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她笔下的女主》 第1章 第 1 章 今天是个艳阳天。 温若垂下头,反光的电脑屏幕上,她的黑色倒影之上,一行小字静静地悬在中央,等待她的答案。 【您是否愿意进入书中世界改变她的命运?】 温若开了一家书店,可它问的书不是书店里的书,而是一本从未发行过的书。 这本书只有一个读者,她是温若。 这本书也只有一个知晓人,她是温若。 13岁那年,初二的她提笔写下了这本书的第一个字,她写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天,她不再写,这本书没有结局。 那时,她的名字还是—— 温招娣。 * (温若第一视角) 我躲在柜子里,双手紧紧抱着肩膀,眼睛闭着,埋进膝盖。我的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但我不敢出声不敢呜咽不敢哭泣。 因为,我的爸爸在找我。 耳边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我的爸爸在喊我,我听到他的声音:“招娣,你跑哪去了?不是说好跟爸爸玩游戏吗?你躲起来爸爸怎么跟你玩?” “还是说......你要跟爸爸玩捉迷藏?”我听到他变得兴奋,“捉迷藏好啊!爸爸最喜欢玩捉迷藏了!爸爸来找,你去躲!等爸爸找到你——你就给爸爸打一顿好不好?” 我浑身都在颤抖,眼泪从眼角滚落,滴湿我的衣服,裤子。我没有擦,我不敢有一丁点动作,这个柜子太老,一点动静都会发出吱呀的声响。 不知多久,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变小,我维持着僵硬的动作,不敢动弹,直到木门传来开关声音,直到我再也听不见我爸爸的脚步声。 我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子才得以缓解,我慢慢扒开身上堆积的衣物,轻轻推开柜门,伸出头去—— 爸爸在门后盯着我。 手里的棍子垂在我脑袋上方。 我吓得跌坐在地上,细碎的小石子磕得胳膊生疼,扎进我的肉里,红血滑过小石子,染红了地面。 我愣愣地看着爸爸。 他吃吃笑了,“招娣,原来你藏在这啊。” 棍子砸了下来。 那年我10岁,他拿了自己捉迷藏的奖励,我挨了一顿打。 只不过他这次打的有点狠,棍子都打断了,断裂的木棍刺进了我的皮肉里。 我的胳膊上出现一条长长的血痕,血肉翻出来。 我被他丢给妈妈,送进了村子里的一户小诊所,缝了20针。 那时的医疗设施并不好,许多地方并不规范,多数甚至不正规,村上诊所的医生也只是个半吊子,他说伤口太深太长,建议妈妈送我到镇上的医院。 妈妈看了我胳膊一会儿,跟医生说:“镇上医院又远又贵,没那个空也没那个钱,你随便缝几针,那么大个人总不至于一点小伤死了。” 医生没有办法,他不做,妈妈不会带我回去,我不能死在他的诊所里,那太晦气了。 他开始给我缝针。 他大约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伤势,额头上的汗密密麻麻,掉在地上,掉在我的胳膊上,混合着我的血。 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一开始扎歪了,连忙跟我道歉,连续扎歪几次,他的嘴唇发白,妈妈质疑的视线令他越来越急躁。 他开始不耐烦,掐住我的胳膊,白线带着我的血狠狠扎进我的肉里。 那时没有麻药,我被疼的眼泪掉出来,下意识缩手,嘴里咛语:“疼”,目光下意识寻找起妈妈。 妈妈在门口,她的目光在外面,看着湖水,看着农田,看着天空。这座小小的诊所里,她的目光只偶尔看向缝针的医生,怀疑这个庸医到底能不能治好我,到底值不值得她花钱。 她不在意我。 20针,歪歪斜斜,狰狞的宛如一条蜈蚣,爬在我的胳膊上,青色的筋脉是它搭脚的地方。 妈妈带我回家了。 爸爸又出去喝酒了。 妈妈去外面打牌了。 我在家里,和我胳膊上的蜈蚣。 黑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天,天上开始下雨。 这里有乌云、有大雨、有蜈蚣、有我,只是,没有晴天。 12岁,我结束了小学,我要上初中了。 “初中?她一个女生上什么初中,给她上完小学就不错了。”爸爸摔了筷子,愤怒的对我咆哮。 他又喝酒了。 他的朋友们总是叫他去喝酒去赚大钱,他跟着朋友们出了村子,去到大城市里,去赚钱去打拼。 他输了个精光,背上赌债,于是朋友们撺掇着他把家里唯一的房子卖了,说先把这笔赌债还上,后面机会还多的是。 爸爸相信他的朋友们,他照办了。他凑齐了钱,朋友们拿着他的钱跑了,赌债还在。 他跑回了村子,追债人追到了村里,追到了我的小学里,他们围着我不让我走,老师怕他们带走我,我出事的话他的工作也会没。 我被暂时停学,直到妈妈凑够了钱,追债人才放过我们家,爸爸才回了家。 饭是妈妈做的,我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感觉到,妈妈似乎是高兴的。 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高兴,我见过她高兴的时候,都是打牌赢钱了,但她今天没有出门。 我不懂,也就不懂为何她现在又不高兴了。 爸爸一巴掌把我扇在地上,我的脸肿了起来,我好疼好疼。 他呸了一声,骂我:“一个女生上什么初中?12岁了,可以嫁人了。” 他说到兴奋,双眼通红:“正好刘老头家的大儿子离婚了,他家有钱,你嫁过去,我12岁的闺女都给他了,他肯定得给我一大笔彩礼,等拿到彩礼,就又有资金去赚大钱了。” “上次就是个意外,他们说了,这次一定行。” 12岁的我还不懂嫁人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刘老头家的大儿子是谁,他四十多岁,每次我上学路过他们家,总能听到女人的哭喊声。 村里都说,他是在教训自己的媳妇。 他的媳妇,我见过,是一位中年女人,她长得不如妈妈好看,脸上总是红肿着,一块青一块紫的。 阿姨总是在房子外面坐着,呆呆地望着天空,谁也不理。 有一次,我不小心滑倒,摔到阿姨脚边。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她有了变化,她慢慢低下头看我,一双眼睛里满是迷茫痛苦。 我站起来,以为自己打扰到了她,跟她说对不起。 她愣愣地望着我,我把手背到后面,蜈蚣好丑,我怕吓到她。 她突然哭了,又笑了。她摸着我的脸,脸上青紫扭曲在一起,她对着我说:“我的孩子,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她抱住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我不敢动弹。 动静惊到了她家人,四十多岁的男人扯着她的头发要将她扯进去。 她的表情太痛苦,我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衣服。 男人发现了,踹了我一脚,我又摔在地上。 阿姨突然疯了,她尖叫着跟男人扭打起来。 我呆愣地看着这一切。 爸爸把我接了回去,骂我是个麻烦精。妈妈数着下午赢回来的钱,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后来,我再听到那个阿姨的消息,她家里来了人,她跟那男人离婚了。 听说,她是拿着刀抵着自己脖子,血顺着刀刃溢了出来,她的父母才同意她离婚。 阿姨离开了这个村子。 不知道她那里的天是否还跟这里一样,这里总是下雨,黑云代替太阳。她那里应该会不一样吧。 我不喜欢刘老头的大儿子,那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的家里总是传出女人哭泣的声音,我不想去他家。 可是我的话在家中从来不管用,爸爸不会管我,我没有选择权。 可是,妈妈突然掀了桌子。 饭菜洒在爸爸身上,妈妈拿起棍子打在爸爸身上,她的声音极度愤怒: “要嫁你自己嫁,你敢阻碍她上初中试试!” 我应该上初中。 爸爸被妈妈打跑,他骂骂咧咧的跑出家,咒骂我和妈妈,妈妈是生不出儿子的贱货,我是贱货生的小贱货。妈妈的命就在这里,她永远也别想摆脱,我也是。 妈妈说:“你必须上初中。” 没有爸爸的日子,妈妈一如既往的出门打牌,打到很晚才回来,她给了我一点钱,让我自己去买菜,饭做好了要留给她,她也要吃。 没有爸爸的日子,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但只要不挨揍就好了。 妈妈很少打我,大多时候她都不会管我。 我上了初中。 第2章 第 2 章 初中在镇上,要走好长好长一段路,淌过溪水,踩过泥泞地,才能见得到一两辆黑色白色的车子。 班里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可我爸爸一直没有回来,他们说,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我爸爸不要我了。 我没有反驳,没有哭泣。 我不希望爸爸回来,我不想挨打。 我或许是个坏孩子。 我在班里没什么朋友,他们被我手臂上的蜈蚣吓到,说:“好丑。” 我开始每天都穿长袖,想遮住我手上的蜈蚣。 但他们还是说:“她手上有一个蜈蚣,好丑,不要跟她玩。” 初二的时候,我在班上交到了一位朋友,她是从城里来的,家中出了点事,暂时跟奶奶住在一起。 她在班上很受欢迎,她的衣服都是光鲜亮丽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大家都喜欢跟她玩,老师也喜欢她。 可她不喜欢这里,说她迟早会离开,这里死气沉沉的,所有人都灰扑扑的,我也一样,但我收拾的干净,手又巧,而且我手上狰狞的蜈蚣显得她的手臂更好看。 她手臂上的毛很长,她不喜欢,但在我旁边,就没人会注意到她手上的毛。 所以她勉强愿意跟我做朋友,跟我做同桌。 她总是能带来许多新奇的东西,那是在这个偏僻的小镇里完全见不到的东西,她玩的腻了就会送给我,有时她心情好了也会送给我。 她送了我一本童话书,她高兴地说,“书里都是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漂亮的公主一定会迎来她的白马王子,我以后肯定也会遇到我的白马王子,你吧......