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邪神吃巴掌》 第1章 第一章 司繁是被雨打醒的。 朦胧中没有听到闹钟提示音，只有雨滴落地的闷响。若隐若现的腐臭味混着潮气飘过来，司繁刚想烦躁的挥开，一道稚嫩的童音倏地在耳边炸开。 “啊！！大个子！你还活着吗？” 司繁猛地睁眼，这近在咫尺的哀嚎炸得他心跳一滞。 一张模糊的小脸伏在他身前，对方似乎在伸手探他的鼻息。等司繁坐起来，彻底把那小玩意儿吓得一蹦三尺高，又要爆发出刺耳的惊叫。司繁捂着胸口，勉强吐出一句：“别叫唤！” 紧接着一股上蹿下跳的心悸感袭来，弄得他肚里翻江倒海，好在背后就是一个敞口大垃圾箱，他扶着箱边，忍不住呕了两下。 头顶的灯光照亮了细密的雨丝。司繁缓了许久，总算被雨淋的神魂归位。 “这是哪啊？”司繁抹了抹嘴，眯着眼打量起废弃物丛生的窄巷，“你…又是谁？站那儿干嘛呢？” 贴墙根站着的是一个斗篷人，身高也就和旁边靠着的小型置物架齐平，看样子是个小孩。他一开始僵着身子不敢上前，听到司繁口吐人言，两条腿总算松了劲儿，上来就抱住了司繁的大腿。 “大个子，你被那些人打晕了丢在这里，”小孩哭哽着开口，童声都有点沙哑了，“我…我还以为你死了！” 小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描述司繁挨打的细节。然而挨揍当事人刚结束全麻般的深度睡眠，大脑一片空白，丝毫没有空降异世界的记忆。即便搓着太阳穴盘了许久，司繁也只想起自己好像在地铁上睡断片了，怕坐过站特意设了一个闹钟，之后……就被老天爷一脚踹进了这个垃圾堆。 按常理来说，初入异世界总该有系统对接吧，系统呢？ 司繁定睛一看，小孩哆哆嗦嗦的头顶缓缓浮现三个大字：【跟上他】 司繁：…… 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哈哈。 雨势渐大，司繁感觉裤脚跟泥水里泡过的湿棉花似的，坠得他抬不起脚，走在前头的小孩腿脚倒是倒腾得飞快。从黑漆漆的垃圾尾巷出来，到了亮堂的街口，司繁这才有了实感。 路旁的店门被风吹的震天响，虽说入夜不久，但经过的所有广告牌灯光都熄灭了。除了埋头赶路的一大一小，连个鬼影都没有。设计这地方的人大概是为了翻新老城区，特意给街两边的店铺统一成童话小镇风格。但后方的老宅偏偏保留了哥特式的原汁原味，各式尖刺窗栅连在一起，打眼看过去，温馨和暗黑混杂，显得不伦不类，不知道的，还以为穿过童话小屋就能一键入住豪华监狱。 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启动电子音，司繁下意识往右边扭头。斑驳的墙面被雨水浸透，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和我联络】 字消散了，司繁抬手擦擦脸上的水，在雨幕里看着不远处的小小身影，放慢了脚步：“怎么联络？” 一道声音在司繁的右耳响起：“晚上好。” 司繁偏头瞥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墙，状似躲雨般往右侧靠了靠：“你是谁 ，系统吗？” “不是，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恕我无法透露，我可以保证让你存活下去，给予你我能获得的所有力量。” 司繁接话：“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但你必须要完成我给你的任务’，对吧？” “没错，”对方似乎笑了一声，“但是抱歉，时间紧任务重，所以我现在只能用最快的方式先把任务交代给你。”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是真实。但所有人都被统治神困在虚幻中，在神的游戏里痛苦地活着或死去。我需要你取代这个世界的神，将大家还给真实。” 司繁停住了脚步，见领路的小孩左右看了一下，朝他挥手，他才继续跟了上去：“喔，意思是你要我帮你杀了这个世界的神。祂是邪神么？让我帮你弑神，是不是有点太抬举我了？” “嘘，祂的事情是不能被讨论的，小心被祂听见。别瞎担心了，既然我想请你帮忙，当然已经为你筹划好一切，”那道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澜，司繁却从中品出一丝得意的味道，“这是我剥离下来的‘系统’，这东西并非那位统治神的造物，也对你不会有任何束缚，放心用。这个技能是我千挑万选后的最佳技能。我觉得和你十分适配，就擅自替你做选择了。” 司繁的眼前终于浮现出了系统面板。他一目十行地略过系统的新手教程，视线兜兜转转，最后聚焦到了技能名称上。 只见技能栏赫然陈列三个大字：耳光侠。 司繁惊呆了：“……” 这什么破技能？ 司繁看着系统ID，一字一顿念出来：“陪、我、看、海，这还有个名字，系统之前有主人，你从别人身上摸来的吧？” 声音斩钉截铁：“不，是我捡来的。” 司繁：“……行。这位神人兄台怎么称呼？” “抱歉，我暂时不能透露。” 司繁：“那简单，你就叫看海。” 喜提赐名的看海：“……” 新晋耳光侠盯着自己的手，反复张开又合上，接着摆出蓄力手势朝空气挥了两下，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看海兄，耳光侠这技能，听起来侮辱级别倒是挺高，那它有什么管用的配套武器，或者加成buff吗？总不能来一个扇一个，单纯近距离作战？” 看海解释道：“我已经通过特殊方法''偷渡''了一部分力量给你。你可以根据你的操控方式随意使用。换句话说，你想要控制距离，方向还是轻重，都可以随你心意。