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枪爱意》 第1章 序 我叫荆楚,我最爱的人和别人结婚了。 他曾在我们的少年时代说过: 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可他食言了。 或许这世上的誓言都无异于谎言,可我还是好恨你。 利益对于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重到可以轻易舍弃我们的七年情意。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2章 戒指 今日是个不同的日子,荆楚打开手机,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天宸金融之子冰辰与房地产商千金赵明珠的婚讯。 视频中,新郎玉树临风,浅浅一笑时,一双桃花眼弯弯——亦如曾经少年时,他看着荆楚的模样。 可是,那抹笑从来不是专属于他的,他的心也从来没有留过我的位置,对吗? 荆楚自嘲一笑。 视频画面在转移到新娘,那个毁了他前程的女人此刻正穿着白色婚纱幸福的笑着。 多么可恨的女人啊。 可是,就是这样的女人却拥有了冰辰,拥有了幸福。 荆楚看着他们开始给对方戴上对戒,心是一抽一抽的疼,他索性关掉手机屏幕不再看这对狗男女。 可是,没了声音的客厅又使他不得不回忆起视频上的内容,还有与冰辰曾经的美好。 荆楚想不通错误到底发生在哪个节点,自己与冰辰怎么就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咚咚咚——” 荆楚起身去开门,门外是南栀,她是荆楚在高中时期的好友。 “好久不见啊,你……愈发…成熟了。” 荆楚干笑几声: “我这副样子也能找到夸的地方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现在的他脸白的发青,眼下是黑的发紫的眼圈,整个人如失了魂的鬼,憔悴不已。 他侧身让南栀进来: “你今年,应该是毕业了吧,现在回来,是打算在这发展吗?” “嗯,我父母希望我跟他们住一起,有个照应。”南栀坐上沙发,悄悄打量着四周。 屋内即使阳台窗帘没拉上,也是黑的看不清。 荆楚打开了灯,更照见屋内有多破旧,墙皮是斑驳裂了三四道痕的。 他略显窘迫的笑了笑: “没想到还有人会来这里看我,我这里连水果都没有。” “没关系啊,我带水果给你了,坐过来一起吃吧。” “好。” 南栀从袋中拿起一只橘子剥开,沉吟了一会,还是说道: “我知道你看到了网上的媒体报道。”荆楚坐在沙发上的身体一僵,可南栀还是继续说着: “我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他对你的爱了,但是我想…他可能是世上最在意你的人了。毕竟,那个时候,身不由己,各有各的难处,是吧?” 南栀磕磕绊绊的说着,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从冰辰真的结婚了这件事来看,他伤害了荆楚对他的真心,也让一直信任他的南栀开始感到困惑: 冰辰真的爱荆楚吗? 南栀转头看荆楚,却刚好见他背过身擦拭着脸上的什么东西。南栀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安慰他,可那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将头转回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气氛开始凝固,南栀借口回去了。 “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这个老朋友说啊。”南栀在门外仔细叮嘱着他。 毕竟荆楚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又没个照应。 “你在从前就帮了我不少忙了。” “那是因为在从前我是班长,照顾同学是我的职责。那既一日为班长,我就要终身负起这个责任。”南栀开着玩笑话,让荆楚脸上短暂出现了笑颜。 她告别后转身,却看见楼下一层,一人抬头仰视着她。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来看我了?”南栀却罕见的没有接话,而是仓促的下楼,在与那男人擦肩而过时,头埋的更低。 那男人却目光紧随南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便是泰直,荆楚高中时代唯二的好友。 荆楚并不了解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原先他们还是同桌,关系很要好,可如今却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而泰直跟高中斗志昂扬的模样比起来已是大相径庭,气质沉稳了,还变白了不少。 毕竟他现在只能宅在房间里,再也无法出去长期运动了。 而他今日来荆楚这里只是大四毕业了,找他叙叙旧,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见南栀… 荆楚那日因为是休息日才得空接待他们,后面的日子则要在餐厅端盘子,每天回到家已经累的无暇顾及曾经的伤心事。 这日夜晚,荆楚爬上5楼已是筋疲力尽。黑暗中,他看到自己家门口好像有一团高大的黑影,他使劲跺了一下脚,感应灯又亮起来。 荆楚隔着几级阶梯看清了。 竟是曾经的初恋——冰辰。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荆楚几欲晕眩,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男人,那个带给他青春美好的男人,那个还带给他痛苦未来的男人,此刻竟出现在他家门前。 啊,他还是如记忆中那样,美的令他心惊。 冰辰冰冷的神情,在见到荆楚后,开始变得柔和。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荆楚的心尖上,荆楚的心跳它同频共振。 “你瘦了,像我们当初见面那样。”他的声音很清澈。 荆楚看着那张俊美异常的脸沉默不语。 “是太久没见我了,所以眼睛钉在我脸上啦?”冰辰温柔的调笑着。 那熟悉的语调不由让荆楚想起曾经的缱绻。 那时,冰辰也如现在这样会讲许多句情话逗他。 忆及过往,荆楚脸上有一瞬间的柔情,可现在… 荆楚低下头冷笑一声,越过了冰辰。 可冰辰却随着他一起上了楼。荆楚回身护在家门前,神情戒备: “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家。” “不要这么防备我啊,你瞧,这是什么?”冰辰一直背在身后的胳膊缓缓抽出,他的手上竟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 红色玫瑰美的艳丽动人,上面有水珠,它们在光下闪烁,如给玫瑰镶了钻。 冰辰再抬起左手,一串项链从手中垂落,项链中串着两枚戒指。 “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你已经和她结婚了,你还要我和你在一起!”荆楚感到被羞辱,音量不由的增大,“你拿我当什么了?!”。 “我会和她离婚的,我跟她只是商业联姻,各取所需,当初你也是知道的呀。”冰辰眼神诚恳,他还幻想着和荆楚的未来,“等我和她离婚了,我们就去荷兰结婚,你就是我的爱人,我唯一的丈夫。” “你…是疯了吗?” 他因为冰辰和他的妻子,前程没了,在c市成了笑柄,不得已回到现在的A市。 现在呢?说什么“离婚”就能把这将近四年受尽的苦楚抹去吗?他冰辰把自己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蠢狗? “你现在立刻从我家门口离开,我不想见到你。”荆楚忍着怒气说道。 他不想闹得太难看,让邻里们听到笑话。而且他明天还要上班,没时间和冰辰在这耗。 冰辰欲言又止。 “离开!” “好…”他将花放在地下下了阶梯,回身望着荆楚开锁说: “我会再来找你的。” “砰!” 回应他的只有荆楚猛烈地关门声。 荆楚靠着门滑落。 四年了,当年他没坚定站在我这边,现在又来招惹我做什么呢?我是一只很好玩的狗吗? 荆楚烦躁地洗了个澡,洗完后,他估计冰辰应该走了,慢慢打开一条门缝。 一片孤寂。 而在4楼,冰辰听见上方楼层门开关的声音,重上五楼。 玫瑰花与戒指项链被拿进去了,冰辰笑了。 荆楚此时正在门内仔细端详着戒指,竟是DR品牌。 一生只爱一个人,我们就是彼此的一生唯一。 真讽刺。 第3章 回忆 第二天一直忙活到中午的荆楚好不容易可以歇歇了,却在这时被客人点名去包厢送餐,那人托经理额外给了他丰厚的小费。 荆楚已经猜到是谁了,可不会有人跟钱过不去。荆楚一咬牙,推着装着餐品的小推车敲响了门。 “请进。” 果然是冰辰的声音。 荆楚走了进来,将菜放入圆桌上。 “先生请慢用。”说完荆楚转身就要走。 “等等!”荆楚回身望着冰辰,“你还没吃过饭吧,不如跟我一起吃,你看,”冰辰用手指了指圆桌上的菜,“我点的都是你爱吃的,我记得没错吧?” 荆楚扫了一眼,确实没错,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只要你跟我一块吃饭,我就再给你五千二百元。”冰辰继续拿钱想要买通荆楚的心。 “……” “那五万二?”冰辰慢慢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 “陪陪我吧,荆楚,我很想你。我现在有很多钱了,还有权利了,我可以更好的保护你了,你可不可以回心转意……” “你什么时候离婚?”荆楚打断了他。 “我…要等这阵风头过了,才…” “这阵风头?你就根本没想过离婚吧?你就像从前那样,一直在玩我。” “我对你是真心的。” “那为什么四年前你不站在我这边?!” 冰辰脸色变得苍白,他的嘴张张合合着,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因为,我,没有你的利益重要,对吧。”荆楚咬着字说着。 “我拼命的爬上现在的位置,是为了你能更好的生活。” “你不要道德绑架我了,饭你自己吃吧。” 荆楚不再跟冰辰所说,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荆楚泪不自觉落了下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呢?以前的他压根不舍得这么冰冷的对待冰辰。 如果要伤害他,先痛的是荆楚他自己的心。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装着冷硬维护着自己的自尊。 冰辰在后追了出来,他拉住荆楚。 那苍白的脸,神情如此脆弱易碎,让荆楚眼神不经迷蒙,好似看见了曾经躺在病床上,脆弱如瓷娃娃的冰辰。 他纤细白皙的腿,微弱不齐的呼吸,起起伏伏的胸膛,再往上,是他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他的眼睛闭着,偶尔,睫毛微颤。 此时此刻,他就躺在病床上,连温度都如瓷娃娃一般。 真想掐断他的喉咙,用手抚上他脆弱的青色的脉络。 感受他微弱的呼吸!颤抖的呼吸! 那一条条在脖颈,在手臂上显现的脉络。 如蜘蛛吐的丝,牢牢缚住他的脑子,盘绕住他的理智。 