就不要想了,你顶多是个丑小鸭,还是个带着蜈蚣的丑小鸭,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你肯定不行。” “不过算啦,这本书就送你了,丑小鸭多看看书就算变不成白天鹅,说不定装扮装扮也能让自己好看点,反正我有那么多书,送你一本也无所谓。” 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本童话书。 多看看书,就能改变...... 我低头看着桌子安静躺着的童话书,封面是彩色的,穿粉色裙子的公主,还有挥舞着剑骑白马而来的王子。 大门传来声响,妈妈回来了,我还没有做饭。 我连忙起身,跑到厨房里去。厨房是一个狭窄的砖瓦房,锅占了一半位置,另一半是堆放到屋顶的木柴。 我抽出旁边的一些块头比较小的木柴,把锅底下堆积的白灰铲出去一些,纸烧起火,点燃木柴,火势起来,再一点点加柴。 不能让火灭了,不然又得再用一张纸,作业本的纸张上次已经被老师说了。 菜端到餐桌上,妈妈已经等得不耐烦,她拿起筷子把仅有的几片肉吃进肚子里。 童话书还放在餐桌上,我想把它放到床上去,妈妈看到了。 她夺过童话书,神色很淡漠,“哪来的?” 我抓着衣角,不自觉揪紧:“是......是同学送我的。” 妈妈没说话,我不敢抬头,看不到她的脸色,但我感觉,她好像是不开心的。 可我没有乱花钱,这真的是别人送我的。 我忍不住抓住手臂,指腹底下是凸起蜿蜒的蜈蚣身体,我小心翼翼解释:“妈妈,我没有乱花钱。” 她似乎被我逗笑了,笑得桌子都在抖,“你哪有钱花,就那一点钱,你难道还想能买书。” 妈妈知道。 我的内心更不安,妈妈知道我没有乱花钱,那她为什么不高兴? 我想不懂,妈妈又问了一句:“你......确定是同学送的?” 我点头,她不再问,把书丢给我,继续吃饭,也不再理我。 但我感觉,她好像更不开心了。 我踌躇不安地等待妈妈吃完,才坐上椅子吃饭。饭已经冷了,混着温水我吃了下去。 同桌兴高采烈的跟我宣布,她下周就要回城里了。她非常高兴,买了一大堆零食给班上的同学,我也分到了很多。 她拉着我说,城里有多好多好,她马上就可以脱离这个又老又旧的小镇子了。 我没去过城里,但身为同桌,我衷心祝愿她能得偿所愿。 可是下周一,我到教室,却看到了她。她趴在桌子上,不肯抬头,中午饭也不吃,她在哭。 班里的同学问她怎么还在学校,她爸爸妈妈不是要接她回城里了吗?她愤怒的推开围着她的人,跑了出去,老师让我去把她带回来。 我急忙跑出去找她。 她抱着我哭,说她的爸爸妈妈不爱她了,他们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可就是不愿意带她回城里。她不想要那些没用的东西,她就想要待在她们身边。 我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的爸爸妈妈不会给我买东西,爸爸只会打我骂我,妈妈...... 她哭了好久好久才停下,她不想回去,她突然拉住我,说要去我家。 我知道关系好的同学是会到对方家里玩的,可是从没有人去过我家。我家什么也没有。 我也不想带人去我家。 可她扯着我不放,我越拒绝她越想去,她说,“我都对你这么好,送你这么多东西,去一下你家怎么了?” 我犹豫了。或许她心中并没有将我当作真正的朋友,送我的东西也都是她不想要的,可她确实是这么多年来对我最好的一个同学。 只是一晚,就去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爸爸不在,妈妈回来的晚,只要早点回来就可以了吧。 我怀着侥幸的心理答应了。 我带她到我家,我家实在破,什么也没有,她看了一圈就没兴趣了。她问:“你爸爸妈妈呢?哦忘了,你爸爸不要你了,那你妈妈呢?” 我:“她在打牌,要很晚才回来,你要回去了吗?” 她撇撇嘴,无聊地回我:“走吧,你家真无聊,还要走那么远,我的鞋子都被泥弄脏了。” 我连连点头,第一次对我家这么难以相看感到庆幸。 我带她回去,可刚到家门,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他一直盯着我们。 这是谁? 我不认识他! 她以为这是我爸爸,唤了一声叔叔好。男人不答,露出恶心的笑容看向我们,他被同桌的声音吸引去,说了一声“你好啊”,伸手想要去摸她的头,我连忙将她拉到身后挡住。 扯出个笑容,我看不到我的脸色,但我知道一定很勉强,“这位叔叔,请问你是?” 他的目光又回到我身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对我说:“手上有一个丑陋的疤,你就是招娣是吧,你跟你父亲长得是挺像的,不过比你爸爸好看多了。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来这里玩,你爸爸就把钥匙给我了,让我住他家里。” 那串钥匙挂在他的指尖摇晃,我看清了,就是我家的钥匙。 那一刻惊愕之后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愤怒。 这时的我已经懂得了村子里的那些事,包括风言风语。 他怎么能将钥匙随意送给一个陌生人?他怎么能让一个陌生男人住到家里?! 他不喜欢我,那妈妈呢? 妈妈在家,让一个陌生男人住进来,他知不知道在村子里会被传成什么样?! 而且...... 为什么是今天?!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我带同学回来的时候他的影子又来了?! 明明只要再晚一点,再晚一点我就可以带她离开了! 怒火几乎要烧掉我,可是身后抓着我的手和身前的男人让我不得不冷静。 同桌也发觉不对,她小心翼翼的扫了一眼前面挡着的男人,巨大的力量差距让她恐惧,她在颤抖。 “谢谢叔叔的夸奖”,我吐出令我作呕的谎言,“等下妈妈就要回来了,村里的李叔叔也要来家里拿点东西,但我要先将我同学送回去,她爸爸妈妈在等她了,叔叔就先在椅子上坐一下吧。” 我说着,抓着同学的手就要绕过他,他却拦住我们不让走。 “我一个人待在你家也不太好,我看你同学身体好像不太好的样子,一直在抖,还是先休息一下再走吧。”他肌肉夹起的笑容令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身体。 我第一次如此希望我那个混蛋爸爸能够回来,随便他想怎么打我揍我,用棍子打断我的腿,用刚出锅的热汤烫掉我的皮肤,用碗砸破我的脑门。 怎样都行,只要他能在此刻出现,只要他能让这个男人离开。 只要她能离开。 那妈妈呢?不、不可以的。 他太高大了,妈妈本就瘦,妈妈打不过他的,妈妈会受伤的。 可是我那个混蛋爸爸不可能回来! 我看着男人伸来的手几乎要绝望。 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挡在了我面前。 我愕然抬头,是妈妈。 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打牌吗? 妈妈没管我,手里拿着手机,正在通话。她打掉男人伸来的手,看向我身后的同桌。 “人找到了,不好意思,是我女儿将她带到家里来了。” 后来,同桌的爸爸妈妈过来,把她带走了,她走的时候脸上都是泪痕。 那个男人也趁机跑掉了。 再听到他的消息时是村里来警察调查这事。听村里人传闻,他吃过人,将自己的妻子女儿杀掉吃了后藏了几年直到现在才被发现。 我不知道爸爸知不知道这个人曾经犯下的罪,妈妈打过去的时候他一如既往的辱骂我们,说反正我们不是没出事吗。 妈妈向同桌的老师道歉,是我害得他们女儿差点出危险。我想解释,是她想要来的,但妈妈给了我几巴掌,让我也道歉。还是同桌的妈妈说算了,不要打孩子。 我的脸肿了,同桌缩在她爸爸的怀里,一直在哭,身子哆嗦。 他们走了,这个家又只剩下我跟妈妈两个人。 妈妈的电话响了,牌友问她事情解决没有,让她回来继续打。 我好委屈,我的腿在发抖,我想抑制住泪,可泪水还是流了下来,明明在那个男人面前我都可以控制住自己,可现在为什么怎么也控制不了。 我不想让妈妈走,我害怕。 我害怕那个男人还会回来,我害怕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妈妈没有走。 妈妈看了我一眼,回绝了牌友。她烦躁地踢凳子,叫我去做饭。 我好开心,连忙爬起来去做饭。 中途妈妈还过来看了一眼,让我多煎一个蛋。她没吃,那一个蛋都进了我的肚子。 第二天到学校,同桌的位置空着,她转学了。 老师骂了我一顿。 当着全班的面让我站起来,说我怎么能随意带别人去我家那个山沟沟,说我差点害得同学出事。 我知道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我,昨天那事害他受了处分。 他开始在课堂上抽我回答问题,回答不上来就骂我怎么比猪还要蠢,脑子被猪屎淹了。 班里的同学渐渐地也不敢再跟我讲话,怕也受到针对。 我没有朋友了。 但本来也没有人做我的朋友。 我哭过,但哭完后发现好像也没什么用,我还是一个人,要上学,要做饭,要洗衣服,要干活。 妈妈要打牌,她没有时间管我。 13岁时,我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本子用到最后一页,我去抽屉里翻新的,掉出一本色彩鲜艳的童话书。 是她送我的,我曾经仅有的一位我自认为的朋友。 我想到她的话:丑小鸭多看看书就算变不成白天鹅,说不定装扮装扮也能让自己好看点。 看书成不了白天鹅,但也能让自己好点吗? 我翻开书,书里的故事像是另一个世界,我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奇幻世界。 如果......如果我也在书中那样的世界,有着奇幻的能力,遇到一堆好朋友,遇到一个能拯救我的爱人......我的生活是不是就会变好? 我开始频繁去看这些书,帮班上的同学做事换他们的小说。 我的心中逐渐勾勒出一个女生,一个世界。 我提笔写下她的名字:禾怏。 我开始创作这个故事,将我全部的情感倾注在这个故事上,我甚至瞒住了妈妈,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它是我的秘密。 我本来就几乎不与人交流,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秘密。 中考那年,爸爸突然回来了。 第3章 第 3 章 我还记得他想要把我卖给刘老头家的大儿子,上次就是升学的时候他想要卖我,我害怕他这次回来也是想要把我卖掉。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爸爸却没理我,他身上都是酒味。他又喝酒了。 他讥笑看着妈妈,说:“你还要让她读?