之后想进一步提升力量强度的话，为了防止暴露，还是得依靠系统机制。” 司繁一边听，一边把衬衣下摆来回拧了几下，又将过长的袖子往上堆了堆，好歹从落汤鸡收拾成了个半干。 “行了，明白了。虽说不太体面，但是靠谱就行，我不挑的。” 看海默了一下，颇为感慨地开口：“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适应良好，多谢。” 司繁笑了一声：“这么客气干嘛，咱俩又不是甲乙方，我可没说一定帮你把事情办好。” 看海：“……” 我就知道！ 雨停了，街角的水洼映着忽闪的路灯。一高一矮两条人影匆匆略过，引得水面泛起细微的波纹。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打头阵的小孩左顾右盼，忽然喘着粗气退到司繁面前，拽着他往回跑：“快躲起来，躲起来！” 司繁被小孩拽得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发现系统面板上出现一个正朝这里移动的红点。 司繁：“……” 什么情况？怎么连新手保护期都没有！ 两人往回跑出一段距离，司繁找到一个堆满盆栽的花架，捂着小孩的嘴蹲在了角落。 刚藏好，系统就开始一刻不停地闪烁警告弹窗。 【检测到红名玩家，距离您50m】 【检测到红名玩家，距离您30m】 【检测到红名玩家，距离您15m】 司繁放轻呼吸，透过花架缝隙往另一边看。 一个顶着红色血条的人慢慢走近。冲锋衣，双肩包，鸭舌帽。看行头有点像常见的背包客，无法判断这人是否装备了武器。 背包客逡巡片刻，而后在离花架不远的位置停下脚步。忽然，一枚手掌大的圆球凭空出现，在空中漂浮了两秒，眨眼间锁定了司繁所在位置，以极快的速度猛地发射出去！ 司繁抱住小孩，一个翻滚冲出了角落。几层木头花架转瞬分崩离析，瓷片和泥土都七零八落地打在方才他们躲藏的位置。第一下攻击未果，那圆球却懒得乘胜追击，反而迅速裂开一个口，从里面伸出蜥蜴舌头般的触手，轻轻一粘就把小孩怀里的包裹劫走了。小孩惊呼：“我的面包！” 背包客掂量了两下，似乎对手里的重量比较满意。他调出系统，对着发型凌乱、浑身泥水的流浪汉和斗篷小孩上下扫了一通。 确认没有遗漏什么物资后，他颇感没趣地移开视线，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 小孩眼睁睁看着背包客拿走面包，用技能在街边大摇大摆地搜物资，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啪嗒啪嗒地无声掉眼泪。 司繁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流浪汉，刘海遮盖下的双眼紧盯着这来历不明的土匪，发现对方真的懒得动手，才动了动嘴唇，悄声问小孩：“他只打劫口粮，不杀人？” 小孩抽着气回答：“红名异乡人，他、他们不能随便杀人，这是‘定律’，不然自己也会死。每次快到满月的时候，他们都会成群结队的来抢我们东西，所以大家才不敢出来。” “可是，呜呜…”小孩越说越止不住，抹着眼睛哭哭啼啼，“这是外婆帮了好久的工才换来的，可以吃很久的，呜呜……现在都没了，我们吃什么啊？” 司繁沉默起身，打开系统地图，确认这人周围没有接应的同伙，这才对着小孩说：“一会儿你机灵点，找个地方躲着，我没叫你别出来。” 小孩动作一呆：“啊？” 司繁嘴角勾起一点跃跃欲试的弧度，低头对小孩说：“等下我就把东西给你要回来。运气好的话，还能给你加个餐。” “喂！大个子，你干嘛？很危险，你不能去！喂！” 风声卷走了小孩不安的呼喊，最后化成了一道微弱的虫鸣，在夜色中消失了。 路灯下，司繁不远不近地跟着背包客，拖沓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刺耳。 司繁在那人背后吹了声轻快的口哨，流氓似的扬声道：“那边的那位，抢了别人东西不还，不太好吧？” 背包客停下动作，回头看向正在接近的青年。那人头发被雨淋的打绺，要不是知道面前是个活物，真能将这大高个的头顶幻视成拖把，还是款式颇为讲究的亚麻色。显然，几分钟前的那场无妄之灾，让他淋了满头满脸的尘泥混合物。只是借着暖色的路灯，才能勉强从肩膀那块辨认出，此人穿的竟然还是条米色衬衣。可惜这一身行头已经面目全非，一路往前走，还有拧不干的雨水从裤脚滴下来，狼狈至极。 背包客放下手中的活计，有点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又不能打死，老这么跟着进战，太影响探索进度了。狗策划怎么想出来的这破机制。” 接着，他丝毫没有犹豫地从手里变出一条木棍，照着司繁的脑袋就抡了过来。司繁险险后撤，顺手拍断了劣质木棍，迅速错开身位，跑到了路中央，见背包客一脸错愕，他笑着问：“我好声好气问你要东西呢，干嘛一言不合就出手？” 背包客一心只想着脱战，又油盐不进地腾空掏出把激光剑，大喝一声就朝着司繁的面门劈了过去。显然这位激光剑选手学艺不精，好好的新潮武器被他用成搅屎棍，司繁几个侧身灵巧躲过，使个巧劲拍开了他的手，激光剑竟然被凭空缴械，远远甩到一边滋滋作响。 背包客震惊地看着掉在地上的武器，还没来得及反应出个得当的表情，就看见面前的青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下总该轮到我了吧。” 脏污的刘海被奔跑带起的风吹开，露出了那人柔和的眉峰。司繁脸上额头上都蹭上了尘土，直到他敛起笑容的时候，才能注意到那眼眶里含着一双骄阳般明亮的红瞳。 司繁右手蓄力，以爆发性的速度冲到背包客面前，给了对方一个惊天动地的巴掌。 周遭打盹的麻雀军团被这响亮的耳光声惊醒了，一下如风吹乌云般四下溃散。