荆楚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手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他想让理智回笼,可无济于事。 荆楚那时终于控制不住,他夺门而出。不顾诊所走廊上护士惊诧的眼光,飞速跑向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捧起水脸埋向它,来获取几分清醒。 貌似冷静下来了,荆楚抬起头,却看见镜中的自己在笑,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因为病床上的冰辰实在是太诱人了! 有多久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样子了?五年吧? 还记得五年之前,13岁的他们在班级初见的样子,那时的冰辰亦如他的名字一样,冰冷沉静,不苟言笑,即使脸蛋生的那样好看,也让人不敢上前搭讪。 可是向来命运多舛的荆楚却在那天,无比幸运的成为他的同桌。 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冰辰,冰辰起身让座,他站起来的瞬间,荆楚闻到了薰衣草的香味,是那样深刻的味道,以至于之后只要闻到薰衣草的香味,脑中就会浮现冰辰的身影。 在他们还不熟的时候,冰辰没有主动跟荆楚说过话,荆楚也不敢和冰辰说话。毕竟面对喜欢的人第一反应是胆怯吧,更何况男人喜欢男人,在当时还是现在都会被嘲笑。 两人关系的转机,要源于在回家路上,突然暴雨的那天。 没有任何预报,只听轰隆一声响,豆大的雨珠就砸在行人身上。荆楚从书包侧袋拿出雨伞,他并不知道会下雨。只是雨伞总带在身边会给他带来安全感——毕竟不会有人提醒他何时会下雨,也不会有人仔细叮嘱他带上雨伞别着凉。 他走着,来到了一条小巷,小巷右边有一扇窗,窗上边有铁质雨棚,一个人就在雨棚下蹲着,荆楚有点害怕,加快脚步略过那人时,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熟悉感,回头恰逢冰辰抬起脸轻皱眉头的样子。 他的头发淋湿了,雨珠顺着发丝滑过睫毛、脸颊,坠向薄薄的嘴唇,因寒冷,那唇色是病态的白。 荆楚忽然涌上一股冲动,想吻上去,去湿润他的唇,填上它原本的血色。 “你在看什么?” 那声音冷嗖嗖的,惊的人一个激灵,也或许是因为荆楚自己做贼心虚。 “你…我送你回去吧…着凉了不好。”荆楚不敢说在看什么,只好岔开话题。 冰辰慢慢起身,走到荆楚眼前,他比荆楚高一个头,锁骨与胸膛面对着荆楚的脸。 雨珠好似故意要挑逗荆楚,再一次滑落,从脆弱的脖颈,到白皙的锁骨,还有看不见的深处…… 忽然,荆楚感到握住雨伞的手,食指那有冰冷的温度靠过,低下头,是冰辰的手!修长,骨节分明,还有凸起的青筋! “我来帮你吧,你家在哪里?近的话我去你家拿雨伞,明天还你。” 荆楚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家地址——万一哪天他来家做客…呵,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和我做朋友?真是做梦。 于是,荆楚又呆愣愣地回问他家地址,谎称自己家离得比冰辰远,要送他回家。 自那之后,冰辰对待荆楚柔和了许多,他们幸运的做了三年同桌,还上了同一所高中,进了同一个班级,并且这次冰辰主动坐在荆楚旁。 啊,一切像梦一般美好,若他一辈子身边只有我就好了。 思绪回笼,荆楚下了楼,他不敢回去看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支架的冰辰,一想到那脆弱的画面,他就莫名的心潮澎湃。 他静静回到班级,班上的女生大都围到第一排,询问在足球比赛上,被人踩踏导致骨折的冰辰怎么样了。 荆楚不善应对这种场面,低下头,毛茸茸的卷发对着她们,阳光下,是棕色的。 “他在睡觉,等会会有人来接他走。”女生们听了,有担心有叹息,只有荆楚暗喜。 因为骨折的冰辰,无法自己走路的冰辰,就如翅膀折了的鸟儿,无法自由飞翔,冰辰可以依靠着他,也只能依靠他,想到这,他差点控制不住笑出声。 11月初,夜的风是寒冷的。 下了晚自习的荆楚不由加快了脚步回到逼仄的家,昏黄微弱的灯光只能映照着一方狭小。 荆楚也不在乎,他已经习惯摸着黑走路了,倒是今天姐姐却不在家,应该是找到班上了,也可能又被抓进精神病院了,总之给她留顿晚饭吧。 荆楚来到厨房热了饭菜,用菜罩盖住,便去洗了个澡。正要回卧室,突然听见门外有人拍门,那声音沉重急躁,不是属于姐姐的敲门声。 荆楚慢吞吞靠近门,但仍和门保持着一段距离,他远远喊道:“谁啊?” 门外沉寂了一会,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是荆楚吗?我是你爹啊,还不快开门,你老子终于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荆楚才知道姐姐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或许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门外声音变得急躁,荆楚顾虑到可能会被邻居举报,不得已的他伸长胳膊打开一条门缝,但与门的距离还是很远。 门“呼啦”一声被拍开,那力道形成短暂的风,扑在荆楚身上,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或许也不全是因为风,他看清了他所谓的“爹”,那个从自己出生时就被抓进去坐牢的爹。 他是寸头,长相与荆楚天差地别,满脸凶相,见到自己的儿子,挤出一抹自以为和蔼的笑容:“没想到长这么大了,和你…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手重重拍在荆楚肩膀上,荆楚只感到火辣辣的疼。 荆楚爸爸——荆和也不在乎,自顾自摸索到厨房拿碗筷,吃着荆楚做给姐姐的饭,边吃还边发牢骚。 说什么“也不知道你姐姐给你起的什么名啊,荆楚,跟个小女生似的,好不容易是个男娃,偏生叫这个名。” “你不可以这么说姐姐。”荆和听了这话,不满的瞥了眼荆楚,却见荆楚此刻阴狠的瞪着自己,眼里的阴郁好似要化为刀子宰了他。荆和坐直了身体,有点不自在。 “是是是,那你现在读几年级啊?” “高三。”荆楚忍着怒气说道。 “要我说,还是得早点去社会上打拼,在学校有什么好?你这年纪也可以去上班了,不如就……” “你吃完就回去吧,别在这里。” “我是你爹!儿子赶老子,这算什么?啊!有天理王法没!”荆和拍桌而起,想要以此威慑住荆楚。可荆楚却越过他走向厨房,不一会,他竟握着把菜刀走了出来! “笃”!菜刀劈到荆和面前的桌子上,在上面留下深深的裂痕,荆楚紧紧握着菜刀,指甲都因此泛白,他怒吼着:“给我滚!” 荆和看着那把锋利泛白光的菜刀,已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他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讲,腿脚不利索地直往门口跑。 房内,只听见外面飞速下楼时鞋底与地面相撞不断的“啪啪”声,以及只有荆楚能听见的耳鸣与猛烈的心跳声,还有泪珠落在地上的簌簌声… 第4章 探病 荆和被赶走的第二天是周六,荆楚可以有时间去探望冰辰了。 即使昨天被荆和的突然到来搅得心里很是烦躁,但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冰辰,他的脸上就浮现出掩饰不住的喜悦,脚步也跟着轻快许多,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就差跑起来了。 “咔嚓——”,门后是一位胖胖的看上去很慈祥的阿姨。荆楚认得她,那是冰辰家的保姆,以前来这时与她见过几次面,只是去的那几次都未曾见过冰辰的父母。 而那阿姨显然也认出了他,温和的侧身让荆楚进来。 从冰辰家门到他的卧室门前走的这几步路,荆楚的心跳一下比一下跳的重,跳的快,几乎要撞破胸膛,他不得不蹲下身平复心情。 啊,门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冰辰了,他现在在做什么? 荆楚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门。 “请进。”荆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窗外,天光平整的铺洒进屋内每一个地方 ,给惨白一片的房间镀上层温暖的光芒。 冰辰冰冷淡漠的双眸在映照出荆楚时有了光亮,他双手撑着床坐起来,语气轻快的说: “你来了,快坐。” 荆楚应了一声,去梳妆台要将那的椅子搬来坐。 “就坐在我床上好了呀。” “不用,我裤子坐过地上的。” “那好吧。” 荆楚搬来了椅子,冰辰又探身将椅子往自己床边拽了拽,并抬头笑眯眯的发牢骚: “唉,一个人在家好无聊,我好想念我们同桌的日子。” 荆楚笑了:“你才在家一天而已。”随即看向冰辰打着支架的腿担忧道:“你的腿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好啊?” “医生说是骨折中最轻度的裂缝骨折而已啦,我这体质差不多两个月左右就能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荆楚紧张的看向冰辰,冰辰见已达到让荆楚关心自己的目标便满意的狡黠一笑,那一双桃花眼弯弯,看的荆楚不自觉的躲避他的眼神。 “只不过我还是觉得腿很疼。” “那怎样才能缓解?” “多陪我聊聊天,转移注意力啊。” “嗯,好!”荆楚想了想又问道:“那我要是去上学了怎么办?” “当然是跟你一起,你不盼着我早点来陪你吗?” 荆楚闻言感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热,那一下一下就要撞破胸膛的心跳,好似又要来了。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我当然盼着你早点回来,但是这样你会很不方便吧。” 冰辰身体悄无声息的靠过来,他们的距离变近了。 “医生说适量活动对恢复有好处,而且高三学习重。” “那你上楼怎么办?不如我背着你吧!”荆楚自告奋勇,他无比想让所有人都看到是他在背着冰辰,冰辰依赖的人是他,也只能是他! 虽然他瘦削的身板让人看着很没信服力,但他亮亮的眼神让人很不忍心拒绝。 “谢谢你。”冰辰含笑贴近,“你想要什么奖励?” 太近了!近到荆楚能看清冰辰瞳孔的收缩,闻到他身上薰衣草的味道,感受到他的喷薄而出的呼吸。 “我…我不要什么奖励,只要你好过就行。”荆楚嗫嚅着,看着冰辰近在咫尺,动人心魄的笑颜,魂神早已抛却到九霄云外,只留一具空壳呆呆的看着冰辰。 冰辰在荆楚眼前挥了挥手,“你在手机上不是说要给我学习资料嘛?” 荆楚回神,手忙脚乱的从书包里拿出资料,“你学习这么好,我想你一定全都看得懂。”说完便后悔了,下意识的夸赞倒把教冰辰的机会断送了。 冰辰只见原本还兴致勃勃的荆楚,此刻却坐在椅子上苦着一张脸,他眼珠微转,翻了翻书页,扫过几道题目,指着最后的大题道:“这题我不懂,荆楚小老师教教我吧。” 荆楚立马凑近低头看题。他的头发毛茸茸的,冰辰悄悄将手抬起,轻碰他在光下棕色的头发。 不过瘾,好想双手全部覆盖住,感受它的柔软。 此时荆楚看完后开始讲题,他偶尔抬头看冰辰,就像老师偶尔和学生对视,看他是否在认真听的样子。 但是荆楚每当看向冰辰,说话总会卡顿,到后来荆楚就一个劲的低头讲题,自然不知道,冰辰一直在看着他…… 之后的一天,荆楚怕冰辰无聊便又来讲题,冰辰则准备了一大袋的零食作为荆楚自告奋勇的奖励。 