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回航》 第1章 Ravi Chi 国庆小长假接近尾声,各地气温都跟着假期余热慢慢冷却,申市依旧例外,返工第一天,闷得仿佛还在盛夏。 会议室里人头攒动,放眼望去全是新面孔。 季闵舒刚调整好空调温度,转身便被同事塞了话筒,“这个问题我们请Jasmine回答吧。” 坐在前排的A1小朋友于是举手提问:“想知道各位Manager对于A1都有怎样的期待呢?或者说比较希望我们具备哪些技能?” 是否熟练掌握VLOOKUP函数,CPA过了几门,每年都有新人提出类似的问题,季闵舒升title当经理后连续负责了三年入职培训,自然清楚他们焦虑什么,对答案也早已熟稔于心。 她习惯拿自己举例,先从非财会专业出身讲起,中间穿插新人在实操过程中可能遇到的种种障碍,最后表示多学多问是好文明。 “总之别怕提问。”季闵舒结束答疑,把话筒还给同事。 跟她搭伙讲课的M1叫闻勋,全权负责后半场公司概况介绍,季闵舒认真旁听了会儿,收到外卖员发来的信息,悄悄起身离开。 拎着咖啡往回走时,课程告一段落,同事们聚在茶水间闲聊。 季闵舒分完咖啡,听闻勋发表感言:“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轮到我给A1上课,讲的东西还是我那会儿学的。” “何止是授课内容没变,”隔壁组的姚瑾打趣他,“你的吐槽也和去年一样。” 闻勋啧了声,非要找不同:“人倒换了一茬接一茬。” 会计师事务所人员流动大,尤其他们审计线,忙季加班累成狗,经常有同事干完一个年审就因为遭不住工作强度而跑路。 闻勋捧着澳白长吁短叹:“换对象都没这么快的。” “你可拉倒吧,你小子去年谈了多少,装什么纯情男孩。”姚瑾无情嘲讽,“禁止冒充闵舒姐。” 季闵舒无奈:“你也没放过我。” 姚瑾耸耸肩,朝她挤眉弄眼:“鼎振科技CEO今天有往公司前台送花吗?” 季闵舒漠然摇头,仿佛被八卦的对象不是她。 “挺好,那货的PDF比招股说明书还长,每次来公司都是污染空气,恭喜我们Jasmine又双叒摆脱一朵烂桃花。”姚瑾含笑望向季闵舒,真心为她高兴。 乌发雪肤,天生浓颜,一双浅瞳湿润多情,冲散了骨相固有的攻击性,分明是极秾艳的长相,气质与神情却一贯清冷疏淡,像朵开在冰天雪地里的白牡丹。 季闵舒不缺人追,但追求者的质量通常难以匹敌数量。 鼎振科技之前IPO跟安华有合作,由季闵舒全权负责,对方CEO在金融和IT圈内出了名的玩咖,追她多半是见色起意。 姚瑾看他不爽很久,偏偏事务所是乙方。 季闵舒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别担心,有独立性要求在,我们注定没有结果,而且我对IT男过敏。” 凑巧本科IT现在跨专业干审计的A1小朋友路过,顺嘴感叹:“可惜。” 季闵舒读书早,本硕UNSW毕业,比国内念完研究生刚入职的A1没大几岁。 年轻男生出乎意料的勇,姚瑾忍俊不禁,指着季闵舒笑,“你别可惜了,哪怕Jasmine不恐IT男,你照样没机会,她对姐弟恋也过敏。” A1不死心,半试探地问:“天生的?” “我看你这缺心眼也是天生的。”控场答疑的SA伸手捏住他后颈,把傻不愣登的A1拽走。 姚瑾看热闹不嫌事大,挨着季闵舒煽风点火:“年纪小就是单纯,这么看弟弟还蛮好的,我建议你以毒攻毒,找个弟弟治治你那恐姐弟恋的毛病。” 季闵舒敬谢不敏,纤长羽睫随着垂眼的动作轻轻颤了颤,“装出来的单纯。”装乖技巧却还不如那谁熟练。 姚瑾品出几分话外音,适时打住,转而道:“哎,说IT呢,陈总好像在接触新的IPO项目,对方是国内刚冒头的科技公司,大本营在澳洲,年初开始慢慢往国内布局,港股上市这块你熟,估计还得你做。” IPO战线拉得比普通年审长,等公司上市成功,事务所会继续跟进,做中期,出各种报告,双方整年都要抬头不见低头见。 姚瑾向她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CEO挺年轻的,希望不是第二个鼎振。” 季闵舒弯眸:“感谢提醒,我会多戴两副口罩。” 姚瑾忽然好奇:“你更恐IT男,还是更恐弟弟?” 手心手背都是屎,季闵舒很难抉择。 下意识想回后者,脑海里却蓦然晃过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她哂笑,随口答:“IT吧。” 刚说完,GTS部门的同事走来接水,闻言故作生气,“检测到Jasmine对我们IT的好感度过低,现驳回你更换电脑的请求。” Jasmine本人只好配合地说:“你们GTS除外。” 季闵舒的电脑最近频繁发烫,还黑屏了几次,她捱到今早才克服懒惰,向GTS提交申请。 “明天会有人给你送新电脑。”GTS的同事现场通过审核,补充道,“顺便回收旧设备。” 一切手续化繁为简,季闵舒不吝称赞:“GTS是IT之光。” 她能屈能伸,听得姚瑾大笑,几位经理赖在咖啡机附近又聊了几分钟,才走回各自负责的会议室,继续给A1讲课。 Training期间,大家的工作作息都很混乱。 培训持续到六点左右,季闵舒扫了眼腕表,准备关电脑时,屏幕底部弹出新邮件,发件人是本组大par,看标题应该想约她谈新项目。 季闵舒瞥见IPO的字样,还没来得及点进去查阅详情,屏幕就彻底卡死不动了。 她尝试重启无果,只好用teams给合伙人回信。 双方敲定会议安排,季闵舒收起手机,抬头发现缺心眼的A1站在自己面前。 投屏没关,A1目睹全程,主动请缨,试图展现他身为IT男的专业素养。 抛开过敏原,季闵舒鲜少打击小朋友的积极性,她没拒绝,侧身将工位让给对方。 交接时,A1挂在胸前的门禁卡随他弯腰而自然垂落,晃了半圈后,印有大头照的那面缓慢转向季闵舒。 Milton Chi。 反光的缘故,中文名字迹模糊,季闵舒微怔两秒,移开眼,并未给予那张卡片更多关注。 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发散,被Chi吸引了注意。 走神的空当,旁边有人喊Jasmine。 季闵舒循声侧眸,看见熟悉的电脑桌面,听Milton跟她邀功,“修好了。” 男生松开鼠标,直起腰,遮掉了大半顶光。 季闵舒无意记住IT男的名字,接过电脑,说:“谢谢你,池肖。” 池肖于是趁热打铁,想加Jasmine的微信。 季闵舒熟练调出工作账号,刚收到池肖的好友申请,另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陆今宜问她有没下班。 “嗯,大概二十分钟。”季闵舒边和同事告别,边往外走。 今晚沈泊聿做东,在家里办乔迁宴,宾客请了一堆,名义上庆贺新居落成,实际是想借机向所有人正式介绍陆今宜。 沈泊聿存心炫耀,季闵舒莞尔,“沈总前两天还在朋友圈诉苦,抱怨沈太太不许他婚礼铺张。” 所以才有这场乔迁宴。 商业伙伴,同学,朋友,沈泊聿做足排场,请了大半张通讯录,以免有人不知道他已经领证。 至于真正的婚礼,当然顺从陆今宜的意思,只邀请家人与挚友。 季闵舒得坐主桌。 她跟陆今宜当了三年高中同桌,毕业至今又是十多年的朋友,沈泊聿和她们同校不同班,三人关系一直很好,经常约饭。 彼时沈泊聿脸皮薄,不敢单独约陆今宜出门,光有季闵舒打掩护还不够,非要再拉一个男生凑成2 2。 初见面,那人略有些局促,听闻刚从补习班出来。 规规矩矩的烟灰运动套装,碎发修饰整齐,露出清爽面庞,目光在他脸上徘徊良久,季闵舒第一反应是不能带坏好学生。 殊不知男生远没她认为的乖巧。 好学生最擅长举一反三,南半球的盛夏,他把视频教学的成果融会贯通,悉数反馈给季闵舒。 新南校外的公寓,主卧窗帘紧阖,昏暗犹如极夜。空调持续运转了几天,房间内依旧潮湿闷热,她被男生严丝合缝纳入怀中,恍惚间感觉自己像只里外湿透的布娃娃。 意识到在想谁,季闵舒微滞,随后快步走向停车场。 陆今宜并未察觉,同她吐槽,“沈泊聿有病,选工作日办party,我只想请你的。” 后半句话湮没在人声鼎沸间,季闵舒没听清,陆今宜跟她鸡同鸭讲了小半分钟才发现可以打字联系。 她连弹几条消息,嘱咐季闵舒别急,开车要慢。 季闵舒取到车,重新拨去语音。 陆今宜很快接起,继续抱怨:“现在庭院里站满你的过敏原,张口闭口就是元宇宙大数据,听得我头昏脑涨。” 季闵舒应景地打了个喷嚏,表示赞同。 “幸好沈泊聿只有一半IT血统。”陆今宜安慰她,“剩余一半留着招待高中同学,隔壁八班谢闻远你还有印象吗?他刚到,这会儿在跟沈泊聿聊大A。” 海中是市重点,季闵舒高考那年,金融专业分数线堪比牛市,同届的卷王们纷纷高位买入,本科读金融,硕士搞IT,如今也都事业有成,各自在业内混得风生水起。 谢闻远不到三十已经是投行高管,季闵舒年中去港交所敲钟才见过对方。 她勉强将名字对上脸,隐约猜出什么,提前给陆今宜打预防针,“今宜,金融男在相亲市场不是加分项。” 陆今宜哎了声:“我猜你也对金融男过敏。” 牵线搭桥约莫是沈泊聿的馊主意,季闵舒心领,直言自己短期内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自打回国,你每年都这么说。”陆今宜不上当,迟疑片刻问,“daddy你嫌老,弟弟你嫌小,同龄你又怕过敏,季舒舒,你不会还在惦记某IP澳大利亚的小男孩吧?” 她知道季闵舒留学时跟小几岁的弟弟谈过一段,可惜季闵舒三缄其口,似乎无疾而终,陆今宜便没多问。 如今乍然提及,季闵舒拢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顿了顿才平静道:“没有的事。” 露水姻缘,连正式的男女朋友都算不上,何谈牵肠挂肚。 陆今宜不疑有他,接着学生时代的话题聊别的。 没多久,车停在洋房外,季闵舒挂断电话,拎起放在副驾驶的礼盒下了车。 陆今宜看见她,跑过去把人抱住。 季闵舒从事务所来,穿的仍是工作场合那身真丝衬衣搭配后开叉鱼尾半裙,陆今宜替她整理好领口松散的系带,手挽着手站在灯下说话。 有人注意到沈太太身侧的年轻女性,问沈泊聿:“那是?” “安华的Jasmine,六月鼎振上市敲钟,她代表安华在现场。”沈泊聿话到嘴边,被谢闻远抢先。 鼎振开盘股价暴涨,负责IPO的会所、律所和券商功不可没,他们这一圈业内人士对安华自然不陌生。 “安华年初接连有五个客户在港交所成功上市,论专业性,Ravi应该会找他们。” “闵希创维的Ravi Chi?” “没记错的话,Ravi好像还是泊聿的学弟?” 沈泊聿点头:“他路痴,要晚几分钟。” 话落,周遭有半秒安静,一群人似是未曾预料能在这里见到Ravi,笑说:“早知他来,我便不来了。” 闵希创维前年成立,Ravi以自己的毕业论文为基础,跟研发团队共同构建出一套新的AI大模型。 准备IPO的消息传出前,闵希创维在澳洲的估值就突破了百亿,这甚至是没有融资的结果。 “关键他还很年轻,才二十五岁。” 