背包客被强大的冲击波掼到墙面上，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年迈的破墙本就不堪重用，在司繁推土机般的力道下，咵嚓几下，直接裂了一大半。这一击，背包客的血条直接下去了三分之一。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还趴在地上，着急忙慌从系统背包里拿出药品补充血量。 司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吃药。二十秒过去了，狼狈的背包客滴血未涨。 背包客：“……” 你大爷的这什么情况！ 第2章 第二章 司繁拎着包裹回来的时候，小孩正坐在铁皮桶上。防雨斗篷下的两条腿一晃一晃，似乎是在专注思考什么事情。听到动静，小孩浑身一僵，有些战战兢兢地抬头，见是司繁，惊喜地叫了一声“大个子”，而后迈着两条萝卜腿过来，殷勤地接过包裹，还围着司繁转了三圈。 小孩走在司繁左侧，有点费劲地仰头问他：“大个子，你把他打跑了，应该是没杀掉他吧？不然可就麻烦了！我看你没有戴那个黑项圈，嗯，那应该是没问题。” 司繁一边留神系统实时坐标状态，一边听着小孩的絮叨，觉得有点好笑。 “唷，你观察还挺仔细，”他回想起方才被打趴下的背包客，忍不住问，“听你这么说，那些玩家——也就是‘红名异乡人’，脖子上的那玩意儿还会转移的吗？” 小孩煞有其事的“嗯嗯”点头，还竖起一根手指，俨然一副资深专家的派头，向司繁介绍：“我之前跟外婆去集市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过一次。我记得的，那个人是本地人，他突然跑到我们后边，开枪打了红名异乡人好几次，当时外婆抱着我躲到角落里，我就看到那个项圈瞬间消失，然后出现在本地人身上了。” 司繁：“后来呢？” 小孩摇头，仔细想了想，才慢吞吞回答：“我不记得了，当时有点乱，我们很快就走了。后来我很担心，可是外婆好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嗯……所以我现在有点害怕，大个子。你会有危险吗？” 司繁对上小孩天真无邪的清澈眼神，率先移开了视线，有些含糊其辞道：“不知道，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吧。危险来了挡都挡不住，还不如顺其自然。” 说的轻松，但司繁回想起刚才和红名玩家对峙的情形，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沉。 “为什么吃药不能回血……难不成你用的是神级武器？怎么可能！你明明是原住民，哪来的神级武器，出bug了吗？” 司繁没有回答这连珠炮般的一串问题，只是蹲下，朝趴在地上的背包客伸出手，示意把东西交出来。然而对方把包裹丢给他的时候，他眼睛也没眨一下，光明正大地雁过拔毛：“我要的不止这个，是你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这身衣服。” 直到把红名玩家扒的只剩一条遮羞裤衩，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司繁思绪回笼，他一路上都在系统里检索信息，也顺带尝试联络看海，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于是就这么带着满腹疑问，跟着小孩七拐八拐，回到了巷子里的家。 一到家，小孩就叽叽喳喳地盛情邀请，连哭带闹，连滚带爬，扒着司繁的裤子也要让他留下来。但是小孩没想到，司繁这个人不要脸的程度基本够得上业界翘楚，几番斗争下来，惨遭大高个的身高压制，只好乖乖在门口听他做道别演讲。 司繁：“行啦小屁孩，我饿不死自己。知道你友爱互助，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是，以后要是再碰到奇怪的人，千万别凑上去跟人玩，还发善心随便捡回家。看到人挨揍就躲远点，你不怕别人恼羞成怒把你给灭了么？又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有公德心。” 目送小孩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屋里，司繁这才缓缓收敛笑意。他蹲到别人接雨的水桶跟前，避开擦伤，把身上的泥巴收拾干净，又用系统功能换上冲锋衣和防风牛仔裤。处理完这些事，他最后看了一眼亮灯的房间，而后扣上鸭舌帽，无声地潜入了夜色中。 搜刮红名玩家系统背包的时候，司繁就立即使用了一瓶回血药，可惜的是，对他没用。看来如果只是“继承”别人的系统，他还无法真正获得这个世界中玩家的权限，相应的，也就不用承受系统对玩家的限制。至于被他攻击后，血量无法用药回复的buff…… 司繁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但还是差一点证据来支撑。都说缺什么来什么，司繁一展开系统面板，红彤彤的警告就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检测到三位红名玩家正在接近您】 【玩家A距离50米】 【玩家B距离43米】 【玩家C距离40米】 司繁：“……” 眼睛都要闪瞎了，能不能让这上蹿下跳的病毒式警告滚一边去。 他有点疑惑，三个人，来得这么快，难道是刚才那人的同伙来寻仇的？还是单纯倒霉，碰上组队打家劫舍的了？ 按常理来说，在多人游戏，且支持玩家互殴的模式下，最安全的跑图方式当然是组队。毕竟，落单的人要是战力值高还好，但凡是个人菜瘾大的肥羊，碰上包抄基本没办法全身而退。 