断行进,它的光芒逐渐隐匿在草丛里,再也看不清一点,一如我在沈澹宁山峰上虚幻的经历,待我独自生活后,这段记忆也会随时间流逝而消散。 天空更加阴沉了。 我在心里盘算一圈,按这样的脚程,估计明早就能到了,我慢慢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了丝困意,但在路上我不敢睡得太沉。 睡梦中竟出现沈澹宁的身影,他面对我,缓缓张口,吐出几个字。 他在说什么?我不解。 太远太模糊,我既没听清,也没看清。 我在梦中忍不住朝他走了一步,沈澹宁便用力拉住了我,目光所及是他显而易见的怒气,耳旁是他熟悉的话语:“玉棠,不要乱跑。” …… “哈啊……”我身上冷汗直冒,被吓得有些喘不上气,只好用手捂住胸口,直到看到脖颈处空无一物,才安慰自己,我早已经不在剑宗,况且一个凡人对于修士来说算得了什么,恐怕沈澹宁只是一时新鲜,过段时间他也会忘却。 刚刚心里装着事,才发觉外面吵吵嚷嚷的。 “这鬼天气,怎么这个时候下雨?” “嗐真晦气。” “布匹没湿吧?” “没没,前面是个寺庙,我们赶紧去那儿躲一躲。” 我掀开车窗,细微小雨飘了进来,带来丝丝寒意,蓦地,本就被冷汗浸湿的我打了个寒战,我戴上帷帽,准备下去问问情况。 “公子,你也下来了,哎,这天,暂时没法走了。” “主事,那还有多久才可启程?”因着刚刚不详的梦,我有些急切。 “这个……”刘主事细长的眼一眯,用手指向天空,“得看天了。” 天空灰蒙蒙一片,怎么看也不像很快放晴的模样。 “公子先进来一起休息会吧,雨停了我们再出发。” 我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与他一同进了寺庙中。 寺庙幽幽,窗户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显得几分阴沉,刘主事带领的人已经生了火,驱散了里面的寒意。 “公子哪里人啊?”趁我坐下,刘主事问道。 青阳村已被魔族灭村,我便回他:“青苑村人。” “青苑村?我倒是去了几次,好像从没见到公子。” “许是我不常出门的原因。” 刘主事没再说什么,只是那张脸上露出个笑来,显得他本来便不大的眼现在全缩在皮肉下面。 我悄悄摸上自己的胸口,感知到簪子和银钱的存在,轻轻松了口气。 * 安静的氛围不知持续了多久,我有些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慌张和无措充斥在脑子里,甚至在心里乱七八糟想着:呆在剑宗,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心受怕。 可明明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沈澹宁啊。 有人进来说:“没落雨了。” “真停了,赶紧走。” 刘主事推了推我,催促我上车。 天色渐晚,空气中伴随着雨后的潮气,我深吸一口气,吐出体内浊气,快了,应该要快到了吧。 我提起衣裳,尽量不让它沾上泥土。 希望在到达青苑村之前不会再有意外了,上车前我看着天空祈祷。 马车装载着大量的布匹,因为下雨,路面一片泥泞,行驶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我靠在车板闭目养神,耐心等待目的地的到达。 马车猛一停,我整个身子往前倾,慌乱中抓住旁边木板才勉强维持平衡。 怎么回事?我迅速转头看向窗外。 还没待我起身出去看看,刘主事悄无声息直接进了马车内,我拿帷帽的动作一顿,已经被他看到了模样,现在再戴又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于是我放下了手。 “公子,您这辆马车轮子陷到泥里了,一时半会搞不好,不如您先下来去我那里喝口茶,让他们好将马车拖起。”刘主事脸上满是歉意,说着我无法拒绝的话。 “好。” 我们一前一后走着,他的马车是第三辆,没有多远,但仅仅是接近他的马车,我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种奇怪的氛围,我脚步一顿,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抬头看着他。 刘主事站在马车上对我说:“公子,怎么不走了?” “没事,我在外面透透气就好,不进去打扰了。”我脚步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等他进了马车再走。 “呵。”这道声音却不是刘主事的。 “轰隆——”远处传来一阵雷声。 马车里面的人掀开帘子,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闪电劈过,无声照亮他的面容,上面带着憨实的笑容。 