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他心怀不轨》 第1章 第 1 章 九月，海城正值雨季。 雨将下未下，积累了一上午的水汽氤氲在空气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鼻腔和肺叶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潮湿的重量。 午后的热量为这份水汽升温，狭小的宿舍俨然成为一个桑拿房，蒸得人昏昏欲睡。 但这并不包括时景安。 下午没课，时景安趴在自己的桌子上，左手托腮，右手拿笔，正皱着眉苦思冥想。 桌子正中摆了一本练习册，斜上方《高等数学》课本被随意地倒扣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其它地方凌乱地铺着或全满或半满的草稿纸。 宿舍里极静，只有时景安时而翻书，时而计算发出的刷刷声。这是高数老师留的拓展作业，题目难且灵活，不过下次上课前解出答案可以加平时表现分。 海城大学学期成绩由考试成绩和平时成绩构成。考试成绩顾名思义就是期末考试那张卷子的得分，这份试卷通常不会出的太难，因为如果挂科率太高也算教学事故。 而不难又意味着拉不开差距，所以老师手中那占总成绩60%的平时表现分就至关重要。 这种加分机会并不算多，多数情况都是要抢的，所以只要有机会，时景安就不想放过。 他左手拇指和食指搓捻着书页，感受到指腹处微微的磨砂感，却感受不到丝毫解题思路。 时景安烦躁地搓了一把栗色的头发，微卷的碎感发被他揉的凌乱，还有几根横七竖八地翘着。 “滴—”随着一声提示音，书堆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他瞥了一眼消息联系人—齐怀川。 【齐怀川】结果怎么样？ 时景安专心解题，懒得搭理他。 【齐怀川】不理人？打赌输了不想认吗？ 透过文字时景安都能看到齐怀川那副幸灾乐祸的神情，他翻了个白眼，干脆将手机倒扣，不再理会。 “滴—”又是一声提示音。 “啊啊啊啊啊——” 斜后方床上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声，吓得时景安屁股从椅子上一跳，上半身猛地坐直，笔尖在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黑线。 他扭过身，眼神向声音的源头扫射过去。张黎正死死地盯着手中的手机屏幕，表情痛苦，神色紧张：“出专业排名了，我爸说如果还是倒数就要扣我生活费！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张黎双手合十，中间夹着手机，边念叨着边拜，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成绩涨上几分似的。 时景安有些好笑，如果这有用，他愿意从早拜到晚好吗？ 他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桌子上的手机，心念一动，拿起解锁。 班级群里最新一条就是学习委员的全员消息：班级成绩排名和专业总排名现已整理完毕，请同学们检查自己的成绩排名信息，如果有错误可私聊我修改。下面紧接着发了一个Excel文件。 时景安盯着那文件，心中忐忑又隐隐含着些期待。 是谁呢？是我吗？会是我吗？万一是我呢？ 时景安心头期待愈演愈烈，他紧张得呼吸都几乎停滞，血液涌向大脑，像一个饱胀的气球。 时景安拇指缓缓向屏幕里的那个文件移动，然后一咬牙，猛地用力按下，眼睛急切地寻找最上面的那个名字。 “晏清” 噗—— 漏气了。 紧绷的身体骤然脱力，时景安认命般的长叹了一口气，眼神里的光黯淡下去，扔了手机，重新和拓展作业较量。 耳后是张黎的喋喋不休：“真是多亏了博海给我的画的重点，等他有时间了真得请他吃饭。” 时景安想了想，拿起手机给齐怀川回复。 “是，又输了。” “没有不承认，刚出排名。” 那边消息回得很快。 【齐怀川】让我猜猜，第一应该还是晏清吧。 时景安咬牙，敲下：“是，那又怎样？” 手中打字不停，对面却抢先发来他要说的话。 【齐怀川】你不会要说，下次，下次第一一定是我吧。 【齐怀川】不是，这话你从高中说到现在，能不能歇歇啊，我都快想不出来要什么赌注了。 时景安沉默了。 张黎确定保住了自己的生活费，开始悠哉悠哉地研究别人的成绩：“第一又是晏哥，领先的毫不意外啊，牛！” 然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声音猛地拔高：“高数满分？我眼花了吗？我找博海恶补了好几天才60，估计还是老师捞上来的，晏哥竟然满分？” “真不是人。”时景安听得出神，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 “对，不是人，简直是神好吗？”张黎听到没有多想，转过头来对他道，“不过时哥你也很厉害啊，每次都是年级第二。” 每次都是第二…… 他知道张黎没有恶意，但那话还是像尖刀一样刺进他的自尊心，像恶魔低语在他耳边回荡，提醒着他低晏清一等。 可是他怎么会低人一等？ 从小长相出众，家境优渥，成绩优异，什么时候都是别人喜爱追捧的对象。 可偏偏出现了一个晏清，人们只会关注第一，其它的只不过是陪衬。他成了晏清的陪衬，得到最多的变成了大家的调侃。 时景安恨恨地想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连带着下颌都有一种紧绷感。 他从抽屉拿了颗雪梅扔进嘴里，冰凉的糖霜在口腔内融化，使他烦躁的情绪平和了些许。糖霜微甜，中和了梅子的酸，果肉肥厚软嫩，时景安在嘴里细细地嚼，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张黎又道：“博海成绩也不错......怎么一屋子学霸，偏偏就我一个成绩不好啊！” 时景安嘴里含着雪梅，含糊地揶揄道：“看来知识并不能从高浓度向低浓度扩散，说不定是从低浓度向高浓度主动运输。” “感谢张黎同学的慷慨馈赠！” “啊，老鼠养大象吗？这简直是要我的命啊！”张黎也不恼顺着他的话开起了玩笑，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话又说回来，明年就要评国奖了吧，不知道晏哥能不能评上。” 