人比人气死人,Ravi单凭履历已经吊打在场诸多海归,上帝赋予他极高智商的同时,也没忘了赋予他极优的长相。 五官立体,眉眼深邃,深灰瞳色昭然表明他是混血,仅凭宣布即将IPO的一张模糊新闻图便霸榜热搜多天,非圈内人误点进去,以为是刚出道的神颜新星。 然而见过真人才知道半身照不足以展现他的全部优势。 巴博斯G900由远及近驶向花园洋房,沈泊聿亲自迎接,来人身份一目了然,企图套近乎的宾客们纷纷随沈泊聿往车边走。 季闵舒被那阵仗吸引了注意,也跟着偏身回眸。 寂寂夜色里,一双长腿率先迈出车门,巴博斯车主走到沈泊聿旁边,由对方领着,介绍给附近递名片的人。 反复提及的专有词汇飘进季闵舒耳中,她眯了眯眼,问陆今宜:“那是沈泊聿的合伙人吗?” 陆今宜诧然:“你连迟厌都认不出了?” 猝不及防听到他的名字,季闵舒懵着,脑中完全空白。 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的。 本能驱使季闵舒躲避,目光却不自觉地往人堆探。 下一瞬,隔空对上一缕窥伺感极强的视线,她微怔,还没弄清来源,眼前攒动的人影唰地朝两侧散开。 沈泊聿带着迟厌走近。 “一一,让小迟跟着你们吧,他嫌那边吵。”沈泊聿将这位科技新贵托付给陆今宜,随后指了指季闵舒,对迟厌说,“正好你闵舒姐也在,你俩熟,想吃什么尽管找厨师拿,别拘束。” 季闵舒不知道沈泊聿哪里来的结论,低头盯着地面,尴尬得宁愿回所里加班。 陆今宜见她跑神,小幅扯了下好友的衣袖。 季闵舒无意识抬头,视野间有张面孔熟悉又陌生。 男人似笑非笑,嗓音却疏淡:“吃过几次饭而已,熟么?” 小迟小迟,你怎么在嘴~硬~呀~ Hi all, 职业原因,本文会出现很多中英文夹杂的情况,请知悉~ 另,安华事务所审计线员工职级由低到高为:Associate(1/2)->Senior Associate(1/2/3)->Manager(1/2/3)->Senior Manager->Partner Best Regards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Ravi Chi 第2章 烫伤膏 “迟厌什么情况?” 角落,陆今宜满头问号,拉着季闵舒小声嘟囔,“他以前讲话不是这样阴阳怪气的呀?” 季闵舒没说话,她心不在焉,思绪已经跑远。 迟厌微冷的语气和略带戏谑的表情犹如挥之不去的阴霾包裹住她,压得她喘不过气,连骨缝好像也泛起细密的刺痛。 陆今宜瞥见季闵舒恍惚的神色,蓦地想起多年前,沈泊聿快毕业时,迟厌作为他恩师的孩子,曾远赴澳洲探望。 而同年,呆在澳洲的人还有季闵舒。 脑中陡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陆今宜捂着嘴,压声问:“迟厌去新南找过你?” 话音刚落,好友身形一滞。 良久,季闵舒回神,微不可查地嗯了声。 “是他。” 陆今宜瞪圆了眼睛,可惜她来不及追根究底便被沈泊聿拉走招待客人。 季闵舒独自在风口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发现迟厌始终没有按照沈泊聿交代的,和她们一起。 哪怕他真的很讨厌社交。 裁剪合宜的西装勾勒出人群中一抹笔挺背影,男人背对她,与周围搭讪的宾客相谈甚欢,完全没有沈泊聿形容的排斥。 或许比起虚伪逢迎的社交,还是跟她相处更让他不自在,毕竟两人当年不欢而散,迟厌才是被留下的那个。 刺痛从记忆蔓延进空泛的胃,季闵舒自嘲地翘了翘唇角,随后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餐台。 沈泊聿送给陆今宜的洋房,前院自带一块宽阔草坪,考虑到受邀嘉宾大都很年轻,宴会并未采用固定席位,而是在草坪设置了自助餐台,同时搭配有烧烤架,方便大家在无话可说时给自己找点事做。 宴会开始不久,餐台附近没什么人。 季闵舒想吃点热乎甜食,干脆拿了一份芝士拔丝地瓜去烧烤架现烤。 取完食物才注意到烧烤架旁边有人,她端着装地瓜的纸盒,怔了怔:“谢总。” “Jasmine,我感觉至少被你喊老了十几岁。”谢闻远抬眸,语气有些无奈,他看见季闵舒手里的食材,朝她伸手,“给我吧。” 季闵舒来之前,谢闻远凑巧在烤羊肉串,日理万机的操盘手秒变浑身孜然味的烧烤师傅,动作颇为熟练,毫无违和感。 迟疑片刻,季闵舒把烤地瓜放到谢闻远腾出的地方,低声:“谢谢。” “客气。”谢闻远弯唇,抽了根刚出炉的羊肉串给她,“吃吗?” 季闵舒没吃晚饭,自助那边生冷海鲜不宜空腹吃,面食她又吃不惯,而米饭须得有配菜,吃着麻烦。 她看看毫无波澜的烤地瓜,接过了谢闻远的好意。 羊肉串香气四溢,油光淋漓,渗出的油水顺着签子往下淌,谢闻远抽了张纸裹住竹签底部,方便季闵舒拿。 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一个烧烤架。 季闵舒细嚼慢咽,冷不丁听谢闻远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做吃播?” “没。”季闵舒咬字含糊。 但其实是有的。 迟厌刚来澳洲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饱受厌食症的困扰,他热衷学习各种美食的制作方法投喂季闵舒,自己面对满桌佳肴却毫无胃口。 被季闵舒发现后,软磨硬泡才肯配合治疗。 治疗过程由表及里,季闵舒短暂回忆了下,简直不堪入目。 季医生,学姐,姐姐…… 好学生总是擅长赞美,起初赞美她吃饭很香,后来治疗内容有所变化,迟厌将亲手做的慕斯蛋糕揉开涂满,再抱她去镜子前。 谢闻远说了和迟厌一样的话:“你吃饭很香。”看得人很有食欲。 后半句他没讲,谢闻远知道分寸,继续安安静静地当烧烤师傅。 余光却止不住地打量季闵舒。 他们一个吃得香,一个看得出神,俊男靓女相向而立,远远望去如同一双璧人,格外登对。 “听说谢总跟安华的Jasmine高中同校,如今看来郎有情妾有意,怕是想再续前缘。”时值饭点,宾客们陆陆续续往自助餐的位置走,有人撞见这一幕,私下交头接耳打趣不知情的当事人。 挑起话题的是兴泰证券张松江,他刚拿到闵希创维创始人的名片,不免得意忘形,边笑边问对方:“你说是吧,迟总?” 话落无人回应,扭头一看,迟总已经甩开他几米,径直走向烧烤架。 谢闻远率先注意到他,微微顿首算是打过照面。 烟熏火燎中逐渐漫开烤红薯的香气,季闵舒丢掉吃干净的竹签,吸了吸鼻子,紧接着察觉一股愈创木的气息,从她身后涌来。 昏暗灯光霎时被截去大半,季闵舒无意识攥紧手里的餐巾纸,听耳畔落下熟悉嗓音,“谢总,我有些金融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 原来不是找她,季闵舒不知怎地松了口气。 “闵舒,红薯再有两三分钟能好,我先失陪了。”谢闻远把烧烤架托付给季闵舒,准备去跟迟总谈生意。 迟厌请人帮忙却完全没有求人办事的自觉,步子迈得大,没多久就走远了。 谢闻远匆匆跟上,二人很快从季闵舒视野中消失。 季闵舒垂眼盯着金黄的拔丝地瓜发呆,直到眺眼看见陆今宜走来寻她,才伸手去拿期待已久的食物。 锡纸盒一直放在烤架上,季闵舒嘶了声,搓搓烫红的指尖,忽然感觉地瓜吃起来可能不如闻着香甜。 陆今宜走近时,季闵舒已经垂下了手。 “闵舒,外面好吵,我跟沈泊聿说你上班辛苦,要陪你进屋坐坐。”她挽住季闵舒的胳膊,笑得狡黠。 季闵舒莞尔,随她朝草坪另一头的小洋房走去。 洋房里外都很复古,完全是比照陆今宜的喜好装修的。 她带季闵舒四处参观了一遍,拉着人躲进影音室,继续不久前中断的话题。 “你和迟厌,你提的分手?” 季闵舒靠着她,声音很轻:“算是吧。” 陆今宜摸摸她的头发,“那肯定是迟厌还不够好,他今天就很不礼貌。” “你是闺蜜滤镜。”季闵舒失笑,顿了顿又说,“过去很久了,算了吧。” 拿到荣誉学位后,她本可以继续留澳读博,结果事与愿违,被迫回国至今已有七年,七年足够改变很多事。 爱意会被消磨殆尽,从飞机离开新南威尔士的那一刻起,伴随她的便只有遗憾。 他们没有当众撕破脸已经很体面了。 陆今宜没有再问,她转而翻出出版社寄来的样书,请季闵舒帮忙看看排版。 转移话题的意味很明显,季闵舒没拒绝。 两人在影音室打发了半个钟,沈泊聿发消息喊她们去楼下玩两局牌。 陆今宜盯着手机震惊:“还玩?他上回快把公司输给我了。” 沈泊聿当初绞尽脑汁约不开窍的陆今宜出门,用的是探讨胡牌技巧的借口。 沈总擅长算牌,于麻将却一窍不通,老实人人设立得十分轻松,经常打着不耻下问的名义请教陆今宜。 彼时四缺一,沈泊聿还需要再找一个有眼力见且嘴巴严的内鬼。 那是季闵舒第一次见迟厌。 如今情景再现,缺位却不是迟厌,谢闻远补足她左手边的空位,将刚从餐台拿的柠檬水推给她。 “拔丝地瓜偏甜,这个解腻。” 季闵舒温声道谢,但她没吃烤地瓜,自然也没喝那杯水。 一旁,陆今宜心知肚明,迁怒沈泊聿,“你在这里躲清闲,外面怎么办?” 沈泊聿还在思索稍后如何给爱人喂牌,悄悄放海,闻言顺嘴说:“有小迟呢。” 不喜欢和不擅长是两码事,迟厌认真应付起来依旧滴水不漏。 他们分开太早,季闵舒还没见过迟厌在名利场中游刃有余的模样,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向窗外,泛香的桂树后,熟悉身影转瞬即逝,快得难以捕捉。 晃神间,牌已经输了几圈。 陆今宜朝她摊手,笑眯眯地说:“我拿这些筹码预定你今年一小部分年假哦。” “都陪你也行。”季闵舒倾家荡产,跟她开玩笑,“只怕沈总不乐意。” 陆今宜哼哼:“他管不着。” 中场休息,沈泊聿和谢闻远临时被人叫走,陆今宜趁着对方不在,口出狂言。 计划完年假出游的地点,出去应酬的人才姗姗来迟。 陆今宜探头往谢闻远身后看,“沈泊聿呢?” “泊聿在跟做券商的老同学聊天,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迟总来替他。”谢闻远解释。 陆今宜啊了声,看迟厌走到桌边,稍作停顿,然后坐在了谢闻远刚才的位置上。 就像曾经很多次出游那样。 无论方桌圆桌,迟厌总是坐在季闵舒左手边,陆今宜以前构思小说情节的时候偶然思考过这个问题,觉得可能与季闵舒惯用左手有一点关系,凡是从左侧递东西,她接手会更方便。 但现在,陆今宜已经知道两人曾有旧情,按照他们的游戏规则,出牌顺序是逆时针,所以季闵舒是迟厌的下家。 以往有迟厌在场,季闵舒赢的最多。 陆今宜那时以为迟厌跟沈泊聿一样不会玩牌,如今细想,某人恐怕有放水的成分。 季闵舒好像一无所觉。 陆今宜张了张嘴,出于礼节,想提醒迟厌,他坐错了位置,谢闻远先她一步反应过来,笑道:“迟总,你拿的是我的筹码。” “靠窗清净,”迟厌耷着眼,伸指将筹码推过去,“谢总不介意吧?” 谢闻远只好跟他交换了筹码。 