这张脸我并不陌生,是上午隔壁茶馆和我攀谈那人的脸。 可声音却是我最熟悉不过的,沈澹宁的声音! 这是沈澹宁吗?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我缓慢眨动眼睛,脑子一片乱麻,有些无法理解这一切,心脏莫名被揪得生痛,不断涌上一阵无力。 我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沈澹宁只是出来历练顺路到了这里,或者他其实不是沈澹宁呢? 毕竟我只是一个凡人,沈澹宁一介修士或许不会计较这点微末小事。 可对面人一句话便打断我可笑的奢望。 “玉棠。”对面人朝我伸出手,又喊我一声,他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可我汗毛立起,全身血液凝固,内心盛满了恐惧。 我顾不得再想,也顾不得突然下起的雨,身体比脑子先行一步,我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双腿徒劳地往前跑,再快一点,或许再快一点,就可以逃了。 心跳声混着风声和雨声在我耳旁鼓动,一阵突如其来的吸力让我安稳回到沈澹宁的怀中,他的手掌放在我的腰上,将我禁锢在方寸之地中。 再睁眼便是沈澹宁的面容,他慢慢凑近。 滚烫的呼吸打在我脸庞,给皮肤带来轻微的战栗,他的声音是压抑的疯狂:“玉棠,你跑什么?” 被雨水浸湿的衣服粘连在身上,不一会便被风吹得像冰一样,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因为挨着沈澹宁,双腿不住发软,这时候我倒是庆幸沈澹宁搂住了我,让我不至于狼狈地跌倒在地。 好可笑……明明沈澹宁才是加害者,我却竟然只能攀附于他,奢求他给予我一丝喘息机会。 全文基调:逃又逃不了,躲也躲不掉 如果创到人了,先说声对不起,但是我的xp如此,我真的很想吃一口这种狗血。 看到评论有宝蹲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猫头],但是因为工作经常加班[裂开],这本更得会比较缓慢,有空就会努力更新的[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恐惧的本能让我只能紧紧攥住沈澹宁的衣袖,讨好似的对加害人展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我摇摇头,苍白无力解释:“澹宁,我……没有,只是……我有些想回家看看。” “是吗?”沈澹宁的质问在雨水中听起来很淡,像是要融化在水里,“那玉棠怎么这样不小心,把它们都弄丢了?” 沈澹宁手心正放着我扔出去簪子和项链,我那么用力的情况下,它们竟然仍完好无损。 我在沈澹宁的注视下强装镇定,轻轻歪头,伸手摸上自己的头发:“怎么会没有?澹宁,我也不知几时掉落的……” 我伸手想拿过簪子,沈澹宁的手却稍微往后一缩,让我拿了个空,我想继续往前伸,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画面震得停下了动作…… 从我在车马行往地上扔下簪子,到我在马车上往外抛掷项链的场景,就那样悬浮在空中,让我和沈澹宁看得个清清楚楚。 我眼睛有些干涩的看着前不久的场景,我的喉咙发哑完全无法说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那时我的心情是快要归家的轻松与快意,只是还没来得及再多感受一些,便遇到…… 原来我的一举一动被沈澹宁监视着,所以沈澹宁早就知道了?我下意识向后撤了一步,仰头充满恨意地看他。 雨水混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沈澹宁脸上的神色。 我心中的恨意乍然如瓢泼的雨水难以抑制地漫出。 凭什么沈澹宁如此高高在上?为什么相处中小心翼翼的总是我呢?我只是想找到夫君,和他一起平静地生活又有什么错? 我闭上眼睛,心一狠,拿出藏在身上的木簪,用上我最大的力气刺向沈澹宁。 顷刻之间木簪化为齑粉,我怔愣看着沈澹宁,他毫发无损,而木簪成为消散在雨水里的粉末,我用力握紧残存在手里的点滴,可在雨水冲刷下,连一丝一毫我都挽留不住。 我隔着雨幕问他,连称呼都顾不得:“沈澹宁,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只想好好活着啊。”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哽咽不已,连身体都颤抖得不能自已,刚刚刺向沈澹宁的动作已经耗费我全部心力,我已经无力再做什么其他的动作。 