时景安的笑僵在脸上，怎么非得是晏清，就不能是他吗？ 国家奖学金是大学期间最难拿、含金量最高的奖学金，不仅要比学习成绩，更看重综合素质。 虽然每学年都可以参加评选，但最有希望的是大三，大三有充足的知识储备和综测材料，上一届的强力竞争者忙于毕业无心参选，所以国奖获得者一般都出自大三。 虽然他学习成绩稍逊晏清，但他一直在综测上努力，为的就是在国奖评选上一雪前耻！ 想到这里，时景安美得要开出花。心里不烦了，情绪不沮丧了，身上又充满干劲了。索性把练习册一合，抄上手机，起身离开。 张黎在身后叫住他：“时哥你去哪啊？” “三食堂，部门聚餐！” “那你拿把伞吧，我怕你回来的时候下雨。”张黎又朝晏清书桌方向指了指，“帮晏哥也带一把，顺便帮我带一份海苔鸡饭。” 时景安顺着张黎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挂在书桌侧面的黑色折叠伞。 他可不想给晏清送伞，但这是张黎那傻小子拜托给他的事。算了拿着吧，下雨了他还能用。 于是，时景安手里多了一把黑伞。 走出宿舍大门，天色有些阴沉，时景安站在大门楼梯边的柱子下，现在正是下课时间，有人三五成群说笑着回来，也有人抓着包冲出宿舍跑得飞快。他看着路对面那棵歪脖子树，拨通了齐怀川的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手机里响起了齐怀川吊儿郎当的声音：“怎么了小安安，赌注寄到我家那个地址就行，或者直接折现给我打过来。” “你声音怎么有气无力的。”时景安笑骂一声，“不会刚起吧，昨天又去哪鬼混了。” “哎呦，老头给我卡限额了我还怎么混呐。我这不是投资了个酒吧吗，这几天盯得晚了点。”齐怀川在那头抱怨，又打了个哈欠，“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那你听好了——”时景安一字一顿坚定道，“我、要、拿、国、奖！” “你、你说什么？国奖？”齐怀川被呛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国奖是整个学院抢名额吧，你连晏清都搞不定还想拿国奖？” “我了解过他们的成绩，没有什么威胁。”时景安笑得颇为骄傲，“只要能超过晏清，国奖就是我的。我这几年加了不少综测分，肯定没问题。” 齐怀川一听就乐了：“你哪来这么大自信啊，第二当多了量变终于引发了变质？综测满打满算能加几分啊，主要的不还在学习成绩上。再说了，难道晏清他就没有综测分？” 时景安心里美出的小花一下子凋谢了，晏清不是闷头学习的书呆子。相反，晏清在学习上花的时间甚至比他还少。这人精力简直搞得可怕，各种体育活动、竞赛项目都能看到他的身影，综测应该也不会低吧。 “那怎么办啊。”时景安有些沮丧。 “这是最有希望的一次机会了。”时景安喃喃着，语气里充满不甘，“咱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忍心看我错失这么好的机会，一辈子生活在晏清的阴影下？” 齐怀川扑哧一声笑了：“倒也不至于一辈子吧，不过说实话，你那赌注我是真拿够了。” 而后故作神秘地开口：“山不过来，我过去。既然你难以提升，那就阻止他进步啊。如果他这学期成绩下滑，或者没有时间去参加综测活动，那第一不就非你莫属了吗？” “说的容易，我又不能关着晏清，怎么阻止他进步。” “这还不容易。”齐怀川有些恨铁不成钢，“诱惑啊，人都是有**的。你这么拼命是为了满足自尊心，我呢是为了更好地享受这多姿多彩的世界。晏清又不是神，总会有**，一旦**被满足自然而然就不想奋斗咯。” 说得有道理，但...... “我再想想吧。”时景安将通话挂断。 第2章 第 2 章 时景安大一加入了学校志愿者协会。很多人都说学校社团是浪费时间，这其中志愿者协会却是个例外。 志愿者协会负责组织承办学校的各项公益活动，是学校进行学生德育的主要渠道，跟校领导、社会公益组织，甚至政府部门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时老头当时点名要他进这个社团，否则就一个都不要选，目的也是让他在社团里做出些成绩，在他的履历上增添一些为民奉献的正能量。 时景安抱着加综测的心态进来，一路摸爬滚打混到了会长的位置。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学校里禁止点火，一起吃吃饭培养培养感情还是要的，这样以后的工作才好开展。 学生活动中心一楼，临时租借的公用会议室内。 一张红木色长宽桌摆放在正中，时景安坐中间首座，秘书部、组织部、宣传部、后勤部等各部门部长、副部长依次在会议桌左右两侧就坐。 这是换届后的第一次社团会议。 时景安扫视一圈，清清嗓子笑呵呵地开口：“大家不用太拘束，今天开会主要目的就是在熟悉熟悉彼此的部门，方便以后合作联系。” 大家都很配合的放松下来，互相打招呼。关系好的尽管被座位限制，还是隔着桌子说起假期的趣事，场面一下子活跃起来。 就在大家越聊越投入时，时景安适时打断：”另外，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大家停下交谈看向他，时景安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们上学期提交的申请通过了，不仅通过了还是超额通过。现在整个学生活动中心顶层都是我们的了！” 时景安的话让在座的各位都愣了愣，然后整个会议室像被点燃了一般，爆发出惊天地欢呼声。坐在时景安旁边的秘书部部长齐灵激动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去，真的假的啊，顶层一整层都是我们的，包括那个会议室？” 时景安含笑点头。 齐灵双手握拳在空气中用力做了一个挥拳的假动作，兴奋道：“太好了！你们不知道会议室有多难抢，每次通知开会我都心慌，最害怕的事就是会议室开放时间都被约满了，我隔几个小时就得看看没有没有取消的，还得关注着其他地方的会议室。现在终于不用跟他们抢了，感谢学校领导。”齐灵激动的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辛苦你们了，那这次开会机会也来之不易啊。”