两天的快乐相处,冲刷了原先荆和突然到来带来的的恐慌,荆楚慢慢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来到周一,荆楚早早的在教学楼前等待着,一辆黑色的车从校门驶来,荆楚有预感那是冰辰的车,因为那车子看着就和学校停着的普通车子不一样,只有那样的车子,才配得上他心目中高贵的冰辰。 后车门被从内打开,冰辰就坐在那。荆楚赶忙上前,蹲下,背身。 冰辰的胳膊轻柔地环住荆楚的脖颈,温热的身体伏在荆楚背上,腿轻轻夹住他的腰。而荆楚小心翼翼地护住冰辰打着支架的腿,慢慢站了起来。 冰辰看着荆楚因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担忧地问:“我会不会太重了。” 荆楚咬着牙说:“怎么会?一点都不重!” 虽然冰辰感到了荆楚的强撑,但看到他这副嘴硬的模样,难免忍俊不禁。他将头依偎在荆楚的脖颈,轻轻呼吸,那股温热的风扑在肌肤上,令荆楚耳朵不自在地红了,而这些都被冰辰看在眼里。 路上,有女生看到他们时的惊呼声,冰辰轻瞥一眼,却见她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便将脸贴的离荆楚的脖颈更近了一些。而荆楚却无暇在意这些,只鼓着气一个劲的上楼梯。 就这样背到班级,安置好冰辰后,他便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你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有点困。” “奥~” 这时,有两名同学来到冰辰二人的桌子前,其中一个女生关切的询问冰辰的情况。她扎着马尾,眼睛又大又圆还很清澈明亮,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心情好似就能得到安抚。而她就是他们高三(1)班的班长南栀。 而南栀旁边的男生泰直,他皮肤黝黑,但特有精气神,此时他开口了:“我跟你说那个故意让你受伤的人已经写了检讨,现在还在他的教室后面站着。对了,他跟你道歉了吗?” “道歉了,他父母也向我赔钱了。”冰辰简短回答。 “哦,好吧。我刚刚在走廊上看到是荆楚背你上的楼呢。”泰直转过身对靠窗的荆楚夸赞,“荆楚你可以啊,”冰辰听到有人夸荆楚,比他先露出了笑容,而荆楚也正准备道谢,紧接着泰直又来一句:“没想到你这小身板还能背的动冰辰这大高个!” “……” 两人都收起了笑容。 什么叫一语得罪两人,南栀今日算是见到了。 意识到不对的泰直则尴尬的看向窗外,突然他发现了什么说道:“快看,门卫室有人吵起来了。” 荆楚轻瞥了一眼那里,心脏却猛烈的颤动起来,是荆和!他来这里干什么?荆楚无意识地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门卫室那边的情况,冰辰见荆楚一直盯着那里,便握住了荆楚的手腕: “怎么?认识?” 荆楚转头愣愣的看着冰辰的脸,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撒谎说“不认识”,万一荆和闹到这里来,让所有人都知道荆和是他爹,冰辰心里会怎么想。 如果说“认识”,又该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想和荆和扯上关联。冰辰握住荆楚手腕的手微微收紧了力道: “没事,不说也没关系。”随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荆楚无神的点点头,他搞不清楚荆和这个疯子想干什么。一个坐了牢的犯人,应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吧。 如果他把那件事抖落出来,他的人生就要毁了!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但人们就爱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批判别人,抬高自己啊。 后面,在门卫室闹的荆和被带了进来。又过了一会,有同学喊荆楚去办公室。 荆楚握紧拳头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冰辰三人目送他单薄的背影离去。 办公室内,荆和焦急的和荆楚的班主任说着什么,看到荆楚进来了,眼神闪躲不作声了。 班主任看着绷着一张脸的荆楚叹息道:“这是你爸?你学习挺好的,将来可以考上很好的大学,为什么现在要闹退学?” “我没想退学,是他要我退学。”荆楚狠狠的瞪着荆和,他现在无比想要宰了他!但在老师面前不好发作。 “我这不是为你着想,你早点打工,上班赚到钱,比他们这些只会在学校读书的愣头青不是好多了。” 班主任无语的撇了撇嘴道:“退学并不是你说退就能退,这还要看学生的个人意愿。” “我可是他老…老爸,他是我儿子不得听我的。”荆和本来想说“老子”的,但看到荆楚恶狠狠的眼神,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你要是在冥顽不灵的话,我们这边只能告到教育局了。”这或许会唬到普通人,但荆和这个与社会脱节了18年,才刚被放出来的牢犯,显然不怕。 他的人生已经毁了,他不介意再毁一次,或再毁掉一个人。 “那我就去教育局告你们,不把我的学费退回来。” “学费是我姐姐交的,跟你有什么关系?”荆楚现在已经无法平静和荆和说话,他刚刚几乎是吼出来的。 “好了好了,冷静!荆楚你先回去吧。” “好。” 荆楚回到教室后,他难免心慌。此时,冰辰将手心覆在荆楚的肩膀上: “发生了什么事?” “是…家事。” 冰辰沉默了一会道:“家事啊,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嗯,好。”冰辰的手还未撤走,他等着荆楚再说些什么,可荆楚却没再开口。冰辰拍了拍荆楚的肩膀,慢慢将手收回。 荆楚感到右肩冰辰手心带来的温度在消逝: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第5章 闹事 荆楚去了办公室,班主任正在那里喝茶,她看上去气的不轻。 “老师,那个人呢?” “奥,我让他先回去了,他可能要告到教育局,但是你放心,只要你坚持不同意退学就不可能退。” “好的。”荆楚当然明白这条规则,他来只是来确认荆和有没有不要脸的把他做的丑事说出来,从而连累自己。 荆楚忧心忡忡的回到班级,冰辰并未多问什么,相反问了他很多习题,来分散荆楚的注意力。 直到晚上放学,都无事发生,可荆楚总觉得紧张。他心不在焉的把冰辰背了下去,转身就要走。 突然手腕被一拽,荆楚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面朝冰辰不可言说的下方倒去,形成了非常尴尬的姿势。 荆楚的血液瞬间上涌至头顶,他感到自己的脸颊很烫。 “抱歉,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坐车回家的,是我太重让你脱力了吗?” 荆楚抬起红彤彤的脸,瞄了一眼冰辰,他的眼神充满关切,倒显得是荆楚自己想的太多,心思龌龊。 “没…”荆楚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无比沙哑,起身清了清嗓,不自在的看向别处,“没有的事。” “那就跟我一起吧。”冰辰莞尔一笑。 荆楚随便报了个地址,到了地方,冰辰就一直看着荆楚走到深处,没了影子,随即车发动了。 良久,荆楚又从深处走了出来,他报了一个假地址。 并不是虚荣心作祟,而是自卑,还有恐惧。 他害怕自己的贫穷、自己的家庭、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心思,在冰辰那样干净耀眼的人面前展现,所以他选择了撒谎,来填补心的空缺。 而另一边,送走荆楚过后,冰辰立刻在网上预付了双倍的加急费雇了一个侦探。 那侦探前身是名警察,有政务系统的线人资源,只要提供被侦查的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他就可以以“协助核对涉案人员信息的名义”私下联系线人。 只需要静静等上1~2个小时,荆楚的今天的不对劲就会水落石出,冰辰在等待的时间中靠做习题消磨着时间。 连续的信息铃声响起,冰辰拿起了手机。他先看到了荆楚的家庭住址,果然和荆楚自己说的不一样,冰辰倒也不在意,轻笑着自语: “小骗子。” 再是荆楚的家庭背景,冰辰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深。 荆楚的父亲荆和,其妻子早逝,18年前□□自己刚上高一的女儿荆唤娣,并囚禁数月,直到荆唤娣生下孩子荆楚后,荆和掉以轻心,使得荆唤娣找到机会,逃出去报了警。 荆和入狱后,荆唤娣独自抚养荆楚长大成人,但其家族有遗传性精神病病史。在11年前,还有一份报告指控荆唤娣有虐待儿童的罪证。 警方逮捕荆唤娣后,委托精神卫生医院的专家对她进行评估,确认其为间歇性精神分裂,虐待行为发生于病情急性发作期,无刑事责任能力。 且她在非发病期能基本照料孩子,法院指定其为监护人,附加定期复诊的条件。而荆和出狱前,荆唤娣可能因为恐惧,买了一张去往C市的火车票逃离。 冰辰关掉手机屏幕,仰靠在椅背上,阖上眼。 他没想到荆楚那么小就经历了这样残酷的事,他握紧了拳。 荆和,决不能让他威胁到荆楚。 第二天,教育局门外。 “我要举报你们教育局不让我家孩子退学!私吞学费不还!如果不让我家孩子退学,我就赖在这里不走!” 荆和的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他站在门口叉着腰,声音如洪钟一般,在空旷的教育局外,格外引人注目。那保安也拿他没办法,他还没荆和长的高大,站在旁边,只能徒劳的劝说。 而远处,停着一辆低调不失奢华的黑色轿车。里面有个人静静的把荆和蛮横不讲理的丑恶样子尽数录了下来,并连带着荆和的档案资料一并发送到手机上。 不一会,一个看着就是领导的中年男人,挺着因发福变大的肚子,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手里拿着装满水与茶叶的杯子悠哉悠哉的来到了门卫室。 “这位家长啊,你出了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我家孩子荆楚,墨湖一中高三额…几班的学生,我现在要他退学,他自个不愿意退,我就来找你们,你可得好好办事啊。”荆和不是官倒摆出了当官的大架子。 那领导面色不改,依然笑着,慢条斯理的说:“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并不是孩子的意愿,上头不可能同意,再说,孩子读的好好的干嘛要他退学呢?” “读书顶个屁用,识几个大字了不起了。”这话是讲给面前领导听的,同时也是讲给还在班级读书浑然不知的荆楚听。 但荆和自己也知道荆楚听不见,他就是愤怒自己的儿子竟然敢拿刀对自己,而他自己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背后使阴招。 面前领导听了这粗俗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他索性不看荆和,看向了远处那辆黑色的车,车的车窗上贴了防窥膜,令他看不见里面的样子。 但他知道里面有人一直在窥视着这一切,这份窥视就如蛇盯上自己的猎物一般冰冷,阴狠,与压迫。 “你也不必在这胡搅蛮缠了,据我了解,你现在是刚假释出来,并不是刑满释放,还在“社会观察矫正期”中,你刚刚的样子都被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了,劝你好自为之。” 荆和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哪还想的到这出,在他的社会观里,只要是交了钱,那别人就理应服务于他,虽然就连钱也不是他交的。 “我就讲了几句话,怎么可能被抓进去?你别在这唬人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坐过牢。”荆和面露凶光 领导此时才晓得自己低估了此人有多么不要脸,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要来破坏公共秩序。 这领导自知今天无法劝走荆和便想一吐为快:“你不过是为了让孩子早点打工养活你罢了,再说,如今,你只是一个假释犯,还以为能控制得了孩子的生活吗?” 听闻此话的荆和涨红了脸,竟然有人敢挑衅他? 他在监狱里当孙子已经够久了,出来还要被这个挺着大肚子,笑起来恶心死的狗领导训。 “你给我去死吧,就你还敢骂我!?”他一把揪住领导转身时的衣服后领,但是那个领导太胖了,没能把他直接摔到地上,一旁的保安见状赶忙劝说,但身子却未敢往前一步。 “报警!我要报警!”被薅了一把头发的领导嚎叫着。保安听他这么说,快步跑向保安亭锁好门,拿起电话拨打110。 “你大爷的,谁让你报警的?!给老子开门啊!”此时的荆和放过那领导,冲到保安亭门外。 将脸贴近门上安的玻璃,对着里面的保安声嘶力竭的吼着,边吼边拍门,门被拍的剧烈颤抖,好似马上要抵挡不住外面的“洪水猛兽”了。 荆和还在拍门,他固执的认为,只要能阻止保安,只要能不见到警察,那他就还能混在这个社会上,不被再次抓进去。但是这可苦了保安大爷,一把年纪还要受如此惊吓。 荆和喊累了,电话已经拨通,门也拍不开,他看着里面的保安对着电话煽动的嘴唇,恨的想要剜掉他的嘴唇,舌头,叫他永远说不了话,开不了口。 最终,他决定逃跑,可是那领导一直在旁边警惕的看着,他一看到荆和那逃跑的架势,就立马扑了过去:打了自己还想跑?没门! 只要坚持五分钟就好,在主城区,警察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赶到。他们扭打在了一起,而那保安就一直缩在保安亭里面,他的工作肯定是要保不住了,但至少他保住了自己的这条老骨头。 红蓝色的光闪烁,这回,荆和跑不了了。 冰辰收回目光。假释期间殴打公民,应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这个荆和在荆楚读高中的这段时间里,是不会再骚扰到他了。 至于以后,冰辰还是会站在荆楚身边为他解决。还有那个领导,那是冰辰在一次省级比赛中认识的,那领导很看好他,结果今日就这么坑了他。 “我们刚刚就这么坐视不理,会不会不太好?” “你过去只会卷进这场纠纷里徒生事,现在警察来了也没我们的事了,走吧。” 其实冰辰刚刚就是故意不让司机去拉架的,他冰辰巴不得让荆和打的狠一点,闹的再大一点,这样荆和就可以在警局多关一点时间。 荆楚陪在他身边时也能开心一点,烦恼也能少一点。 第6章 女孩 荆楚吃完午饭回来,看见消失了一个上午的冰辰此刻就坐在座位上看书。 他快速向冰辰奔来,“你今天上午怎么没来上课?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荆楚手撑在冰辰桌子上一边殷切的询问着,一边将眼睛瞪的溜圆在冰辰身上仔仔细细都看了一遍。 冰辰被这副模样逗笑了:“去做了件好事。”荆楚摸不着头脑,但看着冰辰没事的样子,就放宽了心,回到了座位上。 “荆楚。” “怎么了?”荆楚转头看向冰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荆楚安定下来的心又动荡起来。他紧张的直起腰,手握成拳,“是出了什么事吗?不是说是一件好事吗?” “荆和的事我帮你处理了。”荆楚愣愣的看着冰辰不说话,却见冰辰脸上难得露出紧张的神情,“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探,只是不想你出事才…” 冰辰后面的话未继续说出口,而荆楚已了然。他只是在想荆和有没有威胁到冰辰,但想来荆和没那本事。 而他自己一直害怕让冰辰知道自己的家世,害怕冰辰会就此和他有嫌隙,可这些在如今看来真可笑,他喜欢的冰辰才不是会因为这些事而疏远他,离开他的人。 “谢谢你,冰辰。”荆楚真挚的感谢。 那么第一件事说完,该和荆楚谈谈第二件事了。 “我想你是一个人住吧,我也是,不如你搬到我这,我们互相也有个照应。” 荆楚没想到冰辰会说出这句话,他脑中思绪开始不受控制的浮想联翩: 如果和冰辰同居的话,那岂不是每天都能和他一起吃饭,一起上下学,就像是同居的小情侣一样,还能见到他早上睡眼惺忪的模样,或是晚上洗完澡后,他衣服松松垮垮露出里面大片白皙肌肤的模样…… 荆楚还在想入非非中,冰辰开口打断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愿意!我当然…”说到一半,荆楚突然发觉自己情绪过于高涨,说话的语量也变大了不少,而冰辰正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他语量减小,拘谨的说: “我说我当然愿意,这样也好照顾你。” “那么就一言为定,这周末我就让司机帮你。” “嗯!” 来到周末的清晨,冰辰看着只拎着两个袋子就来的荆楚沉默了。他静静看了一会和阿姨一起收拾房间的荆楚,带着刻意放柔的语气开口问道:“荆楚,待会收拾好房间,你可以陪我一起去超市买吃的吗?” 荆楚闻言,抬头看向了冰辰那令人难以拒绝的恳求的眼神,低低的“嗯”了一声。 阿姨在一旁打着圆场:“你们快去吧,收拾房间就交给我好了奥。”说完在荆楚看不见的地方朝冰辰使劲眨了眨眼,冰辰立马附和:“是啊,我需要你。” 荆楚听了这话立马答应,推着轮椅就走。他刚才之所以如此扭捏,主要是怕冰辰又会像上次那样,买给自己许多吃的,他无以回报,为此感到不知所措。 到商场了,冰辰却指着旁边一家卖男士衣服的店说:“先进去看看衣服。” 荆楚愣了愣:“不是先去买吃的吗?” 冰辰漫不经心地说:“顺路。” 店内明亮的灯光打在展衣架上,导购员笑容满面地前来服务:“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冰辰指了指后面推轮椅的荆楚从容不迫地说:“给他穿,他平常习惯穿休闲风的衣服。” 荆楚听完心里一阵焦急,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在后面小幅度地推推轮椅,俯下身用仅能被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不是说好给你买吗?” 冰辰回头给了一个在荆楚看来非常狡黠的笑容,他上半身转过来,左手安抚性的拍了拍荆楚放在轮椅扶手上苍白的右手道:“我们都住一起了,还分你我吗?” “可是…” “你穿上,我开心,在推辞,我就要生气了。”荆楚还没因为冰辰耍赖皮把他骗到这生气,冰辰却先倒打一耙,拿生气当由头拿捏他。看着冰辰蹙起的眉头,固执的神情,荆楚在心里叹了口气,做出了让步。 “好吧。” 冰辰立马喜笑颜开,将身子转过去小声的与导购员沟通。荆楚看着他们头快贴到一起的模样,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也不知冰辰跟人说了什么,导购员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了。不一会,荆楚便看见导购员捧着垒起来险些要将她脸淹没的一堆衣服。 荆楚瞪大眼睛看了看衣服,又低下头盯着冰辰。0.0 冰辰干笑几声耸耸肩劝道:“快去吧,我超想看的。” “哦。” 导购员拿起几件衣服,有夹克,米色T恤,卡其色工装裤,连袜子都有。 荆楚去了试衣间换上,他左右转了转,看着镜子中浑身新衣的男孩,面露新奇,他小心翼翼拎起T恤的下摆磨搓,是纯棉的,很舒适。 荆楚不由的想起了小时候姐姐给自己买的衣服,都是小女生穿的,还买裙子。 因为那时候的姐姐已经无法与男性正常沟通了,她厌恶着男性,恐惧着男性,更无法接受生下了跟她爸爸相结合的孽种。 或许是报复心理,亦或是恐惧着荆楚长成爸爸的样子。她把荆楚打扮成女孩的模样,并不停灌输着“你是一个女孩”的理念。 那时候的荆楚没有接受良好的性别认知观念,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一个女生,她进着女厕,留着长发,穿着裙子。 直到上幼儿园才被老师纠正,他不解,他疑惑,为什么老师和姐姐教的不一样。可如果能让姐姐开心,老师满意的话,他成为男孩成为女孩都无所谓了。 因为他没得选,于是在外他是一个男孩,在家他扮演着女孩。 直到冰辰的出现,他开始无比希望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女孩。是不是这样就可以让姐姐真正接受自己?是不是这样就可以被允许叫姐姐“妈妈”?并且不被讨厌,还可以获得冰辰的爱…… 回神,再次看向镜子的荆楚,发现自己已经红了眼圈,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买属于男性的衣服,以往都是洗到发白的校服和别人施舍的旧衣服。 走出试衣间的荆楚已经恢复好了情绪。灯光下,黑色皮夹显得荆楚成熟有气势了不少,冰辰手中拿着一顶棒球帽,抬高胳膊,荆楚走了过去,弯腰,低头,那顶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 “很帅气!”冰辰转头笑眯眯的说出让世上所有导购员都要为之手舞足蹈的话:“全包起来。” “是!”导购员麻溜的把没试过地衣服捧起来,跑向收银台。 “我衣服还没试完呢,奥对,那些衣服是你买给自己的吧。”荆楚并不想自作多情。 “才不是,我知道你的尺码,”说到这,冰辰眼睛微眯起来,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我只是想让你穿的帅帅的,陪我逛商场而已。”冰辰此时又摆出一脸真诚的神情。 这怎么看着这么像情侣之间,女朋友想让男朋友穿的帅气一点出去有面子呢?好在终于可以结束这场金钱大消耗了,荆楚拎着大包小包,心里这样想着。 此时路过一家鞋店,冰辰刚要转头喊停,荆楚竟推着轮椅就跑,冰辰见状赶紧握紧轮椅扶手。 终于到达超市,冰辰右耳忽然传来一阵温热,随即是荆楚在耳边的说话声被放大。 “今天的饭由我来烧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 第7章 八菜一汤 “滴滴——”,门开了,司机拎着购物袋在前,荆楚推着轮椅在后。 冰辰在超市时已用手机和阿姨联系过,让她提早下班。而放完购物袋的司机跟冰辰点头致意后便走了,偌大的房间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荆楚先把食材给拿出来,冰辰坐在轮椅上想帮忙,被荆楚强硬的推回卧室关上房门,冰辰看着紧闭的门好一阵无奈。 过了许久,门被打开,荆楚笑嘻嘻的探出一个头,冰辰被他的样子逗笑。 “做好了呀?” 荆楚重重的点头,那样子可得意了,随即迫不及待的推起轮椅就走。 到了餐桌,映入眼帘的竟是八菜一汤!冰辰瞳孔地震,看着摆的满满当当的餐桌,又抬头看着低着头的荆楚那亮晶晶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由衷的感叹一句:“真厉害啊!” 