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火》 第1章 00 临城的秋日总是萧瑟。 凌晨的COBRA门前却是从未间断的喧嚣。 倚在侧门的角落里，黎许叼住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 青年低头时，露出洁白光滑的后颈。烟盒被随意丢在脚边，和小巷口地面原本散落的空瓶和落叶一起，迅速被夜色吞没。 抬眸的瞬间，他就是这样撞进那样一双淡漠的眼。 男人眉骨锋利，鼻梁高挺，身着暗色西装，袖口略微挽起，腕间手表的金属链条若隐若现。 伸向口袋里摸打火机的手顿在半路，黎许饶有兴致的盯住面前一身贵气的男人。 在灯红酒绿之间混迹多年，他早就已经能够轻易分辨面前来人的身价和地位。哪怕夜色浓稠，他根本看不清那人西装的牌子，或是腕表的模样。 清瘦的青年眸中溢出笑意，只是未及眼底，浅浅流淌在琥珀色的瞳仁。 他冲男人扬了扬下巴。 “哥们儿，借个火。” 商k里暖风开得足，只是出来一根烟的时间，青年只着一件薄如纸的白色衬衫，手指冷得像冰。 面对他的主动搭讪，男人略微错愕，随即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银色的周身，金属外壳带着一丝男人身上残留的体温。那人将打火机递给他，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 “谢啦。”黎许的笑意渐深，垂头点燃香烟。 冷风灌进领口，青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深吸一口烟。 男人接回打火机，从口袋里掏出雪茄。 淡色的烟雾缓缓上升，逐渐将两个人各自笼罩。几米之外的商k大门口，每几分钟都有车停下。 秋末的夜风冷酷，掺杂着寒冬的凛冽。被冻得发抖，黎许三两口抽完一根烟，一个不小心被呛得咳嗽起来。 呼吸重新平缓下来后，他将烟头再次随手丢在脚边。穿着西装的男人仍站在与他相隔不远的地方，手里的雪茄长度几乎没变。 男人吐烟圈的动作优雅，遥遥望着COBRA门口的方向。 像是在等人。黎许心中一动。 “先走了。”他冲男人点头示意，打了个招呼，闪身回了店里。 和预料中一样，身后并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 - “查一下，今晚vip包都订给谁了，现在还没开台的。”径直走向前台，黎许搓了搓冰凉的双手。 “现在还没开的，只有一间，是个律所打电话过来订的，说是大概五六个人。”前台长发及肩的女生在电脑上查看后回答道。 律所？但那人怎么看都不像律师。也许是合作方？青年眯起眼睛。 “要阿奇安排人进去吗？”他继续问道。 COBRA的陪侍，都是主管阿奇排班。通常来说，人员的安排，是根据包厢客人的消费能力与权势来确定的。在COBRA，陪侍，也就是店里高端酒的销售，都是兼职。从业绩上来看，黎许向来一骑绝尘。只不过今晚，他已和阿奇提了要提早下班，因此本来给他安排的只是前半场的早班。 “要吧。”女生想了想道，“阿奇还没说，但我看那个包厢挺大的，应该不能空着吧。” 这个点来COBRA这种商k的，怎么也不像是纯公务洽谈。不是纯谈工作，那必然就是来玩的。既然来玩，那又怎么可能不点人。 黎许他们这行，在不了解的人看来，就是当鸡鸭的。当然即便是在他们自己眼里，也比鸡鸭好不了多少。虽然只是在包厢里陪客人聊聊天、讲讲酒，顺带陪喝，但就算是纯绿，也到底出卖了这副皮囊换钱。黎许干这行的原因很纯粹，来钱快。他不学无术，浑身上下唯一拿得出手的，不过就是这副相貌。除了用这个换钱，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知道了。”青年冲女生点点头，直奔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果然他人还没走到，就迎面撞见阿奇带着五六个男男女女往外走。 “还没走呢啊，小黎？”三十出头，但是秃顶，主管阿奇拥有着不同于自己实际年龄的成熟。 “不着急撤了，我再来一场吧，哥。”黎许冲人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 vip包刚开的就剩这一个，那么此刻带的人，必然也是送去这个包厢。 听他主动这么说，秃顶主管眼睛一亮。店里的这群陪侍，论皮囊，谁也比不上黎许，也难怪这小子的提成总是拔得头筹。 