司繁停住脚步，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阴影。四个人在各自系统的警报声中，就这么狭路相逢了。 一个戴青蛙头套的玩家走上前几步，率先开口：“为了避免手滑误伤，不如咱们几个组个队？我只是在刷特殊掉落道具，不缺别的，其他的常规物品算你们的。” “你要找什么道具？”甩着高马尾的玩家自然而然地走到他旁边，丢过去一个组队邀请，“我记得，满月开启前容易刷新出特别通行证来着，打不过可以摇我过去，我也不是很缺物资，比较缺优质队友。” 最后一位小眼镜看起来就非常的社恐了，他在原地僵硬半天，见那两人聊了个来回，才嗫嚅着问：“能不能…也、也带上我，我、我我捡漏就行。” 尽管从穿搭审美和谈吐风格来看，三位之间的差异简直隔了好几个次元，但一点都不妨碍他们在三言两语间就迅速确定了各自的目标和需求。 这和第一个碰到的弱鸡背包客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司繁心想，得亏他在不学无术的青春期专心钻研游戏，不至于没眼力见地冲上去跟这帮人硬刚。 这就是成熟的玩家，完全不需要什么暗号和信息共享，不需要融合什么作战风格，只要对自己的“队伍定位”了然于心，怎么都能临时凑成个颇有战力的小队。毫无疑问，在他们的眼里，这不过是个近乎真实的虚拟世界，砍瓜切菜一样对待面前的猎物，不过是玩家视角的“刷材料”。 司繁能屈能伸，在打头阵的高马尾召出武器的刹那，他就举双手，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示意自己投降，等待对方系统的扫描。高马尾显然身经百战，并没有因为这毫无诚意的投降就放松警惕，一个冲刺就闪到了司繁面前，把他踹飞了三米。 司繁差点把内脏吐出来，但他知道这已经是对方收着劲的力道了——多亏这游戏中有一个“不能随便杀生”的条例，否则这一击能直接送司繁去见财神爷。 他趴在地上消化着钝痛，在脑袋嗡嗡的混乱噪音里，终于连通了场外援助嘉宾的热心来电：“司繁，爬起来！别让她的武器碰到你！” 看海的声音像一道惊雷，震得司繁每一颗细胞都清醒了，睁眼就发现冒着寒光的剑刃直逼面门，他连滚带爬地躲开那一劈，还没喘过来气，下一秒又被身后的绿蛙头瞄准。 银色的弹头和地面蹭出耀目的火花，看海吼了一声“向左跑”，司繁连忙一个滑铲躲过子弹，继而配合地撒丫子狂奔，一头钻进楼底逼仄的小道。有看海大神外挂系统般的战术指导，司繁一路跨栏，又是抛花盆，又是踢水桶，竟无伤甩开身后的火力追踪，成功在障碍物遍地的羊肠小巷把三个人溜得团团转。 看海给他的躲避指令准确无比，片刻功夫就把司繁调成脱手泥鳅，被子弹刀枪一通围攻下来，血线还能维持在三分之二。 司繁欣喜地发现，他居然能和看海直接脑电波交流了，忙不迭问：“不是说玩家都有杀人限制吗，为什么他们往死里揍我？” 看海凉凉地回答：“等你被揍到血线百分之五，就是一头会喘气的植物，是不是很符合游戏规则？” 司繁：“……” 王八蛋！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睡死的猪也要被搅醒了。有位觉浅的老猎人似乎看不惯这出单方面围殴的惨剧，骂骂咧咧地摸黑起床，给窗户开了一条缝，在全黑的情况下架起枪管，向磕磕绊绊追人的高马尾来了一梭子。 那老匹夫枪法还挺准，高马尾中枪后血条迅速垮了一小段，她换了把手枪，就这么仰头和对方火拼起来。司繁听到枪声中混入不堪入耳的骂声，立即猜到武力值最高的高马尾被绊住了，连忙溜到一处拐角旁边的视角盲区，守株待兔。 绿蛙哥放轻脚步弓起背，握着枪仔细搜寻，司繁屏住呼吸，右手蓄起掌风，心里计算着距离倒数。绿蛙头一露脸，当头就是一记力道十足的巴掌，他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掀翻，在年限已久的惨白墙面上留下个性感的蛙头人坑。 司繁跳出来，一脚把枪踢飞，趁对方头晕眼花的档口，给另外一边脸也来了一巴掌，这回直接让绿蛙头三百六十度自转一整个圈，彻底揍懵了。 好家伙，司繁定睛看了一眼，两个强力巴掌直接给对方血条砍了个对半，都这样了，那弱智绿蛙面具还身残志坚地套在那人头上，司繁一边大喘气，一边倍感敬佩，火速开溜。 溜了两米，刚好在拐角和慌里慌张的小眼镜撞个满怀。 司繁：“……” 小眼镜：“……” 两人面面相觑，汗流浃背，一时间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司繁听着身后跌跌撞撞还在追过来的脚步，仅仅犹豫一秒，而后毫无征兆地扇了小眼镜一巴掌。 这一击，直接让小眼镜连人带眼镜飞出五米远！ 司繁：“……啊？” 这比高马尾踢他那一脚的威力还大！ 他顾不上震惊自己的伤害量了，当机立断往大街的方向跑去。和老头对枪的高马尾显然没讨到好，在几个垃圾堆掩体后来回躲闪，和司繁前后脚的功夫冲上了街。 高马尾气息有点不稳地盯着司繁，表情已经有点“先兵后礼”的意思，试探着问：“你是玩家？原住民逃跑起来可没这么强的意识。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隐藏了终端，我们还以为你是路过的肥羊。” 司繁保持着安全距离，无声微笑，没搭腔。瞧你说的，他在心里唾骂，一开始举手投降的时候也没见心软啊。 想到这茬，司繁陡然发难，突进到高马尾面前，清亮透澈的红色瞳孔骤然缩小，冷冷倒映出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 下一秒，高马尾展开一人高的护盾，接下了司繁的重击。 护盾在刹那间裂开一道小树杈大小的缝隙。司繁被弹开好几步距离，堪堪稳住身形。他在大脑里问了看海一声：“看海，这盾怎么破，远程攻击可行吗？” 