时景安笑着安慰她，“不过学校给我们这个福利是有条件的，我们每一届都必须承办一个大型活动，否则随时都可能被收回。” “你们回去以后都想一想，就是培养社会使命感、传递爱与希望、弘扬民族文化之类的方向。既要出彩，也要兼顾可实施性。”时景安补充道。 “嘶——”方才还火热的气氛霎时有些凝滞，大家兴奋的欢呼还来不及收回，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不过不用着急，只是让你们先想一想，还有一年时间呢。”时景安有些无奈地宽慰大家，“现在最重要的是下个月的社团招新。” 上一届的干部已经“退休”了，没评上新干部的干事大多也退社了，现在他们看着是部长、副部，其实都是一群光杆司令。 “关于拉新的事我提前问过上届会长。”时景安看向旁边的齐灵，“你去统计一下现在协会里还有多少人，咨询一下往年协会人数，跟学校审批招新名额。” 又看向组织部部长：“林川，你负责安排值班表和宣讲会，顺便联系一下校内外有没有愿意投资宣传的商家，准备一些小礼品活跃气氛。” 然后转向宣传部部长：“叶欣，你们部就百团大战路宣拉人，人手不够就来找我，多印些宣传单页。”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事。”郑叶欣点头确认后，时景安看向后勤部部长张泰鸿，语气严肃郑重，脸上分明是憋着笑，“顶楼那几间教室，特别是那间会议室就麻烦你们了。每天值班的人跟你们一起，一定要在新人面试之前打扫干净，彰显咱们协会独一无二的实力。” 不理张泰鸿一脸便秘的表情，时景安笑着抚掌：“好了，今天的就先到这吧。各位辛苦，有任何问题随时跟我联系。” 然后做了出发的动作，对众人道：“三食堂学苑小炒，我请客愿意捧场的跟上！” “会长大气！”散会后大家都是朋友，一瞬将方才开会安排下的繁重工作抛在脑后，笑呵呵地跟上时景安。 欢笑声一路蔓延到三食堂。 学苑小炒几乎占据了三食堂二楼三分之一的位置，做封闭设计成了一家独立的小餐馆。价格优惠，饭菜可口，环境舒适，不想出校聚餐的学生一般都会选择这里。 他们来得早，还没什么人。时景安跟老板娘要了个包厢，大气地让他们随便点，独自走出餐馆。 聚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他还记得宿舍里嗷嗷待哺的那个大傻小子。 还没到食堂晚高峰，档口前不用排队，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在旁边等餐，空旷的食堂里回荡着各档口准备饭菜时锅碗瓢盘发出的碰撞声。时景安看也没看，直接对老板说：“一份海苔鸡饭，等会来拿。” “打包还是在这吃？”说话人声音干净而低沉，语速不急不徐，像幽深山涧中的冷泉缓缓流入耳朵，还有些疲惫带来的哑。 时景安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抬眼一看，那人戴着帽子、口罩，只留一双飞扬锐利的丹凤眼，眼尾上翘，眼睑清晰，浓密的睫毛像把扇子半遮住眼尾，那双精致过分的眼睛此时盛满了错愕。 不是晏清是谁？ 得了，省得他找人了，难怪张黎什么都没说就让他帮忙送伞。 时景安又折回包厢将那把黑伞递回给晏清：“喏，张黎怕晚上下雨让我给你带的。你给他留份海苔鸡饭，我在学苑聚完餐就来拿。”说完，不等晏清回答就自顾自离开了。 菜已经上齐，看到他进来众人玩笑着催促：“会长可算回来了，再不来我口水都要咽饱了。” “那这饭还吃吗？”时景安忍俊不禁。 “那必须的呀！” 大家嘻嘻闹闹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大家都已尽兴，时景安看了看时间先告辞离开，回去给舍友带饭了。 结完账出来，食堂还是没什么人，晚高峰已经结束，只留大爷收拾餐具的轰响和大妈擦桌子扫地的身影。 海苔鸡饭档口前的餐椅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人，安静地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和这片嘈杂格格不入。 档头招牌的微光洒在他清瘦的肩脊，宽大的T恤领口中露出一节白皙修长的脖颈，颈后一小块骨头因低头的动作微微突起，那处皮肤在光下格外薄透，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脆弱，需要什么人将他小心捧起。 时景安走过去：“你怎么还在这，我刚才忘说了，你结束的早直接给张黎带回去就行。” “我在等你。”看着时景安错愕的表情，晏清抿抿唇，解释道，“外面雨下的很大，我怕你没带伞。” 可不就是没带伞吗，本来还想用你的，谁知道你在食堂上班啊，时景安腹诽。 “饭呢？”时景安在晏清周围看了看，空空如也。 “你说要等你聚完餐来拿，我不知道要多久。” 晏清怕时景安觉得自己啰嗦，干脆小跑着回档口，从保温箱里取出那份饭递给他看。 “我怕你带回去的时候凉了，放在里面保温。” 时景安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以前只觉得晏清看着又冷又傲，还有点怪，没想到这么细心。 主干道上，路灯灯光映出雨水的形状，长细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斜织着，积攒了一天的雨水宣泄般地砸下，击打在路面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哗哗声，又激起路面上的积水打湿了行人裤袜。 晏清撑着伞，两人并肩走在雨幕中，影子随着他们的移动拖远又拉近，雨幕模糊了视线，仿佛世界上只有他和晏清是真实存在着的。他们默然无声，头顶雨水落在伞面上的砰砰声愈发突出，气氛说不出来的怪异。 时景安觉得他和晏清虽然高中就认识，但关系并没有多好，相反，他们不是对手吗？对手相遇，现在不应该不顾一切在雨中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缠斗吗？再怎么说也该尽快分开吧！为什么他感觉晏清好像并不急着回去，反而越走越惬意，硬是走出了雨中漫步的气氛？！ 时景安被自己的想法激出一身鸡皮疙瘩，搓了搓胳膊若无其事的开口：“你在这兼职？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张黎看来早就知道，徐博海跟晏清走得近应该也知道，合着整个宿舍就他不知道。 “勤工俭学。”晏清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很缺钱吗？”时景安有些惊讶地看向晏清，“你的竞赛奖金和奖学金应该不少吧。” 晏清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只是别开了目光。 “如果想靠近月亮，就要有登上太空的本事。”顿了顿又看向他，目光真诚而热切，“我想要的……很好，值得我拼尽全力。奖金、奖学金，无论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时景安脑子里只剩那句为奖学金拼尽全力，他猛地瞪向晏清，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发抖；“你拼尽全力，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处处争抢也会对别人造成伤害？” 晏清对他的突然发难有些反应不过来：“争抢？我争抢什么了，这不都是各凭本事吗？” 各凭本事？多么理所当然，那这么多年你可真是好本事。技不如人就该故作大方地对他说恭喜，老老实实收起自己那可怜的好胜心，看着他晏清心想事成。 晏清的话无疑是将时景安的自尊心狠狠践踏，他恨恨地看着晏清。后者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说的伤害是什么意思，我伤害谁了？” 晏清眼神澄澈，困惑又无辜。反倒衬得他像手段用尽后，只能用无理取闹来为自己找补的小丑。 时景安觉得自己无法继续面对晏清，在说出更可笑的话之前他必须赶紧离开。 他不做犹豫一头扎进大雨中，头也不回地冲向宿舍。 第3章 第 3 章 宿舍楼道里此时来来往往着出门洗澡或打水的人，时景安大喘着气，衣服上大片深色的雨痕，脸黑的像要滴出墨来，引人纷纷侧目。 “时哥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饿……”推开门就听到张黎热切的声音，看清他以后又吓了一跳，“怎么淋成这样，不是提醒你带伞了吗？” “你问他。”时景安朝后仰了仰头，转身洗漱去了。 晏清跟在时景安身后进来，将伞撑在门外，将那份还温热的海苔鸡饭递给张黎。 时景安又听到张黎一声惊呼：“我去，晏哥你怎么比时哥还夸张啊，外面雨有这么大吗？” 他探出头来，看见晏清左半边身子完全湿透，衣摆处还在缓慢地滴着水，右边却几乎不受影响，连头发都是干的。 这种湿法太诡异。他从外面跑回宿舍身上淋得就很均匀，而晏清却像是打伞只打了右半边…… 他刚才就站在晏清右手边。 时景安意识到什么，胸中怒火因亏欠而平息少许，只是脸色还谈不上好看。这就像过年那烦人亲戚给你包的大红包，推拒不了，收下又觉得别扭。 他假装看不见晏清，目不斜视地钻进被窝，拿着手机在屏幕上随意划着，看了许久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 时景安听着徐博海在下面断断续续敲击键盘鼠标的声音，应该是在查资料。 张黎在打游戏，键盘敲得飞快，然后猛地一摔鼠标，猛炫了几口饭。时景安想，应该是输了。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又响起晏清上床时，床板发出的嘎吱声。 他忽然想起来那道拓展作业题还没解出答案，老师特别设计的考察题原题肯定是查不到的，找找有没有类似的解题思路。 “啪嗒”一声，宿管拉闸断电，楼道里不满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张黎跟着抱怨一声，关掉游戏上床了。 时景安的手机在漆黑的夜色中发着微光，手机上方弹出一条消息。 【晏清】抱歉，刚才不应该那么说。 晏清不是委屈求全的人，只是看到方才时景安慌乱地离开，看着沾了雨水的衣服无情地将时景安禁锢，他也像被禁锢住了，身体冷得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他知道他让时景安不开心了，那就是错了。 【晏清】你说的伤害别人，指的是你吗？ 时景安看着晏清发来的两条消息有些尴尬。方才情绪失控下口不择言，这下要他怎么解释？他说晏清争抢，自己又何尝不是？承认了不就等于在告诉晏清，他争不过，还玩不起。 他做不到。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使出“我有一个朋友”**的时候，晏清又来消息了。 【晏清】是因为夏同学吗？ 谁？夏同学？ 夏枳椇！ 时景安情窦乱开的对象。 晏清连人家的名字都没记住？！ 说情窦乱开是因为当时时景安青春期，正是中二的年纪，非要赶潮流学别人搞校园恋爱，好像不这样就落后于人似的。 夏枳椇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对象。漂亮的舞蹈生，勤奋上进，性格也好，完美贴合那个年纪男生心目中的女神形象。 时景安回忆的时间太长，晏清只当他默认。 【晏清】感情的事不是我能控制的。 【晏清】我当时提醒过夏同学。 提醒？提醒什么？ 时景安想起来了，难怪夏枳椇突然跑来跟他说，不喜欢他这种类型，喜欢的是晏清那种清冷学神类型。 他活了十几年，朦胧的感情还没发芽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女主角喜欢上了男主的死对头，校园恋爱剧本卡在暗恋这一环节就崩坏了。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晏清！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胸膛剧烈起伏，手不停的发抖，打错了好几个字。 晏清看着对话页面的正在输入中不断闪烁，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值得时景安斟酌这么久，应该是很喜欢吧。 【时景安】没什么，都过去了，就当我聚餐喝多了耍酒疯吧哈哈。 【时景安】明天还有早八，早点睡。 时景安咬牙打下这段字，用力闭了闭眼，无法直视那两个若无其事的“哈哈”。 误会就误会吧，他不能继续丢人了。 