今天这vip包里，是位高权重的大客人。想要让客人满意，他还正愁今天在的这几个不符合大老板的心意。 无论男女，相貌漂亮在这个社会上总是会受到有待。点黎许的女老板不少，男老板更多。黎许的五官精致，整个人游走在帅气与漂亮之间。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便是艺术品一般的美。带黎许进包厢，阿奇从来就没有当场把人原路又带走过。在他在COBRA的这些年、带过的所有陪侍里，这样的百分百被选中的战绩，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只要黎许在，今天这间包厢的高档酒消费，势必是囊中之物了。 “要换身衣服吗？”阿奇问道。 “不用。”黎许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衬衫。为了那个方才在店外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他也不打算换衣服。但他也没有直接跟着几个人往vip的方向走，而是推开洗手间的大门，“你们先去，我洗个脸。” - 青年推门进入包厢时，双颊还残留着几滴尚未擦净的水珠。 衬衫的衣袖恰到好处的露出黎许纤细白皙的手腕，青年银色的耳钉在包厢霓虹色的射灯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 包厢里，阿奇带来的人正手足无措的站成一排，还没有人被选中。客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明显是坐在长沙发靠里位置的那个。男人半倚在靠背上，姿态慵懒如同猎豹，眼神却透着凌厉。他还没选，其他人自然不敢开口。一众人都在等待，包厢里只剩下背景音乐，播的是粤语老歌。 果然是黎许方才在店外碰到的男人。 青年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低垂，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窃喜。他自然的走向角落里的酒柜，径直取了唯一的那瓶罗曼尼康帝。 COBRA的镇店之宝，每间包厢只留了一瓶，就算是后面的库房里也只多留了两瓶而已。 揭开实木酒盒，黎许抱出红酒瓶。锋利的刀尖划开瓶帽，Ah-So酒刀轻松取出木塞。青年倒进红酒杯浅尝一口，点了只蜡烛，然后将酒液倒入醒酒器。 开酒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服务生适时的推门进来，托盘上摆满了加冰的威士忌。 黎许从托盘上率先取了一杯，递到男人面前。 “酒要醒一会儿，算我感谢你刚才借的火儿。先喝这个？”青年半眯起眼睛，端着酒杯的手悬在半空，“黎许，我的名字。” 男人眯起眼，视线略过黎许的手，与他四目相对。 半晌，他抬手接过酒杯。 “顾禹钦。”男人淡淡开口，嗓音低哑。 他身侧的同行人见状，自觉往一旁错了错，给黎许留出个空位。 黎许也从托盘上拿起一杯酒，兀自一口喝了半杯。 男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灼热，像是在傲慢的审视自己的猎物。 其他几人也纷纷选了人留下，最后落选的两人和阿奇一起推门走出了包厢。 威士忌两大口见了底，黎许的脸上浮上一抹微红。 已经是今晚的第二轮了，饶是酒量好，喝这么快他也有点顶不住。 下一秒，话筒被递到他手里。 “会唱吗？”顾禹钦看着他。 音乐已经被切到下一首，依旧是粤语老歌。 嘴角漾着笑意，黎许却摇头：“这首不会，上一首会。” 男人下颌微抬，看向点歌台的方向。坐在点歌台旁的同行人立刻切歌，重新放上一首。 “oi bat liu koek pin zau bat liu bit syut siu” “zeoi zung nei tou ceot ze jat geoi bit min koeng” 青年右手执话筒，碎发垂下来遮住那双璀璨明亮的桃花眼。左手抬起将碎发捋至耳后，袖口滑下，腕间浅金色的手镯闪烁着微光。 杯中的威士忌缓缓见底，男人的视线漫不经心的略过，眸中暗潮涌动。 “顾总，整个拆迁项目已经谈得差不多了，预计下个月十号，所有住户都能从老楼里面搬出来。”顾禹钦左手边的男人率先开口。 右手边的男人也跟着继续：“政府那边的关系也处理好了，施工许可已经在走流程了。” 