你自己都只是个初中辍学的烂货,现在让这么个赔钱玩意读的比你还要多,你连脸都不要了!” 妈妈没回他,只是冷漠地盯着他。 他哈哈大笑,手里的酒瓶砸在地上,碎了一地,他手指门口的我,大吼:“还得是我英明,给这个赔钱玩意取了个好名字,招娣、招娣,真给我招来个儿子!” “就是不是你生的,不过也幸好不是你,就你那基因,跟你那见钱眼开的爸妈一样恶心,可别玷污了我儿子的基因。” 妈妈让他滚。 他摇晃着身子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还拍了拍我的脑袋,笑容如同小学时他兴奋起来拿刀跟我玩捉迷藏一样。我害怕地一抖,他也不介意。 我走到妈妈身边,喊了一声:“妈妈......” 她一巴掌把掀翻在地。 “为什么你要活下来!” “为什么你是个女孩!” “我就应该把你打掉!” “你来到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用?!” ...... “为什么......你不一样!” “为什么......你要跟我这么像!” 妈妈疯了一眼的殴打我,她眼睛都红了。那一刻,我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 女儿跟妈妈像不好吗? 可是为什么又是不一样的? 我不明白。 家里只有两个人,可是也有三个人。 那一天之后,她消失了三个月,只有抽屉里留下了一点钱,正常吃饭最多只能用一个月,我只得省吃俭用,每天就一点米饭配白菜叶子。 我还得中考,我还要读书。 我考上了县里很普通的一所高中,中考的那天她没有回来,成绩出来的那天她也没有回来,我去学校的那天她也没有来。 县里离家太远,不可能再走读,但我身上没有钱,我急得眼泪都要忍不住的时候,高中班主任联系我,我妈妈已经交完了费用。 我太久没见她了,我问老师要来手机,想打给她,她听到是我,立刻挂了电话。 我的高一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我的秘密还在创作,只是写的很少很少。 高二那年,还是文理分科的时代,我换了一批同班同学,换了一个新班主任。 她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上课总是很有活力。要开家长会,全班只有我的家长没有来,她私下把我叫去过,问我。 我没有办法,我的爸爸妈妈从来不会来家长会,小学初中的老师都知道,也都习惯了,不会问我。我想着跟以前一样,说他们有事来不了。 但她关上手机后,看了一眼我身上的衣服,她说夏天很热,穿长袖容易出汗,会长痱子。我捂着手没有动,我不想换短袖,不想露出我手臂上丑陋的蜈蚣。 上课了,她让我先回去。 第二天,她又把我叫过去,她递给我一个药膏,她说:“虽然效果可能一般,但也有用,擦一擦吧。” 我沉默的接过药膏,声音很低很低,几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谢谢,老师。” “没事。”她说,她听到了。 之后一个月也总是时不时会找我,她懂好多好多,会跟我讲各种各样的事情,我从开始的沉默,渐渐的也能搭上她一点话。 喜欢的食物,最近的天气老是下雨,衣服都干不了,学校食堂的饭菜简直是猪食,可是自己做菜也好一般,适量世上最神奇的标准,好多教案要写好累,隔壁学校出了个数学竞赛天才,看到了几幅特别好看的画作,这几本名著故事性很强,好喜欢小狗狗...... 她在课上也总是会点我回答问题,回答出了会非常开心的为我鼓掌,回答不出也不会骂我,而是鼓励我。 我手臂上的蜈蚣在慢慢变小,它似乎终于在这儿待累了,要走了。 她的脸上总带着朝气满满的笑容,似乎什么也打不倒她。 我越来越能主动参与她的话题。 我们是老师与学生,我们也是朋友。 真正的朋友。 一个小长假,班里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我很久没回家了,家里没有人,我基本都是申请留在宿舍,她一向给我批的很快。 可这次她没有给我批,她说好不容易放假,要出去玩玩,邀请我去她家。我答应了。 她真的养了一只小狗,是一只小金毛,叫小幸运。它很亲人,我刚进门就围着我转,添我的手心。 她做的菜一般,就跟她自己说的那样,看着她为适量两字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我在家经常做饭,让我试试吧。”是我在问她。 她高兴的欢呼一声,捏捏我的脸,退到一旁,我拿起锅铲,凭着多年来做饭的手感,调出菜谱上适量的调料。 菜做好,她尝试了一口,我紧张地捏紧手心,明明天气转凉,可我却感到手心都在出汗。 “好好吃!”她的眼睛都开心地眯起来了,像是在享受什么世界顶级地大餐,她激动地抱住我,“我们昭昭的手艺是我吃过最棒的!” 她不喜欢叫我招娣,她说不好听,她本来想叫我温温,但班上还有其他同学姓温,于是她就叫我昭昭。 但她又特意说: 不是招娣的招,是在阳光下最灿烂美好的昭。 高二上学期,是我过的最快乐的一个学期。 学期末,我恋恋不舍的同她告别,回到家,一如既往地清冷。 妈妈回来了,她在打牌,回来的很晚,跟以往没有什么不同。 爸爸还是在外面,没有音讯。我也不想听到他的消息。 除夕夜,村里响起鞭炮声,天空炸开烟花。 我听到,我看到。 我在空寂的家里,沉默的隔离一切。 饭菜已经做好,妈妈还没有回来,灯光昏暗斑驳,像是老旧的枯树,马上就要凋零。 我拿出我的秘密,小心翻阅起来。 与班主任相处的这些日子,我的秘密渐渐厚实起来,我似乎又有了时间与动力去书写。 妈妈没有回来,家里有一个老人机,她打过来,嘈杂喜悦的背景音里,我听到她说了一句话:“我今晚不回去。” 电话挂断,其实没有什么好意外的,以前也常有。可是,我攥紧我胸口的衣服,衣服褶皱,秘密掉到地上沾了灰。 我为什么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 我又在哭。 我不想流泪的。 我忽然好想回学校,在学校里我只用专心学习,有同学能跟我讲话,老师也在,还有小幸运。 我无端感到恐惧,这里明明才是我真实的生活,只不过过了一个学期,我就妄想那些不切实际的温暖。 我想给老师打电话,可我又不敢给她打电话。 我怕我越发沉浸进去。 我会受不了的! 这里才是我的生活! 我把秘密放进抽屉里锁好,饭菜只吃了几口就放下,躺进本子里,泪水落在枕头一角,让我昏昏欲睡。 第二天要早起,我感到脑子沉闷闷的,像是灌进了浸湿的棉花,怎么也抬不起头。家中没有人,我索性睡到中午。 随意热了下昨夜的饭菜,瞥到一旁孤零零躺着的老人机。 有一条未接来信。 是老师! 我出神地看着那条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昨晚打过来的,可我睡着了,没有接到。 要打回去吗?可是今天是春节第一天,老师的家人肯定跟她在一起,会打扰到她的吧。 ......还是算了。 我放下手机,洗完碗,打算再睡一会儿,我额头有些烫,应该是发烧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我这么想着,可手机却突然响起铃声。 “铃铃铃——” 我看着桌子上震动的老人机,几乎是惶恐地拿起,我的手在颤抖。我看到屏幕上显示老师的名字。 我没有立刻接,而是跑去床边。我抽出纸在脸上胡乱地擦拭。 我要控制住自己才行。 我接了电话,老师跟我说新年好。 她的声音很有活力,跟学校里一样。电话里传来噪杂喜悦的背景音,但莫名,我没有感到刺耳。 老师跟我说了很多,多是她在说,我在听。 正要挂断电话,她突然问我,我的声音怎么闷闷的?是不是感冒了?今年很冷,要注意多穿衣服。 我不想让她发现异常,连忙接上她的话,昨晚睡觉被子没盖好,这才着凉了。 她却突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回我:“那记得要盖好被子,新年新气象,老师祝昭昭心想事成!” 电话挂了,房子一下又变得空荡荡。我想了想,走到柜子旁翻出一把感冒药,是很久以前买的,好像过期了,我没有细看,能用就行,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 喝完药,我又躺床上去了。 几天,妈妈偶尔回来,都是吃了饭就走。我们家跟村子里的人没什么交集,就算有,也不会找我一个小孩。 我在屋子里独自过着。 我算着放假的日子,想赶快结束,回到学校去。 妈妈忽然回来,我不解地看向她,这个时间点她从没有回来过。她来地匆忙,看样子是从牌桌上突然回来的。她没有进屋,只是扫了我一眼,让我赶紧跟她去村口。 “你班主任过来了。” 第4章 第 4 章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村口的了,只记得眼前的世界好像都在恍惚、在摇摆、在颠倒。 在这荒谬的世界里,只有一个色彩鲜艳的人站的笔直、坚定,仿佛万物都动摇不了她。 老师冲我们招手,跟我们回到家,妈妈跟她讲了几句,就急着回去打牌了。 她把小幸运也带来了。小幸运长大了一些,它吐着舌头围着我转,它在房子里四处巡视,走完一圈又回到我身边坐下,脑袋蹭我的手心,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老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捂着暖手,坐在我前面。她似乎对这里感到很新奇,问了我一个又一个问题。她的笑容如此美好,可我的心却好冷好冷。 上次隔着电话,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可这一次她在我面前,我却控制不了了。 我想跑到厕所去,她却抱住了我,轻拍我的后背,在我耳边说:“昭昭,老师在这,没事的,你才17岁,你可以哭泣。” “老师在这。” “......老、老师,对、对不起。” 我不明白,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如果不是,为什么爸爸妈妈从来不喜欢我? 如果不是,为什么爸爸骂我是个贱货?为什么他要给我取名招娣? 如果不是,为什么妈妈希望我不出生?为什么她有时会保护我可却又会打我?为什么我在她那好像是个不存在的人?! 老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的出生是不是就是个错误。 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我是不是......该去死。