甚至也无法思考,像沈澹宁这样法力高强的修士为什么没有躲开或者制止住我的动作,反而任我用簪子刺向他? “因为你是我的……”沈澹宁淡淡的声音从雨中传来,模糊不清。 沈澹宁弯下腰,朝我伸出手,就要碰到我的头。 我紧张地闭起眼,毫不怀疑沈澹宁这个动作是要杀我灭口。 算了,我不想再做任何抵抗,实在是从我被沈澹宁救起的那一刻,我装得有些累了,就这样死了说不定还能见到夫君…… 沈澹宁像是轻叹一口气,我感受到头发上传来的微微痒意,是他手掌在我发丝上抚摸,像在寻找什么,直到簪子插入我带着湿气的头发,才停止动作。 再没有一滴雨水落到我的身上,连带我的衣服都变得干爽起来。 雨停了?我睁眼看向上空,仍是阴沉一片,似乎只是我和沈澹宁这处像是有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了雨水的侵蚀。 沈澹宁垂眸,伸手揽住了我的腰,再便是一阵失重的感觉,我不由闭上了双眼,回过神便发觉我整个人都埋在沈澹宁胸口处。 我撑起手,努力从他箍得生紧的怀里起身,却听旁边有几人喊他:“澹宁师叔好、澹宁师伯好。” 沈澹宁“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是对我偷跑的警告吗?才这般招摇地走在剑宗里,明明沈澹宁可以直接移动到洞府,不让人瞧见他的踪影。 我不知别人看见去了几分,但不想惹人非议,只能自欺欺人,鸵鸟似的紧紧捂住自己的脸。 沈澹宁一路上一言不发,我心中愈想,愈是克制不住的惴惴不安。 明明我已经无法掩饰住对沈澹宁的恨意,为什么沈澹宁这样虚伪又高傲的人竟毫不动气? 他究竟需要做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沈澹宁这样大费周章? 还有沈澹宁刚刚说的那句“你是我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怀疑我听错了,可再想让沈澹宁开口,难如登天。 * 沈澹宁将我慢慢搁置在床上,便没再管我,他走到梳妆镜旁,拿出给我的首饰盒,从里面找了半天,又合上。 我见沈澹宁背对着我,丈量着与门的距离,如果现在走,他会发现吗? 我攥紧了我的衣裳,轻轻起身,刚踏出第一步,便被沈澹宁控制在原地无法动作,只能呆坐在床上看沈澹宁慢慢走来。 “刚刚倒是忘了,原来在我储物戒里。”沈澹宁一边从储物戒拿出一点红色的物什,一边开始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这应该是沈澹宁一口气对我说的最长的话了,“我去过很多次极炎之地,那里矿石的形成条件极为苛刻,前段时间我又去了一趟,勉强获得了这一点红翊石。” 我看向沈澹宁放在手心的宝石,像两滴猩红的血珠,在昏暗的房间里也磨灭不了它的光彩,只是沈澹宁在这时拿出来是要干什么? “前几日我特地托人将红翊石打成首饰,好到时候在和玉棠结契时有礼物相赠。”沈澹宁像是极为苦恼,“没想到现在就要送给玉棠,看来这几天我还需出门再寻一些,毕竟不能让聘礼太过单薄,让人把玉棠看轻了去。” 什么意思? 我心脏狂跳,直觉不好,想开口制止他,却发觉连话我都说不出口。 “怎么,玉棠想和我说什么?”沈澹宁向上挥动衣袖,解除我身上的禁制。 我张了张嘴:“澹宁,我不想……” 沈澹宁脸上带笑,他倾身用手堵住我的嘴:“没有什么不想的,玉棠,我给了多少次机会?从开始我让你不要乱跑,再让小煜对你的提醒,之后让马车逗留……” “我一直在等你,可你没有一点回来的意思,是我哪里不好吗?”沈澹宁说到后面,脸上出现极为难过的神情,他拉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可是玉棠,道侣之间就应该相互包容,你有什么对我不满意的地方,该和我沟通的,怎么就这样不管不顾离开?” 沈澹宁又来了,这副虚伪的嘴脸。 我直犯恶心,一把甩开他的手,用力推开他,快步跑到门边,我不想再和沈澹宁同处一室了,我会疯的,真的会疯的。 沈澹宁慢悠悠转身,好整以暇看着我,犹如猫抓老鼠。 我推了推门,但只是稍微往外松动了些便又恢复原状,根本无法打开,沈澹宁在上面施了法术! 难怪他可以如此自如。 “玉棠好不乖啊,该罚。” 一个眨眼,我又回到床上,沈澹宁在床边慢条斯理拿着一块丝帕擦拭着红翊石坠子,我心中胆寒不已,却不是因为沈澹宁的动作,而是因为我手腕完全被禁锢住了。 这次沈澹宁没有对我身体下什么法术,仅仅用透明水流圈起我的手,一左一右绑在床头,我可以说话,甚至可以小幅度弓起我的腰腹。 这种姿势让我很不安,在沈澹宁身躯欺压在我身上时达到顶峰。 “别……澹宁,不要这样。”我喃喃道,发出不成调的拒绝。 沈澹宁离我很近,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我全部的呼吸空间完全被他剥夺,只能在他的侵略下苟延残喘。 “别动,不能歪了。”沈澹宁捏住我的耳垂,细细碾磨,余光中我只能看见他的头发。 我有预感他要做什么,可当疼痛来临的那一刻,我还是因此惊呼了一声,连腿也忍不住向上一踢,只不过这细微的动作很快便被沈澹宁用腿制止住了。 或许是针,或许是用其他什么尖锐的东西,紧接着又是一阵微凉的感觉穿过。 我很难过,但具体什么缘由我又无法说明,这一点点愁绪很快被另一只耳朵传来的痛意掩盖了。 若只是穿耳,我倒也勉强忍受,只是,突然一股湿热的触感席卷我的耳垂,我被这奇怪又恶心的感觉吓得打了个寒颤,连呼吸都停止一瞬。 即使我和夫君那样亲密,他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一时之间,连水流的禁锢我都顾不上,我猛地抬手,朝沈澹宁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 声音响亮,以至于我忘记纠结怎么我毫无灵力还能伤到沈澹宁?又是怎么脱离他对我施下的法术? 沈澹宁用手捂住脸面色阴沉看着我,他向来对我是春风拂面的,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展露他的真实情绪。 我撑着床,慢慢往后挪动,却一下被沈澹宁钳住双手,他将脸贴着我的脸,兴许是刚刚被打,他的脸散发着热量,我偏头躲了过去,却将耳垂送入他的口中,合他心意般送上门。 带着痛意的耳垂被沈澹宁含在潮热的口腔里,他粗糙的舌苔吸吮着,吮得水声连连,耳垂变得又涨又麻。 沈澹宁吮了好一会,才肯放过我,他嘴角沾血,转身朝我扔下一句:“没有下次。” 工作的萎力,感知不到文字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没有下次是什么意思呢?是没有打他的下次,还是没有逃离的下次? 我盯着沈澹宁的背影,思考这一句似是而非话语背后的含义。 耳朵传来的隐隐痛意阻止我的思索,我轻轻碰上耳垂,不由被疼得连连吸气。 我挪动身躯,跳下床,坐在铜镜前,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也能看到耳坠的秾艳,但挂在我耳朵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这种点缀着实像凡间喜事里,家家制作的点了红印的馒头。 我想把它取下,却不知是被沈澹宁施了法术,还是自己取的方法不对,半天不得章法,反而把自己耳朵弄得又肿又红,实在让人看不下眼,我叹口气,闭上眼索性眼不见心为静。 * 第二天一早,我睁眼看向四周,熟悉的房间布置和……一个不熟悉的男人。 他双手端着洗漱用具,悄无声息地蹲在我的床边,我被这人吓了一跳,迅速直起身子,仔细打量他的脸,不是沈澹宁,是一个我全然陌生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男人只是低垂着头,只一味将手上托盘举得更高。 我皱了皱眉,怀疑这是沈澹宁新想出试探我的法子。 我轻轻搭上他的手,他的皮肤摸着如沙砾般粗糙,沈澹宁会愿意化作他的样子?我心有疑惑。 我垂下眼睛试探性轻声说:“澹宁……” 这人像是被蛇缠绕住了手,极度恐慌的抽回,当即将洗漱用具搁置一旁,再跪在地上。 什么情况?我盯着战战兢兢跪趴在地的人,否定了这人是沈澹宁的可能,毕竟他那样高高在上,怎会如此心甘情愿跪伏我脚下? 我牵了牵嘴角,被我自己想法逗笑,看到地上的人,又收了笑意,我一边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踏在地面,一边往外喊道青玉:“青玉,青玉……” 我没有要旁人服侍我的习惯,所以一来便告知了青玉,可这人又是什么意思?一早便蹲在我床旁,我到底是不信任他。 我想不通,只好等青玉进门和我解释再做打算,却半天不见青玉的踪影。 不再坐以待毙,我披上外衣,准备出门去寻青玉,脚踝却被地上跪伏的人一把抓住,我打了个趔趄,被他施力身子后仰,整个人被迫坐在床上。 我正要起身,身子却被他有力的手按住,我停下动作,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脚上传来滚烫而生涩的触感,他在帮我穿上罗袜,再套上鞋子,蠢笨的动作惹人发笑。 仍是那副低垂着头的模样,做完后他向我举起洗漱用具。 我长久地注视着他,依旧是原来的姿势,仿佛是我不做完固定流程,他就不会放开我。 我忍耐下来,借着他给我呈上来的工具梳洗。 待梳洗完毕,我冷静下来,低头看向面前仍跪着的人:“你是谁?沈澹宁让你来的?” “……”对方抬起脸,一双黝黑的眸子亮得惊人,直白又专注地看着我,他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看他趴在地上,心里有些不舒服,便让他起身和我说话。 