一首歌唱完，话筒被传到另外一个陪侍手里。几个陪侍轮流唱着，桌上的威士忌很快空了两瓶。 雪茄重新被点燃，刺鼻的烟草味道很快在屋内晕开。烟雾让包厢里的光影都变得模糊，顾禹钦面部的棱角显得遥远又模糊。 几个人来COBRA，倒真的是谈工作的。 谈论的话题，一直围绕“项目”“拆迁”和“地皮”。顾禹钦是做什么的，黎许很快听了个大概。 烈酒喝得微醺，红酒也刚好醒好。酒杯与桌面无意间的碰撞发出叮咚的悦耳脆响，将酒杯递到男人手边，黎许的手就这样被捉住。 浑浊的雾气笼罩下，他几乎看不清顾禹钦的表情。 是谁最先开始被点燃，黎许也说不清。 就像是褶皱的纸团被丢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也像是打火机被丢在洒满酒精的地面。 他就这样被点燃，迷失，沦陷。 唇舌纠缠，急迫的交换着烟酒的苦涩与荷尔蒙的甘洌。黎许几乎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和顾禹钦对饮下那一杯又一杯的沉醉着果香的丝滑酒液，又是如何离开COBRA，和顾禹钦移去了隔壁的五星级酒店。 他一向酒量是极好的，从未在包厢里喝醉过。可是面对顾禹钦，他却从一开始便恍惚失神，仿佛被炙热光芒吸引的飞蛾。 那瓶罗曼尼康帝，最终自然不是他买的单。 酒店落地窗的凉意直抵脊背，房间的短毛地毯有点扎，在青年雪白的肌肤上烙下淡淡的红痕。 雾气散去，套房里只留下书桌上唯一一盏台灯明亮。刺眼的光线周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和一只时不时撞向光源的小小飞虫。 “他好蠢。”面色通红的黎许低喃。 浴袍松松垮垮的挂在青年清瘦的肩膀。 “什么？”男人没有听清，疑惑发问，嗓音低哑。 “那里——”黎许指着房间里唯一的光亮，不自觉眯起眼睛，“那里有一只飞虫。” 顾禹钦望过去：“没有啊。” 他收回视线，落在青年颈间的吻仍有余温未消散。 “有的。”柔软的唇瓣相撞，黎许放弃了抵抗，“就是有的。” “在哪里？”男人与他鼻尖相抵。 青年不由得低低的笑，闭上眼：“在......这里。” - 开文了开文了阿诉又双叒叕开文了！ 双开双缘更宝贝们[坏笑] 都是小短篇 目测这本12月开始日更吧 先定个小目标[星星眼] 另外一本不好说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00 第2章 01 【阿奇：今晚过来吗】 午后，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刺进屋内。青年浅金色的发丝细软的在雪白的枕头上散开，半遮住精致漂亮的眉眼。 床榻的另一侧早就空了，连一丝体温也没有留下。青年翻了个身，闭着眼去摸床头的手机，半眯着眼睛回消息。 【黎：去】 店里是按天结账，通常来说，一个月只要上十来天的班，就足以支撑黎许的开销。 他在COBRA兼职陪侍，也在北郊的高尔夫会所兼职教练。做陪侍，是因为他想喝酒。做教练，则是因为如果每天都过昼夜颠倒的生活不运动的话，黎许感觉自己应该活不了太久。 虽然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有多长寿。但也别死得太快，至少别在他还想喝酒的时候死掉。 阿奇秒回了个笑脸过来，看来是对于他的回复很满意。毕竟他的业绩、和店里的分成比例在那儿，老板好几次有意想把他从兼职转为每周六天班的正式员工，加基本工资。但黎许都拒绝了。 只要饿不死就好。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 阿奇那条消息下面，是顾禹钦的名字。 消息是空的，停留在那句“我是黎”，和系统自动弹出来的“顾禹钦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以上是打招呼的消息”。 一夜过后，那人无声无息的离开，只桌上留了一张华旗百货的不记名购物卡，上面没写具体金额。 纤细的指尖在塑料质地的卡片上漫无目的的划来划去，良久后，青年才垂下眼帘，直立起身体。赤脚踩在地毯上，他走进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后，换上昨晚过来时的衣服。 下楼，退房，黎许叫车回了家。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电脑，在浏览器的页面里，输入顾禹钦的名字。 