看海思索了一下，提醒他道：“你试试五指张开，手臂伸直，然后从上到下画个斜杠。” 司繁深呼吸，抬高右手臂，以极快的速度和大幅度的摆臂，画了一个大叉。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掌风，而是手动形成的风刃，第一道就击碎了防护盾，第二道就将高马尾震飞，摔下来之后为了缓冲，还贴地滑行了一段距离。 司繁目瞪口呆，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恍惚间觉得自己简直像修真小说里的剑灵，手都能打出“剑气”来，美了半天又蓦地想到，这招要是搭配个颜色才看起来炫酷呢，可还没盘算出来到底配哪道彩色特效，就听见看海发出一声惊慌的大吼：“趴下！” 高马尾一不做二不休，投了个炸弹，势要将司繁一炮炸成只能喘气的丝血睡美男。司繁来不及反应，居然下意识伸手，想把这炸弹反弹回去。 砰！ 飞散的尘土和硝烟裹住了半条街。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抛过来一枚小巧的“精灵球”，赶在炸弹引爆前的一刹那，展开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人的伞状护盾，把司繁罩在了里面。 司繁被炸弹和盾对撞的冲击波震得头晕，仿佛有一万个和尚在他脑袋里敲钟。 许久，他才在耳鸣里迷蒙地睁开眼，目光从铺天盖地的灰烟中扫到一个高挑身影。 那人逆光走来，辨不清面容，模糊间只能看到风中飘荡的长发。 “这是要来补刀么，”司繁倒地前一秒，看着越走越近的倾斜人影，绝望的想，“炸了我还要当着我的面耍帅，有没有人性啊…” 而后，他就疲惫地闭上眼，彻底掉入寂静的昏沉之中。 第3章 第三章 诊疗室里窗明几净，随着脚步声，一辆治疗车停在门口。来人给沉睡的青年测量完生命体征，又悄悄推着治疗车走了。行走间轻灵的碰撞声犹如冰块掉进玻璃杯，将埋在被子里的司繁从梦境中唤醒。 社畜的惯性上身，他恍惚间还以为今天是一个工作日的早晨，一边等着闹铃响，一边心安理得地释放赖床的懒劲，结果没等睁开眼就被腹部的闷痛强制开机。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貌似他在前一夜就已经脱离地球轨道，被强行召唤到异世界——那还上什么班，让老板都见鬼去吧。 司繁使劲闭了闭眼，视线摇晃地睁开，第一件事就是在脑子里喊看海。 没人回应，可能是昨天昏迷之后，脑电波联系就断开了。 司繁调出系统，像刚睡醒就摸到手机一样，眯着眼适应屏幕亮度，而后从系统背包里拿出回复药剂——还是无法使用，又翻了翻其他东西，手指悬在面板上划拉两下，没发现止疼类的药品，估计就算有，他也无法使用，只好有点泄气地放下手，祈祷异世界的止疼药起效时间可以赶得上现代科技——他现在已经痛得流冷汗了。 房间门口终于传来了脚步声，步伐很轻，却很果断，司繁摸不清对方是敌是友，胡思乱想间认为对方是来虐待俘虏的，愣是咬着牙没吭声，直到他把埋在被子里的头扭向门口。 进来的人很高挑，柔顺的黑发被束起成清爽的高马尾，松软的刘海以非常乖巧的弧度贴在额前。外面罩着褐色皮衣外套，里头穿着黑色紧身衣，胸口和腰间都有绑带，别着匕首和手枪，口袋里似乎还藏着小型装置，一身行头看起来是“道上混的人士”标配。 他没摘手套，两根手指在门框上敲了敲，很有礼貌地表明自己的存在：“醒了？” 虽然此人五官异常清秀，暗金色的瞳孔像蜂蜜一样惹人惊羡，但依然能够一眼看出，这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好男青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级别的秀色不仅可餐，还能止痛。 可惜的是，司繁暂时还欣赏不来这种美。他一和那人对上视线，就像看到凶兽捕猎时眼里潜藏的寒光，脊背瞬间窜起凉意，感觉冷汗都要凝固住了。 那人冷眼目睹病患的脸色几度变幻，疑惑地挑了一下右侧的断眉，确信对方是被他的出场吓得面目狰狞，于是转头喊了护士，默默走到病房的另一端，当自己不存在。 趁着护士给他换止痛泵的档口，司繁在大脑里飞速杜撰自己的过往经历，免得对方待会儿一审讯，发现疑点，再心黑手狠地一枪给他崩了。可能是饿了太久的缘故，司繁有点低血糖，没几下就冷汗心悸，眼前有点冒雪花，护士连忙给他静推一针葡萄糖，安慰他道：“别怕，我现在给你打一支葡萄糖……你手先别抖！” 黑衣断眉哥表情僵硬了一下，明显没料到他竟有能耐给人吓得手抖，非常大度地呼出口气，扭头就退到了门外，当自己是个看门的精美花瓶。 司繁：“……” 什么意思？我哪有怕到这个程度！ 一位医生笑眯眯地走进来，见司繁稍微恢复了点精神，跟护士交代了几句医嘱，转头就问在门口站岗的那位冷美男：“哎，沉星，这就是你昨天巡逻的时候，从玩家手里抢来的好苗子？还怪抗揍的，没伤到骨头，就是摔得皮下淤血比较多，有点轻微脑震荡。” 司繁瞄了一眼医生的胸牌——乔利唯，乔医生看起来约莫三十岁，一进来就非常熟练地调节气氛，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乔医生背着手，温和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叫司繁。” “还想得起来昨天发生什么事情吗？” 司繁“唔”了一声，好像回忆了一阵，声音有些沙哑：“昨天我好像在一个垃圾堆里，被几个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顿，我晕了一阵，醒了就跑了，结果又撞上三个危险分子，他们堵我的路，我还以为是打我的人又回来了，就死命的逃跑，没想到有人朝我丢炸弹，一觉醒来就到这儿了。” “不过，医生，”司繁眨了眨眼，看起来有股清澈的愚蠢，“除了昨天发生的这些，其他的我好像都有点记不起来了。” 