竟然在没过中午的时间里就把八菜一汤给整出来,这满满的心意全在桌子上了。 被夸过的荆楚喜滋滋的,坐到位置上不停给冰辰夹肉。 冰辰夹起碗中鱼肉:“嗯,鲜嫩可口。”夹起碗中排骨:“嗯,回味无穷。”夹起碗中米饭:“嗯,软软糯糯。” 荆楚不禁笑出来:“米饭蒸来都是一个味道,这没什么可夸的呀。” “因为这是你做的,我就觉得无比的好吃。”冰辰认真的看着荆楚。 荆楚被他突然这么认真的注视,倒不好意思起来,别扭的点点头,将脸埋进饭碗吃饭。 忽然冰辰的手伸了过来,他的手心朝上,托起荆楚的下颚。荆楚瞪大眼睛,他感到被冰辰触碰过的皮肤开始灼热发烫起来,慢慢的越烧越旺,从下颚蔓延到耳朵,脸颊。 “坐直吃饭吧,这样脖颈会酸痛的,对你学习也不好啊。”冰辰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他。 荆楚宕机了一会,木木的点了两下头,冰辰的手还未收回,一直托着荆楚红透的脸蛋,冰辰见他呆愣的模样,笑容更甚,眼睛都笑的眯起来: “你怎么脸红了?” 荆楚反应过来,立马将头往后移,手撑着椅子往后坐了坐。在将胳膊放到桌子上,一会胳膊平行,一会又将胳膊叠起来,看上去好像很忙,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 冰辰就这么看着,荆楚则尴尬的清清嗓,沉默一会,故作镇定的说出自己的观点:“嗯…可能是,皮肤被人触碰,就会泛红吧。” “那你自己触碰怎么没事?”冰辰一脸好笑。 “这个嘛,这个啊,”荆楚手托着腮,表面上表现的将要说出什么大道理,实际上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正在脑子里疯狂组织语言,“就是…可能…” “排外?” “嗯,是这样的吧。” “那原来我算外人啊。”冰辰故作难过。 荆楚没想到还有这茬在等着自己,怪自己刚刚太慌张没仔细想,被骗进了另一个陷阱。 “绝对没有的事,我们…我们还是先吃饭吧,吃饭。”说完,又往冰辰碗里夹了几道菜。 冰辰看着碗内堆起来的菜,挑挑眉,决定先放过荆楚,把眼前饭菜解决掉才是当务之急。 饭饱后的两人由冰辰的指引来到了书房,荆楚以前来过这里,但还是会被这里所惊艳。 因为这里的墙面上贴着都是冰辰从小到大的奖状,红彤彤的一片好不显眼,荆楚情不自禁的走过去。 他看到了冰辰初中时得过的“最佳三好学生奖”,想起了那时的冰辰上台领奖的样子,冷冰冰的,沉默的拿起奖状面对老师的镜头露出机械的笑容。 为什么得了奖还会不开心呢? “你得过那么多奖,”荆楚回身又望望对面架上的奖杯,“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为你骄傲吧?” 冰辰低头沉默了一会,在抬起头冲荆楚露出略显苦涩的笑容:“我爸爸妈妈不管我。” 荆楚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 也是,这个年纪走读的孩子一般都有父母陪着,冰辰却是孤零零一个人,自己只能算是个例外。 他怕再谈这些伤心事会让冰辰伤心,便快步走向冰辰面前,一脸坚毅的说:“没事的,我在乎,你很优秀!很厉害!” 冰辰的眼神在听完这句话变的柔和,脸上表情也自然起来,柔声问: “你要看看我的相册薄吗?” 荆楚眼神一亮: “好啊!” 第8章 看着你 荆楚从放满奖杯的架子底下的抽屉里,翻出来了一本厚厚的相册薄,是一本绿色看上去典雅复古的相册薄。 荆楚拿着它,想到里面装着的是冰辰的童年,他难免激动,而这样较为私密的事情,冰辰竟愿意与他分享,荆楚的手不由得攥紧相册薄的外壳,强压下快要满溢到脸上的兴奋。 冰辰在桌子上等着他,荆楚快步走向他。在快到冰辰旁边的椅子时,又放慢了脚步,故作矜持的轻轻坐上去,又轻轻将相册薄放在桌面上。 冰辰用眼神示意他翻开,于是第一页便显露出来了。 照片上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美人,荆楚看久了竟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错觉。她的皮肤太过于白了,瞳孔又是那样的大,那样的漆黑,看久了,她的眼睛好似要变成一双黑洞把人吸进去,而她的嘴唇却很白,或许是因为她刚生产完。她的胳膊上正有一个脸皱巴巴的小婴儿在她怀中酣睡。 荆楚转头看向冰辰,悄悄的对比一下相片中的女子与冰辰长相的区别。冰辰的长相相较于那位女子少了几分…鬼感?眉宇间倒多了几分精明算计。 冰辰指着那位女子介绍着: “这就是我妈妈了,很美吧。”一般别人介绍自己的妈妈,都会带点或依恋或开心的语调,冰辰说着这句话时,却没有任何感情起伏。 荆楚不知该作何答复,只得斟酌着语气,顺着冰辰的话说:“嗯,确实很漂亮。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味的气质。” 冰辰嗤笑一声:“那你可看错了,她最喜欢的就是钱与物质了。”像是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他便转移话题让荆楚继续翻下去。 第二页却直接到了冰辰的幼儿园时期,婴儿时期的冰辰竟只有那一张,想来就如冰辰所说的那样,他的爸爸妈妈不管他,连这么珍贵的时期都不肯多花时间记录。 而幼儿园时期的冰辰,有手拿奖状的,脸上贴着红花的照片,有穿着西装,打领结在台上朗诵的照片,许许多多不同场景下的冰辰,不变的却是他的冰冷面容,没有笑,眼神里没有情感。 那么小的年纪,稚嫩的脸蛋为何会露出如此神情?荆楚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第三页,还是幼儿时期,还是冰辰那张沉郁的脸,里面的背景是别的孩子开怀大笑玩木马的场景,显得冰辰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而第四页,就到了冰辰的小学时期,他参加各种大赛拿奖杯的场景。有画画第一名,奥数第一名,钢琴第一名等等。 有一张,冰辰穿的是校服,旁边竟破天荒站着冰辰许久不见的妈妈。那相片背景中间有一道横幅,介绍着这是一场辩论赛,冰辰大概是获得了辩论赛第一名。而相片中,那女人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冰辰露出的是敷衍的笑容。 荆楚想要缓和气氛,他总觉得这本相册薄里记录的都是冰辰孤单伤心的往事,根本没好事。 “你还获得了辩论赛第一名呀,好厉害,我以为那些辩论赛辩手都是说话咄咄逼人的,我觉得你说话很温柔。” “那是因为我只对你温柔。”冰辰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句话,还一脸镇定的目不转睛看着荆楚,引得荆楚一阵害臊。 荆楚想问为什么,又不好意思,他与自己的舌头打了一会架,才把这句烫嘴的话丢了出去,说完又觉得后悔,他感觉冰辰又要说出让他感到肉麻的话。 可这次,冰辰却什么也没说,笑而不语的看着荆楚。荆楚也不知道冰辰在想什么,总觉得他不太对劲,又没琢磨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只能将视线再次转移回相册薄。 下一页是初中时期的毕业照,那时的荆楚营养不良,发育缓慢,站在男生中的第一排,冰辰则在他后面的第三排看着他。 当时拿到毕业照的荆楚先找的是冰辰,他沿着冰辰的视线,几次三番去确定他看的是谁,最终他确认他看的是自己。 这样的事实令他感到欣喜,又感到害怕。他欣喜冰辰竟如此在意他,在这样的场合下竟然看向他,他不会想过别人拿到毕业照会怎么看他们吗?或许只是没有调整好视线呢?而他害怕的是冰辰的心意,毕竟他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而且他怎么能……(喜欢自己) 荆楚不敢多想,可冰辰却开口将荆楚的注意力转回到他不愿多想的事。 “我在看着你,”冰辰指着相片中自己的眼睛,“我也知道你也一直在看着我。” 荆楚闻言,好似预感到了什么,僵硬的转过头,嘴颤抖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去阻止冰辰的话。 可冰辰已经看懂了他的意思,却低头看向照片,自顾自的继续说: “从我们刚成为同桌那会,你就默默的看着我了。那场雨夜,你看着我的嘴唇,我到你伞下,你看着我裸露的肌肤。我开始对你感到好奇,其实我也一直在看着你。 那场足球赛中,我的腿不甚骨折,你看向我时担忧的眼神;我在病床上,你低头抓紧大腿忍耐着,最后奔出门外时的背影;你背着我时倔强的模样;我想让你和我同居,你想入非非的模样;包括刚刚,我邀请你看相册薄你难掩兴奋的模样。 我都一直在看着。” 说这最后一句话时,冰辰已经抬起头,贴近了荆楚的耳朵说话。 荆楚此刻已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羞愧吗?讨厌吗?愤怒吗?是自己先招惹上人家的吧?怎么能怪他呢? 耳边若有似无的痒意与温热的气息,一直在撩动荆楚的心弦,他不自禁的紧扣着椅子扶手。轻轻的,冰辰的手覆了上来,荆楚一个哆嗦,想要收回,可冰辰纤细的手臂此时却像一个铁钳子一样,牢牢握紧他的手。 “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耳边冰辰轻柔的声音响起,荆楚像是不愿面对现实般想要起身,却被冰辰一把按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他的右手从荆楚的右肩慢慢往左移,摸到了荆楚心脏的位置,左手缚住荆楚的腰,他将头轻轻枕在荆楚的左肩,向着荆楚的耳朵里说着悄悄话:“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对吗?” 沉寂了好一会,未得到答复的冰辰依旧不死心的说着:“我想说,我也喜欢你啊,从我越加了解你的时候,就是我喜欢你的时候啊。” 冰辰絮絮叨叨的在荆楚耳边诉说着情意,但荆楚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 不该是这样子的,冰辰不可以喜欢我,他该有完美的一生,该有美满的家庭,和一个女人结婚,生下可爱的孩子。 总之,不能和一个男人拥有爱情,他一定会为此受到别人的冷眼,别人的嘲笑。如果因为这样让冰辰不幸福,不开心,那他的心也会疼痛万分。 啊,如果我是一个女人就好了。 第9章 缠绵 荆楚无言以对,他最终还是挣脱了冰辰的怀抱。 他想着或许答应同居就是错的,和冰辰一起看相册薄也错了,喜欢上冰辰,妄想永远留在冰辰身边更是大错特错。 他怎么能这么糊涂?是因为自己太自卑,意识不到冰辰竟也会喜欢自己吗? 他就这么放任着冰辰突破一个又一个不该被突破的界限,还自欺欺人,认为那只是美好的友谊,或许自己也早已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可是为了冰辰的美好未来着想,他不该再去贪恋这份温柔了,冰辰不在乎外界的声音,他不能不为了冰辰去在乎,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冰辰受到嘲笑,受到伤害。 这段感情,是该由他来终止了。 荆楚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向卧室,他准备现在就收拾行囊,离开这里,从此和冰辰断了往来。却听见书房“砰嗵”一声巨响,荆楚几乎是踉跄着跑向书房。 书房内,却见冰辰匍匐在地上,轮椅倒了,相册薄也掉下来了,书页还是翻开的,画面定格在他们的毕业照上。 “你不要走,好吗?”