等待机器运转的间隙,谢闻远看见季闵舒手边散落的两枚圆片,打趣她:“下局帮你赢点?” 陆今宜嘴快,替她婉拒:“不用不用,更会输的人来了。” 谢闻远闻言瞥了眼迟厌,隐约察觉到什么,于是说:“是我欠考虑,Jasmine如果全力以赴,大概很难有人能赢她,我记得高中那会儿有个比赛……” 三人同届,他提的比赛,陆今宜和季闵舒都有印象。 话题被谢闻远不动声色地引开,陆今宜搭腔,季闵舒偶尔会接一两句,唯一没有共同经历的迟厌莫名成了局外人。 但他一贯沉默,陆今宜并未在意。 季闵舒似有所觉,踟蹰片刻无视了那点异样。 然而有迟厌在身旁,她一如既往地难以专注,搁在桌边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指尖泛起的刺痛随着时间推移略有些明显。 季闵舒捻捻指腹,余光瞥见有人打出一张三条。 她摸过三条,把自己的牌推倒,耳畔陡然响起椅子摩擦地面的刺啦声,季闵舒抬眼,发现手边多出一串筹码,而迟厌已经走远了。 陆今宜懵然:“他不玩啦?” “迟总全副身家都输给Jasmine,筹码已经空了。”谢闻远也把自己那份推给季闵舒,“一家吃三家,恭喜。” 季闵舒淡声,“娱乐而已。” 谢闻远轻笑,问:“迟总好像往泊聿的酒窖走了,一起过去看看?” 季闵舒摇头:“我今天开车来的。” 谢闻远倒是可以送她,但权衡几秒,终究没提。 酒过三巡,季闵舒看了眼时间,想起第二天还要跟合伙人开会,准备提前离场。 陆今宜送她到门口,嘱咐她慢慢开车。 季闵舒应声,关上车门,安全带还没系,听见沈泊聿喊她。 “闵舒,帮个忙。”他架着不省人事的迟厌站在车门旁,“小迟醉了,我不放心别人送他,正好你们顺路,你能捎他回去吗?” 话音未完,迟厌含糊说:“松手,我自己能打车。” “你消停点儿,再闹我连夜卖了你那辆巴博斯。” 迟厌安分了。 沈泊聿低头看季闵舒,等她同意,陆今宜怕她尴尬,迅速思考替代方案。 季闵舒不想他们夫妇为难,按开副驾车门,轻声:“帮他系下安全带。” 沈泊聿连忙把迟厌塞进车内。 季闵舒目不斜视,“对了,你说的顺路是什么意思?” 沈泊聿疑惑:“小迟没告诉你吗?他现在住你楼上。” 季闵舒微怔,对于这个答案始料未及。 回程途中,迟厌像是睡着了,歪头倚在副驾上,安静得过分。 季闵舒竭力克制住视线,才没偏头看他。 愈创木的气息却如影随形,迅速充斥了这片有限的空间。 不久,保时捷驶入停车场。 季闵舒熄火,拔掉车钥匙,盯着方向盘思索如何开口叫醒迟厌。 分手后,名字仿佛变成了某种禁忌,明明是很简单的两个字,临到嘴边竟然异常难脱口。 季闵舒摇摆不定,迟厌倒醒得及时。 他乜她一眼,从怀中抛了个东西给她,随后步履稳健地下车,径自走向电梯。 季闵舒捡起掉落在中控台的药盒,赫然是一管烫伤膏。 撒泼打滚球球收藏评论和灌溉啦嘿嘿~同类型预收欢迎宝宝们收藏喔[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烫伤膏 第3章 东京愈创木 季闵舒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下车。 深夜,停车场蒙着一层昏聩黯淡的光,远处电梯间犹如寂黑海面唯一一盏引航灯,静静散发着暖橙色的光。 季闵舒边走边摸手机,习惯性地查了遍邮件。 停在电梯门前,伸手去按一侧按钮时,余光才瞥见按钮周围亮着。 季闵舒缓缓侧眸,看见迟厌抱臂站在门旁。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把头转向另一边,平静道:“我不是在等你。” 季闵舒懵然,怔愣片刻嗯了声,原本想谢谢他送的烫伤膏,对上那副疏淡神色,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 翠湖澜庭一梯一户,迟厌按完37楼,走到电梯厢角落。 季闵舒慢半步,面朝按钮面板,紧邻出口站好。 通往36楼的按钮旋即被她按亮,电梯门由两侧向中间渐渐合拢,流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定格,然后是大片沉默,无声蔓延。 无旧可叙时,大抵连目光都不知如何安放。 逃避会暴露脆弱,直面又没有勇气,久别重逢的戏码照进现实,竟像暗恋那般小心翼翼。 季闵舒双手攥紧背包的带子,垂眼盯着地面,莫名有些无措,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揣测迟厌送那管烫伤药的意义。 还有刚才那句话。 五年前,他们在新南重逢,迟厌说过同样的话。 那晚酒店套房灯光昏暗,落地窗外大雨滂沱,房间里好像也下了场绵密的雨,空气中弥散着潮湿的水汽。 水汽升腾进璀璨的水晶吊顶,很快又化作细碎光斑,晃入季闵舒眼底。 她的世界天旋地转,意识昏沉间,有人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伏在她耳畔低喘。 温热吐息混合着浓郁的红酒香,隐约还有一缕很淡的愈创木的气味,黑甜梦境随之沉入热带雨林,季闵舒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片落叶,紧接着落进滚烫的湍流里。 香水在梦中泛滥,第二天醒来,一夜情对象正站在镜子前,表情臭屁地喷那瓶东京愈创木。 季闵舒盯着他看了两秒,不知怎地,想到动物园里开屏的花孔雀。 可能是她打量人的眼神稍显直白,又或者她那会儿的反应近乎平淡,总之迟厌注意到她在看他后,短暂地愣了几秒,继而红着脸跑了出去。 二十岁的迟厌不像十七岁的迟厌,季闵舒刚开始没认出他,只当是露水姻缘,并未在意。 她在房间躺到饭点,才揉着酸软的腰,慢吞吞收拾好,准备离开。 办完退房手续,转身却看见几小时前落荒而逃的男生抱着一只纸袋坐在大堂等候区。 对方好像一直留意着前台的动静,很快发现季闵舒,兴冲冲地跑向她,递出纸袋。 袋子上印着一家网红面包店的logo,位置就在酒店附近,华人开的,生意很好,里面装着季闵舒最喜欢的一款软欧包。 她没明白,疑惑地看向男生:“你特意在这等我?” 迟厌猛猛点头。 这和陆今宜书中写的419情节不一样,季闵舒没什么经验,抿抿唇说:“你没必要等我。” 太热情了,她对这样的社交距离本能回避。 男生闻言眨了眨眼,揣着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改口:“我不是在等你。” 他等的是面包出炉,只不过面包刚好要被买给季闵舒而已。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但鬼使神差地,季闵舒对上那道灼灼目光,所有拒绝悉数夭折在喉咙口。 底线因而有了裂隙。 渐渐地,送花是因为路过花店时,阳光照得那捧花特别漂亮,送甜品是因为他日行一善,帮助甜品店主消耗库存。 迟厌总有千奇百怪的理由搪塞她。 直到季闵舒即将毕业,他们约在乌鲁鲁看日落,广袤荒原横卧着世界上最大的单体岩石,绚烂的晚霞从天际倾倒,犹如彩墨将万物渲染成帕帕拉恰的模样。 落日沉入地平线的瞬间,迟厌偷偷俯身,亲吻她的脸颊。 男生羞红的耳朵远比傍晚瑰色的霞光醒目,季闵舒眺眼远望,半晌轻声问:“迟厌,这次是因为什么?” 迟厌给的答案很委婉,他说:“每次都一样。” 花和甜品都送给季闵舒,迟厌也是。 但感情也是漂亮的花、美味的甜品,一旦度过最佳赏味期,就会慢慢腐烂,或者需要她花费更多代价维持表面的光鲜。 思绪逐渐从回忆中抽离,季闵舒敛眸,余光不小心扫到镜面投影里的迟厌。 男人面无表情倚着墙壁,周身冷气四溢,与当年开朗活泼的男大学生简直判若两人。 电梯行至36楼,季闵舒避之不及,径直走出去。 身后,电梯门慢慢关紧,迟厌压下心底的烦躁,不大高兴地啧了声。 板着脸走进家门,助理来电:“迟总,林合律所的韩律约您明晚在恒隆用餐,具体时间地点已经发您邮箱,韩律补充,如果您有其他提议,也可以换地方。” 下班还要应酬,迟厌眉头压得更低,问:“韩章不能选工作时间吗?” 助理解释:“韩律听说闵希创维在找会计师事务所合作,想引荐业内风评比较好的一支审计团队,对方合伙人明晚有空,之后有项目要出差,恐怕没那么方便。” 电话那头边汇报,迟厌边拆邮件。 目光触及抄送行的姓名,迟厌问:“韩章认识安华的人?” 助理应声:“韩律之前跟姜总一起做过智鼎精密的IPO,年中林合负责鼎振科技港股上市,对接的审计团队也来自安华,经理Jasmine季正好是姜总那边的mic。” 做到合伙人这个级别,本质跟销售其实大差不差,韩章做东请姜惟礼和迟厌吃饭,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谈妥闵希创维的IPO项目。 出于某些缘由,迟总对审计师天生具有好感。 他盯着邮件沉吟半晌,让助理空出时间,明晚准时赴约。 挂断电话,迟厌点进微信,给沈泊聿报平安,少顷想起什么,对着屏幕捣鼓半天,确认无误后才放下手机去洗漱。 “小迟已经到家,”沈泊聿把手机拿给妻子看,“闵舒肯定也到了。” 陆今宜心不在焉地嗯嗯两声,记挂着半分钟前才刷新的那条诡异动态,撇开沈泊聿溜进卧室,拨通了季闵舒的电话。 季闵舒还在回邮件,“今宜?” 陆今宜开门见山:“你有哪里烫伤吗?” 季闵舒微怔,继而如实说:“晚上拿烤好的红薯时被锡纸盒燎了下,没起泡,等会儿洗完澡,我会抹药,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自认伤势微不足道,未曾想他们都看在眼里。 陆今宜闻言更伤心:“我居然才发现!” 季闵舒不明所以,陆今宜让她看Q/Q空间。 “Q......Q/Q空间?”自从开始工作,季闵舒的常用软件就变成了Outlook和Teams,日常连微信都很少打开,Q/Q更是不知道哪一年的古董。 他们这一圈人,应该只剩写网文的陆今宜还在使用古董。 季闵舒从犄角旮旯翻出对应的app,进入空间后,长时间未变的动态立刻刷新,最新发布者备注是散财童子。 反应片刻,脑子转过弯,想起灵感来源似乎是某位经常输给她的迟姓男生。 「散财童子/转发:烫伤后我们应该这样做......」 “季舒舒,你看见小迟新发的动态了吗?”陆今宜满头问号,“你们互删好友了吗?如果没互删,他搞这么迂回什么意思,你又看不到,你都不用Q/Q。” 季闵舒不想深究答案,自作多情是很可怕的。 挣扎几秒,她哂笑:“被盗号了吧。” 清冷尾音传入耳中,陆今宜听出她不想多聊迟厌,岔开话题嘱咐了几句别的,主动挂断。 季闵舒回神,发现电脑已经熄屏了。 她按按眉心,加了会儿班,看完组内A2交上来的底稿,贴好coaching notes才结束工作,换衣服洗澡。 抹护肤品时瞥见床头柜边的烫伤药,红管Lucas木瓜膏,澳洲土特产之一,季闵舒微微晃神,随手将药膏扔进抽屉。 临睡冷不丁想起那条没头没尾的动态,她闭了闭眼,还是打开台灯,重新取出未拆封的药膏,挤了点抹在指尖烫红的地方。 