乔利唯：“……” 什么情况，这脑震荡是把海马体[注]都震出去了么！ 乔医生压下一丝惊讶，继续问：“你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吗？在记忆小镇有没有亲属或者固定住所之类的？” 司繁显得有些迷茫：“这里是记忆小镇？” “记忆小镇是什么地方？我应该是第一次来。我现在光记得自己是谁，但是其他的就……” 乔医生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他带着略微同情且悲伤的表情，轻轻拍了拍司繁的肩膀。 门口的长腿男人终于失去耐心，抱着手走了进来，低声道：“我来吧。” 司繁抬头看向他，以为自己马上要承受暴风骤雨般的严厉审问，立刻严阵以待地捏紧了被子。 “乔医生，后续的医药费找我结清就行，他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们正常治疗，出院了我也可以提供去处，”男人的声音虽然冷淡，但是有种出乎意料的温和，并未有一丝一毫的不耐，“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舒沉星。” 舒沉星非常官方地伸出手，等司繁有些犹豫地握了一下又松开，才继续开口：“我是奇迹兵团的巡逻队负责人，昨晚在九号街区巡逻的时候发现你被袭击，等我们控制场面之后你已经昏迷，就把你送到这里了。” “如你所见，这里是乔医生的私人诊所，你可以在这里修养到完全康复，期间的一切费用都会由奇迹兵团负责，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至于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原则上我也不会干预——只是我出于个人想法，希望你可以加入奇迹兵团。如果你需要一个落脚点，我们这里或许会很适合你。” 司繁看着舒沉星一本正经的神色，顿时松了口气。 哦，原来是抓壮丁的，那就很好办，好好拒绝就是了。 司繁上下嘴皮一碰，刚吐出几个字：“不好意——” “思”还卡在齿缝里，舒沉星就立马抬手打断了他：“你可以好好考虑，这些天会有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有任何需要，就和我的人说。” 司繁大惊失色：“什么？” 还二十四小时守着怕人逃跑，这地方怕不是什么非法运营的黑心据点。 而一旁的乔医生没憋住，一脸震惊地在司繁和舒沉星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最后板起脸替司繁解了围：“沉星，别给我的患者这么大压力，有什么事等他状态好点了再说。司繁，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随时喊我们。” 乔医生一本正经地摆起主治医生的架子，强制拖走了这位直接在病房征兵的奇葩。 乔利唯直接送舒沉星到了大门口，临走前意有所指地调侃他：“你说你，这么着急就把人‘预订’下来，就这么担心明珠蒙尘？不至于吧。” 舒沉星淡淡瞥他一眼：“昨天晚上，刚好有个线人在附近执行任务，全程目睹这位‘明珠’以一挑三，其中一个还是‘银鲨’的人。我到的时候，他赤手空拳，掀翻了高阶玩家的护盾。带回来的时候你们不是检查了么，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却几乎爆破了对方的血线。现在还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 乔利唯眉头一跳，这个程度，说是天赋异禀都有点牵强了，放倒一个可能是运气，被三人围攻的情况下，能表现这么出色，说明那人要么有超强的作战意识，要么有不为人知的实力。 “他再怎么装失忆扮弱小也没用，奇迹兵团不会放弃吸纳这种人才。” 舒沉星扔下这句，冲他利落地一点头。 乔利唯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低声问道：“你到现在还没放弃，他…他们知道了，会放任你这么做下去？” 舒沉星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质问，没有丝毫犹疑地走远了。 司繁等两人一走，立即着手打开系统上的玩家论坛，想要检索一下关于奇迹兵团的相关信息。谁知一打开，红彤彤的爆贴就像咨询广告一样弹到他面前，标题还打着“求助”的关键词。 【求助！我被原住民扇了一巴掌，发现自己回不了血了！】 这个帖子已经被闪着霓虹光的“HOT”标记，司繁点进去，发现发帖时间就在昨晚19点43分，刚想点叉退出，手却鬼使神差地滞了一下，继续向下划。 【1L：如题，坐标IP某镇第九街区，主播刚刚在搜地图，碰到了一个流浪汉原住民，从他身上摸到物资之后，就突然进战了，刚开始以为甩掉或者击晕就可以，结果他一巴掌扇过来，主播半管血都下去了，现在用药品也无法回复，像被叠上了一个扣除生命上限的buff，搞得我都怀疑是不是玩家装的了。可是他连武器都没有，就不太可能是神级武器打出来的伤害吧 ，有人见过吗，有没有大神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2L：帮顶。有结论了踢踢我。】 【3L：我摇人来看看。】 从回复时间来看，这样条疑问贴当时只吸引了几个零星的回复，看样子很快就会被刷新下去。 直到两小时后，有人发了这段话： 【10L：我也碰到他了。这个原住民给我的感觉像是精英材料刷新点。