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哭的痛痛快快。 小幸运一直在我身边。 我在老师怀里睡过去。 晚饭是老师做的,妈妈没有回来,她也没有打过一通电话。老师做的菜比以前好点了,虽然还是普普通通,她说自己可能就是没有做菜的天赋。 可我却吃的很满足,这是我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饭菜。 老师留下了。 我惊愕:“你、您不回去跟家人一起吗?” 她摸摸我的头,说:“我跟家里人都待了好几天了,现在她们又开始催我结婚,我才毕业多久才不想结婚呢。” 她笑容狡黠:“所以现在就靠昭昭收留我们母女咯。” 小幸运跟着汪汪两声,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也委屈地看着我,似乎也在请求我收留她们母女。 我顶着红彤彤的眼圈,看着一大一下,甚至是不同物种露出同样的神情,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老师瞬间弹我的额头:“昭昭笑了,小幸运,我们母女俩今晚有着落啦。” 老师在我家里一直待到开学,妈妈还是偶尔回来,跟老师聊过几句,我看得出来,老师想跟她多聊一下,但她总要打牌,没有时间。 我没有阻止,因为不会变得。 老师和小幸运能来已经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她常常会查看我手臂,督促我好好涂药,每看到蜈蚣消下一点,她就会特别开心。 她会跟我说大学有好多好多不一样的东西,让我去了大学也不要忘了跟她联系。 我笑着答应了,我知道她想让我去大学,我越来越努力,有不懂的就问同学或是各科目的老师。 我想在我的人生中,我起码得让唯一真心对我的人能够满意。 哪怕我对于她来说,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命运比较悲惨的学生。 哪怕......她迟早会忘了我。 * 高三五一假期,老师家中有事,让我帮她照顾几天小幸运。 我答应了,我在老师家中,妈妈突然打来电话。 我:“妈妈。” 妈妈:“......” 电话里一片安静,没有经常的噪杂声。她沉默了好久,久到我以为她忘了这通电话。 妈妈:“这个假期你回来吗?” 她终于出声。 我:“我在老师家里。” 我感到疑惑,她从来不管我回不回来。 妈妈:“是吗。” 她又不说话了。 我:“......您想要我回来吗?” 我问出这个问题,心脏似乎都有些缩瑟。 我在期待什么? 妈妈又沉默了许久。 我忍不住:“妈妈?” 她说了一句:“随便你,我要打牌没时间管你。”就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电话响了好久,熟悉的嘈杂声响起,她回复的快速且坚定。 你回来能做什么? 不能,那就别打扰我打牌。 电话挂断,我捂着自己的胸口,闷得难受。 是了,她从来不在乎我。 怎么会想见我呢。 五一假期第二天,我在老师家中写完了作业,我翻出我的秘密,自从这学期开始,我就不再写。 临近高考,我不想为任何事分心,一直将秘密放置在那。 等到大学,再等四年,这本书就会完结,我的人生也可以落下帷幕。 我带着小幸运去散步,小区里一位老奶奶也带着狗来,小幸运跟老奶奶的狗是狗友,它们在草地上玩耍。 老奶奶知道我要高考了,给我加油,我感激地向她道谢。 老奶奶:“手臂上是咋回事?咋有一条疤呢?” 我已经逐渐开始穿短袖,小小的蜈蚣触碰到风,凉凉的。 “以前不小心受了一点伤。”我一笑而过。 老奶奶说让我家里人多买点去疤的药好好涂一涂,我笑笑说好。 “你是住宿生吧?这个假期怎么没回去?”她又想到。 我:“家里离这里远,来回要太多时间。” 老奶奶:“就是远才要趁这个长假期回去一趟啊,再来一个月你们就要高考了,后面更没有空回家,趁这个时候跟爸妈好好团聚一下。” 她拍拍我的脑袋,“高考这种大事肯定要有家人的祝福。” 天黑了,老奶奶带着狗走了,小幸运蹭蹭我的腿,我将它报到腿上,脸埋到它的背上。 它安静的舔舔我,尾巴拂过我的头发。 我的家人。 我的高考在她的眼里,可能连她手中的一张牌都比不上。 可是我...... 只是一顿饭,只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哪怕只有一次,一天,我也可以看作是她给我的祝福吗...... 风吹起我的头发,叠在脖子上,痒痒的。 我给老师打了个电话。 “老师,我想回去一趟。” 老师同意了,她似乎也很开心我有这样的决定,她让我带着小幸运一起回去。 “小幸运会带给你幸运的哦。” 我打给妈妈电话,想跟她说一下,她直接挂断。 她在打牌的时候,常常不接我的电话。 第三天早上我带着小幸运坐车回到家里。 小幸运比我还要早跑到家门口,它兴奋的跳啊跳。 我打开门,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里。 “妈妈?” 我惊讶地喊出声,她这个时间点不是在打牌吗? 她见到我愣在原地,双眸中除了惊愕之外,还有—— 绝望。 我从没见过她露出那种表情,我忍不住朝她走去,一个身影突然挡住了我。 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抬头。 是爸爸。 我几乎要站不住,他怎么回来了?自从初三那年我再也没见他回来过。我甚至都快要忘记他的面容。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透着兴奋与满意。 满意? 他怎么会对我满意? 他把门关上,推着我去到桌椅上。 他笑得口水都喷出来,“真不愧是我的招娣,好女儿。” 我抱紧小幸运,我宁愿他拿棍子追着我咒骂我也不想看到他这副样子,太诡异了太不和谐了。小幸运在我怀里也有点不安。 他不再理我,转头朝向妈妈,“你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赶紧去做饭。” 我急地起身,怎么会是妈妈去做。 可他按住我,不让我动。 妈妈也没动,他又朝妈妈吼了好几句,妈妈才向后面走去。 我看着妈妈的背景,一股无名的恐惧蔓延上我的心头。 太奇怪了。 他突然喊我:“招娣,你高中了是吧?高二高三?” 我快要高考,他却还不知道我在读高几。 我小声回他:“高三,快要高考了。” “高三啊”,他自顾自念了一句,“考上大学那还得花钱是不是?” 我没说话,他也不需要我接话。 “读这么多年还得再读个四五年,我跟你妈这个时候早就自己赚钱了......” “你想不想自己赚钱啊?”他突然又问我。 “......我” “吃饭。” 妈妈回来,打断了我。 爸爸不再看我,他拿起筷子,夹起几大块肉塞进嘴里。妈妈也不看我,她低头吃饭。 妈妈这次做的饭很丰盛。 我看着饭桌上的人。 爸爸妈妈,还有我。 是我没想到的场景。 可我却感到好奇怪。 我吃了几口,吃不下去,我下意识看向妈妈,发现了一件被我忽视的事。 妈妈的右边脸肿起来,很红很红。 我怔住。这是怎么回事?我从没见过妈妈受这样的伤。 我忍不住问,妈妈却不理我,反而是爸爸回了我。 “吃饭,别理你妈。那是你妈自找的。” 我彻底吃不下去了。 我放下筷子,饭桌上的两人都没有理我。 一通电话响起,爸爸接起,他又在笑。 他看了我一眼,笑得更开心。 “对对,一个准大学生,从来没谈过男朋友,包您满意。” “您看,我那欠款是不是可以......” “一笔勾销?那太好了真是谢谢您,您真是一个仁慈的人!” 第5章 第 5 章 碗摔碎在地上,椅子被我带翻。 “爸......你、什么意思?!” 我颤抖喊出,他扫了我一眼,又跟电话那边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他坐会位置上,拿起筷子,“什么什么意思,吃饭吵什么!” 我把他面前的菜碗也砸碎,我浑身颤抖,手臂上露出的蜈蚣也挣扎起来。 它又回来了。 我朝他怒吼:“你、想要做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敢向他质问。 他没了饭,火起一下上来,筷子猛砸我的脑门:“吵什么吵!把你卖了嫁人!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你还是一个准大学生!” 我不可能嫁人!我还要上学!我还要完成跟老师的约定! 我冷静下来,带着小幸运就要走。 “我不会嫁人!要嫁你自己嫁!” “额啊!!!” 我的头发被扯住,我被狠狠摔在地上,小幸运去咬他的腿,被他一脚踢开,又踹了好几次。 “死畜生!” “小幸运!” 我想去看小幸运,却被他踩在脚下动弹不了。 他呸了一口痰,脸上全是怒气,“让你嫁你就嫁,还他妈跟你老子吵上来。” “最后一顿饭让你好好吃,你不吃,真他妈晦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我不要! 我的手挥舞着,我掰不动他的腿,我碰到一个物体。 是妈妈! 我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抱住她,“妈、妈,我不要嫁人,我要考大学。” 在初中时您曾经帮过我,我求您再帮我一次。 “我求求您,我不想......” “你求她?” 爸爸冷笑一声,他拍我的脸,口水喷溅到我脸上。 “乖女儿啊,你要知道,可不止我,你妈也是欠了一大笔债。只要你嫁给李总,我们家的债务就全都勾消了!” “你不是一直想亲近你妈妈吗?现在就是你最好亲近你妈的一次机会!” “只要你嫁给李总,我保证,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妈妈更爱你!” 妈妈动了。 她停下筷子,慢慢地低头看我,眼里是挣扎,可只有一瞬,快得像是流星,一闪而过,剩下的全是冷漠。 我的心好像也被刺得冰冷,再无法跳动。 他要把我绑起来,妈妈却制止了他。 爸爸不满,“你还真想让她去上大学?我忍你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妈妈只是说,让我把饭好好吃完,最后一餐了。 我已经绝望,我缩在地上,只是抱着小幸运。 我逃不掉了。 我完不成跟老师的约定了。 他开了一瓶酒,他很高兴,妈妈沉默地吃着饭。 他又喝醉了。 他嘲讽我的学历,说我浪费他的钱,读这么多也就嫁人能卖个好价钱。 他说完我,又去说妈妈。 他向我嘲笑妈妈。 他说妈妈是傻子,让我读这么多简直是脑子有问题,她自己都是个初中辍学的。 他说,妈妈当初可疯了,初中辍学偷了家里的钱跟人跑了,结果那人是个骗子,骗了妈妈的钱一个人跑了,把妈妈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说,妈妈到处打工,偷鸡摸狗,什么事都干过。 