许是认真抹过药,这晚没再梦见迟厌。 但年审将近,很多杂事才刚刚开头,季闵舒睡不安稳,频繁惊醒,浑浑噩噩半宿,闹铃响了。 今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课程安排不算紧张,大部分时间交由小朋友们自己刷elearn,季闵舒却没闲着,泡在52楼处理公务。 kick-off meeting全部集中在这天,她挨个参加完,已经是下午三点。 同事帮忙带回的午饭早就凉透,手边的咖啡倒没断过。 季闵舒结束会议,看见合伙人姜惟礼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约她在D区会议室聊聊。 推门进去,幕布上投屏着一家公司的业务简介,全英文,专有名词无数,好在季闵舒之前接触过相关方向的项目,对此并不陌生。 姜惟礼等她落座,直奔主题,介绍道:“Veritas AI,总部在澳洲,创始人是华人,近期有将业务往申市布局的打算。” 国内AI大模型日新月异,发展速度很快,Veritas创始人准备回国深耕,预期会在业务稳定后跑到香港上市,吸引更多投资者。 “Veritas后续可能会借着港股IPO的势头转向A股市场,前几年有家生物医药公司就是这个套路。”姜惟礼想了想,“今年是不是要去纳斯达克了?我记得那个项目一直是Iris在做。” 一次上市要经历异常长的周期,Iris刚为那家生物公司做港股IPO时还是A1,如今已经熬成了大茶几,忙得连cpa都没时间考,哪怕姜惟礼想保他升经理,碍于公司规章,也没办法破例。 季闵舒不愿回忆上次IPO通宵加班的惨状,很保守地给出答案:“姜总,如果Veritas做完港股还想转大A,我恐怕要原地退休了。” 言下之意,她只能负责港股。 “没问题。”姜惟礼答应得爽快,“Veritas和鼎振科技的业务范围略有重合,韩章找我的时候,我就属意你接手,至于A股美股什么的,后面再看吧。” 合作尚且八字没一撇,IPO过程里夭折的公司更是不胜枚举,如今遍地都是科技公司,即使Veritas在澳洲发展得如日中天,也不一定能顺利走完全部流程。 不过姜惟礼私心很看好Veritas,“我今晚会跟他们的CEO吃饭,正好加深了解,你来吗?” 季闵舒摇头:“老板饭局,没意思。” 姜惟礼失笑,不勉强她,只说:“Jasmine,高经几乎是小半个合伙人,等Elma退了,你总不能再像普通经理那样一直呆在办公室。” 构建起自己的业务关系网是必然趋势,除非季闵舒不工作,否则大部分职业干到高层,都得拉资源、拉业务。 他们组现在的高经Elma,下个财年即将转去分所担任合伙人,缺位不出意外会由季闵舒补上,姜惟礼有意用Veritas的项目培养她。 “今天真不行。”季闵舒能躲则躲,搬出小朋友当借口,“这会儿TL应该更新了他们的booking,我想先带申港组的新同事认认人。” 姜惟礼拿她没辙,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先走。 季闵舒回工位收包,然后去42楼给培训课程收尾。 公司一直有Happy Friday的传统,四点左右,季闵舒宣布下课,被分进申港项目组的A1小朋友稍作等待,很快跟刚收工的senior们会合。 季闵舒选择困难,将主动权交给叽叽喳喳的s和a,让他们挑选聚餐地点。 闻勋摩拳擦掌,贡献出一个方案,“玉饷怎么样?” 同事们立即表示认可:“可以可以。” 玉饷做的是海鲜生意,离公司和地铁站都不远,交通方便,口碑不错,唯一的缺点是价格昂贵。 “那是我的缺点,不是海鲜店的。”有A1忧郁叹息。 池肖拍拍对方的肩膀,“没事,我是他们家会员。” 季闵舒听见声音才发现他也在申港组,暗自感叹富二代进职场体验生活的同时,跟他们确认:“那就玉饷了?” A1哇了声,被闻勋带头起哄,“谢谢Jasmine!” 季闵舒乜了他一眼,冲众人晃晃手机,玩笑道:“不用谢我,刚才姜总来信,今晚他买单。” 话落一片欢腾,闻勋清点人头,催促几位senior赶紧打车,“再晚几分钟,隔壁楼的牛马也要下班了。” 结果一语成谶,稀稀拉拉只打到四辆车,一群人挤了又挤,还是坐不下。 季闵舒轻咳了声,提醒:“今天没限行,我开车来的,谁跟我走?” 闻勋正打算积极响应,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池肖腼腆应声,背着书包屁颠屁颠跟着季闵舒离开。 车内只有他们两人,池肖断然没有独坐后排的道理,他钻进副驾驶,乖乖系好安全带,趁着季闵舒低头调导航的空当,透过后视镜悄悄瞄了她几眼。 等季闵舒重新握住方向盘,池肖立刻正襟危坐,屁股却好像硌到什么东西。 他反手摸摸,从贴近椅背的夹缝里掏出一枚袖扣。 卡地亚经典款,官方定位是男士用,池肖自己也有一对。 唇角笑容忽滞,他把袖扣摆在扶手箱上的纸巾盒旁,若无其事问:“老师,这是你朋友掉的吗?” 初入职场,短时间内很难摒弃学生思维,逢人喊老师是好习惯,也是坏习惯。 季闵舒慢半拍反应过来,微微侧目:“嗯?袖扣?” 池肖拿给她看。 季闵舒分神瞥了眼,没什么印象。 她对袖扣没有研究,月初洗完车,偶尔接送过姚瑾几次,Eva姚喜欢这种小巧的装饰物,可能是前两天无意中落下的。 “我晚点发消息问问她。”季闵舒说。 语气熟稔,又是男士袖扣,池肖顿时感到沮丧,眸光黯了几分,他不想自讨没趣,遂打消了继续找话题的念头。 周五晚上,商场比平日更热闹。 季闵舒转了一圈没在地下停车场找到车位,只好把车放在玉饷门前。 池肖陪她往里走。 路灯虚拢着两人,此时晚高峰已过,视线无遮无挡,路对面,有人凑巧朝车窗外张望,于是尽收眼底。 季闵舒似有所感,下意识扭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恰好闻勋弹消息催她,季闵舒收回目光,报了包厢号,随侍者上楼。 玉饷内部装修复古,回廊七拐八绕,池肖没来过三层,跟着季闵舒被带进包厢时,已经记不清刚才走的路。 “Jasmine,”闻勋听见开门声,朝季闵舒挥手,“我们点了你超爱的深海大肥猪,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玉饷的三文鱼肉质鲜嫩,是季闵舒的必选项。 她从闻勋手里接过菜单,逐一看过后又斟酌着加了几道热菜。 闻勋扫了眼,感叹:“太养生了。” 季闵舒弯眸:“也就是现在装装样子,年审的时候不都在吃垃圾?” 大部分客户会包午饭,但员工食堂油腻难吃,季闵舒至今没想通上上家客户怎么能把甜南瓜做成泛着油光的咸口菜。 提及项目相关的事,A1小朋友们不免好奇,闻勋见状,大倒苦水。 热菜还没上,包厢已经聊得热络。 申港组e人居多,季闵舒虽然i,却是个没什么架子的经理,很快也跟小朋友打成一片,没多久就有新进组的女生约她一起去洗手间。 这大概是某种高规格的社交礼遇,念书那会儿通常是陆今宜约她。 季闵舒稍不留神有些积食,正好出去走走。 她们姐俩好地离开包厢,季闵舒没进去,站在长廊尽头的窗口吹风。 她白天吃得少,席间又没控制住嘴,生冷海鲜吃得有点多,冷菜热菜混着,在包厢里闷久了略微反胃。 时间一长,那股难受劲儿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愈发明显。 季闵舒面色不虞,转身想进洗手间漱口。 没走几步看见池肖从男厕所出来,头也不回地朝背离包间的方向走,明显是迷路了。 季闵舒无奈,出声:“小池......” 话音未落,池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与此同时,背后响起熟悉嗓音,男人语气低沉,皱眉看她:“你喊他什么?” 小迟:姐姐身边只能有我一个小迟!!!! oi!搬砖归来!我也想吃三文鱼!(超大声) ps:事务所习惯把刚毕业进公司的新人喊成小朋友,当然如果你是硕士应届毕业,也可能被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senior喊小朋友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东京愈创木 第4章 姐姐,我的 回廊蜿蜒,顶灯明亮得近乎刺眼。 季闵舒敛眸,别过脸,“同音而已,迟总不必对号入座。” 阔别多年,她对迟厌了解有限,只好沿用昨天晚宴谢闻远与他交际的方式称呼对方。 撇清关系的意味很明显。 迟厌垂眼看她,反问:“我能误会什么?” 疑惑语气似乎掺杂着几分淡淡的嘲意,仿佛她自作多情。 季闵舒默了默,不想和迟厌继续纠缠,于是浅声应:“没有最好,毕竟我跟迟总不熟,先走了。” 算算时间,同事应该快出来了,Jasmine季的私生活从前一向简单,今后也没有成为谈资的打算。 然而话里不知哪个词刺激到迟厌,擦肩而过时,季闵舒冷不丁被他攥住手腕。 她微微侧目,顺着那股难以挣脱的力道看去。 迟厌今晚来玉饷约莫有应酬,西装革履穿得颇为正式,此刻在室内,他脱了外套,只着衬衫马甲,衣袖熨烫整齐,袖口压着枚宝石扣。 脑中蓦地晃过另一枚袖扣,季闵舒睫羽低垂,有几个瞬间以为池肖捡到的,是迟厌遗落的袖扣。 但不可能,季闵舒很快推翻自己的猜测,以迟厌如今对她的态度,躲还来不及,又怎会故意落下什么信物,等她察觉后还回去。 以物易物,用交还袖扣做借口制造下一次见面,唯有老练的猎手才会如此布局。 而季闵舒印象里,迟厌简单纯粹,喜欢和不喜欢全都写在脸上,与老练压根不沾边。 袖扣多半是Eva姚的东西,季闵舒不合时宜地走神,继而手腕微动,试图甩开迟厌。 男人面色不虞,更用力地握住,随后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她:“我和你,不熟?” 季闵舒感到费解:“你昨晚自己说的。” 「吃过几顿饭而已,熟么?」 质疑声犹在耳侧,季闵舒抬眸望向迟厌,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轻易推翻一切,又表现得像个错付真心的弃夫,追着她委曲求全。 犹豫片刻,季闵舒提醒:“这里没有别人。” 迟厌:“?” “如果你是因为七年前的事耿耿于怀,那现在周围没人,你可以不用维持所谓的体面。” 尾音散进若有似无的叹息,她说:“松手吧,迟厌。” 没被桎梏的那只手垂在身侧,逐渐收紧,季闵舒掐住掌心,视线虚落向迟厌身后的盆栽,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缺乏底气。 迟厌始终没说话,凝在她身上的目光却并未有半分偏移。 季闵舒忍无可忍,仰面看他:“你……”究竟想怎样? 话没说完,回廊转角由远及近传来哒哒的脚步,池肖绕了几圈回到原位,站在厕所门口一筹莫展。 “奇怪,刚才明明听到经理喊我了。”他小声嘀咕,确定附近无人后,干脆掏出手机远程摇培训时的同桌问路。 