【晏清】晚安 时景安当然没回，谁要跟他互道晚安，装什么礼貌温柔！ 他扔了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口气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憋的他牙根直泛酸。 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拿起手机，给那位从小玩到大的损友齐怀川发去消息：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也不等那边回复，直接睡了过去。 开玩笑，每天早八上马原课，老师古板又严格，万一打哈欠被抓到扣平时分怎么办！ 时景安常常不能理解，晏清他怎么能一天到晚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 就比如现在，他坐在第二排，半个脑子捕捉马原老头讲课的关键词，防止突然提问，另外半个脑子可能是还没睡醒，也可能在神游太空，总之，他不知道。这就导致他虽然在听课，其实眼神已经直了。 这不能怪他，他常觉得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把精力用在刀刃上，比如学分更高的高数、专业课。 像马原这种学分不高的考察课，也只有马原老头这种爱岗敬业的老教授才会尽心尽力。 哦不，还有晏清这个怪物。 晏清坐在第一排靠过道的位置，眼睛始终专注地看着教授，头随着教授的移动左右小幅度的转动。老教授很喜欢这个认真听课的学生，时不时用眼神跟他互动。 被水洗过一晚的天空干净透蓝，连早八的阳光都比往日要明亮几分，柔柔的洒在晏清身上给他镀了一层光晕——连光都格外偏爱他。 时景安在斜后方看着晏清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棵不会弯曲的竹；看着晏清因听懂是不是微微轻点下颌表示确认；看到老教授赞许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晏清的从容有余，让他内心越发惊涛骇浪的烦躁。 晏清总是被老师偏爱，总是能从老师那里拿到最高的平时分，总是处处压他一头！ 课间休息，时景安低头看了眼手机，昨晚给齐怀川发完消息以后到现在还没收到回话，反倒看见了张黎上课时发给他的。 【张黎】时哥，下节实验课的预习报告写完了吗？ 【张黎】给我抄抄。 【时景安】还没，我昨天在写高数老师留的拓展题 【张黎】你赶紧写啊哥，明天就要上课了，我来不及抄！！！！！ 【张黎】什么拓展题，你发给我，我去找晏哥要答案 时景安有些无语。张黎那闹心孩子怎么就这么确定晏清做出来了，在他心中晏清就这么厉害？ 【时景安】那你去找你晏哥要不就好了 【张黎】嘿嘿，晏哥的那份太多了，我懒得抄 【张黎】还是你的简略一点，浓缩的都是精华！ 时景安对张黎的恭维很是受用，高数题解的太投入，如果不是张黎提醒，他差点要忘了明天下午还有节实验课要写预习报告。 今天的课都在上午，上完两节课已经接近十二点。 整栋教学楼，各个楼层、各个教室，涌出大批学生，肩膀抵着肩膀，后面人的胸膛抵着前面人的书包，人推着人往楼道涌去。无论到了大几，高中抢饭养成的习惯都不会变，因为中午下课真的很饿啊！ 时景安不想跟他们挤，昨天搜题让他有了些思路，他干脆顺着思路把题做完。复盘总结时发现，原来这道题是在推导一个变形公式，应该是老师下节课要讲的内容，难怪无论他套哪一个都解不出来。 时景安心情大好，肚子饥饿的酸痛感也缓解了几分。他抬头，晏清的位置已经空了，他看着空气出神，晏清是自己做出来的吗？ 他忍不住失笑，跟晏清较劲了这么多年都有些病态了，这次国奖他绝对不能输。 走在教学楼外的太阳耀得人睁不开眼，老树枝繁叶茂遮蔽在头顶，脚下树影成荫，非但不燥，还有阵阵微风裹着道路尽头人工湖的水汽。 时景安没心思享受柏油路上少见的清爽，迟迟等不到齐怀川消息，他干脆打了个电话。派大星在比奇堡吃菌子的铃声循环了好几遍，时景安正要挂断，那边却接起来了。 “喂，谁啊。”依旧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不用想，昨晚又通宵了，“哦，小安安啊，怎么了？” 时景安深吸一口气：“我昨晚给你发了消息。” 齐怀川懒懒的发出一声轻笑：“昨天来的姑娘太热情了，没顾上看手机。跟你说了的，我最近在忙生意。” 时景安算是明白了，他那所谓的投资不过就是为了方便自己玩吧，不欲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你上次说诱......”他哽了哽，觉得那词有些怪，换了个说法：“阻止晏清进步，怎么做？” 齐怀川一副早就预料的语气：“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你知道他想要什么了吗？” “他说......他想要的东西很好，所以他需要很多奖学金？”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嗯......那还不简单，他就是想要钱啊。估计是看上什么东西买不起在攒钱吧，你给他钱不就得了，你不是最不缺这玩意。跟他炫富啊，钱给够了，他自然就不用这么拼了。” 时老头叱咤商界，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出手自然大方，时景安的物欲本来就不高，这几年又因为晏清顾不上别的，资产已经是普通人几辈子都够不上的数字了。 “是吗？直接给钱是不是有点侮辱人？”时景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也是，直接给钱有些可疑。要不你送东西吧，舍友之间送点礼物总可以吧。他缺什么就是他想要什么，专挑贵的送，准没错！” “可是，我看他也不像......” 晏清还想说什么，被齐怀川打断：“别可是了，人不可貌相，你先试试吧。好了，我还得再睡一会，挂了啊。” 手机里响起忙音，时景安有些无措。 试试？ 试试就试试，晏清拿到想要的，他能也实现愿望。反正最差就是钱花了没效果，只要不会更糟他就不在乎。 第4章 第 4 章 一连几天，时景安该吃饭吃饭，该上课上课，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晏清却觉得，很不正常。 