我和另外两个玩家组队，也只削了他一点血条，根本打不动……我被他攻击后和贴主的情况一样，现在没法回血，更无语的是我们几个被巡逻抓了，现在在号子里，等劫狱中……】 贴主非常眼尖，这个10楼的回帖人有特殊头像边框，在评论区震惊不已： 【回复10L：这个头像框，你是银鲨工会的大佬？大佬都被迎头痛击了么，狗策划你坏事做尽…】 这个回复底下来了一水的复制粘贴党： 【狗策划你坏事做尽…】 也有不少人在认真评论，但是因为头一次遇到这种新鲜情况，大家一时众说纷纭，把帖子的热度越捧越高。 【47L：楼主知道什么是神级武器吗，神级武器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东西吗？头部工会的T0级别玩家里，持有神级武器的人都不到1%，还真是张口就来啊，这种精英怪级别的，有个血量限制buff难道不是很常见的东西吗？】 【回复47L：我在吐槽碰到的问题，你在这里跟我咬文嚼字干嘛？我要是知道神级武器的内情会在这里问吗？显得你懂，你最懂，报一下工会名称看看实力？】 接下来就是叠加了各种脏字和阴阳的口水仗，评论就这么你一来、我一往地吵起来了，粗略往下翻翻还有一百多条，为了这么个问题能吵这么多层，也是杠精杠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司繁：“……” 这个玩家论坛的社群环境，着实不一般啊。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直接用这个账号在底下留言了一句： 【206L：谢邀，不是精英怪，没有神级武器。】 司繁发完这条就极速退出，然后在检索栏输入了“奇迹兵团”，浏览论坛里的总结帖。一条加精帖直接跳了出来，大喇喇地占据了视线。 帖子里讲：“奇迹兵团是民间自发组成的雇佣兵团体，在无政府组织里属于影响最大的一支，创始人暂不详，现任团长是曼因先生。结合历史资料，楼主分析，他们的爪牙遍布整个鎏金市，就连留白之塔和苏勒薇城都有他们的据点。坐标IP记忆小镇，大家跑图的时候一定要留意，这一带以及附近IP，会经常刷新出很可怕的巡逻官，如果大家搜索物资的时候进战了，除非迅速脱战，不然很快会被识别成【街头斗殴行为】，他们就会迅速出动。还有，被抓走之后先别太早劫狱，不然会被他追着打，一次至少要吃五瓶药的那种，推荐老实被抓走，然后等他离岗换值的时候浑水摸鱼，血泪教训啊QAQ” 他没想到，文字的下方就是一张气质清冷的证件照，照片中的人看起来更加冷峻瘦削，头发披散下来，垂到肩上，眉眼间多了几分青涩气息。 司繁和那双暗金色的眼眸冷不防对视了。 ——这张照片上的巡逻官，正是十几分钟前打过照面的舒沉星。 注：海马体位于颞叶内侧，是形成和存储长期记忆的关键区域。当海马体受损时，患者可能无法回忆受伤前的事件（逆行性遗忘），但能记住受伤后的新信息。常见于脑震荡、脑出血或阿尔茨海默病早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司繁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来回翻看。 这篇“舒沉星避雷帖”的发布时间是在五年前——最远古的帖子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司繁估摸着，玩家和原住民的混战状态少说也得持续了十年，翻翻这些不同类型的游戏攻略，甚至感受到显著的时代变化。古早的经验贴里面，大家都还在吹闲聊屁，看起来就是正常的游戏玩家论坛。 而如今的提问帖里，只剩下骂战连天，一层叠一层的文字淹没了观战的人，负面情绪宣泄起来就像过境洪水，洪水走过后就只剩下一地泥泞，踩上去也只是惹一身脏。 忽然，系统跳出了一个信息提示。司繁收藏了一下帖子，然后点开了信息箱。 原来是升级提醒。 司繁揉揉眼角，看着面板上名为攻击力的数值，一跳一跳的往上涨，上涨了五点，停住了。 他露出一个苦笑，心说，真是个作弊器。他昨天从玩家那里“借”来一堆道具，虽然印证了这些东西可以在系统间流通，但都无法使用。昨天跟人干了一仗，还不知道是触发了什么机制，才能获得一点微薄的攻击力数值。 忽然，攻击力条像是被电击了一般，不停地往上哆嗦。 【 1… 1… 1… 1……】 司繁听着系统无机质地播报声音，“哈”的一声，上半身蹦跶了一下，又因为扯到腹部，又摔回被子里。 司繁有点疑惑，接着，信息箱的消息提示跟爆炸了似的，竟然多了几百个红点。 他点开，被一水的质疑和骂声淹没了。 【我请问呢，就这么一句，装货，装什么大佬。】 【还谢邀，我还说是我呢，少打听我。】 【敢发技能截图吗？打我一下看看实力。别是嘴炮一万三，输出一百三的菜鸡。】 【大佬还会秀出来吗，还以为大佬都会很低调呢。不会一开身份证，结果是未成年吧。】 【主页都不敢把战力数据放出来，包假的。】 【但是你们看他账号的ID，是0开头的，这个ID少说也得有十几年了吧。】 【账号老没什么说服力吧，说不定是买的。随便一个老号都能装两下子。】 司繁:“……” 这帮人到底是怎么从大猩猩进化成这样的，简直比大鹅还吵。 评论数量一路暴涨，司繁看着随之而来的攻击力加成，终于明白看海为什么要把他放在系统机制下了。 有可能是知名度、讨论度，或者别人无意间投来的注意力，只要这点关注能被系统识别到是属于他的，就可以通通换成数值加成。这招不错，足够隐蔽，却能在所有人都意识不到的时候，获得最大的利益。 虽然利用论坛留言增加了不少攻击力，但接下来，司繁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憋闷的几天。 在这个病房里，除了灯泡和系统面板之外，没有其他电子产品，于是他无师自通了用巴掌风隔空关灯。 门口的“贴身高手”已经对接过了，他们都有专门配备的通讯手环，不知道有没有娱乐功能。