临城最大地产公司禹盛集团董事长的独子，十一岁出国留学，在国外享誉盛名的建筑名校拿下本科学位，又在人们口中国外政商精英子弟聚集的藤校攻读了商科硕士。回国后短短几年时间，不到三十岁，就坐上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主导了近年来禹盛的好几个国家重点项目。 在巷口初见，便知对方身世显赫。只是真的从搜索引擎中查到那人的背景资料，黎许还是忍不住抿紧唇。 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COBRA这些年，他没少遇到有钱或是有权的客人。临城的商k里，COBRA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店内设施环境上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最初是二代们愿意来，再后来各行各业想叫上人一起谈事儿的，也都会首选这里。 对此黎许一向看得很清楚。他是陪侍，陪的是客人。客人就是客人，客人不是朋友。他是服务人家的，跟人家本来就没有任何比较的可能。也有过人看上黎许，男人或是女人，提出来要带他走。对方随口一说，他便也随口一听。有眼缘、合得来便一同享乐几天，对方厌了倦了，他就重新回到COBRA。 萍水相逢，开心就好，他也从来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忽然觉得有些不一样。 顾禹钦和其他那些达官显贵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就顶多好看了一些。他们都是一样的，今天出入COBRA，明天也会光顾其他类似的地方。今天为他黎许花钱买昂贵年份的红酒，明天也会为别人、为其他东西一掷千金。 做他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对客人有不一样的心思。骗别人从口袋里掏钱，还妄想得到别人的真感情，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如果是想要感情，那就不该来COBRA这样的地方。如果只是想要钱，那就坦然接受金钱关系的肤浅与局限。开心的接受每段相遇的开始，不带任何留恋的在结束时转身离开。 可是这一次，对着电脑屏幕，黎许忽然感知到一种陌生的情绪。 酸涩从心底溢满，萦绕在鼻腔。 青年闭了闭眼睛，仔细分辨，意外的发现这种情绪似乎叫做—— 自卑。 他在顾禹钦面前觉得自卑。 他一想到顾禹钦......也会觉得自卑。 黎许点起一根烟。 - 一根烟燃尽，散落成灰烬，堆叠在几何切面的玻璃烟灰缸里。 青年起身去卫生间漱口。 唇齿间沾染的苦涩褪去，心头缠绕的那股古怪的情绪也跟着消散不见。 黎许走到衣柜前，随便挑了套衣服换上，拿起顾禹钦给他的那张卡出了门。 COBRA在市中心，他租住的公寓在市中心，华旗百货刚好也在市中心。 汇集了世界一流的奢侈品，华旗无疑是整个临城最高端的购物场所。走路10分钟就能到达，黎许经常光顾。有时候是和今天一样，拿着别人留下的不记名购物卡。有时候纯粹是刷自己的卡。在COBRA挣到的钱虽然不足以让他买下现在租住的公寓，但偶尔买些奢侈品的行头，还是足够的。 给相熟的SA打了招呼，黎许直接从侧门进店，直奔当季新品。他人长得漂亮好看，随便什么衣服都能穿出模特的效果。别人需要衣服衬人，他却是衬得每件衣服都熠熠生辉。 从十来件衣服里拣了两件喜欢的，黎许让SA把其中一件剪了标，直接穿在了身上。不愧是禹盛集团的太子爷，顾禹钦出手果然阔绰。买了两万来块的衣服，购物卡里的余额也还剩下大半。 找了家日料店吃了午饭，黎许又在华旗逛了一会儿，花光了卡里所有的钱，外面的天色刚好重新昏沉了下来。把东西送回家里，他慢悠悠的走去了COBRA。 店里官方的营业时间是晚八点开始，不过通常来说，真正会点人的vip客户，都是十一点左右陆陆续续才开房间。 “来了啊。”经过主管的小办公室，黎许撞上阿奇堆着笑意的脸。 “今儿个有大鱼吗？”青年斜倚在门框上，语调懒散。 阿奇摇头：“不太行，vip就订出去了两间。” 黎许：“有开了的吗？” 阿奇：“有一间，看着像同学聚会，都挺年轻的，没张罗要点人。” 黎许挑眉，道了声“知道了”，转身离开。 - 推着一车五颜六色、各种口味的鸡尾酒，青年走进今晚截至目前唯一开了的一间vip包厢里。 