此时的冰辰已没有往日的冷静得体,他的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而荆楚却还是站在原地,他知道,如果过去了,这段关系或许就无法在由自己任意斩断了,因为他会心疼,会犹豫不决。 “荆楚,你不要走,我好孤单,我只有你一个可以亲近的人了,我的爸爸妈妈都不管我,我只有你了,如果你都不要我,我……”说到这,冰辰已是泪流满面,他哽咽的无法继续说下去。 冰辰见荆楚还未过来,心里生出一丝恐慌。他往前狼狈的爬了一段距离,用近乎祈求的神情挽留着荆楚。 他心里隐约觉得,如果这次没有挽留住,就这么让荆楚走了,或许以后他们将再也没有可能了,无论如何,他都得留住荆楚! 冰辰低头酝酿着情绪,边酝酿边思索着如何能留住荆楚。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诡谲的光,嘴角也微微勾起。而荆楚在门外干着急,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荆楚见他哭成那样,手不由的紧紧攥着门框,就如他此刻的心一样,紧紧皱在一起,无法舒展。 “荆楚,我的腿好痛,我起不来了,”冰辰眨眨眼,两行泪顺着眼眶流落下来,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荆楚:“你扶我起来好不好?” 荆楚紧闭上双眼,他承认他心软了,心痛了,不忍了。最终,他决定还是先去把冰辰安顿好再走。他这样想着,便来到了冰辰面前蹲下。 而这时,冰辰却猛地扑过来,在荆楚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双臂狠狠环住了他的腰身,同时将他的胳膊也一并裹进臂弯与身体的缝隙里。 紧接着,冰辰猛地向后一带,荆楚只觉膝盖一沉,被上方的力道死死按住,被迫跪在地上,无法直立起来。 荆楚此时才惊觉,刚刚的一切只是冰辰为了挽留他的苦肉计。 他那时还因为让冰辰伤心到流泪而自责心痛不已。可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荆楚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此时,冰辰已收敛起刚刚祈求的神情,他将脸埋在荆楚脆弱,温热的脖颈上,贪婪的呼吸着属于荆楚的味道。 幸好“留”住了他啊。 “为什么要逃呢?荆楚,我们是互相喜欢的,何必多有顾虑,我知道你怕旁人对我们的指指点点,也知道你怕我受到闲言碎语。” 冰辰边说边用手抚摸着荆楚的背,既像安抚,又像挑逗。“但这些只要我们足够相爱就好了,不是吗?”冰辰轻吻荆楚红透的耳垂。 荆楚浑身剧烈颤抖一下,他羞恼的别过脸:“不应该这样…” “这样是怎样呢?”冰辰的嘴追随着荆楚的脸,蜻蜓点水般的吻过荆楚的下颚,脸颊。 那细细密密的吻,让荆楚在**与理智中疯狂横跳,他煽动着嘴唇,用细若蚊吟的声音颤抖的说:“这样…” 可还未等他说完,冰辰的唇已寻觅到荆楚的唇,它紧贴上去,轻轻抿住荆楚的下唇,感受它的柔软。 在轻轻舔过,引得荆楚一阵颤栗。舌慢慢探入口中在它们接触的那一刻,荆楚残存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他不自觉地用未被环住的手抚摸着冰辰的腰,冰辰的胳膊也慢慢松开力道,他们拥吻在一起。 就在书房的地毯上,那上衣被轻轻撩开,裤子被渐渐褪去,柔软的地毯开始微皱起来,上面还多了几处别样的痕迹…… 月亮悄悄升起,荆楚腰酸背痛的醒来。 他撑起胳膊慢慢起身,刚一动身,一种尖锐的痛感瞬间蔓延至整个臀部还有腰部。荆楚紧抓着地毯,抽着气慢慢往后倒。 冰辰伸出胳膊,左手爱惜地抚摸上荆楚的脸,开口温声道:“我们先去洗澡吧,然后给你涂药。” 荆楚微微点头,他想“嗯”一声的,但是喉咙却好像被锁住了似的,无法发出声音,只有火辣辣的疼。 冰辰一瘸一拐的把轮椅推来,将荆楚搀扶上去。 荆楚的脑中还模糊的记得,中午好像还有个人说自己的腿好疼起不来了。 可如今他也无暇顾及这些了,他被冰辰搀扶到轮椅上,臀部接触到椅面时,一阵令人龇牙咧嘴的痛,他不得不调整坐姿,用尾椎骨坐在椅面上。 冰辰见此情形,想笑又觉得不厚道。 但其实此刻的二人论起滑稽来是难分伯仲,冰辰自己都是一边拄着拐杖一边费力推轮椅的狼狈模样。 好不容易到了浴室门口,冰辰先进去调水温,他加快移速,好让荆楚不为自己的身体担忧,幸好右腿只是无移位的裂轻度骨折,要不然现在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帮荆楚洗澡了。 水温调好,冰辰倒也不用烦恼脱衣服的事,因为他们的衣服还留在地毯上。 温热的水打湿荆楚的肌肤,冰辰腰抵着墙,俯身拿花洒冲洗荆楚的胸脯。 他还用手着重关照了有红痕的地方。从胸脯到再到纤细的腰,他的身体是那样的消瘦,是因为营养不良吧。 荆楚也不知道冰辰想到了什么,就这么突然看着他的腰眼神伤感起来了。 回过神的冰辰继续往下洗。这一个下身瘫痪,一个右腿骨折的二人好不容易才洗完澡。 冰辰将荆楚搀扶到床上趴着,拿凡士林涂,至少两天过后的周一,臀部应该会完好如初,不会如此红肿了。 冰辰在到荆楚卧室给他拿衣服穿上,在把地毯给冲刷一遍。 忙完这一切的病患人员,回到荆楚身边,侧过身搂着他的腰: “还疼吗?” “不疼了。”荆楚看着冰辰微微地摇摇头。 两人就彼此看着,看着彼此眼中的深情。 良久,荆楚小声的问:“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多余的话他不好意思再问。 冰辰瞧着左脸陷入枕头,只有右脸那一只眼睛可怜的看着自己的荆楚,心里泛起一阵柔情。 他不由的身体往前,将彼此缝隙填满,在伸直胳膊让荆楚枕上来: “我当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以前也是啊,现在更是。” “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当然。” 得到满意答案的荆楚笑了出来,头埋进了冰辰的怀里。 这是你说的就不能反悔,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任何人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第10章 一场梦 荆楚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看见姐姐又拿着一件女生穿的粉色裙子,强硬地将领口套进荆楚的脖子上,那时的他已经上幼儿园了,他知道自己是一个男生,并不是女生。 “姐姐,我们老师说我是男生,不可以打扮成这样的。” “胡说!你就是女生!男的那么恶心,那么下贱!我们家小楚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呢?小楚,你也不想变成那种人的,你说对吧?” 荆楚看着姐姐的眼睛,她的眼神仿佛两个钉子,如果自己说错话了,那两个钉子随时会将自己钉在墙上。 为了保护自己,他说: “我…我是一个女生,我才不要成为男生。” “不是不要成为,而是不可能成为,你是一个女生怎么可能会成为男生呢?” 姐姐又发疯了,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重复的话,又像一个机械的机器人,不断梳着荆楚留到背部的头发。 画面一转,一群警察站在门外带走了姐姐。 “姐姐,不要丢下我,你快回来!”6岁的荆楚留着到背部的头发不断哭喊着。 一个和善的女警察过来:“小朋友,我们只是要跟你姐姐谈谈话,她…不会丢下你的,我们一起去找你姐姐。” 荆楚点了点头,女警察将他抱起来到警车内,姐姐瑟缩的坐在那里扣着手指,嘴里不停的小声念叨什么。 “姐姐?”荆楚坐在姐姐旁边,一双小手抚上她的胳膊,他听到了姐姐在念叨着:“又不是我的错,怎么能抓我?都怪荆和,都怪他,我不要去…我不要去警局,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要抓我?荆和一定就在警局里!他被放出来了吗?”说到最后,姐姐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警局啊啊啊啊啊!” 姐姐的突然发疯吓到了荆楚,坐在荆楚旁边的女警察将他抱过来,背对着姐姐哄着。 不知过了多久,画面转到蓝色的墙壁,那是一间专业儿童谈话室。 “荆楚小朋友,可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嘛?回答一个就可以有糖果吃哦。” 与荆楚说话的不再是那个女警察,而是两个穿着便服的阿姨,她们温和的笑着,像妈妈?老师说“妈妈”就是温柔的,是孩子们在世上最温暖的港湾。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姐姐就是自己的妈妈,他认为自己的妈妈一定也是如老师说的那样好。 两个阿姨问了几个隐晦的问题,不过是想确认邻居说有人虐待儿童是否属实。 “你平常和你姐姐是怎么样相处的啊?”一个穿着粉色碎花裙的阿姨,拿着糖果摆了摆手。 “嗯…我姐姐会给我梳头发,烧饭,还有…穿衣服。”他如愿得到一颗糖果。 “为什么你要留着长长的头发呢?” “因为…因为这样,姐姐会开心。” “那她不开心会怎么样呢?” 荆楚沉默了,他低下了头。不一会,一双手伸到他面前,将糖果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接着那双手撕开了一个糖果的包装壳喂给了荆楚。 糖果很甜,小小的荆楚心情开始放松。 “原来你留着长长的头发是为了哄姐姐开心,真可爱。”荆楚害羞的笑了笑,“我小时候惹我家长不开心了,我就特别慌,然后我会帮她干家务活,这样她就开心了。你会怎么哄你姐姐呀?” “穿女生的衣服。” “是这样子啊…”那个分享了自己童年的阿姨有点词穷了,她看向穿粉碎花裙的阿姨。 “那是你自己觉得好看,还是你姐姐想要你穿。”荆楚不假思索的回答为后者。 在这次谈话之后,姐姐偶尔会外出几小时。 虽然姐姐的情绪总是多变,会突然变得暴躁,到处摔东西,但那时候的姐姐依然是他的全世界。 因为如果没有了姐姐,他就会孤零零一个人。 但现在不会了。 荆楚睁开眼,冰辰的脸就近在咫尺,他用手指隔空描摹着冰辰的眉毛,眼睛,鼻子,唇。 他还是会想起姐姐,他怨恨姐姐就这么抛弃了自己,但他还是好遗憾,他很想叫姐姐一声“妈妈”,是否叫她一声“妈妈”就可以获得她的母爱?就可以弥补自己残缺爱的童年? 他还是没有长大,在渴望着母亲的爱。 眼前逐渐模糊,此时,冰辰睁开了眼,看到泪眼朦胧的荆楚,焦急的问: “怎么哭了?” “因为幸福。” 荆楚将脸埋进冰辰温暖的胸膛,感受他蓬勃的心跳。 冰辰抬手轻轻抚摸荆楚柔软的头发,现在的荆楚,经过昨晚的洗礼,身上也有了薰衣草的香味。 他们现在拥有着属于彼此的共同味道。 在床上又缠绵了一会,冰辰拿起手机点了几份外卖当午饭。总不能还让荆楚做饭,他可舍不得。 “身体还痛吗?” “痛。” “哪里痛?” 荆楚不说话了,冰辰笑了出来。 “你还笑!”冰辰笑的更大声了,荆楚幽怨的盯着冰辰那令人晃眼的笑:“好啦,都是我的错,我的不好,你不要生气。” 荆楚看着冰辰手撑着脸看向自己时深情的眼神,心里无限温暖。其实他并没有生气,只是想让冰辰哄哄自己。 荆楚转头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因为看着冰辰那张极为魅惑的脸,他说话会卡壳。 “你…为什么也会喜欢我?” “是爱你,爱上你这件事太简单了。