他顺从我的话起身,我稍微往后仰头才堪堪将这人全貌看个清楚,他很高很壮,身上穿着和青玉相仿的仆役衣裳,或许是沈澹宁安排的新仆役?那青玉呢? 见我盯着他半天不说话,他靠前一步蹲着,与我平视,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莫语?”我努力分辨他的嘴型,尝试复述,“现在不能说话吗?” 我迅速看向四周,屋内仅仅是我和他二人,才放下心。 他急忙摇头,仰头看我,用手指向自己。 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回答我前一个问题。 我在嘴里念了两下,莫语,好奇怪的名字。 “好,莫语,你不用跟着我了,之后洗漱也不需要你服侍。”我撇下这句话,便迫不及待跑向门口,余光看见他稳稳跟在我身后。 可还没打开门,我就被一股力推了回来,为了维持身体平衡,我的双手无力向外张开,企图寻找一个可以让我支撑的物件。 “莫语”在我身后眼疾手快扶住了我,让我不至于摔得狼狈,还未待我站稳向他道谢,他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并很快跪在地上。 打开的大门透出明亮的光线,随后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我慢慢转过头,有些不想接受既定的事实。 沈澹宁背着光,朝我走来。 他不知道是看到什么,嘴角微微翘起几分。 我看到他变化的脸色,低下头,克制住自己往后的步子。 “红色,很衬你。”沈澹宁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余光中,沈澹宁的手移动到我耳侧。 我急忙退后去躲,沈澹宁的手悬在半空中,无声的尴尬蔓延。 我畏惧沈澹宁阴晴不定的性子,揪紧了自己的衣袖,抬起头慢慢将脸移动到他手心,再将耳朵贴近,看着沈澹宁的双眼,示弱说:“澹宁,好痛。” 我听沈澹宁叹了一口气,继而又听到他说,“下次不会这样了。” 沈澹宁微凉的手指给肿胀的耳垂带来轻微的凉意,我不由追逐沈澹宁的手指,来缓解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停止的痛意。 沈澹宁似乎笑了一下,点了点在我耳朵上的坠子才肯放过我的耳朵。 他牵起我的手拉我进屋,朝我身后伏地的人摆摆手。 最后看到“莫语”是他阖上大门后,看我的一眼,光线被阻隔在外,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沈澹宁端坐在座位上,我扭头偷偷觑他,他似乎没什么表情。 我没忍住问出从起床后就疑惑在心的问题:“澹宁,青玉呢?” 沈澹宁没有正面回复我,反而问我:“不满意墨玉吗?” “moyu?” 应是我脸上疑惑表情太明显,沈澹宁抓住我的手,一边低头解释,一边在我手心里极为缓慢又认真地写着玉字,令人发痒,“墨是墨守成规的墨,玉……你也熟悉,是你的名字。” 沈澹宁离我很近,近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空间,让我在不知不觉间就浸染了满身,和夫君身上草木的气味不同,沈澹宁的更具侵略意味。 但现在让我失神的不是味道,而是沈澹宁写出的“玉”字。 人认字的顺序是怎样的,我不太清楚。 我认识的第一个字便是我名字“玉”。 也与现在场景类似,只不过位置调换,因家中无纸笔,夫君便教我以手指为笔,在他手心练习,我总是画出极为稚嫩的笔画,歪歪斜斜,不成样子。 初学认字,我惯是怠懒,妄想含糊过去,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夫君便会合上手,抓住我的指头,待老老实实练完约定次数才肯放过我。 只是物是人非…… 我又被抓住了手,被沈澹宁抓得生疼。 我闭了闭眼,掩去心底的情绪,默默蜷了蜷自己的手指:“澹宁,好痛。” 我一时不知自己到底在说手被捏得疼,还是心在因为夫君的失踪而疼痛。 沈澹宁松开手,摸上我的眉头:“皱眉皱得这样深,是墨玉做的太差了吗?” 沈澹宁忽视我的话,又牵起之前的话题,好在我的手终于解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不着痕迹用袖子擦了擦手心,试图赶走刚刚挥之不去的发麻感觉。 “没有澹宁,我只是习惯了青玉。”没来由的,我不由自主侧身靠近沈澹宁,妄图从他的怀里汲取一丝躲避疼痛的力量。 或许我是疯了罢。 沈澹宁伸手搭在我的腰上,传来的热量让我浑身一激灵,我在沈澹宁胸口处听到他又笑了,笑声不大,但我俩挨得近,轻易从他胸腔传导到我耳中。 我不知道究竟我哪句话惹人发笑,只好耐着性子等他解释。 “青玉,有其他事情要做。”沈澹宁顿了顿,又说,“况且墨玉是主动要来的,我见他力大老实,确实是合适的人选,你用他,我也放心。” 沈澹宁抬头看了眼窗外,起身要走:“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需要处理,玉棠,之后你便在这里好好待着。” “等等,澹宁……”我太急切,一把抓住沈澹宁的手,却半天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怎么了,玉棠?”沈澹宁不解,但转身低头看我,耐心询问。 “澹宁,前两天我在外面种了一株玉棠花,我想看看它,给它浇浇水。” “……” 沈澹宁总是擅长用沉默来折磨我,直到我无法抗拒,那便是尘埃落定,按照他的意愿行事的时候。 我垂眸只看着地面,也没有说话,终于沈澹宁的衣摆转了一圈,铺在地上,他蹲下来,眼神专注地看着我,他回握住我的双手,看上去极为珍视我:“玉棠,再等等好不好,等我们结契那天,我会让你看到满山的玉棠花。” 沈澹宁将我的手放到他的唇边,低下头,似乎是轻轻触碰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无法……再失去你了。” 我只好柔柔低下头,表示出我的同意。 “我已唤墨玉准备好了饭菜,你身子弱,该多吃一些。” 我点点头权当应答,心思却不在他身上了。 好烦。 究竟何时才能摆脱他,摆脱这样的生活? 但是现在困扰在我面前的是这道门,这道沈澹宁和墨玉自如进出,仅我一人无法踏出半步的门。 当苏瑾煜到来时,我知道时机来了。 第9章 第 9 章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多久,我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墨玉每天都会来,但他从来不会说话,每次放下当天的食物便会出去。 这次也是同样,一点点光亮从门缝透出,很快阖上,随后室内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愣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追赶上去,却被看不见的法力推回跌坐在地。 怎么办? 我始终无法出去。 冷静,我该冷静的…… 然后该怎么做,难道沈澹宁要一直把我关在这里? 细密的汗泛起,和里衣粘黏在一起,从头到脚浸透着凉意。 好想回到青阳村的家,再紧紧缩进被子里,如果我现在能出去的话,但现在我只能环抱住自己的双臂,勉强汲取一点点温暖。 为什么沈澹宁还没有过来呢? 这一刻,我承认我想见到沈澹宁,听他的声音。 沈澹宁的善变、虚伪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无法感知自己温度。 “咔哒——” 恍恍惚惚中,我扭头,沈澹宁踏着月色而来。 他终于回来了。 “澹宁,澹宁……”脑子被冻住般,一时半会其他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只知道一味地喊他名字。 “怎么在地上休息?”沈澹宁俯下身穿过我的胳膊,施力抱住我,他离我很近,鼻尖蹭了蹭我的鼻尖,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 他明明知道答案,却乐此不疲地要我给他一个回答。 “好冷,澹宁。”我没有回答他,我抓紧他的衣袖,身体哆哆嗦嗦的,埋在他的怀里。 潜意识中,我认为沈澹宁会喜欢我依赖他的模样。 沈澹宁轻哂一声,以手为梳,一下一下理顺我的发丝。 他的怀抱有些温暖,暖意从背部蔓延四肢,我渐生困意。 迷茫中,他一边轻拍我背,一边说:“……凡人体弱,总归是得晒晒太阳。” * 我撑着脸坐在窗前,这是沈澹宁今早“贴心”辟开的一扇窗,光线很好,并且刚好可以看到在阳光下生长的玉棠花苗,墨玉正给它浇水,我的目光飘向远处被云雾挡住的界限,飘忽不定。 视线中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我眨眨眼,墨玉拿着锄头在为玉棠花松土,景色也没有其他变化,我放下心低头看起了桌上的书。 还是原来的两本,从那天下山起,沈澹宁仅给我留下当初我看过的那本话本,以及青玉借我的地理志。 想到青玉,我难免起了一点伤感的情绪,不知何时能够出门将书还他。 鬼使神差地,我萌生出从这扇窗爬出去的想法,我扫了一眼背对着我的墨玉,看他没有转头才放心。 我一手用力撑在桌面上,微微倾下身子,伸手尝试触碰大开的窗。 或许窗户不像门,被沈澹宁施了法? 我闭起眼,另外一只手紧紧攥住桌角,我着实有些惧怕沈澹宁施下的法阵,那天门上的法阵害我直接摔倒在地,现在身后仍隐隐作痛。 