阿奇说得没错，里面一看就是同学聚会。一群男男女女都很年轻，打眼一看应该刚毕业没多久。 看来也就消费点鸡尾酒了。 同学聚会这种情境下，基本不太会点人，也难怪阿奇都没试着送人进去。 不过包间里这群人虽然看着没有想点人陪喝的需求，却应该还需要加不少酒。桌面和地面上，拢共也就两箱啤酒。对于满满一屋子人来说，人均分不到两罐，着实有些少了。 房间里突然走进来一个这么漂亮的男人，人群中不论男女，一大半的目光都被吸引。黎许正准备开始推销，视线忽然掠过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是认识的人，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的对方的姓名。 不过对方很显然是记得他的。 “黎许？你怎么在这儿？”是个高高瘦瘦、戴金边眼镜的男生。对方表情错愕，对上他迷茫的神色，意识到黎许并不记得自己，随即自我介绍道，“我，楚浩然，你高中同学啊。” 他这么一说，青年倒是记起来了几分。 中学时期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黎许眼睫低垂，懒懒的笑：“哦，老同学啊，好久不见呢。” 发现这么好看的ktv员工居然是同学的同学，一群人都感兴趣的围了上来，就连本来正在唱歌的那个也停了下来，将话筒放回茶几。 “你在这儿......是做兼职？”男生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 “算是吧。”黎许仍旧在笑。青年连眸子里都盈满笑意，只是那笑意却浅浅的浮在褐色的瞳眸表面，并不见底。 是兼职，但应该不是对方想的那种勤工俭学的兼职。黎许没打算解释。 “浩然同学啊。”“同学生意，当然要照顾。”“同学能不能给我们打个折啊？” 屋子里的男生女生七嘴八舌的接话。 “好说好说。”黎许笑眼弯弯，热情的介绍起推车里的各色酒精。 度数低、适合女生的是莫吉托和龙舌兰日出，店里的曼哈顿和玛格丽特调得也不错，长岛冰茶听起来像茶，但度数不低，是COBRA鸡尾酒里的销量top。 推车里的酒精很快空了大半，楚浩然邀请他也一起留下来。 “黎许，留下来喝一杯吧？” 青年欣然应允：“好呀。” 玻璃杯里的冰块叮咚作响，黎许三两口喝完一杯酒，又端起第二杯。楚浩然乱七八糟的在他耳边说着些什么，当年他们班的同学如何，现在大家都在什么学校、读什么专业。黎许左耳朵进有耳朵出，左右他本就只是来喝酒的，对于对方讲的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 不过他还是无意中听进去了几句。比如楚浩然和现在这一屋子的同学，都在临城最好的大学——临城大学读书。读的也是他们毕业那年分数线很高的专业，刚好和顾禹钦硕士时期相同，都是商科专业。 又空了一杯酒，杯子里剩下堆叠的几颗晶莹剔透的冰块。黎许仰头倒进嘴里一块冰，面无表情的咬碎，把冷意咽进喉咙。 他忽然在想，如果当年他没有放弃高考，现在也是临大的学生，面对顾禹钦，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自卑。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黎许不由得笑出声来。 笑意掺杂几分苦涩，青年垂下头，鬓角的发丝滑下来，遮住大半张脸。 萍水相逢，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总不会真的一见钟情，爱上那人了吧。 以那人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情人没有，怎么可能有什么真感情。 更何况—— 谁会和他这样的人谈纯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01 第3章 02 和平时相比，其实也没喝多少的。 可黎许还是醉了。 以至于后来送楚浩然他们出包厢时，走廊里地面的大理石瓷砖缝都开始重影。 “你......几点下班？”走到COBRA的门口，楚浩然停住脚步，迟疑了片刻问道。 已经是凌晨一点。 黎许却是笑。 双颊微醺的淡红色让青年的笑意平添几分妖娆的味道。 “夜还长呢。”浓密的睫毛轻颤，眼尾的浅棕色泪痣若隐若现。 这只是今晚的第一场。 另外一间vip包厢也开了。虽然阿奇已经安排过了一波人，可黎许还是想方设法的混了进去，又蹭了一波酒。 