因为你坚强,赤诚,乐于助人……” “你会不会把我想的太好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所有你认为不好的点,在我看来都是好的,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 荆楚词穷了,他嘴巴张张合合一会,又问:“那…为什么你会喜…爱上一个男生。” 冰辰略沉吟一会,慢慢给出了答复:“在遇见你之前,我就发现自己对女生没有太大兴趣,虽然对男生也是吧。在遇见你之后,我爱上了你,或许可以这么说,我爱上的是你,无关性别。” 荆楚被这么一句一句的情话哄的找不着北:“你就会说这些来哄我,这不应该跟…”荆楚想说这该跟经历与基因有关,却突然想到昨天冰辰哭着说父母都不管他,虽然那些眼泪全是演出来的,但这时候提,冰辰会不开心吧。 可冰辰好似猜到了他的想法,自己和盘托出着:“也或许跟我爸有关,只要是长的好看的人来勾引他,他就不分男女,来者不拒。我妈妈啊,就是他的情人其中之一,一夜情后,便有了我。我爸那时已有了正妻,不可能娶她的,但是看在我是个儿子的份上,加上我妈是他情人中最貌美的一个,他会定期打钱给我们。” 原来冰辰也有如此令人怜惜的家世,荆楚语气放柔问道:“那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去外面花天酒地,到处榜男人。她不会管我的,除非我获得了什么荣誉,她会来探望我。” “哦,好吧。”冰辰看到荆楚愁眉苦脸。他冰辰自己过得不好,荆楚却比他更难过。他抚上荆楚的脸:“我已经习惯了,好啦,别再说这些了,我们起来洗漱迎接外卖的到来吧。” “好。”冰辰将荆楚搀扶到轮椅上,自己拄着拐杖推着轮椅到卧室。 明明他才是带伤的病人,现在看上去却生龙活虎,反倒是荆楚自己,仿佛被掏空所有精气。冰辰细心地帮荆楚挤好牙膏,刷完牙到洗脸时,又帮荆楚擦脸。 “我又不是残废,可以自己来的。” “那好吧,但是我要帮你梳头。古人认为爱人之间梳头发,暗含结发为夫妻的相守承诺哦。”听到这话的荆楚乖乖不说话了。 冰辰拿起梳子慢慢地梳过荆楚的发丝,他的发丝软软的微卷起来像是小绵羊。荆楚也不知道冰辰想到了什么,看着他的头发笑了起来。只见他又笑意盈盈的弯下腰与荆楚平视,将梳子递给了他。 那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俊脸,令荆楚心神荡漾,又同时多了几分紧张。他手微抖的接过梳子,然后尽量忽视冰辰灼热的看着他的目光,专注着摆弄冰辰额前的头发。 互相梳头发就能与冰辰白头偕老吗?我真的能获得那种幸福吗?想到这,荆楚的情绪高涨起来,呼吸开始变重,冰辰看着荆楚逐渐泛红的脸颊,慢慢贴近他的脸,吻上了他的唇。 第11章 调戏 周一的清晨。 拄着拐杖即将出门的冰辰被荆楚叫住,他转过头,荆楚推着轮椅问他: “你不带轮椅吗?伤好的这么快?” “多走动才好的快嘛。”冰辰随便糊弄过去——轮椅本不过就是他装可怜的道具。 只要能让荆楚留在身边,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他望着荆楚绷直的腰背狡黠一笑: “我倒觉得现在的你,更需要这副轮椅哦。” 荆楚被这句话勾起了前两天缠绵的回忆。 在床上的冰辰力气好像怎么都使不完,直让他在床上体会到什么叫不知天昏地暗,他现在甚至都不敢弯一点腰走路,腿迈步时也必须要绷直才会减缓那种酸涩的痛楚。 “你就知道打趣我。” 荆楚硬邦邦的甩下一句话,身体在硬邦邦的转身,如一个机械玩偶慢慢地将轮椅推回卧室。冰辰看着荆楚绷得像一张弓的背影忍俊不禁,同时心里还多了几分歉疚。 到校后,冰辰在前拄着拐杖上楼梯,荆楚在后双手握着楼梯围栏继续像机器人一样机械的走路。好不容易登顶,他们转身。 走廊上,一个人却停在那里盯着他们。 荆楚心中警铃大作,他紧皱眉头,快速往前几步挡住冰辰的身体跟护犊子似的。 那人却不以为然,一直盯着他们,边盯着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荆楚眼神不带闪躲,一直看着那人的动向,以至于泰直来了都不知道。 “你瞪啥瞪吧!?”泰直站在那人的左后方,那人被泰直如洪钟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慢慢转头看着泰直。 “嘿呦喂,你还敢翻我白眼?” “我?我没有。”这人叫沈自诩,他比泰直矮又不肯抬头看泰直的脸,只用眼睛上翻,看着像是翻白眼。而他就是当初在足球比赛上将冰辰恶意推倒并踩到骨折的罪魁祸首。 因为嫉妒冰辰吧,嫉妒他次次的年级第一,嫉妒他次次为学校拿大奖,而他只能做万年老二,还不如冰辰受欢迎。 “我说有就有,你个卑鄙小人,这回盯着他们又要使什么下作手段?” 泰直不愧叫泰直,说话就是心直口快。此时,走廊上已有不少人被这边的吵闹吸引了注意力。 沈自诩面子上挂不过去,嚎着嗓子说:“我只是来接水的!”说着,晃了晃左手拿着的水杯,“你才卑鄙小人,把别人想的那么坏!” “那是因为你有前车之鉴,所以我们都得分出精力提防你,要不然谁会去在乎你?”南栀班长从班级正门走出来主持公道。 “不愧是咱班长啊,讲话文邹邹的,你个年级第二却只会吱哇乱叫。”泰直轻蔑的看着脸已经红到脖子上的沈自诩。 沈自诩低头小声嘀咕:“我都赔过钱了。” “什么?”泰直没听清他那如蚊子嗡鸣的声音。 “我都赔过钱了!你们还要怎样!?”沈自诩突然放大音量,震的离他最近的几人耳膜疼。 最终沈自诩水也没接转身就往班级跑,嘴上还絮絮叨叨的,像是疯魔了一般,只可惜这幅画面,沈自诩背后的冰辰四人都未看见。 “吓死我了,突然发啥神经?奶奶的。” “啧。” “奥奥,我错了,不奶奶的不奶奶的。”南栀无语的转身回班,其他人见没戏可看也都陆续回班了。 荆楚则终于来到座位前,他盯着椅子,一会左转,一会右转,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慢慢地弯曲膝盖,小心翼翼地将臀部置于板凳上。 冰辰在旁目睹了一切,他靠近荆楚,将下巴垫在荆楚右肩上,并伸手轻抚上他的腰揉了揉: “辛苦你了。” 荆楚被这突然之间缩短的距离,以及耳边,腰背上感受到的温度惊得身体一抖,他急忙用手撑开彼此间的距离: “我们可是在第一排,会被人看到的!” “看到又怎么样?我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谈恋爱了~” 荆楚生怕被后排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压低声线催促着: “快离我远点啊!” “你不爱我了吗?”冰辰抬手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泪,“果然你就是得到了就不会珍惜的负心郎。” 荆楚百口莫辩,心里也是服了这个戏精。他干脆转身面向墙壁不理冰辰了。 冰辰手指轻轻戳了戳荆楚的右肩: “好了,不逗你了,转回来吧。” 荆楚纹丝不动。 “我说真的。” “……” 此时,班主任走了进来打破了僵局。 “下个周四就是运动会了……” “哇!耶!” 还没等班主任说完,同学们就兴奋的打断了。班主任也不恼,就笑着看着她的学生们。 “好了,有意向参加的去泰直那报名,继续早读吧。” 当然,认真早读是不可能的。 被高三学业压的快喘不来气的孩子们,终于在马上到来的运动会上得以喘息,他们难免激动,在讲台底下眉飞色舞的讨论着什么。 “你会去报名吗?” 冰辰见荆楚已经转过了身便又凑过来,但是怕荆楚又转回去,所以保持了一小段安全距离。 “不报了,留下来陪你。”荆楚抬起头,眼神认真地看着冰辰。 冰辰要不是碍于后排有人会看到,此刻真想亲两口荆楚,看他脸红的模样。 当然不能亲,他也没打算闲着。 “你对我这么好啊。”冰辰拿起荆楚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蹭。 荆楚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抽回手,再次转向墙壁。 徒留冰辰一人在风中凌乱。 第12章 受伤 本次运动会是他们高三(1)班在高中生涯里最后一次参加的集体运动会,往后就要专心高考了,所以这次主动报名的人很多。 但是泰直志高远大,他希望全班人都能参与进来,伤患冰辰除外。 此刻,他站在荆楚桌子前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的劝: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运动会了!你不想在高中生涯留下深刻美好的回忆吗?不想给咱们班带来无数金牌吗?” 荆楚摇摇头,冰辰在一旁似笑非笑: “他已经有了深刻美好的回忆了。”说到“深刻美好”时,他语气加重的念过。 泰直不解,直愣愣的问:“啥意思?” 荆楚赶忙转移话题: “没什么意思。我不会去参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啊?”泰直哀嚎。 “因为他得陪我啊,我可都受伤了。” 怎么在其中感受到了一点撒娇的意味。泰直瞧着冰辰看荆楚时的无限柔情感到不解,他如一把直尺的逻辑思维提供不了现有的准确答案,所以权当那是兄弟情。 泰直还是死心不改的劝说。荆楚只摇头,冰辰在一旁插科打诨,他讨了个没趣便去劝其他人了。 而随着运动会日期的逐渐接近,班上人都不再似往日的半死不活,全陷入了兴奋的狂热中。泰直现在一到午休就去操场锻炼身体,还将其他人拉过来一起训练。 随着一阵强劲的音乐响起,墨湖一中第四十七届运动会正式拉开帷幕。冰辰因为腿部受伤可以继续待在班上,荆楚则要在太阳底下底下听台上领导发言。 虽然时间已到十一月的中旬,但A市的天气却不见寒冷。 而荆楚,他原先抬着头,直到感到台上的领导开始失真,他不耐烦的将头低下。被阳光着晒的绿色草坪在荆楚眼前发灰,上面甚至开始产生光斑,领导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南栀往后清点人数时,注意到了荆楚的不对劲: “你还好吗?要不你先回班级坐着吧。” “嗯。”荆楚迷茫的抬起头,寻找教学楼的方向,他抬脚往前走,被南栀扯住衣角:“往后绕过去吧,被前面的老师看到不好。” “嗯,好。”荆楚这两次回答都太过简短,不是他懒于应付,而是他头已经晕的无暇顾及这些。 荆楚蹒跚的走回教学楼,上楼梯时,那阵头晕越来越明显,恍惚中,世界在颠倒,他好像还听到背后有人在叫自己。 荆楚皱着眉回头,什么都没有。再转过头来,他已记不起刚刚叫自己的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一切好似一场梦一样莫名其妙,真真假假看不清。 这不由让荆楚心慌,他赶紧不顾头晕迈步爬楼。 当苍白的手抓住教室的门框,荆楚终于来到班级门口,他看到了冰辰看着自己担忧的眼神。荆楚快步走到冰辰面前,跪倒瘫软在他怀中,是令人安心的薰衣草香。 幸好,冰辰是真的,在这个世界只要冰辰是真的就好。 冰辰看着荆楚被太阳晒的红透的脸,赶忙拿出水杯打开盖子喂给荆楚喝。 少年抬起头,那微闭的双眼,被水濡湿的红唇,还有滚动的喉结撩拨着冰辰的心绪。 只是现在可不是时候。冰辰强压下升腾的**,用手轻抚荆楚滚烫的脸颊。 “还喝吗?”荆楚摇摇头,冰辰拧起了盖子。 荆楚的头轻轻枕在冰辰的右腿上,白色宽大的校服外套裹着若隐若现细窄的腰,而脆弱的后颈与背就这样暴露在冰辰面前。 冰辰抬起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于是他低下头凑近荆楚的后颈,在那落下一吻。 “好痒。”荆楚瑟缩了一下。 冰辰又亲了亲他的耳廓,荆楚身体抖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好痒!” 