还没问出结果,凑巧碰见先前约季闵舒去洗手间的A1女生走出来。 “Milton?”女生东张西望一番问,“你什么时候来的,看见Jasmine姐姐了吗?” 池肖摇头,“她可能有事接电话去了?” 女生不确定,转身回女厕找了找,季闵舒确实不在。 “那我们先回去吧。”池肖没吃饱,仅有的一点存货早在兜兜转转里耗光,“你记得回去的路吗?” 女生第一次来玉饷,刚才只顾跟着季闵舒走,这会儿完全没有头绪,闻言有些迟疑。 他们都不想多走路,一合计,准备等认路的同事来接。 池肖百无聊赖,揣着手发呆,过了会儿说:“要是闵舒姐在就好了。” 他满脸写着春心萌动,女生打趣道:“你喜欢Jasmine呀?” 池肖连忙摆手,“不是那种喜欢。” 女生嘁了声,接着笑眯眯地感叹:“是那种喜欢也没关系呀,她那么温柔、漂亮,还香香的,感觉是个人都会喜欢Jasmine姐姐。” 池肖不敢接话,但理智表示赞同。 两人交头接耳犯起季闵舒的花痴,全然没有察觉,他们面前一米多的地方竖着块巨大的屏风,而话题中心正缩手缩脚地躲在屏风后,被另一人展臂拥住,捂着嘴不许她发出声音。 “好想知道Jasmine姐姐喷的哪款香水,不出意外那应该是我闻过最自然的玫瑰调香水。”女生皱皱鼻子,形容道,“气味特别高级,一点不腻。” 隔着屏风,又有迟厌遮挡,季闵舒囿于他怀中,那些话听不真切。 她耳畔只有鼓噪的心跳,分不清是谁的。 隐约捕捉到气味二字,困住她的男人似乎俯身贴近,温热鼻息扫过光裸后颈,半是嗅闻半是确认。 分别七年,季闵舒依旧钟爱Penhaligon’s狐狸,迟厌见过她对旧物的长情,所以更加无法理解她对自己怎么会说扔就扔。 他从后注视着季闵舒,仿佛眼神能替他找出答案。 沉静灰瞳犹如穹宇深邃无垠,漫溢的爱化作细碎繁星,无声弥合了时间的裂隙。 姐姐,迟厌默念,继而在心底补充—— 我的。 迟厌的。 双臂不着痕迹地收拢,迟厌由衷感谢外面议论纷纷的A1,因为他们路痴,他才能和季闵舒近距离接触这么久。 短短十分钟,却比昨晚回程的那半个小时更令人食髓知味。 迟厌渐渐觉得自己坏掉了,所有的感官都在罢工,他彻底变成了牛皮糖,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跟Jasmine亲近。 季闵舒被他抱得喘不过气,但碍于同事在场,只能很轻地碰碰迟厌的手背,示意他松手。 他们本可以光明正大地分道扬镳,现在竟像是背着众人偷情一样,关系疏离,身体亲密。 好不容易构建起的心理防线功亏一篑,季闵舒庆幸自己不用直面迟厌,否则她的心虚一览无余。 时间无视这场对峙,缓慢流逝。 又过了几分钟,闻勋亲自来洗手间领人。 没多久,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消失在拐角,季闵舒回神,随后用力推开迟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怀里骤然一空,迟厌微怔,顿在原地。 空气中残留的玫瑰后调微乎其微,良久,他捻了捻指尖,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回到包厢,姜惟礼正好在开酒,“迟总回来得挺巧,再晚些,酒该被我跟韩总喝光了。” 迟厌落座,朝他举杯:“玉饷路绕,迷路了。” 韩章笑:“曲径通幽处,玉饷内部仿的苏式园林,路虽然绕,菜色倒确实不错,姜总选得好。” 姜惟礼不敢居功,抿了口酒缓缓说:“这家店还真不是我选的,我们经理Jasmine,韩总应该有印象,她喜欢这个地方,碰巧新人入职,她带小朋友来这边聚餐,咱们原本定的地方又出了点意外,我就想到玉饷了。” 韩章攒局,本来属意恒隆后街的一家私厨,谁知道老板突然有急事,只好作罢。 “这家三文鱼蛮嫩,下回带我女朋友来。” 姜惟礼失笑:“Jasmine最喜欢的就是玉饷的三文鱼,老招牌了,迟总也尝尝。” 谈话间,侍应生端着托盘,将鲜切的三文鱼有序摆放到他们面前,迟厌不吃芥末,夹起一块蘸了点酱汁。 鱼肉鲜嫩,入口绵密软烂却不失嚼劲,许是刚离开冰柜,口感稍稍偏凉,想起某个吃东西贪凉的人于是变得顺其自然,迟厌抿了抿,嚼得很慢,好像咽下食物的同时,会把回忆一起咽掉。 他的混血特征在外形上表现得非常明显,侍应生以为他吃不惯生食,含笑建议:“先生可以尝尝这道甜品。” 迟厌偏头看菜单,侍应生说的是南瓜羹。 “季小姐是玉饷的常客,吃凉的之前会先吃完温乎乎的南瓜羹垫垫肚子。” “赛博养生。”韩章中肯总结。 没人知道那其实是被迟厌身体力行管出来的饮食习惯,男人认真看了几眼菜品图,觉得还没自己做的好,嘴上却不咸不淡地嗯了声,问:“韩总姜总要么?” 两位合伙人已经过了爱吃甜食的年纪,笑着推拒,“迟总吃点,你比Jasmine小几岁,口味也许相似。” 侍应生很快把迟厌的南瓜羹端上来。 姜惟礼见他细嚼慢咽,问:“怎么样?” “挺好的,”迟厌答得很官方,“甜而不腻。” 像季闵舒身上的香水味。 宾主尽欢,姜惟礼也满意,把季闵舒夸了又夸,“Jasmine喜欢的肯定都好。” 得力干将虽然不在现场,姜总牵线搭桥的念头却并未断绝,他有意介绍季闵舒和迟厌认识,毕竟闵希创维的项目一旦拿下,季闵舒肯定是这次IPO的最主要负责人。 迟厌听出他的意思,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姜总很欣赏季经理。”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饶有兴致地看向姜惟礼。 后者端起酒杯小啜几口,不置可否。 韩章对季闵舒不陌生,见迟厌感兴趣,聊了点共事期间的趣事,最后总结:“Jasmine专业过硬,执行力很强,如果她来做律师,应该有希望成为我们所最年轻的合伙人。” 姜惟礼赞同道:“执行力这方面Jasmine确实无可挑剔,迟总既然做的是AI大模型,应该也很看重团队的执行力吧?” 迟厌点头,“不过比起执行力,我还是更倾向有一个充满创造性的团队氛围。” 姜惟礼没听出他话里有话,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聊AI大模型。 前半场他们聊的都是法律和审计程序,现在后半场变成科技,迟厌从旁听者转换成主讲人,话也多了些。 三人边吃边聊,慢慢分完一瓶红酒,迟厌抬手捏捏耳根,感觉这酒度数不高,都没把他耳朵喝烫。 吃完饭,韩章提议转场,姜惟礼摆手,“我明早还要赶飞机,就不去了。” 他一走,韩章转而看迟厌。 迟厌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掏出手机找代驾。 韩章:“……迟总没醉吧?” 迟厌口齿清晰反问:“你觉得呢?” 韩章觉得应该没有,于是放心离开。 迟厌嗤了声,含混嘟囔:“又不是小孩子,沾点酒就神智不清。” 他可是高素质成年人,酒品好,人品也好。 当然偶尔会出现不好的时候。 迟厌拎着车钥匙站在路边发呆,十多分钟后,代驾骑着迷你电驴从远处咻地窜来。 正准备交钥匙上车,代驾慌慌张张地取消订单,连声道歉:“老板,不好意思啊,你这车……哎,我不敢开啊。” 限量级的迈凯伦塞纳,起步价上千万,刮一下不知道得修几位数,而他代驾过最贵的车也只是两百多万的迈凯伦Artura。 代驾落荒而逃,迟厌:“……” 他打开导航看了眼距离,翠湖澜庭定位是高档住宅,出于噪音的考虑,离地铁站略有些遥远。 所幸附近还有几家酒店,迟厌选星级高的订了间套房,还没出发,身后忽然变得喧闹。 一大群年轻人叽叽喳喳地走出玉饷大门,互相道别,讲的话中英夹杂。 迟厌敏锐地捕捉到一声“Jasmine”。 他起初怀疑自己听错了,倚着迈凯伦车门慢吞吞抬头。 下一秒,目光精准锁定人群中的那道熟悉身影。 季闵舒似有似感,顺着看过来。 温和目光犹如蜻蜓点水,在他身上停留须臾,旋即迅速移开,同事们一无所觉,唯有迟厌感受清晰。 仿佛他们是陌生人的关系。 迟厌曾经最喜欢季闵舒的理智,因为那使她拥有一种有别于常人的冷静到极致的美,而这种特质显然非常吸引迟厌。 但他同时讨厌季闵舒的理智。 因为季闵舒的理智平等释放给每个人,包括他。 相反,迟厌在面对季闵舒的时候,通常没有理智。 所以他无视季闵舒刻意展现的疏离,迈开步子慢慢走近。 闻勋率先注意到帅气的迈凯伦车主,顶着满脑袋问号出面社交:“帅哥你找谁?” 迟厌勾唇,绕开他走到季闵舒面前,问:“学姐,不介绍下么?” 小狗就是会有分离焦虑呀!就是又傲娇又心口不一但是人很诚实呀! 重逢第一天—— 小迟:不熟 重逢第二天—— 小迟:你居然说我们不熟?! Jasmine表情belike:等下讲你你又不高兴.jpg ps:苞米猪被抓去做底稿了,正在追杀难搞的客户,问他们要cycle材料TvT,这周应该都是隔日更(季姐能不能帮我写FAR[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姐姐,我的 第5章 南瓜羹 玉饷门前,昏黄路灯虚拢着两人,又将身影拉长成线,融为一体。 季闵舒站在台阶上,垂着眼,没有看迟厌。 夜色霭霭,微朦月光融进潮湿的雾里,仿佛一团结块的纱线,隔在彼此间。 迟厌打招呼的方式有些尖锐,至少闻勋已经听出他语气有几分不妥,率先支走了闹哄哄的小朋友。 玉饷门外于是只剩他们。 深夜长街空寂,晚风彻骨,季闵舒拢紧薄外套,莫名迈不开脚。 好像绕过迟厌显得她刻意避嫌,面对面杵着又实在尴尬,因此只能相顾无言。 迟厌比她更沉默些。 季闵舒意识到他的反常,良久,终于抬眼看他。 迟厌目光灼灼,但细看,那缕视线其实散着,季闵舒太熟悉他的表情,这会儿猛然发现,迟厌应该是喝醉了。 男人醉酒时会比平常更安静,话少,乖得几乎予取予求。 季闵舒眺眼望向迟厌停在路边的跑车,慢慢反应过来,估计是代驾不敢开,他才迟迟没有离开。 不过附近有酒店,季闵舒伸手摸摸装着车钥匙的外套口袋,浅声劝:“迟厌,我该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迟厌没动,像株长进水泥地的大蘑菇。 季闵舒到底不放心他流落街头,耐着性子把话重复了一遍,又建议道:“或者我帮你打辆车?” 迟厌眯了眯眼,摇头:“臭。” 季闵舒微怔:“什么?” 迟厌言简意赅:“酒店,车。” 万把块一晚的套房,香薰最基础也是宝格丽,至于车,季闵舒某年回国跟陆今宜夫妇小聚时,迟厌听她吐槽过来的路上不慎打到了一辆臭车。 十七岁的少年出行都有专人接送,还没坐过网约车,闻言好奇:“什么是臭车?” 他们住的小区顺路,季闵舒逗他:“你试试就知道了,一会儿回去,你跟我走。” 没想到试试就逝世,季闵舒手气绝佳,隆冬腊月,大数据随机匹配的新能源汽车车窗紧闭,迟厌原本想做绅士,主动跑去前排,结果刚拉开副驾车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油腥气和烟味劝退。 