在他的视线定格到时景安之前，时景安似乎已经看了他很久。洗漱时，上课时，休息时……甚至是现在。 看着餐厅档口斜前方，埋头扒饭还不忘偷偷往这边瞥的人，晏清颇感无奈。 自从那天下雨回来以后，时景安就变得怪怪的，只要两人出现在同一空间，无论他在做什么，时景安总会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偷偷打量他，搞得他不由地多花了三倍时间用来打理自己的外貌、发型和穿着，同时还要担心是不是那晚说了什么被时景安察觉。 唉，愁啊。 时景安也很愁。 那天决定用金钱使晏清屈服以后，至今都没好究竟要怎么做。 要是问时景安哪有最好的私教，或者最全的教辅资料，他一定如数家珍。但论起炫富，用他多到能当建筑材料的教材炫吗？ 他也不是没想过像齐怀川那样，鲜花、豪车、名包、首饰的砸，但他还要评奖评优，可不能落一个作风不良的名声。 思来想去只能从晏清需要什么入手，但晏清每天也只是上学、打工、休息，比他还无欲无求。 正想着，一对情侣匆匆在他旁边隔着一个位子坐下，女方微微皱眉还在嘟着嘴抱怨：“你怎么这么慢啊，我都等了你二十分钟了，饿死了。” 男生好声好气地安慰：“哎呀宝宝，我刚才在三教上课，一下课就跑过来了，主要是三教太远了，一路上人又多。吃完饭给你买奶茶好不好？” 女生又装模作样地不依不饶几句，男生又凑上去哄了几句，两人闹着闹着就黏黏糊糊地凑到一起，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 时景安简直没眼看，你等我我等你，你喂我我喂你，腻腻歪歪，浪费时间，他不理解。 遇事不决，求助齐怀川。 时景安把这几天的事一股脑说了，这次齐怀川回复的倒很快。 【齐怀川】不是吧小安安，你为了超过晏清把技能点都点到成绩上了吗？ 【齐怀川】光看能看出什么啊，你跟你们舍友住一年多了，他们看出你是时振国的儿子了吗？ 【齐怀川】你得去接近他，像你们聊天那天一样，走到他身边去。 时景安若有所思，时景安恍然大悟，时景安深以为然。 时景安端起餐盘离开，给了晏清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老板张姨看见了凑上来问：“小晏，那你同学啊。” 晏清低头做事，只嗯一声当做回应。张姨知道他话少，依旧笑呵呵地跟他聊天：“这几天老能看见他往咱家瞅，他刚才跟你笑啥呢？” 晏清望着时景安走路带风的背影微微笑了一下说：“可能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吧。” 实验中学，早读。 一片嘈杂的背诵声中，晏清一个人站在门外盯着窗台上一盆吊篮出神。等到班主任向他招手示意他进去，晏清整理整理衣摆，缓步走上讲台介绍到：“大家好，我叫晏清，很高兴能跟大家成为同学。” 晏清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自我的内容也循规蹈矩，但还是引起了一阵骚乱。离高考还有一年多，这时候来了个转校生空降他们重点班本就稀奇，还长得这么惊艳。 一件普通的白t也让他穿得身姿挺拔，紧实的手臂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虽是看着台下在做自我介绍，但他的目光好像只是随意扫过，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聚焦，淡色的嘴唇微微上挑，明明在笑，眼神里却没有什么光彩。 班主任也不耽误大家时间搞什么欢迎仪式，言简意赅地问：“晏清同学是一中的年级第一，转来还不了解进度，哪位同学愿意带带他？” “老师，我来。”清朗的男声从后方靠窗位置响起，继而充满了整个安静的教室。 晏清掀开眼皮寻声望去，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男生微卷的栗发在光下泛着毛茸茸的金，白底蓝肩封的POLO校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最上面的扣子随意敞着，随着举手的动作露出小片锁骨，看向他时下巴微抬，目光似有温度，像是锁定了什么猎物。 班主任点点头：“那让他做你旁边吧。”又指指时景安的同桌：“你坐那里，这样正好都有同桌了。” 后来晏清知道，这个新同桌既不是班长，也不是学委，带新同学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他。 但为什么要主动揽下这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呢？ 晏清看着他的新同桌，轮廓流畅，鼻梁高挺，有些钝感的眼睛里盛满了兴味的光，薄厚适中的红唇懒懒地向一侧挑起，开合间还能看到里面洁白莹润的尖牙。 他听见他说：“你好年纪第一，我叫时景安，也是年级第一。” 少年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张扬。 为什么要揽下这个活？他大概知道了。 老板张姨顺着晏清的目光，也盯着时景安的背影感慨：“长得真俊呐，小伙子看着就有活力。” 晏清笑着，没有接话，只在心里应道：“是啊，真俊。” 又过了几日，又到了高数课。 太阳已渐渐爬上楼顶，窗户大开，树叶间互相击打的扑簌声不断，风卷着窗帘直往人身上扑。靠窗的同学无奈将窗帘拉开，灯光加上自然光，教室里的人顿时眼前一亮。 在这间教室上课的学生背着包陆续走进来，直奔后排而去。晏清早已在第一排靠边位置坐好。 这人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强迫症，无论上什么课，在哪个教室，都执着在这个位置上，时景安没费什么时间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时景安没去第二排，个人情绪先放一放，他现在要试着接近晏清。他在晏清手边站定，没再离开。 早在时景安在门口露面时晏清就注意到他了，低着头玩手机装没看见，直到人在自己身边停住，晏清身子一僵，抬头看向时景安。 时景安也不轻松。 两人只是短暂的做过一段时间同桌，等晏清跟上进度就被班主任拆开，去“帮扶”其它同学了。晏清将他扯下第一以后，他对晏清更是面对面了也当空气。