他说,妈妈好在后来遇到了他,不过那就是他的晦气。妈妈跟他上床有了我这个拖油瓶,本来都要打掉,结果被她家里人找到。 他说,他那时候有点小钱,妈妈家里人一看自家女儿被人搞得怀上了孩子,整天来这闹,害得他不得不把妈妈娶了,还给讹了一大笔钱。简直就是在卖女儿。 他说,结果生出来是个女娃,一个赔钱货花他那么多钱,他去找她们家理论,结果她们早搬家了,根本联系不上。 他说,他早想把我卖了,妈妈一直不肯,疯的跟什么似的,还让我上学,说什么一样不一样?就是脑子有问题!让她把我叫回来还不肯,幸好我自己回来了,不然还得要他跑去学校里找,真麻烦! 他醉的眼睛都红了,他哈哈大笑,随手抽出水果刀,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乖女儿,来,离家前最后一次,陪爸爸做游戏,就玩——你小时候最爱的捉迷藏!” 刀尖程亮,黑色的蜈蚣似乎被唤醒,再小,它也是蜈蚣,它会挣扎,它有毒,它会痛。 捉迷藏? 我从来不喜欢这个游戏。 可是这个好像不重要了。 一样? 不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我的手好痛,我的心脏好痛,我浑身都在痛 小幸运支撑着身子挡在我面前,低吼警告他。 我将小幸运抱入怀里,我没有躲,我亲亲小幸运的头,我在它耳边轻声说:“小幸运,你要是幸运的。” 因为,我不可能幸运了。 “乖女儿,你怎么不躲啊?捉迷藏不躲可就不好玩了。” 癫狂的笑声传入我的耳膜,恶心的酒气侵入我的鼻腔。 他不满意。 我抬头看他,我的身体在颤动,我的心在剧烈跳动,我还是害怕。 可...... 我看向妈妈,她还在吃饭。 我的脑子混沌一片,神经在疯狂跳动,它们似乎要跟蜈蚣一样刺破我的皮肤,鲜血淋漓的来到这世上! 我的头好疼! 我太疼了! 我想要我需要一个答案! 到底是为什么! 刀刺入我的手臂,我痛的浑身都在抖,蜈蚣摆动身体,它在叫!它要跳出来! 我握住刀,五指在流血。 我一直在受伤,被他骂被他打,是受伤。质问他被他打,还是受伤。 既然都是受伤,我为什么不可以先打他?! 哪怕再被他打,也是受伤,可这回受伤的就是两个! 他也会受伤。 所以我,在害怕什么? 他的笑容凝固,我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在他面前绽放一个笑容。 我拔出刀。 刀进了我手。 现在,该我打他了。 “你要干”什么? 我一把刺入他的大腿,在他惊愕吃痛的表情中抽出刀,又刺向另一边。 脚、胳膊、手...... 我的刀悬在他的脖子上,他咒骂我,言语里尽是粗俗。 原来,你也会害怕。 原来,你并没有多么高大。 妈妈止住我。 她还坐在位置上,神色有惊讶,有恐惧,但转瞬即逝。 “不要杀他。”她说。 我看着地上我的爸爸恐惧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见到他是一件如此开心的事情。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那个名为爸爸的影子,那个常年笼罩我的阴影,似乎,消失了。 我踩过他的身体,拿着刀,一步一步走向我的妈妈。 她还是坐在位置上。 我的手还在流血,她扫了我一眼,语气里有颤抖,“你离开吧,不要再回来了。” “妈妈”,我喊她,我看着她的眼睛。我的眼眶好痛,泪水不受我的控制,我尽力维持住笑容,可是我失败了。 “您到底把我当什么?”我怒吼。 这是我第一次朝她发出呐喊。 我在你眼中是什么? 是您的女儿,还是另一个你? 一样?不一样? ...... 你害怕我是你。 你初中辍学,所以你要我必须上学。 你早早嫁人,所以你不愿叫我嫁人。 可你又害怕我不是你。 你不受家人喜欢,所以我也没有一个好的家庭。 你偷了家里的钱,所以你质问我,那本童话书到底如何而来。 你害怕我成为下一个你,可你又害怕我不是下一个你。 你害怕。 你没有好的结果,所以我又凭什么有好的结果。 你害怕,我振翅高飞,却把你留在泥泞里。 你害怕,我知道你的曾经,嫌弃有你这样一个妈妈。 你知道你的扭曲,所以你将你的希望倾注我,你将你的恐惧毁灭我。 那我呢? 我只是你害怕又不害怕的一个对象。 我在哪? 我连名字也只是个招娣。 我在哪? 我究竟在哪?!!! ......我有没有一刻,是你的女儿过? ...... 但好像......也没有人规定,妈妈一定要对女儿好。 我的出生,于她而言,或许本就是个不期望的累赘罢了。 屋子里漆黑一片,我听到窗外暴雨的声音,这里总是下雨,乌云盖住太阳。 永远也不会变。 我没有听到她的回答。 小幸运舔着我的手心,我摸摸它的脑袋。 我该走了。 我抱起小幸运,踏入雨中。 我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消息也再没有传入我的耳中。 他们似乎在我的生命中消失了,可我不想管了。 老师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没有说。 我不需要秘密了,我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我浑浑噩噩过完了接下来的时间。 我考的很差,一个非常普通的大专。 我看着老师失望的眼神。 对不起,老师。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她问我要不要复读,我拒绝了。 大专里的人杂七杂八,有混迹酒吧夜不归宿的,也有拼命学习想考上专升本的。 我在班里还是不起眼,玩乐的不会找我,学习的更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我学会了吸烟,烟味真的很呛,可其实我并不喜欢。 我被她们拉着去染发,她们说我要合群。 黑发成了红色蓝色紫色,店里的烟味呛得我难受,我出去透气。 阳光打在我的脸上,今天天气很好,真的很好。 我看到街上的行人在拍天空,她们感叹着。 阳光有些刺眼了,我退到阴影里,我看到她们的笑颜,听到她们的讨论。 还是好刺眼。 我突然感到烦躁,为什么她们要在我眼前拍照?为什么她们要在我面前讲话?她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她们怎么那么烦! 她们能不能去死! ...... 我在干嘛? 我在想什么? 我捂住脸,我摸到了泪。 我的手好冰。 我怎么会这么想? 她们跟我素不相识,她们没有任何妨碍到我,她们只是在那,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们不认识......不...... 认识! 她认识我,她知道我,她生下我! 所以哪怕是我的存在,都令她如此生厌! ...... 我好像真的成为了她。 ...... 她的影子成了我。 ...... 她成功了。 ...... ......不! 她凭什么成功! 她凭什么要我成为下一个她! 我不要成为她! 我不会成为她!!! 第6章 第 6 章 我拼命跑回宿舍,翻出手机。 “昭昭?”我听到老师讶异的声音,我好久没联系她了,“是怎么......” “老师!”我打断她。 “我想复读!” 我退学打工赚学费,老师想要借我,我拒绝了,我已经欠了老师太多,不可能再让她陪我去赌一个可能没有的未来。 我一边打工一边麻烦老师帮我补课,我浑浑噩噩的时间太久,学业几乎荒废,但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尽快将课补回来。 我报了复读班,整整一年,省吃俭用,几乎将所有的时间花在了学习上。我的基础不好,天赋也不好,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撑了整整一年。 我考上了一本。 不是顶尖的学校,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够了。 在大学里,我一边兼职一边学习,我加入了实验室,跟了一个与985高校合作的项目,其中一个导师很看好我,她表明若是我考上研究生,能选择加入她的团队,我答应了下来。 我如愿考上了那所高校,导师早早的联系我,几乎没有休息,我又进入项目里。 考上大学那年,我去改了名字。 我不再是温招娣,我是温若。 我有了一个仿若梦幻的未来,它曾是我无法想象的可能。 我跟老师一直保持着联系,老师对我的称呼也成了“若若”。 我没再跟妈妈联系过,但老师有,她在偷偷联系我的妈妈,我撞见过几次,我跟她说:“老师,谢谢您,但不用的。” 她沉默了。 我不想让她为难,我们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我装作不知道。 直到大四那年,在实习的时候,老师跟我说,我爸爸去世了。 我回了她一声:“我知道了。” 堆在我心里的那个名为爸爸的阴影早在那一年就已死去,他现在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他的死没有影响到我。 亦不会生起任何波澜。 学校有实习要求,我的实习更重要。 研究生的生活过了两年,我该准备我的毕业了。导师问我有没有读博的打算,她可以继续带我。 我也在思考,我想早点工作,但那个时候是连本科生都还没有贬值得厉害的年代,更别说博士。 直到一通电话打乱了我所有计划。 是老师打来的,我们早上才通过话,一般没有什么事,老师不会联系我这么频繁。 我接通了电话。 我:“老师。” 电话那边没有传来声音,但我听到了呼吸声。 她在沉默。 我又问了一遍。 “若若,你妈妈......” 天是黑的,外面没有下雨,我穿着长袖,手臂上的疤痕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消散了很多。 可我忽然感到心有些闷,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五一,那通电话。 我突然有些害怕老师接下来的话。 “你妈妈病了。”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了,宿舍是两人间,舍友还在实验室没有回来。 我躺倒在床上,那只蜈蚣似乎又变的清晰起来,它爬上了我的眼睛。 将近七年,我没有关注她的消息,我以为我可以像对待爸爸一样对待她。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因为她的任何消息感到动摇。 