他顿了顿,接着礼貌地关好车门,灰溜溜地挪到后排,小声请求:“学姐,我能不能跟你坐?” 季闵舒欣然同意,继而笑了半路。 迟厌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全程扭头盯着窗外,实际一直不动声色地挪位置,直到快挨着季闵舒才乖乖坐好。 谢天谢地,学姐是玫瑰花味的。 迟厌靠着鼻息间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度过了人生前十七年中堪称最煎熬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糟糕的事和难闻的气味或许有很多种,但所有好事和好闻的气味,一定都有季闵舒的影子。 “不要打车。”迟厌的态度很坚决。 不住酒店,不想打车,玉饷离翠湖澜庭半个小时车程,他更不可能徒步回去。 季闵舒把手伸进口袋,悄悄握住车钥匙。 五指收拢、松开,再收拢,她抿抿唇,折中道:“你有生活助理吗?打电话让助理接你。” 迟厌摇头:“没人管我。” 他把自己形容得孤苦伶仃,晚风应景吹了几缕,拂乱迟厌打理有型的背头,原本全部捋向脑后的短发变得松散,遮在额前,季闵舒扫了几眼,顿时觉得他又不尖锐了。 踟蹰半晌,她无奈叹气,问:“你想怎么样呢,迟厌?” 话落,迟厌步履稳健地走向路边,迈凯伦后方停着一辆保时捷,季闵舒见他轻车熟路,一时间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毕竟有昨晚作为前车之鉴,迟厌说不定只是装模作样。 可如果放任不管,万一他真醉,无人照料出了什么意外,季闵舒难以安心。 我只送他进翠湖澜庭,季闵舒对自己说。 两分钟后,迟厌如愿占领保时捷副驾。 季闵舒调转方向,偏头看后视镜时听他一本正经地问:“可以放点音乐吗?” “你随意。”Jasmine对喝醉酒的迟厌尤其宽容。 她以为迟厌顶多打开手机外放,甚至做好了听到dj爆曲的打算,音乐却是从车载音响里放出来的。 迟厌低头倒腾,连上蓝牙,挑挑拣拣翻出最喜欢的歌单,点击播放。 舒缓前奏悠扬轻慢,伴随着明显的电流声,有种黑胶唱片的既视感。 季闵舒略感耳熟,还没回忆起是哪首歌,熟悉女声踩着旋律娓娓道来。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她分神瞥了眼中控屏,迟厌没有给这首歌标注原曲名,屏幕上因而只有一串数字,代表某个日期。 是她为迟厌唱这首歌的日期。 做多了外企年报,季闵舒对331、930和1231最为敏感,但有关迟厌,那些数字看一眼便如同山连着山,串起一片回忆。 20220204,南半球正值盛夏,迟厌在国内过年,那天是立春,他们认识不久,刚成为朋友。 闲聊时,季闵舒问迟厌在做什么。 男生于是打开软件分享,把虚拟耳机分她一半,拉她一起远程听歌。 耳机里的音乐从残夏变成樱花树下,季闵舒趴在公寓的窗边,眯着眼睛跟随旋律轻轻哼唱。 迟厌默默旁听,一曲毕,偷偷切去单曲循环。 季闵舒莞尔,懒洋洋地问:“这么喜欢啊?” 慵懒嗓音被越洋电话磨得有几分失真,静默两秒,男生重重嗯了下,小声说:“喜欢的。” 像是回应季闵舒,又好像自言自语,话里有话。 季闵舒不做他想,随口道:“那你学一学。” 迟厌语气低落:“粤语好难,学不会。” 季闵舒当年好为人师,闻言专门录了教学音频给他,没想到迟厌会把音频最末那段全曲翻唱完整截出来,当作一首独立的歌。 环绕立体声听自己几年前的声音有些羞耻,季闵舒迟疑片刻,跟迟厌商量:“要不还是听我的歌单?” 迟厌不说话,固执地抱着手机。 所幸深夜车少,季闵舒有条件猛踩油门,听完第五遍时,保时捷冲入翠湖澜庭的停车场,精准停进车位。 解安全带、拔车钥匙一气呵成,季闵舒推开车门,双脚踩实地面后小腿还有点抽筋,晚饭积食引起的反胃感因为刚才毫无节制的飙车再度上涌,反观罪魁祸首满脸淡然,仿佛意犹未尽。 迟厌停在过道等她,像不认识回家的路一样。 季闵舒自认把人送回小区就算功德圆满,没管他,径直往电梯间走。 迟厌却仿佛开了自动跟随,同她一起进电梯。 季闵舒刷卡,他也刷卡。 季闵舒习惯靠门站,迟厌学她,却不站在门的另一侧,而是挨着季闵舒,把她挤到墙边。 电梯很快升上36楼,季闵舒走出去,迟厌不假思索地抬脚尾随。 季闵舒忍无可忍,转头喊他的名字:“迟厌!” 迟厌站定,抿着嘴,好像有点委屈。 七年过去,即使他的五官轮廓已经长开,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变得成熟可靠,被酒精支配大脑的时候却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喝醉酒的迟厌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唯一的诉求是呆在季闵舒身边。 季闵舒拿他没辙,伸手:“门卡给我。” 可能是因为她索要东西的举动,迟厌看起来有点高兴。 他爽快地交出门卡,化身小尾巴跟季闵舒重新回到电梯间。 Jasmine任劳任怨,把丢掉脑子的前男友送回37楼。 没多久,她目送迟厌进门,利落转身,正要离开,衣角冷不丁被醉鬼牵住。 迟厌站在玄关,照旧一言不发,目光却依依不舍,无声挽留。 心软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但季闵舒很快克制住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用力拂开迟厌的手。 然后被更大的力反握住,她踉跄几步摔进门里,视野紧接着落入一片昏黑。 砰。 防盗门在身后关紧,同时掩去廊灯明亮的光线。 迟厌没开灯,稀薄月色穿过环景落地窗洒进客厅,由远及近逐渐减弱,及至玄关时,悉数被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拦住。 五感慢慢变得模糊,季闵舒失去了对视觉的感知,有一瞬慌乱。 黑暗中她看不清迟厌的面容,完全没有察觉那缕涣散目光渐渐聚焦,迟厌喝的不多,飙车加吹风已经足够他恢复清醒。 他酒品很好,几乎没有喝断片的时候,所以很快记起自己在季闵舒面前犯的傻,继而发现季闵舒是怎样双标的。 嫉妒变得理所当然,迟厌缓缓俯身,凭借近在咫尺的玫瑰淡香辨别季闵舒。 耳根和侧颈的位置,气味通常最浓郁,发顶最淡。 黑暗并未限制迟厌,他们有过太多不开灯的夜晚,而迟厌的学习能力一向很强。 他轻松记住了托抱的高度,知道双臂用多少力能完全沉入,清楚什么时候亲吻季闵舒,能够立刻得到她的回吻。 酒醒不代表**未曾沉沦,迟厌放任自己靠近,却在双唇若即若离时被季闵舒大力推开。 旖旎顿消,季闵舒捂着嘴,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洗、洗手间……” 迟厌本能顺从,按亮顶灯,给她指了路。 季闵舒跑过去,背影匆促。 她白天没吃什么,猛灌了几大杯美式,晚上没点南瓜羹,贪嘴多吃的那份三文鱼终究难以消化,全都吐了出来。 季闵舒咳得厉害,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缓过来一点才注意到迟厌蹲在一旁,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明明昨晚还在针锋相对。 这一幕太过诡异,季闵舒倍感荒谬,从他手里接过纸巾和漱口杯,将自己打理干净。 “去客厅坐坐吧。”迟厌扶她起来,随后松手,克制地保持距离。 他重新倒了杯水给季闵舒,见她有些局促,主动离场,回浴室收拾。 季闵舒捧着杯子发了会儿呆,感到如坐针毡后,趁迟厌收拾的空当迅速开溜。 洗完澡已经是半小时后,季闵舒捋了捋半干的长发,大脑仍旧混乱。 放空了一会儿,她坐在沙发边翻阅起未读信息。 最新一条显示五分钟前,物管发的,称36楼住户点的外卖已经送到,挂在门把手上,提醒季闵舒记得拿。 季闵舒疑惑,走到门边查了遍可视门铃,上面清晰记录着物管帮忙递送外卖的全过程。 外卖包装清晰可见,边角标着“玉饷”二字。 季闵舒取回外卖,拆开保温袋,发现里面装着她经常点的南瓜羹。 探手摸了摸包装盒,南瓜羹还是热的,她拿出包好的食物,袋中好像还剩些东西。 季闵舒倒空保温袋,有东西啪嗒掉在桌上,是一盒胃药,还有几颗牛轧糖。 小迟酒醒前:装乖装无辜博可怜o.O 小迟酒醒后:做成熟男人,给爱的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ps:宝宝们可以戳戳苞米猪的预收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南瓜羹 第6章 出差 吃过药,胃里的烧灼感逐渐减退,季闵舒捧着南瓜羹,坐在沙发边走神。 脑中画面纷杂,犹如走马灯,还未厘清头绪,一旁手机微微震动,她解锁屏幕,看见航班更新,才想起老板book她去另一个IPO项目上,接替刚离职的大茶几做交易所问询回函。 同事已经帮她订好机票,季闵舒确认完行程信息,又打开邮件,边安排工作边吃东西。 整天的疲惫由温热甜品一扫而空,十二点左右,季闵舒关掉电脑和手机,起身收拾行李。 客户总部位于榕城,近期却在津市出差。 当地秋冬风大,季闵舒落地后连打了几个喷嚏。 酒店紧邻海河,办完入住时间还早,随行的sic带着小朋友过来敲门,邀她去五大道city walk。 季闵舒摇头,弯眸浅笑,“我约了朋友,你们去吧。” 以往这种小团建,她都会参与,今天却一反常态,连晚饭也不跟他们一起,sic想到某段捕风捉影的传闻,不由打趣:“喔~男朋友吗?” 事务所里八卦传得快,昨晚在场那么多人,哪怕闻勋嘴严,总有别人泄露一两句。 季闵舒不知道组内传成什么样子,无奈:“没有男朋友,都是误会。” 要见的是大学同学,对方津市土著,毕业后选择回国任教,两人上回碰面还是前年年底,季闵舒带小朋友来给津市的客户公司做存货盘点。 她们今晚约在文化中心的万象城,打算吃完饭再去湖对面的剧院看场表演。 周末商场人多,季闵舒提前出发,快下车时收到消息,老同学正在被due date追杀,可能晚到半小时,请她见谅。 季闵舒完全能够感同身受,现在时间富余,她并不着急进去等位,索性放慢步调,沿着剧院旁边的人工湖随处闲逛。 津市的好天气通常需要用大风交换,长风穿云而过,驱散萦绕在城市上空的浓云,傍晚暮色四合,将夕阳拉坠至湖底。 沿湖三三两两散落着许多人,附近的居民在小广场载歌载舞,季闵舒远远听见一串津味十足的自介,走近发现是个抱着萨克斯在做直播的大爷。 “下面这首曲子,是我太太特别喜欢的歌儿……”话没说完,围观群众纷纷起哄,撺掇他太太出来唠两句。 前排于是真有一位气质沉静的女士,回身跟大家挥手。 岁月不败美人,周遭起哄的声音更加响亮,大爷窘得满脸通红,干脆直接打开伴奏,开始表演。 