医院提供的伙食就是简单的病号餐，熬过开头的清汤寡水，后边正常饮食之后，每天的主食就变成了面包和胡椒遍布的本地菜，口味让人十分感动。 司繁实在不愿意在吃食上折磨自己，也不太想麻烦脚不沾地的护士医生。在确认可以随便吃点健康的东西之后，他透过窗户直接给自己点了外卖——诊所旁边还有当地小吃的摊贩，每天定时定点叫卖，司繁也每天定时定点从窗口探头，终于和一个老板达成了到付条款。 钱当然是门口的保镖报销，说起来他们用的也是线上支付——手环上交易，看样子，一部分居民都有自己的“系统”，可以在账户上划账，只是货币可能随地区变动，还是需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硬通货是什么东西。 这天早晨，在接受了无数网络喷子的洗礼之后，司繁终于忍不住回击了。趁着刚早起，没什么人刷帖，他狠狠把每个质疑他的人都逐字逐句反驳了一通，神清气爽地长舒一口气，退出了论坛。 回过神来，房间内安静地不像样，司繁沉默地下床，由窗栅分割成信号形状的阳光洒在地上，被他寂寞的影子覆盖住。听着窗外人们路过的交谈声，他顿时泛上来无穷无尽的乡愁。 他现在特别想看宫斗剧，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回忆，每一个经典情节都不受控制，开始一幕接一幕地挤进他的脑子里。司繁把手撑在窗台上，托着下巴，饰演一个不受宠的深宫怨妃，他笼中鸟一般，每一天都在方寸之地来回转悠，晚上睡不着就摸着每一块地砖数数，早上醒了就趴在窗户边上看四四方方的天空。饿了有人送饭，出行也有黑衣墨镜的贴身“丫鬟”伺候。 他一个现代人，又没穿越到古代，居然还拿到了天杀的“金丝雀”剧本。黑心老大是个非常有眼力见的人，秉持着只有“金钱交易”，没有“情感绑架”的绅士精神，自从那天过后连个面也不露。 “呸呸呸，”司繁把脑子里的荒唐想法都吐出去，把窗户打开，笑着跟人打招呼，“哎！老库勒，忙完啦？” 老库勒正是和司繁有金钱交易的另一位老板，此人约莫五十来岁，每天穿着小熊围裙，出摊做蜂蜜松饼，手艺非常好，正常饭点的时候，摊位上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司繁基本上一睡醒就能闻到香味，被勾到窗边，天天对着街道流口水。 老库勒听到这位新顾客的声音，咧着嘴回他一句：“哟，病号，睡醒了？我这儿的面糊用完了，最后一个已经被人买走啦，等下午再来的时候我给你留一个？” “哎不用不用，”司繁摆摆手，“我马上出院，下午估计就走了。那个，我刚好有点事想咨询下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和我差不多高，长头发，眼睛金黄金黄的男人，说是巡逻队的长官来着？” 老库勒在围裙上擦擦手，然后把绑带从身上解下来，等把围裙掖到摊位下边的柜子里之后，他才探头，对着司繁打趣道：“干啥，你被他揍了？” “去你的，”司繁笑着回他，“我就是初来乍到，感觉这位大人厉害的很，看看我惹不惹得起。” “哈哈哈，你惹他？你想被关在贝肯4号吃牢饭啊，再说了，你这身手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料啊，都给自己摔成这样了。” 司繁没敢提被玩家围攻的事，只跟老库勒说自己是从高处栽下来的。 “唉唉，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就是想知道这人到底是干嘛的。” 老库勒搬了把凳子，往离窗户近的那边一靠，晒着太阳，悠悠地说：“舒队长啊，他可是奇迹兵团的风云人物。” 阳光把袖口晒得暖洋洋的，司繁的手搭在窗口的瓷砖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 “奇迹兵团一家独大也得有五六年了吧。以前的时候，镇上特别乱，大大小小的帮派都各有各的规矩，早上来一家刚收过保护费，到晚上又有另外一家敲门，公告栏上的条例一个月要更换八百遍，摆个摊都得几头受气。要是碰上收地皮费的，还得低声下气地求人家多宽限几天，不然被掀了摊，一家老小都张着嘴，不敢不给啊。再加上好多异乡人趁乱抢东西，哪怕天还没黑，大家都不敢在街上待。” “后来……说是来了一个斗狠的小子，一个人被三十个人围着揍都不怕，愣是把镇上每个硬茬都敲打了一遍，有不服的直接宰了。‘那位’大人物知道了之后，估摸着也是默许了，没过多久，晚上就太平多了。之后有些帮派就逃到别的镇去了，没想到奇迹兵团里都是狠角色，愣是追过去斩草除根，连带着异乡人都不敢成群结队——就怕被扣个非法聚集的罪名，顺手一块儿收拾了。” “他治得了本地帮派，这几年也平稳，不过，那些异乡人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刚开始还装模作样守守规矩，但是一到满月，就又恢复老样子了，没人能抵挡得了他们的那些招式，哎哟，都愁的不行，但也都这么过来了。” 老库勒忽然没了下文，乐呵呵地看了眼窗口。病号还意犹未尽地托着下巴，催他赶紧说：“现在呢，舒队长找到办法控制那些异乡人了吗？” 见老库勒笑着把凳子搬起来，朝他挥了挥手，表示两块钱的陪聊时间到，该收拾收拾回家了。 司繁只好趴在窗口，朝他道别：“走了？还没聊完呢，下回有空我再来，你再和我说说后边的……” “说什么？” 司繁后背一僵，全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谈话里出场频率占90%的主人公，此刻正站在他背后，双手插兜，似乎已经驻足视察好一段时间了。 司繁：“……” 我这张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