我以为我变得坚强,她再也不会影响到我。 我以为我彻底脱离了她。 我以为......我是恨她的。 我是恨她的。 ...... 我的妈妈,她是一个扭曲的人。 她不喜欢我,她不在乎我,她打过我...... 她对我的不好真真切切。 ...... 可她,也曾对我好过。 哪怕那对她而言微不足道,但这一点点好,曾经真的让我活了下来,让我还有机会去重新选择。 ...... 我捂着我的心。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些算什么?那只不过是她指缝里露出的一点沙,是她施舍给我的,那能算什么! ...... 要是被网友知道我的经历,一定会指着鼻子对我说,让你父母滚一边去,你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切,还去管她干嘛? 我或许该听他们的,如大家喜闻乐道的,撇去曾经的一切,跟她断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再无往来。 ...... 可...... 我是贱吗? 大概吧。 我好像真的......放不下她。 至少曾经那一点温柔,她是真实的,她是存在过的。 我想试试看,是否还能有一个隐蔽的小可能,我可以将她也从泥泞里拉出来。 如果失败了,那就当我自作自受,我也再不会去想她的任何事。 ...... 我向导师说明,处理好手上的项目,休学了一年。 我收拾好行李,从老师那要来她如今的联系方式,去了她在的医院。 我叩响门,一声几乎被我埋葬在记忆深处的熟悉声音响起。 “请进。” 她看着我,疑惑了一瞬,紧接着是惊愕。 是啊,我跟以前相比变化太多,就连我自己有时照镜子都会认不出来。 她沉默地看着我,我们都没有讲话。 连一句客套地好久不见都没有。 谁会相信我们是母女。 日子渐长,我们偶尔会讲话,我跟医生了解她的病情,接过照顾她的任务。我做了她最喜欢的菜,她吃了好久好多。 我问她怎么样。 她回我:“熟悉的味.....,很好吃。” 我们默契地避过任何跟以前相关的话题。谁都不提。 她的病不算特别严重,但医生说,她之前没有活着的**,心理问题反应在身体上,才一直不好,现在渐渐好了很多。 大概四个月,她出院了。 她的东西早被我收拾好放进我在这边的租房里,我们谁也没提过回去。 现在这里就是我们临时的家。 我陪她又在家里待了两个多月,我们的交流更多了。这些日子一直花的我的钱,她想出去打工,我让她先养好病,我身上还有钱。 第七个月,我们出去旅行了,去了很多地方,我还带着她去了我的学校。 我跟本科大学的实验室老师还保持着联系,我带她逛了整个校园,在我常吃的那家店吃饭。 我们又去我的研究生学校逛了逛,遇到我的同学和导师,我离开学校好久,他们拉着我各种吐槽最近实验室那些糟心事。 一不小心一个师弟嘴了一句导师,正跟妈妈讲话的导师耳尖的听见,阴恻恻说,你小子明天组会给我第一个上台,师弟哇的一声崩溃得我们开怀大笑。 第八个月,我问她,要不要回去收拾一下。 她愣了许久,意识到我说的是那个我们共同居住十几年的地方。 她的眼神闪躲,我等了好久,才听到一声:“好。” 房子已经落了灰,好几年没人住了。 村里人见到我们,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还是见到我们去了房子里,才知道我们是谁。 他们招呼着妈妈,喊她去打牌。 她拒绝了,她回他们:“马上要走了。” 我们简单打扫了一下房子,我在柜子里翻到我曾经的作业,妈妈看到了,从柜子后面的夹层里又掏出来一堆。 “要卖废品吗?”她问我。 这些东西于我们而言,都太久了。 “卖吧”,我说,“一点钱也是钱。” 我们把能买的东西都买了,其他的就只能任它落灰了。不需要带走的都被封存在这间老旧的屋子里。 我们回到妈妈现在居住的地方。 第九个月,我买下楼下那家急着出手的杂货店,我们经营着这家小小的杂货店。 杂货店客流不算多,但胜在稳定,周围的居民几乎都在这里买,又不会很忙。 第十二个月,我买了一捧萱草花束,插在花瓶里。 行李收好,我该回去了。 她沉默着帮我一起收拾行李。 “若......,你......还回来吗?”是她在问我。 我动作不停,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合上箱子。 我朝她笑,“过年回来。” “其他时候,电话也可以联系的。” 她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她似乎说了什么,只是很小很小声。 她将我送到门口,坐上车,司机启动汽车。 我看到她的身影一点点变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圆点消失。 我埋进手臂里,滚烫的泪水从我的眼角滑下。 蜈蚣走了,疤散了。 我听到了。 她说的是: “对不起。” 其实我早就听到了,无数个未眠的夜晚,我听到她在说,“若若,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 我骗不了我自己,我依然爱你,可我也依然恨你。 每次看到你的脸我就会想到我的过去,那个噩梦一样不堪入目的过去。 对不起,我无法真的原谅你。 对不起,我们......这样最好。 - 温若伸出手,手臂上一道浅到几乎已经看不出的疤痕。 她说。 “我愿意。” 如石子落入湖面,溅起波澜。 涟漪一圈又一圈。 是变动。 第一卷结束,主要就是简单讲述身为作者的温若的过去。 后面开始都是第三人称,一章包括[现故事]温若视角和[原故事]禾怏视角,会有明显标注,不用担心看不懂。 因为第一卷的内容不太想分开放,就一下放出了六章。所以今天就先不更新了,明天再开始更,后面每章基本都是在4000字以上。 然后看到这里的宝子们,想求个收藏[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谢谢各位[比心][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 [现故事] 蓝水镇 温若查看完手上这份话本,冲柜台前踌躇等待的小孩点点头,小孩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接过温若递来的银钱和纸张,仔细看完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把钱收好,一出门欢快的撒腿就跑。 夕阳染红了天空,绚烂的红光又予路上行人一层淡淡的光辉,石板路被踩过,霞光追寻着人的脚步,影子在光里奔跑。 跑出忘忧书店。 温若收好话本放到身后的架子上。 【宿主,这个故事应该不赚钱。】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还没发行,你就确定了?”温若打着算盘,计算今天的收益,闻言有些好笑,反问一句。 一个白色的光团出现在柜台边,滚到温若快速打算珠的手腕旁停下,【按照这四年来书店里流行的话本分析来看,即使是奇幻世界观下的人类,喜欢狗血冲突离谱关系的仍占大多数。】 【您刚买下的这个故事不够狗血,主要描写一些日常的事,而且用词也很一般,预测销量并不会好。】 温若笑了,“她才十几岁,你想要她能写出什么狗血大事?” 【具体年岁是十五】,系统一板一眼的回答:【她的阅历不足以支持他写出来。】 “那不就是了”,温若快算完了,来这四年,算盘这种她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已经能打得极快,“这又不是现代,有网络,她这个年纪能知道的也就镇子里的一点事。” 【那您为何买下她的?】 “这孩子去年我就看到她了,手里拿着纸,明明写了字,可在门口就是不愿意进来。” 温若想起之前见这孩子的样子,不由更觉好笑,“我要是同她说话,她只会跑得更快。现在还不容易她鼓起勇气进来了,我怎能不买下。” “不然,她以后大概都不会再来了。” “况且”,温若算完了,今日的收益不错,反正没负,“我们又不缺钱。” 这家书店是系统买下的,温若跟禾怏的住所也是系统买下的。 开这家书店主要是让镇子里的人觉得她跟他们一样,只是一个外地来的人,带着妹妹,选在这里过生活。 温若把算盘放回柜子里,光团滚上她的手,又从手腕沿着胳膊滚到肩膀上。 【宿主,今日的收益是——】 系统说了一个数。 温若“嗯”了一声,“跟我算的一样。” 一个书店里的营收计算,对系统来说再简单不过。 但温若说,来都来了,学着用个算盘,也是一个新技能。 身上技能不嫌多,只怕少。 书店正门落锁,霞光几乎要看不见,倒是聚了些乌云。 【等下会下雨。】系统提醒。 温若撑开伞,这话系统今日已经说过三遍了,生怕她忘记。 最近蓝水镇到了雨季,一月里有一半都在下雨。 奇幻背景,可温若原著写的时候用的是古代,烘干机自然不可能出现,风扇也没有可能。 这里可没有电。 没有风扇也没有烘干机的雨季,有多难受不言而喻。 幸好温若有个系统,这个世界存在修士,妖魔与神仙。 系统给了温若一身灵力,这四年来她一直在系统空间里将灵力融汇自身。 不干的衣服,一个施法就可以了。 走到青呈书斋前,大门紧闭,下人守卫在前面,黑色的眼睛巡视周遭越来越多的人群。 温若站在人群后方,这儿都是来接自家孩子的。 “诶,温姑娘,你也来啦。”一位妇人忽然挤到温若身边,手边跟着的是一个还没她腿高的女孩,女孩扒着妇人腿,怯生生望着她。 温若朝妇人点点头,“来接我妹妹。” 这妇人是镇上一家经营较大的客栈的老板娘,喜欢看话本,就是系统计算的样本里那些钟爱狗血八点档故事的人群之一。 是满天星书店的常客。 来的多,妇人跟温若也就越发熟悉,镇子上的许多事都是妇人跟她讲的。 “您每天都来,有你这个姐姐,妹妹是真幸福。”客气了两句,妇人这才进入正题,她凑到温若耳边,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都盯着书斋大门。 “店里最近有啥有意思的话本子吗?” 妇人是常客,看的最多的就是狗血话本。但最近温若闲来无事,自己也写了几本,系统说尺度有点过了。 温若回了句,不小心,意外。 不管是不小心还是意外,既然都写出来了,不卖就太过浪费。 但温若也没摆到明面上,只有一些常客知道。 妇人正好是其中之一。 温若摇摇头,颇为歉意的说:“不巧,那位写作者近些日子都没来。”温若没写。 妇人遗憾的叹了口气。 微胖的身躯都有些松散的意味。 “不过”,店主人话锋一转,见妇人望过来,笑眯眯挥了挥手,待妇人凑近,才道:“您上回买的那两本写作者最后一次来时给了个新版本。” 妇人双眼一亮,激动问道:“改了新故事?” 却见书店主人摇摇头,“一些细节上进行了修改,大体不变。