舒缓前奏犹如絮语悠扬,同样的旋律昨晚曾出现在她车里,季闵舒眸光微顿,偏身驻足。 樱花树下是十几年前的歌,由萨克斯演奏出来,有种更天然的厚重感,好像时过境迁,无论年轻的时候如何难以启齿,现在都已经释怀。 季闵舒一度以为自己也能释怀,但见过迟厌之后才发现,她和他还陷在南半球的盛夏,不舍得离开。 因为憎恶或者关切,全都名为在意。 「如有天樱花再开 期望可跟你示爱」[1] 路过的游客轻轻哼唱起粤语歌词,季闵舒眼神黯了黯,没等演奏结束,便悄悄退出,逆着湖边流动的人潮往灯火璀璨的商场走去。 半小时后,徐珈风风火火落座。 季闵舒把菜单推给她,含笑:“徐教授辛苦了,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那肯定还是想吃你做的。”徐珈补了几道前菜和甜品,扭头跟侍应生说,“两份牛排都要五分熟,谢谢。” 侍应生应下,收走菜单,很快将附赠的草莓气泡饮端上来。 季闵舒抿了口,听徐珈感叹:“我们Jasmine怎么又瘦了?” “预审才开始,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和朋友相处总是放松,季闵舒同她开玩笑,“姜总再喊我帮人收尾,我肯定连夜修改简历。” 徐珈闻言连忙“呸呸呸”:“你可千万别立flag,传到你们姜总耳朵里,指不定怎么蛐蛐我挖他墙角,学院明年搞税收学年会还打算请他回来演讲呢。” 季闵舒莞尔:“你去接洽吗?那谁不得醋死。” “我哪敢啊,已经定好让别的老师去了,”徐珈摸摸手上的钻戒,小声吐槽,“年纪小就是这点不好,之前姜惟礼加我微信被他撞见,恨不得当晚打电话叫公司把安华的审计换掉。” 季闵舒失笑:“我看你好像乐在其中。” 徐珈不置可否,抿嘴笑了笑,又神神秘秘地问:“你明年休生日假吗?” 安华的员工可以在生日当月挑选一天申请休假,季闵舒情况特殊,一直没休过。 她感觉徐珈有什么计划,斟酌着说:“可以看情况。” 徐珈立刻双手合十请求道:“那你休吧,季舒舒,然后来参加我的婚礼!” 季闵舒微讶:“我以为你会选个更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再怎么选也比不上好朋友们都在身边,你过生日那个月,澳洲正好是暑假,Cecilia他们肯定能来。”徐珈掰着手指精打细算,末了补充,“其实如果你有更多时间,我是很希望你能做伴娘的。” 可惜季闵舒手头一堆331出报告的项目,估计很难有机会拉半周idle,来津市给好友帮忙。 好在徐珈容易满足,并未表现得很失落。 季闵舒却有些犹豫,她刚去澳洲时受徐珈照顾颇多,自然不想这场婚礼留有任何遗憾。 算算时间,她问:“有什么复杂的环节吗?” 徐珈没反应过来,咬着通心粉:“嗯?” “给你当伴娘。”季闵舒抬眼看她,“如果我只提前一天来,会不会耽误你的安排?” 徐珈听懂她的意思,急忙摆手:“不会不会,我不早起,也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伴娘负责陪我一起美美美。” 上午十点到她家,然后坐车去婚宴现场,徐珈打算在津南公馆办草坪婚礼,届时伴娘帮忙撒撒花,之后就可以随意活动。 有季闵舒当伴娘,徐珈发朋友圈恨不得发十八张。 她高高兴兴地和未婚夫分享这则喜讯,并勒令对方抬高挑选伴郎的标准,表示伴郎团的身高至少185,必须宽肩窄腰,五官深邃硬朗,最重要的是,单身,且年龄不超过25岁,否则根本配不上她的绝美伴娘团。 “所以为什么不能超过25岁?”季闵舒好奇。 徐珈轻咳了声,煞有其事道:“因为男人超过25岁就不行了。” 季闵舒:“……” 徐珈逗完好友,朝她晃晃手机,说:“季舒舒,如果你有属意的帅哥,也可以让他给贺时淮当伴郎。” 季闵舒眼前下意识晃过一张脸,继而敛眸,小幅摇了摇头:“你们安排就好。” 徐珈很快收到贺时淮的消息,转而问季闵舒:“189怎么样?” “都行。”季闵舒很好说话。 徐珈略微有点审美强迫症,打算回家后拿到伴郎团的大头照再仔细挑选。 她们边聊边吃,晚餐结束又结伴去剧院看了nddp的大末,两人运气不错,晚场副主教是原卡丹叔。 分别时,徐珈意犹未尽,抱着季闵舒依依不舍,瑟瑟晚风适时吹过,显得格外凄凉。 “徐老师,我在这里出差半个月,不出意外我们可以下周再见。”季闵舒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肩膀。 徐珈揉揉鼻子,提前约她:“有空来学校找我吃饭喔。” 季闵舒应下,没想到周中又被隔壁组的合伙人Brian抽调走,帮忙盯一个同在津市的小项目。 应付交易所问询本就麻烦,季闵舒熬了几个大夜才把回函文件整理出来,刚提交就要赶往郊区驻场。 津市这周气温变化无常,放好行李,季闵舒跟姜惟礼通电话,汇报IPO项目进度。 姜惟礼听出她鼻音有点重,插话道:“Jasmine,保重身体。” “吃过感冒药了。”季闵舒习以为常,很是无语,“Brian为什么会有那种小作坊的客户?” 姜惟礼无奈:“聊胜于无,他们组的业务最近两年收缩得厉害,大概是不想被裁吧。” Brian趁他不在公司,搞小动作胡乱安排季闵舒,姜惟礼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 季闵舒临时扫了几眼那家公司的账,感觉鼻塞瞬间堵到了大脑,第二天去客户那里才发现实际情况更糟。 推开会议室大门,她跟愁眉苦脸的两个A1面面相觑,“怎么只有你俩,没别人了吗?” A1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看见她像看见了救星。 季闵舒入职多年,已经很少经历手足无措的时候,但当她得知这个项目从开系统权限到搭TT做底稿,全部由俩A1完成时,只想让Brian赶紧滚蛋。 Jasmine季默默怜爱两位A1几秒,打开电脑浏览他们的半成品底稿。 她边翻边问:“有什么issue吗?” 小朋友抱着电脑点点头:“有笔账tie不上。” 季闵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迅速检查起bkd,发现这家皮包外企一直在亏钱,报税时按高新技术企业报15%的税,实际做账做25%,等于计提额大于真实缴纳的税费,多出的那笔钱并没有做冲销,反而计入了管理费用。 A1谨慎地得出结论,“我怀疑他们财务造假。” 连小朋友都能看明白的问题,季闵舒盯着屏幕思索片刻,问:“相关的PBC能拿到吗?” “客户不给。”邮件已读不回,线下找人又相互推诿,季闵舒再不来,A1差不多想交信了。 季闵舒了然,让他们放宽心,自己拿着报表,越过Brian找姜惟礼讨论。 姜总看完PAR,问她有没有对策。 季闵舒面容冷肃,淡声:“客户很tough,Brian脑子有洞,如果我搞黄了Brian这单,你觉得是他走还是我走?” 姜惟礼很肯定:“你不会走,Jasmine,审计需要我们在保持职业怀疑的同时,积极speak up,Brian的问题我会找中区大par聊,客户那边交给你了。” 季闵舒完全OK,她温和却不怕事,骨子里有股热血冲劲,否则当初也不会和小她五岁的迟厌有共同话题。 客户被她拿着报表找上门时还在悠闲地品味咖啡,被指控财务造假后终于坐不住,大声反驳:“这话你不能乱讲,我们每笔账都在JE里面记得清清楚楚的,究竟是多少的税率你自己再回去仔细看看。” 他们前两年都找的小所做审计,稀里糊涂的账有时候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今年是因为想竞争闵希创维的合作方才特意找安华做审计,所以报告绝不能出问题。 “Brian跟我们都聊好的。”AP暗示她。 季闵舒冷笑:“区区八万的审计费,Brian就敢帮你们遮丑,不知道的以为他背地收了你们八十万。” 乙方下甲方的脸,总账大概闻所未闻,他一时激动,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手推了下季闵舒。 “你知道我们的合作商是谁吗?Veritas AI!澳洲估值百亿的科创企业!人家马上要在香港市场上市了,负责审计的团队是你的直属上司,季小姐,你想爆我们财务造假,有没有考虑过你老板姜总的声誉?” 合作商暴雷,会直接影响Veritas AI的IPO进程,即使合作还没有白纸黑字地开始,但只要有风声传出,姜惟礼跟Veritas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合作商则是那颗老鼠屎。 季闵舒有一瞬的迟疑,可能是低血糖或者情绪太激动,她眼前接着感到一阵晕眩。 一旁,总账以为自己占理,还在滔滔不绝。 季闵舒耳畔嗡嗡作响,视线有些模糊。 熬夜加重感冒带来的负面影响终于在此刻不合时宜地爆发出来,她朝会议室大门的方向踉跄着退后几步,手习惯性地去搭门把,试图让昏沉的大脑变得清醒。 掌心却骤然落空,随后落入更宽大温暖的手掌。 来人扶住她的肩膀,压眉看向总账:“Veritas过来取消合作,到你嘴里怎么变成了板上钉钉的合作伙伴?” [1]是樱花树下的歌词 小迟:永远只在姐姐需要的关键时刻出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出差 第7章 生病 这家MNC正规又不正规,账目混乱、财务造假,像三无小作坊才会做出来的事,偏偏内控尚可,权责分离程度还算高,导致总账压根没见过Veritas的对接人。 他见迟厌揽着季闵舒的腰,以为对方也是安华的审计,至于取消合作,多半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 “年轻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总账没把迟厌当回事儿,甚至恶意揣测他与季闵舒的关系,“你捏造合作取消的谣言,无非是想替Jasmine出头,原来季小姐每天不仅要维护好和姜总的关系,还得抽空安抚下属,如此繁忙,难怪会看错账。” “季小姐,我看这样,你呢,先把你的人带回去,然后按照我们跟Brian约定的,尽早出完报告,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怎么样?” 羞辱性极强的话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跟季闵舒同行的两个A1面色难看,下意识想维护Jasmine,却被她伸手拦住。 季闵舒头昏脑胀,漫长的耳鸣让她逐渐失去对外界环境的感知,唯有嗅觉勉强保留,依稀辨认出扶着自己的人是迟厌。 重逢后好像每一次见面都透着仓皇狼狈,她不知道迟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大名鼎鼎的Veritas有什么关系,但总账摆明是个泼皮无赖,与这种人较真,简直折辱迟厌。 