预想的痛觉没有产生,倒是手腕扭转,让我整个身子都偏向一边。 比人先到的是声音。 “白玉棠,你不要命了?!” 我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一张充满怒气的脸放大在我眼前,这是在下山后苏瑾煜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说实在,我不明白苏瑾煜这莫名的怨气。 按理说,苏瑾煜应是对我厌烦的,毕竟一个凡人与修士结契,实在是毫无益处,尤其沈澹宁还是剑宗的天才,我于他师尊应是绊脚石的存在。 可他…… “盯我这么久干什么?你傻了啊,白玉棠。”苏瑾煜皱了皱眉,还是那副不耐烦的语气。 我收回目光,淡定否认道:“没有。” 但我忘了苏瑾煜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子。 “那你低头干什么?白玉棠,我看你是心虚了!”苏瑾煜趁我不注意,一手抬起我的下巴,我毫无防备,一瞬间与他对视上。 苏瑾煜低着头,淡淡琥珀色的眼珠突然放大,像碰到什么不入流的东西一样,苏瑾煜惊慌失措地松开了手。 他有些不可置信,瞪着我喃喃自语:“我没用力吧,怎么会这样?” 我只听到苏瑾煜最后一句怎么会这样,我看他极度震惊的表情,有些好笑,什么怎么会这样? 明明是他自己做的事情,现在倒像是我逼迫他一般。 苏瑾煜木讷收回手,先是垂在身体两侧,像是心虚,又摸索着藏在身后。 苏瑾煜没有立场再追究我一直盯着他,转移话题道:“白玉棠,窗户有师尊设下的法阵,你一个凡人,没有丝毫灵力,徒手触碰,你是不想活了吗?” 苏瑾煜伸手隔空触摸了下窗上的法阵,又说:“况且这法阵与大门关联,都能被我师尊感知……” 苏瑾煜絮絮叨叨的,明里暗里给我讲解了很多法阵相关的知识,像在给我提醒。 我看了一眼苏瑾煜认真的神情,又想到他对我的态度,咽下本想询问的话,缓缓坐下,手指却捏紧了桌上的书:“我只是想看看玉棠花……” “……” 头发垂下,我不知道苏瑾煜作何表情,我心中期冀他有着对凡人的怜悯,希望因为这一丝丝的怜悯让我能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生活中喘一口气。 “这个,给你。”苏瑾煜伸出手,手心中正是一朵刚盛开的白玉棠。 我扭头见法术的玄妙,不由心生羡慕,我接过这朵脆弱的小花,轻声对他道了声谢。 突兀地,苏瑾煜开口说:“我师尊……他对你不好吗?师尊把你救回来悉心照料,不介意你凡人身份,力排众议也要与你结契,想必是极爱你,与他生活不好么?” 什么叫好?沈澹宁这样禁锢我的自由算是他眼中的好? 苏瑾煜的疑问让我心中连连冷笑,在他心目中,沈澹宁于他,是一个正气凛然的修士,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师尊,在我和沈澹宁之中,苏瑾煜一定倾向他的“好”师尊。 我摸上仍疼痛难忍的耳垂,止住了心中要与他争辩的念头,我还在沈澹宁的山峰上,这耳坠也不知是否施了和被我丢掉项链的同样法术。 我牵起嘴角,眼睛盯着书上的字迹,像演绎了多次,平静地说:“澹宁,对我是极好的,我只是一介凡人,他却以礼待我,生活小事样样满足,我,我也是……” 我实在有些说不下去了,书本字迹在我眼中都扭曲起来,我尝试擦了擦,字却越来越模糊。 “哎,白玉棠,你别哭了。” “我没……”我笑着否认他,待手反射性摸上脸颊,却愣住了,手指顿时沾染一片冰凉,不知何时,我早已泪流满面。 苏瑾煜不知从哪儿拿来的帕子,手忙脚乱按在我脸上,他力气很大,下手也没个轻重,按得我脸发疼。 “白玉棠你哭起来好丑,不准哭了,我等会给你看玉棠开花的过程。”苏瑾煜莫名其妙怪叫了两声,他把帕子放在我手上,语气很差,“白玉棠,你自己擦。” 我擦擦眼角,这泪却不合我的心意,仍不停地涌出。 “好了好了,走吧。”苏瑾煜拉住我另一只手,扯住我就走。 我装作不大情愿,被苏瑾煜拉扯着一踉跄,抬头却看到墨玉在门口站着,不知道他在那里等了多久,看了多久。 只是他双手放在腹部,仍是垂着头的模样,眼泪糊住了我的视线,我也无从辨别他的表情。 “你不用跟着,我带白玉棠出去一趟。” “……”墨玉微微俯身。 苏瑾煜牵着我的手,没什么阻碍,我很轻易地出来了。 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还有一种恍惚感,太不真实了,仿佛前几天我撞不开门只是我的想象。 几天没见,玉棠花苗上面已经打了两朵可爱的花苞,看着让人欢喜,不知道还需要几天才能见到开花的场景。 苏瑾煜握着我的手小心托住其中一朵花苞,我耐心等了一会,有些捉摸不透苏瑾煜的想法,便想收回手,毕竟沈澹宁万一看到,我怕连刚辟开的窗户要恢复原状。 苏瑾煜察觉我的意图,另一只手一并围上来,扼住我的手腕,他语气生硬:“白玉棠,你乱动什么。” “哦。” 