但字行的排本换了,内力加了些插图,封面也是新做的。” 妇人还是有些失望:“这有什么意思。” 温若真诚一笑:“收藏价值啊。” 妇人一怔,有不理解。 书不就是买来看的,收藏做什么。 店主人继续,声音缓缓,似只是在阐述一件最平常的小事,“书翻看间总容易弄得褶皱,缺角,这类书买来就是看的。” “而还有一类是买来收藏的,不用看,只稍平常看上一眼,最喜爱的书籍完好无损甚至全新一般呈现在眼前,幸福感自会上涌。” “不用担心书页翻折时不小心撕掉一页,或者翻看太多以至于字迹磨损,收藏版还提供一些......人体行为上的插图,偶尔瞧上一瞧不也有趣的很......” 不待温若说完,妇人已然面红耳赤,打断她的话,“我买了!” 温若笑得更真诚了。 愉快的与妇人做完了这笔交易。 今日的收益还得再加。 系统已经算好,递给温若。 酉时到,青呈书斋门启。 妇人跟温若挥手,赶快挤上前去。 等来往的家长走的差不多,温若才上前,一个十岁左右身着粉白襦裙的小女孩跟伙伴们笑闹着正好出来。 一抬头见到温若,飞速跟小伙伴告别,朝她奔来。 “姐姐。” “怏怏。” 禾怏扑进温若的怀里。 *** [原故事] 九重天上,云雾缭绕之巅,白玉雕龙,虎踏金云,威严宏伟的大殿中央,神仙着五彩华服,精美耀石,眺望天际。 雷云荫蔽。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雷劫以嗜杀撕裂天地之势轰然降下。 天地为之颤动。 天帝起身,不顾众神阻拦,直奔到最前端去。 “帝君。”一男子着玄纹白衣缓步行至天帝后方。 “玄定司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天帝怒声道。 泊辰躬身行礼,天帝一甩袖子,“急事速说,别整这些。” 泊辰这才道:“人界无事,魔界也无事。” 天帝皱眉:“又是天生大凶?” 泊辰扫了一眼天际,天雷已至第九千九百五十六道,笑得有些诡异,“算,也不算。” “赶紧说重点。”天帝最厌这家伙这副卖弄关子的德行。 “神魔诞下的孩子,为天地所不容。” 话音落下,天照大殿之内众神皆惊。 议论声顿起。 天帝神色沉下,看着泊辰那莫名乐呵的面容,气血上涌,即刻让众神散开,仅留下泊辰、司命与赤月。 “一天天的,你这看乐子的性子就不能改改。”众神一散开,天帝就忍不住了,就差没指着泊辰的鼻子开骂。 “出这么大的事你还在那笑,当初就应该把你踢下界再历练个千百年。” “他在历练多久也是那狗性子。”泊辰自个儿还没怎么说,司命先说道。 天帝看他,司命眼珠子右移。 泊辰是天帝的亲弟弟,哪哪都好,相貌行能力更是一等一可偏偏是个狗屎脑子。 一个神,却最喜欢凑热闹。 哪有热闹他往哪钻,若是天界像凡间美人榜一样搞个最讨神厌的榜单,泊辰绝对是霸榜第一。 这人要是下凡历练,司命还得给他写命薄。 呵,那还是算了。 司命永远忘不了他故意报复泊辰写了个狗血虐恋大剧,结果这货历练完回来追着他讨论了一年的—— 他写的剧情还不够刺激,应该这么写。 不仅是他自己的,其他同僚历练的经历他也要点评,赖在司命那好久,他都愁死了。 司命可受不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愿意看到任何有关泊辰的东西。要不是这次事情实在大,他可不会过来。 赤月在一旁安静站着,此次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雷劫降下的区域,正是他驻守的万窟渊。 万窟渊早年又被称为葬骨之地,百万年前三界战乱,无数神魔人陨落此地,冲天怨气吞没山海,踏入者瞬间化为白骨。 后来三界安定,为防怨气祸害溢出,祸害三界生灵,命赤月率领部族镇守万窟渊。 百万年过去,万窟渊怨气不消,仍常听死魂低吟,试图惑人。但有镇守,再无发生事端过。 只有此次,突然天降雷劫。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雷劫,这是只有飞升之人才会引起的雷劫。 可万年间,人界飞升者不过寥寥几人,更遑论怨气笼罩的万窟渊,这里根本不可能有生灵存在。 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这不是天道的淬炼,而是罚。 是有人、神或是魔犯了大罪。 天道发怒。 泊辰确定此次雷罚的事因是神与魔相恋,并诞下了孩子。 司命查过近些日子众神无论下凡历练者还是在天界的,都无异样。 魔界那边也没有任何与神勾结的消息传出。 雷劫已至九千九百八十七道。 “赤月”,天帝厉声道,“等雷劫过后,尽快探查万窟渊内部,若有异样即刻上报。” “是。” -- 无垢紫莲,天界至宝,用以封印世间最污秽邪恶之物。 可此时,莲叶中间,却睡着一个刚出生的女童。 女童满身黑泥,灰雾弥漫在她身上,试图向外蔓延,可被紫色莲叶牢牢压制于方寸之内。 但也只如此,哪怕是无垢紫莲,也无法彻底净化她身上的邪怨。 那些如实质一般的黑泥即是万窟渊内怨气的化身。 赤月带兵探查,却发现万窟渊内部百万年不化的怨气皆消失不见,若不是满地白骨,被血染红的土地仍存留,他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的记忆错了。 没走几步,孩童的哭声引起他的注意,他循声过去,一具尸骨下正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女童。 赤月赶紧将其带回来,禀告万窟渊发生的异事。 泊辰确定这女童即为此次雷罚的引起者:神魔之女。 而赤月看到的那具尸骨,大抵是她的母亲。 为保护孩子,死于雷劫之下。 万窟渊的怨气将女童当成了宿主,被女童吸收,她的命运已无法预测。司命也无法看出她的血亲是谁。 泊辰提出用无垢紫莲除去女童身上的污秽邪怨,女童睡去,可邪怨却并未散去。 这一次连向来嬉笑的泊辰都蹙起了眉头,“邪怨已跟她融为一体,去不掉。” 天帝凝望着莲叶中酣睡的女童,沉着的脸上是肃穆无情。 “既不能去,连其肉身魂魄一起毁灭”,他看向泊辰,“能否做到?” 泊辰知道天帝不是在开玩笑。 怨气在万窟渊,有赤月一族镇守,出不去,无碍。 可一个孩子,若她长大,先不说她能否控制住怨气,这具身躯里长大的究竟是她,还是由怨气化成的人。 然而泊辰却摇头,“邪怨现在在她身体里,暂且还能压制,若是杀了她,一旦失了宿主,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神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宿主没了,便再也没了限制它的东西。 无垢紫莲浮于天泉之上,隐入石壁之后,由天泉每日浸洗。 天帝看向泊辰。 泊辰收回手,朝天帝行礼。 “帝君,现既能压制,不若先让这孩子在这,天泉洗净,紫莲抑制其苏醒,我会每日来此查看,若有异常。” 泊辰长身玉立,神色肃然。 “关入焚天之海。” 焚天之海,天界关押世间极恶大凶的牢笼。 冰冷彻骨海水之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光进不去,声音无法产生,亦没有时间的概念。 万物皆停止生长,是天地的囚牢。 “好。” 天帝应下。 第六年,女童六岁,无垢紫莲破碎,邪念顷刻间笼罩天地。 所幸泊辰及时发现,用半身神力将邪念压制在次方一地。 天帝打开焚天之海,如白骨般铁链瞬间绑住女童四肢与头部,刺骨海水浸湿她的身体,熊熊烈火烧灼肆意邪念。 七根巨大石柱拔地而起,顶起天地,黑龙盘附其上,龙首朝下,巨大兽嘴露出尖利獠牙,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将女童撕碎。 泊辰收起神力,跪坐石壁。 起身前望向这六年来他照料的女童最后一眼。 只一眼,神色顷刻惊惶。 没有无垢紫莲的压制,她的身躯已是六岁的样子。 她睁开眼,看见了光。 一瞬的光。 焚天之海闭。 形式就是按这种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 [现故事] 温若牵着禾怏回走。 这个世界的书斋男女孩都能上,但仍以男孩居多,女孩很少。 禾怏是蓝水镇第一个去书斋的女孩。 温若跟禾怏是外来,一来就买下一座府邸和店铺,跟镇子里的人交往又不算多,街巷早有传闻她们是京城哪家的大户小姐,带妹妹只是来这玩个几年。 有人问,温若就笑笑不回答,不肯定也不否定。 镇子里的人猜不准她们的来处,大多都保持恭敬的态度。 青呈书斋里的老夫子,温若一个一个去见过,再加上系统放在禾怏身上的监控,没出什么大问题。 温若也就放心了。 禾怏跟她讲着今日书斋里学到的东西,她讲得有声有色的,像是话中的人就在眼前。 温若被她逗得直笑。 两人走到书店门口,温若开了锁,伞收起放到一旁,就见禾怏盯着大门上面的书店名字:忘忧书店。 书店的名字是她取得。 当时买下这家店铺时,系统问她要取个什么名字,温若没想太久,定下“忘忧”。 温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系统问她,于是反问系统:“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系统配合她:【因为萱草。】 温若笑了:“对。” 萱草又名忘忧草, 忘忧,她简单的希望禾怏这一次可以没有忧愁,但她也清楚,即使她跟系统的到来改变了最开始的故事,可她那时写下的命运还在,世界是会自我修正的。 禾怏的路途注定不会平坦。 屋内也放置了一些萱草,禾怏很喜欢,总时不时地去看上一眼。 “怎么了?”温若蹲下身来,看着禾怏的眼睛。 禾怏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抱住温若。 “今日,夫子教了一首诗。” 禾怏很喜欢跟她分享学到的知识,每次温若都会静静地听,“什么诗啊?” “孟郊的《游子》” 温若一怔,随即眼眸溢上笑意,她揉揉禾怏的脑袋。 “念给姐姐听,好不好?” 她知道这首诗,在高三那年的试卷上,她第一次见到这首诗。 萱草是母亲的象征,母亲会思念在外出行的游子。 只是,与她不太合。 也只与她便好了。 禾怏念完了诗,温若牵着她进了屋。 天黑了,屋里打起灯。 晚上温若不开店,陪禾怏写着夫子留下的作业。 这是之前,最近禾怏写作业时不太让她靠近,反而让她去做自己的事。 温若没有这样的经历,问系统:“青春期?” 好一会儿,系统的声音才传来:【一般来说是11岁或12岁开始,但人类很复杂,个体差异存在很正常。】 禾怏才十岁。 温若便也不纠结,她不在的时候,有系统看着呢。 她对今天的诗更感兴趣,“现实世界的诗也会出现在这里?” 【这本书的作者是您,您的知识来源于现实。】 