季闵舒私心不希望他掺和进来,刚想推开对方,肩膀蓦地一沉。 迟厌伸腿勾过一旁闲置的办公椅,按着季闵舒坐下,随即微微弯腰,双手稳而轻地掌住椅背,将她安置到距离总账最远的沙发边,并示意杵在原地的俩A1过去陪她。 他全程没有施舍总账半分眼神,中年男人不满被他忽视,无能狂怒道:“喂——” 话音未落,迟厌缓慢转身,食指抵住嘴唇,朝他打出噤声的手势。 剩下的话悉数卡在喉咙口,总账冷不丁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后知后觉感到一丝恐惧,怔愣几秒,默默往会议室大门的方向挪了几步。 手还未碰到门把,屁股传来一阵剧痛。 迟厌拧眉,将总账踹出会议室,接着慢条斯理地拿起电话,拨通了公司负责人的号码。 对比总账抱头鼠窜的怂样,迟厌堪称游刃有余。 他握着手机,不忘轻轻带上身后半敞的玻璃门,等候间隙甚至从通讯录中拉出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简单咨询后,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了感冒药。 跑腿小哥到得比公司负责人快,迟厌耐心不多,仅有的那点全都给了季闵舒。 Jasmine恢复意识时,发现会议室里只有她和两个小朋友。 “他......”季闵舒抿抿干涩的唇,问,“总账他们呢?” A1老实巴交地指指外面走廊。 玻璃门另一侧,男人屈指勾着一只塑料袋,垂眼倚墙,满脸不耐。 他面前,高管赔笑,拉着总账点头哈腰。 总账灰头土脸,腰弯成极标准的九十度,完全不复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 “迟总,我们公司的账绝对没问题,肯定是会计那边登错了。”高管连声解释,“我们每年都有按时纳税的,绝对不存在财务造假的可能。” 精明的商人擅长偷换概念,高管觉得IT男不懂会计科目,试图拿没有偷税漏税掩盖公司内部的舞弊,蒙混过关。 然而迟厌并非纯粹的IT男,他和沈泊聿一样,拥有一半金融男血统。 “我看过你们的序时账,其他科目还算正常,唯独业务招待费看似零零散散,实则加起来比去年翻了一番,total刚好是税额差。”季闵舒身体不适,迟厌实在没兴趣再跟高管虚与委蛇,他低头对着手机操作几下,冷声道,“Veritas考察合作伙伴,最看重诚信,你出局了。” 高管一愣,没多久接到秘书消息,称林合律所代表Veritas中国总部闵希创维,向他们发出律师函,准备就招标欺诈提起诉讼。 与此同时,工商与税务部门也纷纷致电约谈。 总账旁观高管电话不停,渐渐焦头烂额,终于回过味来,意识到这次要完蛋的,似乎不止他自己。 “这家公司亏损很严重,近半年陆陆续续裁了不少员工,但离职补偿金的增加数远远追不上基础工资和社保公积金的降幅,估计大部分人连n 1都没拿到就被赶出公司了。”迟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联系闵希创维的HR帮忙善后,“你跟法务那边沟通一下,让林合的人搭把手,处理劳动仲裁的事,其他如果有符合要求的,也可以内推进Veritas,专业不对口的尽量帮他们解决再就业问题,注意independence申报。” HR入职Veritas以来第一次经手如此大规模的人事纠纷,她思索迟总亲自下场的动机,斟酌着问:“老板,我们是要收购这家公司,然后借壳上市吗?” 迟厌说不是,他的声音镇定且从容,“当今无良公司压榨劳动力的现象屡见不鲜,我单纯看不下去,顺手整顿行业风气。” HR茫然:“......啊,好的。” 迟厌顿了顿,郑重:“嗯。”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工作,很快结束工作回到会议室,会议室却空着。 迟厌提着药找了一圈,从保洁阿姨处得知,安华的审计几分钟前刚刚收包离开。 附近只有一家星级酒店符合事务所差标,在十公里外。 以他对季闵舒的了解,她多半懒得吃药,迟厌先去提车,打算回市区时顺路将感冒药转交酒店前台。 宾利缓缓驶出产业园,迟厌观察路况,余光无意瞥见站在马路边等车的一排身影,有个人拢着围巾,面容苍白,风一吹,像张纸片摇摇欲坠。 季闵舒大脑昏沉,忽冷忽热。 A1见状更加焦虑,不同软件来回切换,但依旧打不着车。 郊区路远难行,平常除了重卡,鲜少有司机来。 一筹莫展之际,有辆轿车减速停在他们面前,副驾车窗降下,A1低头,看见不久前对客户重拳出击的疑似Veritas高管打开车门,言简意赅:“上车。” A1闻言,略有些迟疑地望向季闵舒。 后者眯眼打量敞开的车门几秒,误以为是网约车,迷迷糊糊钻进车里,又顺从肌肉记忆扣紧了安全带。 两个A1面面相觑,最终战战兢兢地坐进后排。 车载香薰和迟厌常用的香水气味相似,随着车窗升起,愈创木的淡香重新充盈了整片空间。 他开车很稳,季闵舒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很快陷入昏睡。 四十多分钟后,车在酒店门口停稳。 A1推门下车,细微开锁声不知怎地惊醒了季闵舒,她揉揉额角,瞳光仍有几分涣散。 晃神间,身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从旁伸出一只手,将装有感冒药的塑料袋递给她。 季闵舒偏头,发现迟厌姿态懒散地倚着座椅靠背,侧眸盯向主驾驶窗外,仿佛酒店门前的人造喷泉是什么艺术品。 “谢谢。”季闵舒不自在地敛了敛眼睫,抬手去接。 微凉指尖一触即分,旋即被迟厌反手握住,他皱眉看她,音色冷淡地陈述:“Jasmine,你发烧了。” 他们在澳洲时,迟厌几乎不会喊她的英文名,七年后由相近而更加磁沉的声线字正腔圆念出,如同某种魔咒,将季闵舒钉在原位。 她感觉自己大概病得不轻,手脚瘫软,像刚组装出厂的机器人,不知道如何操纵这副身体。 啪嗒,安全带重新落锁。 季闵舒回神,“停车,我不去医院。” 迟厌似乎早有预料,稳稳握着方向盘,充耳不闻。 季闵舒重复:“停车。” 回应她的,是迟厌的沉默。 男人少见地不尊重她的意愿,踩实油门,提速驶入平直阔路。 耳边是导航无机质的实时播报,季闵舒渐渐感觉呼吸困难,仿佛回到过去某天,连绵阴雨压过心理医生耐心的劝导,化作一张密不透风的薄膜包裹住她。 水雾刺穿她的皮肤,渗入她的骨髓,将她敲碎重组,再糅进致死量的潮湿疼痛的爱。 季闵舒抱紧自己,半蜷缩在座位上,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别......别去医院......求你......” 尾音散得宛若无意识的轻喃,季闵舒陷入应激状态,完全没有注意车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受不到外界存在,等意识一点一点回笼,嗅觉最先唤醒她对愈创木的记忆。 继而是听觉,耳畔心跳平稳有力,随后向她传达体温与胸肌柔软饱满的触感。 季闵舒微怔,垂眼看见那件昂贵的手工衬衫皱得不成样子,男人却毫不在意,展臂拥紧她,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哄小孩那样静静地安抚她。 分开几年,迟厌变化很大,心口不一这点倒是一如既往。 季闵舒习惯性地贴着他胸口蹭了蹭。 头顶随即落下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她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背脊僵住,连昏昏沉沉的大脑都清醒了半分。 惶然无措时,迟厌适时松手,重新发动汽车,掉头朝反方向走。 “不去医院,你放心睡。” 紧绷的神经随着话音弥散而逐渐放松,病气卷土重来,季闵舒眼皮渐沉,没多久又阖眼睡去。 她可能是少有的能在前任车上睡安稳的人,再睁眼,天色似乎已经黑了。 车窗外灯光昏暗,季闵舒眨了眨眼,小幅偏头,朝主驾驶看。 昏寂视野中,手机屏幕反射出荧荧微光,迟厌戴着耳机,低头处理邮件。 似是察觉到季闵舒的视线,他很快结束会议,把手机塞回衣兜。 季闵舒捂着嘴咳了声,问:“这是哪里?” “我家。”迟厌惜字如金,转到副驾替她开门。 高大身影堵住去路,微薄光线悉数截断在后方,季闵舒攥着安全带,忽然有些进退两难。 “Jasmine,”迟厌耐心告罄,扶着车门,低头看她,“你自己下来,或者我抱你走。” 说完,他侧身让路,等季闵舒选择。 季闵舒拿起围巾下了车。 迟厌搭手托了把她的胳膊,随后捻捻指腹,带她往前走。 两人穿过入户门拐进宽敞客厅,季闵舒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发现刚才黑咕隆咚的地方好像是迟厌家的车库。 迟厌在津市有房,面积还不小。 许是受陆今宜影响,季闵舒以为商务人士的住宅和他们的西装一样,也是黑白灰,眼前客厅却是温暖而富有烟火气的原木色。 造型别致的茶几旁立有一盏颇具设计感的落地灯,灯下摆着一对懒人沙发,其后木制书架高低错落,形成天然隔断,延伸向通往二层的楼梯。 然而不同于暖黄色调呈现的柔软温馨,会客区域板正地坐着一人。 “林医生。”迟厌和他打过招呼,指指季闵舒,“她有点发烧,你看看。” 迟厌言简意赅,把病号托付给家庭医生,转身上楼。 季闵舒不是自来熟的人,她在玄关愣了小半分钟,才迷迷瞪瞪地换好迟厌准备的拖鞋,走进客厅。 林医生西医出身,不过家传渊源,也会把脉。 他顺手替季闵舒号过脉,不多时做出诊断,边开药边说:“换成迟总,我可能建议他睡一觉,但是你的话,得吃药,退烧后最好再去医院做个更全面的身体检查。” 听林医生的语气,季闵舒感觉自己不像简单的感冒发烧。 林霁啊了声,失笑:“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平常肯定没少熬夜,吃饭多半也不是很规律,检查一下可以按照医嘱慢慢调理,免得小病不断,对了,你有药物过敏史吗?” 季闵舒太久没去医院,这会儿脑子烧成一团浆糊,反应格外迟钝。 准备草率地摇头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迟厌手指轻点林霁刚写的处方,低声:“抗生素别开了,她之前吃过一次,副作用很明显。” 小迟:早早买好婚房,布置成姐姐喜欢的模样! ps: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怎么苞米猪洗澡摔断花洒接口,喝水打翻在床,降温立刻感冒!呜呜呜接好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