在宿舍里，哪怕洗漱也拒绝跟晏清一起。 时景安觉得，以他和晏清现在的关系，一句最熟悉的陌生人一点都不夸张。 他尽力绷着脸，维持表面的镇定，脚趾仗着别人看不见偷偷弓起。 他朝晏清旁边的空位扬了扬下巴，示意让自己进去。 晏清此时还有些发懵，身体比脑子快地站起身让路。等时景安落座，晏清才跟着坐下，暗暗深呼吸了几口。 时景安从口袋里拿出一颗雪梅，几口吞掉梅肉，把梅核含在最细细细地品。 待情绪稍稍放松，他身子趴向晏清，冲他勾勾手，示意凑近些。晏清有些迟疑，只稍微朝他侧了侧身子。 时景安心知自己要说的话实在上不了台面，又担心离得太远晏清听不清，索性又挪了挪屁股，两人胳膊只隔了约两指宽的空隙，才开口说：“等会老师如果问拓展作业，你别举手，下课有惊喜。” 时景安离得太近，说话间他还能闻到时景安嘴里的梅子味，凉凉的，有些甜。 还有惊喜吗？今天的惊喜还不够多吗？ 晏清愣愣地出神，梅子的酸甜让他头脑有些发晕，他来不及细究时景安话里的深意。他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干，只轻轻点头，算作答应。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待铃声结束，打算听课的早就准备好了课本和笔，打算划水的也按灭了手机。一个一个点名答到以后，高数老师果然问起了上周的拓展作业。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零星举起几只手，高数老师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半开玩笑地说：“一个个头埋这么低呀，是不会，还是没思考？” 老师目光最后落到晏清身上，见他没举手微微有些诧异，转而叫起了他旁边的时景安。 时景安上台，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黑板，还顺便给同学指明了这就是上节课的公式变形。 时景安写得很好，讲解的也很到位，这次的加分绝不会少。 听着老师的夸奖和同学配合响起的掌声，时景安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他大步走下讲台，这几天的郁气散了大半，步子似乎都格外轻快。 微风撩起额前碎发，时景安得意看向晏清，以为的情绪没出现分毫，甚至连艳羡都没有。 晏清只是看着他笑，鼓掌的动作缓慢而有力，笑容纯粹又干净。 时景安回他旁边坐好，迅速调整好情绪准备上课。 晏清也坐得端正，身子微微前倾，听得认真，却偷偷把手机穿过手肘下方往旁边一推。 时景安侧头这个屏幕上的字：惊喜是什“么？ 他心中了然，原来是在期待这个，也趁老师转身板书在下面敲下：保密。 趁着课间空隙，时景安飞速打字，给军师汇报情况。 【时景安】川，你那办法真有效果！！！ 【时景安】我就买了辆电动车，他就把加分机会让给我了。得意.jpg 【时景安】你是没看见他笑得多灿烂。猫猫翻滚大笑 齐怀川转着豪车钥匙，看到手机消息惊得差点把钥匙甩出去。 (⊙o⊙)啥？什么玩意？ 电动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教室的同学陆续离开，时景安这才不慌不忙地收拾东西。 晏清看着他把课本合上，把做课堂习题的纸仔细对折夹在书里，又用力压了压微微鼓起的地方，然后从包里把其它课本、本子拿出来从大到小排好，再放回包里。再然后是桌子上的水杯、笔等等。 晏清张嘴，又犹豫着合上，反复几次后终于忍不住了，提醒到：“我得去食堂兼职。” 没头没脑的一句，时景安当然听懂了，这是等不及了。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双手往桌子上一撑，捞起书包往背后一甩：“那走吧，正好我也去买饭。” 晏清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时景安即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身体侧后方的人影，他快他就快，他慢他就慢，像个小跟班。 时景安在心里不住地夸齐怀川，这小子简直是天才！ 齐怀川义赠玲珑计，时景安喜得小跟班。这办法竟然有这么好的效果，他真是好久都没这么痛快过了！ 他在前面走着，笑得得意且毫不掩饰，自然也没注意到他身后那人的眼睛温柔地拂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脸上温柔又眷恋地笑也没有丝毫掩饰。 五教是个大教学楼，楼层数量最多，大教室数量最多，几个班合在一起上的公共课基本都在这里，人自然也是最多的。 教学楼外，层层石阶下左右两侧整整齐齐码了一行又一行电动车。时景安往左侧停车区走，也没看晏清，问：“电动车会骑吗？” “嗯。”当然是会的，以前那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不会也得会。 晏清不多说，扫一眼面前的电动车群，突然愣了一下。这里停的电动车、自行车，大的、小的，黑的、白的、五颜六色的，五花八门。 但其中一辆跟它们都不一样。 他跟着时景安往那辆车走去，奶油白搭配玉米黄的金属车身在正午阳光下发着刺目的光。鼓鼓的车身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车灯，像动画电影里的独眼小黄人，“小黄人”的眼睛在光下布灵布灵的闪。 下面的同色系车筐圆滚滚的，车筐下面的前挡泥板，脚踏板和驾驶座都是圆滚滚的，连轮胎似乎都要比其它车要胖一些。 车子的设计虽然圆润，但是并不笨重，除了特殊的设计，其他地方都很纤细，显得更加精致。后车座却很夸张，长条形的车座是驾驶座的1.5倍大，还有一个弧形的靠背，车身两侧分别装了一个成年男性脚掌宽度的踏板。 时景安走过去，拍了拍像刚烤好的面包一样的驾驶座，看起来就很松软的车多配合地发出几声噗噗响。 “接着！”时景安朝晏清扔了什么东西。晏清下意识接住，是一把车钥匙。 “这我不能要。”晏清推拒。 这车一看就是全新的，车身没有一丝泥点，脚踏板也是一尘不染。皮革的车座一点压痕都没有，轮胎上连摩擦的痕迹都看不到。再看这电动车的品牌和设计，一定不是便宜货。 “这车卖了还能换不少钱呢，你真不要？”