系统说过,因为温若并没有将书写完,而且因为这本书开始创作时她还太小,很多情节都写的很跳跃,设定乱。 形成一个真实的世界后,世界意识会自动补全她没有写的地方,有是她想过但没有下笔的想法,还有根据设定自行衍生出的,但她写的主线基本是不会改变的。 所以当时系统问温若要选择那个时间节点进入时,系统推荐了故事的开始,也就是禾怏在焚天之海被关百年之后,因天帝之子太子容郁一剑劈开焚天之海一角,造成其中世间大凶和禾怏掉出之时。 选择那个时候,即使故事存在变动,但她们仍握有一定量的剧情,能避开很多危险。 可温若却选择了禾怏六岁初被关入焚天之海时。 焚天之海,在设定中,是天界关押世间极恶大凶的牢笼。 冰冷彻骨海水之上燃烧着熊熊烈火,光进不去,声音无法产生,亦没有时间的概念。 万物皆停止生长,是天地的囚牢。 禾怏在这里被关了百年,她只在焚天之海关闭的前一刻看见了一瞬的光,之后百年皆是一片黑暗与孤寂。 温若是可以选择百年之后的那个节点,即使是那个时候的禾怏,也什么都不懂,她不会说话,不知道任何事,甚至连那一瞬的光也不会理解是什么,更不会意识到自己原本是被关了百年。 她什么都不知道,温若可以很平常的出现在她眼前,将她带回来,再一点点教她,然后带着她躲避天魔两界的追捕。 可温若不想。 她不想等禾怏经历了一切之后再去救她,她不想让禾怏感受百年牢狱是一件怎样的痛苦。 她不想成为她的救世主。 她选择了这个时候,在系统的帮助下,带走了禾怏。 系统处理好了一切。 【书里的这百年里,天界不会发现禾怏消失。】 【正常情况下。】 “......还有不正常的?” 【主线是定好的,世界意识不是死的,祂会自我调控。】 简单平实的话语,温若懂了。 世界意识不站她这个作者这边。 认的是当初的她。 死板一个。 祂补全这个缺漏的世界,用的知识自然来自温若。 “要不是听到禾怏讲,这首诗我都忘干净了。”温若笑了笑。 【就跟背书一样】,系统解释,【看过便已在您心中留下印记,只是人类的大脑会遗忘。】 “那祂一定用了很多仙侠电视剧的设定。” 【不是仙偶吗?】系统开了个玩笑。 “是吗?”温若想想自己舍友每次痛骂都修仙了还只知道谈恋爱的愤怒样子,“应该是吧。” 【昨天吃过这个了吧?】白色光团滚到案板边上,瞅了瞅温若手下挣扎的鲈鱼。 她正准备做红烧鲈鱼。 “她喜欢吃。” 温若的口味比较淡,但禾怏的口味却比较重,喜好辣味,尤爱吃鱼。 光团滚到一边,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道:【根据这最近三十天来的计算,一个月您有三分之一的天数做了这道菜。】 尖利的刀停在半空中,温若迟疑了,她有做这么多次吗? 【......】 “......换个?” 【尖椒酿肉】,系统立马,【以往记录显示,禾怏吃这道菜时,表情很高兴。这道菜也是辣。】 “青菜?” 【手撕包菜。五天没吃。您口味淡,油烟可以少放些,禾怏也喜欢。】 “再来一道。” 【肉沫粉条。六天没吃。可以放辣椒粉,量少些,您也能吃。】 “成。” 系统从空间里掏出相应的食材,有些温若买了,有些没有。 温若又做了一道紫菜蛋花汤。 两人一统,三菜一汤。 吃不完的,系统可以解决。 *** [原故事] 百年过去,天地安然如常。 司命一手喝茶,一手拿起命薄。 天帝之子容郁下凡历劫,近些时日,紫薇星君观测到太子红鸾星动,但月老却言,他并未感应到有太子殿下的情缘。 红鸾星动,却没有情缘,这迹象可不好。 泊辰提议,不若让太子下凡历个情劫,便算这一劫过了。 狗屁的算! 明晃晃的钻空子。 也就泊辰这个天生喜欢看乐子的人能提出。 太子听后,也一阵无语,但对于他这个叔叔的性子那是知道的很,不想跟他叔叔多说。 反正多走一趟凡间又不会有什么事,但多跟他这个叔叔交谈哪怕一句,都够令人头疼。 太子干脆随了他看热闹的心下凡去了。 司命放下命薄,前方出现一个悬空水幕。 命薄中写好此刻本应该跟女子结婚的太子,手持一柄木剑,斩杀数头妖兽。 很好,姿势也很帅,就是他定好的相爱女子现在已经跟别人成亲了,而且还怀上了孩子。 得,就说泊辰这狗玩意没一点用。 “又骂我呢。”刚想着,这正主就来了。 泊辰一进门,从柜子深处掏出藏起的酒,就喝了起来。 司命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他进化了,这点小事已经没有办法让他生气。 至于骂他,呵,他心里骂的,又没说出来。 泊辰自来熟地拿起桌上的命薄,扫一眼,又看向水幕。 “哦豁,失败了。” 他嬉皮笑脸,看起来到现在也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什么问题。 反而摇摇头,一阵失望。 “太子情商这方面不太行啊。” 自百年前这人为压制女童身上邪怨失了半数神力,就越发懒,逢事就说,他的身体还没养好,他不行,干不动。 天帝初还依着他,毕竟事实确实如此。 后来看出这狗玩意根本就是故意的,百年不说恢复完全,恢复个三分之二也是可以的,但这货就是没有半点恢复迹象。 天帝看他就烦,让他赶紧滚。 现在好了,泊辰彻底成了天界闲人。 有事没事,就是凑热闹。 司命关掉水幕,提起笔写另一位将要下凡神的命薄。 他已经懂了,跟这种家伙多说一句都是给他递话头,只要让他觉得无聊,自己就会走了。 司命不理他,泊辰也不在意,喝着酒,眼睛微眯。 他最近算到自己有一个徒弟,但这徒弟在哪又算不出来。 算咯,迟早会蹦出来。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喝完酒,不顾司命那张冷酷无比的脸,泊辰笑呵呵撒花感谢他的款待。 正要走。 忽然,天地震颤。 屋内卷轴茶水桌柜乱了一地。 好不容易站稳,天帝的传讯在屋内爆开。 “速来天照殿!” “焚天之海塌了!” - 长武山脉。 低矮灌丛里,忽然,兔子窜出林子,四肢着地,以极快的速度拼命奔行,眼看着就要钻入地洞。 一头浑身黑色毛发的狼猛然跳出,早已蛰伏许久,兔子来不及转身,只能眼看着倾盆大口朝自己而来。 鲜血溅出,兔子失了气息。 母狼叼着没有生命的兔子往回走。 正要踏过溪水路,查觉到一丝不对。 它敏锐地跳上山坡,嗅闻着,找到死气传来的地方。 这片地上草木全部枯萎,土壤也变得焦黑。 母狼看向枯萎地的中间,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破旧的衣服躺在地上。 母狼放下口中的死兔子,小心翼翼绕着女孩转了一圈。 它用前肢推推这女孩,没有反应。 换用舌头在她脸上舔了一下,也没有反应。 干脆用牙咬了一口,咬不动。 一股灰雾瞬间顺着母狼咬的方向钻入它的身体。 母狼晃晃脑袋,从来只知道捕食休息繁衍的脑子突然间清明了许多。 它看着女孩,意识到这个女孩不好惹,叼起死兔子就要走,一股向后拉扯的力道阻止它离开。 女孩醒了,一双属于人类的黑眼睛直直的看着它。 母狼扯了扯自己的腿,扯不动。 母狼:“......” 最终,母狼把死兔子和活女孩带回了自己家。 - 黑夜,树林荫翳,月光洒下惨白,枝桠如同妖怪的手臂,在风中撞击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怪物在狂笑,张牙舞爪,要将夜里还在林间的人类一口吞下。 男孩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藏在小小的山洞里。 他害怕的全身发抖,双腿打颤,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呼啸的风打在他的脸上,树枝的手臂朝他伸来,他的背撞到洞壁。 他想回去。 他想立刻就回到温暖的家中。 想跟妹妹玩,想在娘亲怀里听故事。 可他不能走。 娘亲生病了,家里没有钱,买不起药材。大夫说长武山脉上倒是有这种药材,只是近些年山上野狼繁多,常常跑到山下村子里,没伤人,就是总偷女孩衣服。 有人说,是那些野狼身边跟着个人形的怪物,那怪物喜欢扮作人类,因而偷穿人类的衣服,下山来吃人! 久而久之,村里人都不太愿意上山。 禾澄只能自己独自上山采药。 可找了一整天却还是没有找到。 本想下山,腿却不小心受了伤,天又将黑,只得寻了现在这个山洞藏着自己。 月光的清辉在此时就像是怪物的面纱,藏住它却又不时警告着它的存在。 一声高昂的狼嚎响起。 禾澄臂膀缩的更紧,偷偷睁开一只眼,望向狼嚎叫传来的方向。 这一眼,却让他猝然一怔,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处,接着又猛眨了几下眼,还用手不断搓揉,似乎不敢置信一样。 在不远处的悬崖边,一朵白色五瓣的小花,被月光披上一层勃勃的浅金色。 那就是他要找的药材—— 阳提草! 只要采到就可以救妈妈的病了! 禾澄激动地爬出山洞,可忽然一声狼嚎又让他忍不住缩进去。 他恐惧的浑身都在颤抖。 他害怕被狼发现,吃掉。 可是,他更害怕没有妈妈。 妈妈和妹妹都还在等着他。 他一定得拿到阳提草,他一定得回去! 禾澄扫视左右,在张牙舞爪的枝桠沙沙声下,拨开杂草丛,快速跑到悬崖边。 阳提草在悬崖边上再下一些,他得下去。 他用藤条作绳,绑在岩石上,踩着落脚点,一点一点下去。 滚落的碎石砸在他的身上,一声声狼嚎不断敲打他的心脏。 他接近了。 他拔下了。 喜悦跳上他的脸,他急忙把草塞进衣服里,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了些。 又几颗碎石砸在他身上,他没有在意。 他采到了药材,妈妈的病有救了。 他拉扯着藤条,快速向上爬去。 就要登顶,两个庞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喜悦顷刻褪去,脚发软,拿着藤条的手不停的出汗发麻。 他看的清楚。 这不是人的影子。 是狼! 他忍不住想到大夫说的传闻——野狼的身边跟着一个人形的怪物,那怪物吃人! 他咽下口里的唾沫,慢慢的,慢慢的抬头。 一双与人无异的双眼在黑夜中泛着光,冷漠地盯着他。 而那头狼,绿色的竖瞳兴奋地锁定他,似乎在想哪里比较好吃,涎水滴在他脸上,尾巴不住的摇。 “啊——” 萱草的寓意是母爱,又被称为“忘忧草”,古代游子远行前在北堂种植萱草以慰母恩,也是中国传统的母亲花。 文中提及的诗《游子》是《游子吟》的姊妹篇,以萱草寓母亲。 有深化母子情谊的象征。 孟郊的《游子》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 慈亲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百度所查) 然后文中一些不合理的那些,都是私设,架空背景不用太在意[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