苏瑾煜口中念念有词,借我手触碰花苞,一股热意从我手心流淌,下一秒更惊奇的事情在我眼前呈现,小小的玉棠花苞慢慢从我手心里绽放。 我不再介意苏瑾煜还锢着我的手,想转头看他,好向他道谢。 苏瑾煜俯下身子,正在我身后低着头专心施法,被我突如其来的转头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我的唇蹭到了他的下巴。 我俩同时愣住了。 苏瑾煜率先反应过来,从头到脖子都红了,像是恼羞成怒,他就要骂我:“白……” 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不远处的人打断。 “玉棠,过来。” 沈澹宁清冷的声音传入我耳中,犹如一盆凉水把我浇得透心凉,我急忙与苏瑾煜拉开距离,毕竟这动作,着实不太清白。 只是苏瑾煜握得很紧,我低头弄了好半天,才从他的手心挣脱开。 在我往沈澹宁一路小跑时,苏瑾煜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在我身后幽幽开口:“师尊,我只是在给白玉棠展示花是如何开放的,你不要误会。” “你下山失误被罚的禁闭时间过了吗?苏瑾煜,私自出逃,再加三天,你自行去执事堂领罚。” “是,师尊。” 原来这几天苏瑾煜消失不见是被关了禁闭,虽说苏瑾煜十分讨厌,但对比沈澹宁来说,我倒宁愿苏瑾煜替换沈澹宁过来。 “澹宁……”靠近沈澹宁,我反而开始犹豫,走得格外慢。 沈澹宁大步朝我走来,牵起我的手:“玉棠看起来很是欢喜,但好像不大会照顾自己,搞得这样脏。” 沈澹宁用水一点点冲洗着我的双手,再用手帕一寸一寸擦干净,连指缝也不放过,他擦得极为用力,像是要褪去我的一层皮才好。 我皱了皱眉想抽回手,但心里很清楚,在沈澹宁手中我无法挣脱开来。 我仰起头喊他名字,给他展示我手上已经被磨红的皮肤:“澹宁……” “抱歉玉棠,是不是很痛?”沈澹宁说着抱歉,语气却没什么歉意,他抬起我的手,轻轻往上面吹了吹气,“来,我给你上点药。” 药膏是淡淡的绿色,涂在手上冰冰凉凉的。 但直到涂完,沈澹宁也没有松手,我没忍住抬眼望他,与他直白的目光对视上,我赶忙垂下眼睛,视线落在他宽大的手掌。 沈澹宁却把我脸抬起,逼迫我与他对视,他盯了良久,久到我以为他是在发呆,蓦地,沈澹宁靠近我,轻轻吻上我的嘴角。 我害怕得身子一弹,双眼睁大看着他。 沈澹宁嘴角含笑,顾左右而言他,丝毫不在意对我造成的惊吓:“掌门素来仁厚,想来是不介意课堂半途多一个弟子,玉棠想去吗?” 我不明白沈澹宁突然提起掌门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便斟酌开口:“澹宁,我不会法术,听了也与我无用。” 沈澹宁摸上我的头发,他温热的手指穿插在我发丝之间,我身体僵硬不已,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说:“掌门少时四处游历,对人文风俗很是了解,所以授课也与之相关,玉棠不必惊慌,若你想去便去,掌门那边由我来处理。” 我不知沈澹宁这样做是良心发现,亦或是苏瑾煜造成的刺激,便仔细分辨沈澹宁的表情,见他表情不似作假才“勉强”应答,反正于我而言,结果利于我,便足够了。 但沈澹宁是个实实在在以物易物的商人,绝不允许自己做亏本买卖,他来向我讨要报酬了,他点点自己的唇,“玉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心里把它归于沈澹宁醉了,虽然我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丝毫的酒气。 可沈澹宁又提出这样的要求,我无法再欺骗自己,只恨不得自己是只兔子,干脆现在就刨个洞把自己埋了。 沈澹宁还在引诱我:“很简单的,玉棠,况且我们马上就要结契了,道侣之间这是正常的,不是吗?” 或许是简单的,用这个换取出门的机会,应该是值得的。 我艰难咽了咽口水,慢慢靠近他,沈澹宁一直盯着我,我只好闭上眼,近乎虔诚的,贴上他的唇,一触即分。 我问他:“明天就可以……唔” 未完的话堵在唇里。 沈澹宁扣住我的下巴,将我拉近,极致温柔地吻住我的嘴唇,每一寸他都要舔舐干净。 我头皮发麻,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我伸手想推开他,却只是给他更好的得手机会。 我怀疑我是遇见了狼,连我的骨头它都要拆开,吞吃入腹。 我不该和狼进行交易,谁来救救我,夫君,夫君…… “夫君……”泪眼婆娑中我喊了出来。 “玉棠好会撒娇,知道我喜欢听什么。”沈澹宁心情很好地揩掉我脸上眼泪,他一锤定音,“明天上午就可以去学堂,到时候让墨玉带你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