冰辰轻笑出声:“好啦,不搞了,你继续睡吧。” 荆楚缓缓闭上双眼,良久,他喊了一声冰辰的名字。 “怎么了?” “我刚刚上楼梯,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但是我回头没有人。” “幻听吧。”冰辰摸了摸荆楚瘦削的背安慰着:“中午多吃点有营养的,你太瘦了。” “好吧。” 此时,荆楚起身从冰辰身侧挪过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冰辰脸上略显遗憾,他将头轻轻靠在荆楚的右肩,控制着重量。 “被人看到不好吧?”荆楚虽这么说,身体却往冰辰那靠了靠。 “没事,有人过来会有脚步声,到时坐直也不迟。” “好吧。” 教室外面热闹的嘈杂声传入教室内,却无法打扰此刻二人紧紧依偎的心。 到了吃饭点,荆楚身体也好多了。他们因为没报项目,下楼到食堂吃过饭便回家了,自然不知道下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泰直的鞋子被人放易拉罐碎片了!” “怪不得,我看他跑3000米脸色都不对。” “我还看到他鞋子有血冒出来![惊恐表情]” “到底是谁干的?![生气表情]” …… 这些是出自班级群聊的对话,冰辰二人没有报名项目,周五的时候就没去,谁曾想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荆楚皱着眉头往下看:“你说会是谁干的?” “沈自诩吧,虽然他是年级第二应该不会那么鲁莽,但也说不准他或许只是学习好,其他方面就是没脑子的笨蛋。” 荆楚听着冰辰刻薄的评价若有所思: “那我们怎么去找出他的破绽?” “那是警察的事。” 冰辰回头看向荆楚往下撇着的嘴,嘴里的话又拐了个弯: “我们可以去超市查查记录呀,那段时间沈自诩买没买过那个牌子的饮料,还可以去查一下易拉罐碎片契合度作为线索。” 荆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冰辰凑近荆楚的耳朵幽怨的问: “你这么关心泰直的情况啊?” “不,是南栀在群里问该怎么办,而且,沈自诩一日不除,说不定会危害到更多人。” 冰辰默默的看了眼自己打着支架的右腿,沉吟了一会说道: “那现在一起去找线索吧。” “不行,你的腿不方便。” “现在知道关心我啦?”冰辰蹭了蹭荆楚的脖颈。 荆楚无奈的笑笑: “我当然会先为你着想,南栀应该在学校,让她先去查查记录吧。”荆楚低头私聊南栀。 南栀回复: “好,我现在去申请个查询权限。” “[OK]” 又过了会。 “学校并没有记录。。。” “那可能在沈自诩家附近的超市。” 冰辰漫不经心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荆楚转述给南栀。很长时间过去南栀都没有再回话,他们原以为南栀已经放弃了,没想到这时又弹出一条消息: “学校老师报警了,我跟警察们说了泰直和沈自诩的纠纷。” “现在来超市查记录了,沈自诩确实买过那个牌子饮料!” “我认为沈自诩家楼下的垃圾桶或许可以发现作案工具,但是警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我想翻垃圾桶。” “……?” 荆楚在沉默中忽然想到南栀的那股持之以恒的劲,她不会在没发消息的这段时间里真去翻垃圾桶了吧? 荆楚急的发语音: “你别去翻垃圾桶,你快回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逗你的。” “?” 冰辰看到这条消息在一旁乐了,荆楚无语的闭上双眼,他思忖片刻问南栀泰直的情况如何。 可南栀却不似刚刚那么活跃了,聊天对话框一直在输入中,最终只是短短几个字: “还需静养吧。” 泰直那样看重集体荣誉的人,在跑步时就算感受到疼痛了,也还是会继续跑下去。 作案人正看中了这一点,加上跑步的鞋子放在集中储物间,泰直不会提早察觉鞋中的不适,直到跑步的时候因为惯力与受力开始疼痛,最后出血。 恐怕就医不及时,还会伤口感染,严重时可能需要清创手术,甚至影响正常行走。 冰辰在一旁安慰道: “泰直身强体壮,不会有事的,等警察查清楚吧。” “好。” “那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西红柿鸡蛋面。” 冰辰调笑道: “如今都这么熟悉咱家了,简直是这里的男主人啊。” “什么男不男主人的,我要去做饭了。”荆楚说完逃也似的去厨房忙活了。 锅中升腾起的热气氤氲着荆楚的侧脸,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那热气中的香味还飘出了厨房。 冰辰枕着手臂看着荆楚的背影,窗外天光照射在荆楚的身上,给整体镀了层金,在冰辰眼中荆楚看上去好温暖。 他抬手,用食指隔空描绘着荆楚的身形,在手呈c状,掐住荆楚的腰…… 如果一辈子能与爱人这样,也是一种幸福吧。 第13章 叶落 周一,来到班级的冰辰二人感受到一种暗流涌动的气氛。大家都装模作样的在读书,冰辰则心无旁骛继续复习知识,荆楚心不在焉的回头看向泰直的座位,是空的。 窗户外有几个警察走过,班上的读书声都静了下来,他们望着窗户,后排的人看到警察在高三(2)班停了下来。 不一会,沈自诩出来了,他看上去神经兮兮的,腰部还是佝偻着的。 …… 过了半日,一对看上去穿着考究的夫妇来到了校长室,他们便是沈自诩的父母。 二人有着体面风光的工作,还有几个下属成天对他们点头哈腰,便至此尾巴翘到天上去,认为自己就是比别人高人一等,这次只要出一次面就可以摆平一切事情了。 而他们生出来的宝贝儿子沈自诩呢,在过去总考第一为他们长脸,可自从上了高中,只能拿个第二。 他们眼高于顶,总时不时拿成绩对儿子进行一番冷嘲热讽。沈自诩心中积怨已久,于是便将心中的不满与怨怼全都实施在身边的同学身上。加上他本身家里有钱,对于自己做的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次,似乎闹大了。 警察以集中储物间的摄像头记录,超市购买记录,垃圾桶的易拉罐切割鉴定以及多名学生目睹二人纠纷的口供线索锁定沈自诩为作案人。 即使沈自诩的父母都出面为自己儿子鸣不平,但校长仍在全校集会上通报: “高三(2)班沈自诩同学故意伤害高三(1)班泰直同学,将用纸裹住的易拉罐碎片放进泰直同学鞋中,使其脚部流血重伤,现在医院中休养。其性质恶劣,经学校校务会决定:沈自诩予以退学处分!” 台下一片哗然,年级第二竟能被退学,想来情节多么严重,连学校都无法再庇护他了。 但墨湖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里面的尖子生少了一个沈自诩一个又有何妨。 不过是他自己自诩清高。 这件事情很快过就过去了,没有人再想起沈自诩。 泰直也从医院出来了,只可惜他的脚再也无法支持他长期跑步了。 因为那时他的脚部未能及时清洁消毒和休息,伤口化脓后,感染持续扩散。不仅让足部深层组织出现了慢性炎症和部分坏死,还间接损伤了足部的微小血管和神经。 现在他日常走路没问题,但只要尝试长期跑步,足部的慢性炎症就会被激活,旧伤处会持续隐痛。 泰直坐在座位上,不似以往有精气神了。他的同桌南栀在一旁帮他梳理新的知识点,泰直只神色勉强的点头,南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天气愈加寒冷刺骨,风无孔不入的钻进行人的衣领,衣袖。 教室内,暖黄的灯光,与室外的凛冽形成鲜明对比,让人更加贪恋这份温暖。 班主任走了进来,她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同学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不由的都放下笔看向她。 那些眼神是有人欢喜有人恐慌。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很荣幸我们依然稳居年级总分第一,各科成绩也全部名列前茅!” 同学们巴巴的望着。 “那么……我们的年级第一依然是冰辰。” 教室只响起一阵短暂的响声。 因为今日的重头戏并不在这里,而在第二名。只有这时,才令同学们想起曾经好像还有沈自诩这么个人来。 “第二名…让我们恭喜南栀和荆楚为我们班拿下两个年级第二!” 掌声热烈响起,荆楚后排的同学往前惊叹: “恭喜你啊,竟然是并列哎!” “真厉害!” 荆楚被夸的眼睛都不好意思和人家对视,只笑着点头。 回过身,冰辰凑了过来酸酸的说: “真好啊,能和你并列,什么时候你能和我并列一次。” “我加把劲,努力追赶上你。” “好啊。”冰辰笑的一双桃花眼弯弯。 成绩公布完毕,班主任悄悄走到泰直身边,不动声色的将他喊到了教室外面。 再回来时,泰直眼圈泛红,回到座位后只趴在桌上不说话。南栀听到有细碎的哽咽声,知道他在逞强。于是从桌洞里抽出几张纸,轻轻放到泰直桌子上,随即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般低着头写作业。 晚自习放学后,荆楚坐上冰辰的车。 而冰辰从车上拿回手机后就一反常态的一直打着字回消息,神情眉宇间透露着十分的不耐烦,屏幕也被他敲得咔哒响。 荆楚屡屡回头想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可看到冰辰紧皱的眉头,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他最终将话咽回肚子里去,转而看起窗外飞速倒退的树。 那一排排树,在寒风中萧瑟。树上仅剩不多的叶子也似乎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可寒冷的风似乎就是要捉弄它们,它使劲呼啸,好像下一秒叶子就要被风带走。 可叶子仍旧无法脱离与树的连接,它依旧被吊在树上受狂风戏谑凌虐。 那无法落地的命运如荆楚此刻的心,七上八下,难以坠落。 电梯上,冰辰身子慢慢靠过来,整个人如站不住的树懒。 他将头抵在荆楚肩膀上,荆楚从电梯的镜子中看到冰辰神情有些郁闷。 “怎么啦?” 冰辰闭上眼在心里斟酌着语气,一会,他睁开了眼,语气带着些委屈的说: “今年的除夕,我妈她要来这跟我一起过。” “这,不是好事嘛?” “不好,一点都不好,”冰辰这时直起腰,手抓住荆楚的肩膀晃了晃,“我不想和她过年,她来就没好事。” 荆楚并不知道冰辰和他妈妈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的,不知该如何安慰。 此时电梯门开了,他们走了出去。 “即使没好事,我们还是得迎接啊,那她来了,我…要不要到外面躲一躲啊?” “不许躲,大年夜不和家人吃饭出去想干嘛?嗯?” 家人? 是啊,他在这个世上还有冰辰这个家人啊。 荆楚眼神不经变的柔和: “我…我只是觉得你妈妈看到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可能会反感。” “就算反感她也不能怎么样,毕竟,我可是她寄予厚望的好儿子啊。”说到这,冰辰语气略带轻蔑。他低下头,眼神如冻结的霜。 再抬起头时,冰辰调整好了脸上表情,他眉眼弯弯的抱住荆楚: “正好,她来,就当我们是见家长好了,你期不期待?” 荆楚低下头不好意思回答,冰辰弯腰找着荆楚躲避的双眼。 最终,荆楚顺着冰辰的意思说了句“期待”,冰辰这才放过他,拉着他去餐桌。 荆楚透过厨房的窗户望向被路灯照耀的树。 那树被风吹着,枝干晃了晃,最后一片叶子终是打着旋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