这下就彻底醉了。 酒精在胃里灼烧的感觉很让人留恋，滚烫与深夜的凄冷就这样相融，冰火两重天。青年摇摇晃晃的挪进卫生间，不怎么费力就把胃里的酒液吐了个干净。 怎么喝不容易醉，怎么吐完最清醒，他学会的这些，是不是也算一种专业技能？ 黎许自嘲的想。走出店外时，已经能轻松走成直线。 烟雾在夜色里无声的晕开，烟尾的那抹红在黑暗中明灭。 他似乎是清醒的，却又是醉着的。 一根烟燃尽，黎许没有回店里，而是不知不觉间，走进了昨天和顾禹钦去的酒店。 酒店大堂里明亮，但也冷清。前台服务生热情的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我坐一会儿。”虽然没开房间，黎许还是厚着脸皮赖在了大堂。 皮质的沙发柔软，青年躺靠在窗边，清瘦的身体微陷进去。大堂的顶部是一排排明亮璀璨的水晶灯，他顶着那片亮色出神，直到双眼都开始觉得刺痛。 然后他似乎出现了某种幻觉。 侧过头的瞬间，他看到脑海里的男人向他走来。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过去，黎许忘了该怎么呼吸。 “好巧。”他依稀感觉到自己好像说了句什么。 好烂的开场白。 黎许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酒精作用下，顾禹钦的脸看起来格外不真实。 和昨日完全不一样的装扮，今日的顾禹钦穿了件纯黑色的羊绒大衣，衣摆垂至膝下，整个人显得高挑有型。 顾禹钦望向他。明显认出来了他，那双原本淡漠的眼眸似乎有微弱的火光闪烁。 是错觉么？ 黎许眨眨眼睛。 没有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也没有问他白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顾禹钦只是看着他。 静默半晌。 “上去坐会儿吗？”男人问他。 是询问，亦是邀约。 “好啊。”黎许笑眼弯弯。 顶层的行政套房，还是昨晚那间。 走进房间，黎许装作不经意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遍。四周干干净净的，是保洁阿姨白天刚打扫玩的样子。 今晚顾禹钦没有邀请其他人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青年的眸子瞬间变得更加明亮。 男人取下两只透明的红酒杯，木塞被取出发出轻响，声音让人不自觉沉醉。 暗红色的酒液顺着杯壁流下，黎许不自觉伸出手指抹去，自然的舔了舔沾上酒渍的指腹。 也是下一秒，男人将他摁倒在沙发。 胸腔贴合在一起的温度直抵心脏，顾禹钦的体温比他稍高一些，额头却带着几分凉意。 “喝了多少过来的？”男人的嗓音低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 “一些。”黎许漫不经心的答着，将头埋进那人的颈窝。 灵活的舌尖凑近他的耳垂，滚烫的吐息在青年的周身蔓延开来。双颊的温度又开始上升，青年的呼吸也不由得变得粗重，似乎氧气在骤然间稀薄。 胃里的酒精像火，从上腹一路燃烧至前胸。爱意挣扎着要溢出喉咙，却又很快被**的炙热淹没。 不同于昨日初次尝试的试探，今日的顾禹钦少了几分温柔。 黎许觉得疼。 疼却不拒绝。 一颗心是雀跃的。 他热切的配合着男人。 那双清冷的眸子充斥着**的色彩，氤氲开浑浊。那双眼眸里盛满他的倒影，他黎许一个人的倒影。 “疼吗？”良久，男人吻去他额角的晶莹。 黎许没答，扬头吻住男人的唇。那里很柔软，和那人冷峻的外表形成鲜明的反差。 唇瓣一旦相接，便似相融，难舍难分。 顾禹钦舔舐掉他唇角的银丝，动作细腻温柔，眉目像极了含情。 - 这一晚半醉半醒，不知怎的，就这样到了天亮。 终于松开他，顾禹钦起身，从茶几上拾起烟盒。 “我也要。”青年陷在松软的沙发里，语调懒散。 男人叼住一根烟，背对着他丢过去烟盒。 黎许抬手接住。 “火。”他也叼起一根香烟。 顾禹钦转向他，俯下身去。 两只香烟的烟尾触碰在一起，男人的那只尾端透着跳跃的火光。 没点着。 黎许眯起眼。 顾禹钦吐出一口烟圈，再次凑近。 这一次，青年深吸一口烟嘴。 烟尾缓缓燃烧。 静谧的清晨令人沉迷。两人赤脚走到窗边，并肩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 “睡一会儿么？”