时景安循循善诱，“从这到餐厅就算拿出跑100米的速度来冲刺，也得跑个15分钟吧，你确定你不会迟到？但你要是骑上这辆车的话……5分钟？” 晏清看着时景安的脸，已经猜到时竟安在教室里是故意拖延时间。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是为了让自己接受他的礼物吗？ 晏清觉得自己一定是失心疯了，发癔症了，他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幻想？ 他私心并不想接受时景安这么贵重的礼物，毕竟是他爱慕他，想要对他好，那又什么都没做，反而先收对方东西的道理。 晏清想了想说：“我骑这一次就还给你吧。” 时景安心想：“还挺假清高。刚才不还一脸期待吗，现在就说不要了，怎么，看不上我的东西？我就没遇到送东西送不出去的时候！” 现在正是下课的时候，停车区有不少同学过来骑车，惊诧地看见两大帅哥，站在一辆颜色特别少女的电动车前拉拉扯扯。 “还给我？二手价格要打几折你不会不知道吧？”时景安抱臂看着晏清，怕把人逼急了，又道：“再说了，谁说这车是送给你的？只是给你骑罢了，现在你骑着车送我去食堂买饭，以后上课你也要骑车载我。总之，无论你去哪都要来问问我需不需要一起。” 时景安在心里暗自得意：“这样不管他去哪里工作或者去哪里学习，我都会知道，再也不用担心晏清偷偷卷我！” “无论去哪里都要一起吗？”晏清喃喃，在嘴里细细品读了片刻，才问出了“吗”。 “对，是你刚才说不接受我的东西。那就算借给你用，你不愿意？”时景安只以为他是在迟疑，就算是齐怀川提这要求，他都要考虑一下，这跟监视有什么区别？ “愿意。”时景安话还没说完，晏清就迫不及待的回答，好像生怕他反悔，“我去哪都会告诉你，你要出门我也可以载你。” 时景安立马跳上后座，两条长腿撑在电车两侧，拍拍驾驶座，看着晏清示意赶紧出发。 晏清莞尔，发动电车，出发前扭头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我电动车？” 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呀？时景安右手催促地拍了拍晏清的后腰，随口糊弄道：“你每天教室、食堂、宿舍、图书馆来回跑，难道不需要电动车？” 晏清被他手上不老实的动作弄得身子一僵，那处皮肤牵着他的心都在瘙痒，听到时景安的话又瞬间软成一团。 居然是……心疼他吗？ 时景安不知道晏清心理已经演了大概三四集偶像剧。开什么玩笑？他总不能直接告诉晏清，这是为了让他耽于享乐的第一步吧！ 后车座比驾驶座位置稍矮一些，时景安的身高也比晏清要矮一些。时景安坐在后面，正对着晏清的背，他努力探着身子往晏清耳边凑，坏心眼地说：“这辆车你喜欢吗？” 这可是他特意选的奶油糖果配色，设计也是独一份的q萌可爱。晏清平时冷着张脸，装得像个酷哥，骑着这车心里指不定怎么别扭！ “别乱动！”晏清被他呼出的气息弄得有些痒，带着车身不稳地晃了晃，轮胎在路上画了一个小s轨迹，调整好后他才柔声道，“你的品味，很可爱。” 我，我的品味？ 我的品味不这样！ 靠，晏清刚才是不是偷笑了！ 晏清确实在笑，车子行驶带起凉风，掀开额前的发。视线前的人和路两旁的景物随着移动被一个个拉向身后，唯一不变的是挂在身前的书包，和坐在身后的爱人。 “喂——时哥，晏哥，带我一个！” 时景安扭头看去，张黎那傻小子正撵着车跑，好像要跳上来，徐博海在他身后不远处走着，表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骑电动车本就显眼，更别说是这么有个性的电动车。 时景安眼前一黑，不要喊名字，真的很丢人啊！ 车还有空余，一起挤挤也可以，但时景安不想。他朝后摆了摆手喊道：“想吃什么——时哥给你带回去——” 张黎气喘吁吁地放弃了撵车。 到了餐厅门外，晏清停好车，转身对时景安说：“中午想吃什么？去我兼职那里吧，我有员工餐。”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观察晏清那几天他都快把那些饭吃遍了，现在听见海苔鸡饭就想吐。 “哦。”晏清有些低落，他能给的真的太少。 不如再多兼职一份工作？ 唉，得再加把劲了。 时景安口腹欲低，懒得费精力去琢磨，一般都是听张黎推荐，张黎吃什么他就跟着去吃，准没错。 他按张黎说的，在一楼找到那家店。买了两份不一样的饭，打包回了宿舍。 路过看到那辆电动车时，时景安忍不住在心里嗤笑，哪有老板走路，司机开车的道理呀！ “时哥，你回来啦～”一推门刚迈进半只脚，张黎就踱着小碎步凑上来。 “怎么就你一个，博海呢？” “他中午要开会，直接在食堂吃，不回来了。”张黎从时景安手里接过两人的饭放在自己桌上，又去把时景安桌上的杂物收好，才把时景安的饭放回他桌上。 时景安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打开包装就要吃饭。 张黎在旁边小声问道：“时哥，你今天怎么跟晏哥坐一辆车呀。” 时景安手上动作顿了顿，才继续道：“噢，我俩今天走的晚碰上了，他说要载我。” 张黎明显不信，但有分寸地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走了：“平时见面招呼都不打的人，说一起就一起了。” 时景安打开电脑，想找个下饭视频看，身后张黎突然想起什么了，提醒他：“对了时哥，这周是单周。下午有节CAD，你别忘记带电脑。” 他们是工科，这学期课表有一门CAD制图课，两周上一节。这节课主要是老师在台上讲解软件该怎么操作，台下同学看着学。 如果有电脑，允许带到教室，跟着老师同步操作，学习效果会比较好。如果没有，就只能下课以后去公共机房，学习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时景安放下筷子，收拾电脑装进包里，有时候他顾不上单双周，总忘记还有节CAD，也忘记要带电脑。 时景安收拾完，瞥到右手边徐博海桌子上摆着的电脑问：“博海的电脑也没带，他应该赶不及回来吧。” “嗯，他让我帮他带了。” 时景安又问：“那晏清呢，不会也让你带了吧！” “晏哥？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有没有评论呀，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