黎许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寂静。 顾禹钦摇头：“不了。你困了？” 黎许勾唇笑：“问你而已。我们日常就是通宵。” 而且偶遇那人多难，怎么舍得睡呢。黎许在心里想道。 “每天都通宵？”顾禹钦略带惊讶的侧目。 这算是关心吗？黎许眼底的笑意加深：“没有每天。我每个月的班只排了十来天。” “那其他时间一般去哪里？” “北郊那边，有个高尔夫会所，在那里教小朋友。”黎许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球场的名字，顾禹钦脱口而出：“华科？” 黎许眨眨眼睛：“嗯。顾总是常客？” 可他分明之前从未在会所那边见过顾禹钦。 顾禹钦这样的男人，他若是见过，恐怕很难轻而易举的忘掉。 “不怎么去。”顾禹钦摇头，“不过那儿是朋友家的场子。” “那顾总一般去哪里打球？”黎许问道。 “在西边。家里自己的地方，自在些。”顾禹钦答道。 也是。黎许不由得垂下头。像顾禹钦这样的身份，当然是在自家的球场打球。无论是自己玩，还是找人谈事儿，都方便些。 “润地高尔夫俱乐部，我们也常年招兼职教练。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过来。我们比华科待遇应该好些。”顾禹钦弯了弯唇，半开玩笑道。 “顾总这是在邀请我吗？”青年歪头，将烟蒂在窗沿上按灭，单手托腮，笑盈盈的看向男人。 男人目视着他不语。 青年主动搂住那人的脖颈。 滚烫的气息在耳畔流连，男人的舌尖停留在他的耳垂，黎许的呼吸很快就变得急促，整个人瘫软在男人怀里。 体力消耗得迅猛，黎许的醉意消散了大半，很快感觉到饥饿。顾禹钦打电话给前台，叫来两份夜宵套餐。 三明治是法式的，外面裹了层煎成金黄色的蛋液，表皮酥脆。搭配的沙拉里带的是油醋汁，刚好解腻。虽然深更半夜喝黑咖啡似乎不太合适，但青年实在是太渴了，三两口便喝完了整杯。 “我跟俱乐部的人力打了招呼，你随时可以过去。”把盛着空盘的餐车推出房间，顾禹钦将手机揣回口袋，冲黎许说道，“待遇你随便提。” “那就谢谢顾总了～”青年也不推辞，眯起眼睛，小猫似的缩成一团，懒洋洋的笑。 天色已经大亮，楼下的车流逐渐奔涌。 “我该走了，上午还有个会。”顾禹钦站起身来。 青年自然的跟着站了起来。男人去衣柜找了衬衫西装换上，他便跟在一旁，凑过身去贴心的帮那人整理好衣领。 动作温柔而亲昵。 明明这并不是两个人相距最亲密的距离，四目相对的瞬间，黎许却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他能感觉到，顾禹钦的目光也有一瞬的停顿。 青年垂眸，紧接着为那人系上领带。 这不是他第一次为店里萍水相逢的客人系领带，这动作他本是熟练至极的。只是当他此时此刻为顾禹钦系时，大脑不知道为什么一片空白，肌肉记忆不流畅，中途险些被迫停下。 “那我走了。”男人凝视着他。 黎许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 很快反应过来这样接话的不妥，青年连忙补上一句：“你人不在，我就不留在你的房间里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变得疏离，回到原本应该的模样。 顾禹钦默许了他的抽离。 一路并肩坐电梯下楼，走到大堂门口。清晨的冷风灌进领口，将黎许整个人吹得冷到发颤。 “顾总没有司机来接吗？”看那人没有要在酒店门口停下等车的意思，青年开口问道。 顾禹钦继续往前走道：“距离不远，想走走。” 黎许默不作声的跟上。 红灯路口，两人停下。 信号灯在倒数，最后的二十秒。黎许忽然希望这红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让他能再多享受片刻的温存与陪伴。 可信号灯还是很快转绿。 顾禹钦迈开长腿。 “小心！” 另外一个方向逆行的电动车直直的撞过来，车胎在柏油路面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黎许眼疾手快的将顾禹钦拉开，自己的手臂却被车把狠狠撞到。 电动车没有停下，而是迅速扬长而去。 手肘还能动，应该没骨折，但却疼得厉害。青年白着一张脸，额头快速沁出冷汗。 “我叫人送你去医院。”他隐约听到顾禹钦在他耳边说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