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马赛克的男人》 第1章 可怕的一夜 包厢里,巨大的圆桌上,各样菜、各样人,为着电视剧项目马上正式启动庆贺。 “小谢呀,再喝一杯?这马上也要开机了,也祝咱们电影收视长虹啊!”黄总脸上的肉随着笑一颤一颤的,头皮比顶灯还亮。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杯,谢怀逸晃了晃头,一口闷了下去,忽的又被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抽过一张纸擦了擦嘴角的酒液,平复了片刻,道:“抱歉。” 大光明眼睛黏在在谢怀逸身上,若是场合不对,估计都想直接把那纸巾拿过来细细嗅吻,此刻见他说话,立刻嘿嘿笑了几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桌子底下肥手悄摸摸上了谢怀逸的大腿,谢怀逸指尖扣紧手心,脸勉强维持着没有当即冷下来,往另一边挪了挪。但面对资方,他也不敢过火。 这是他被雪藏八年后,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有重戏份的角色。三个月来,他为此去学了钢琴、还留了半长的齐肩发,台词倒背如流。 他必须把握住。 这时,一个男声响起,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黄总海量呀。” 谢怀逸偏头去看,那个男人坐在主席,应该是最大的资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容一派温润。 黄总也停下动作,开始跟那男人调笑起来:“殷总哇,我这跟你约了几次了?现在终于见着你的影儿了!” 话是这么说,在谢怀逸听来却不是这个意思,据他的经纪人说,黄总投资这部剧就是为了搭上什么线,现在看来可能就是这个男人。 “对不住,这段时间太忙,这完了还得到机场那边,不是这样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喝杯茶。我自罚一杯!”男人道了歉,嘴边笑意不改,说着就喝空了一杯。 黄总脸色这才真正缓下了些,后面一阵吹嘘谢怀逸也不愿去听,那与他无关。他只警惕着剩下的饭局。 然而,吃着吃着,那只手又不安分起来,这次直接拿了根筷子戳。 腿、腰……谢怀逸攥紧了手。 他忍了半天,对方却得寸进尺。 他放下筷子,没再装着吃饭,看向黄总。 黄总看到他微冷的脸色,先是一愣,眼看就要发火。 “抱歉,身体不适,先去一下洗手间。”谢怀逸拉开凳子起身离开。 身后是黄总的“看看这些年轻人!一点压也抗不了……”,听着半调侃的话,怒气却要压不住了。被个十八线小演员下了面子,这怎么受得了? 谢怀逸听了脚步一顿,但终归还是走了。 门外,经纪人钟点还守在那,见了他就急匆匆地迎上来,皱着眉:“怎么了?你怎么先出来了?” “我去趟洗手间。”谢怀逸没敢看她。 钟点看到谢怀逸的脸色,也知道了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狠狠闭了闭眼。 他拉着谢怀逸到一个角落,确定了这是镜头死角,周围也没有人,他怒道:“你就不会忍忍?这么好一个项目,我好不容易给你拉来的,你吃个饭三两下全给我搅黄了?” 谢怀逸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钟点的儿子在国外读书,被一帮人带坏迷起了赌博,还输了一大笔钱,钟点为这事劳心劳力,头发都白了些。自己本不该再让他操劳。 钟点嘴张了又张,胸中的火却抑制不住地越烧越旺,根本收不住,一车的话全喷了出来:“你这么好的条件,不是自己作的,能被雪藏八年吗?哎我接了你也真是……想我之前还是金牌经纪人,现在连那个入行没多少年的杨目慧都能踩我一脚。”钟点捂上了脸。 “钟哥,对不起,但这次……” 钟点指着谢怀逸:“我不管对方是谁,你去道歉,不然,别叫我哥!” 谢怀逸抬起了头,却只能看见钟点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他知道钟点当他经纪人受了很多委屈,他对不起钟点,但黄总这件事…… “那就只是道个歉,其他的……”他没再说下去,钟点也没应他。 他抿了抿嘴,打了个招呼后去了洗手间。 镜子中的他,上挑的眼,右眼角一颗痣,唇比常人要更红,是完全不用口红的那种。 凝视片刻后,他咬了咬唇,本想洗把脸,但参加这次饭局做了发型,脸上也化了妆,虽然不浓,但洗掉了钟点肯定要说,也就没再动。 就在他洗手时,又进来了一个人,透过镜子,他看出来了是刚刚席上的那个男人,殷总。 镜中,殷总直直走了过来,身影越来越大。许是因为他不大喜欢与人亲近,他看着镜中的殷总像是靠得极近,几乎要环抱住弯下腰的自己时,总觉得诡异和十分的不自在。 他总是本能对这样的“大佬”警惕,即便这人看着温和无害。 他脊背僵硬,就要转过身时,殷总却是十分自然地在他旁边洗起了手。 谢怀逸皱起了眉,但见无任何异常,便怪自己神经质起来了。 他揉了揉额头,站直了身,这时殷总也洗好了手,正慢条斯理地擦着,柔顺的纸巾贴着皮肉。 他不知道身边的殷总有没有看到自己,正想着要不要打招呼,余光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了一张纸。他偏眼去看,便见殷总对他笑了笑,眼神似春风拂面:“擦擦吧。” 他愣了一下,接过:“谢谢。” 低头擦着擦着,他忽然感觉被蛰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并没有什么东西。他看向殷总,那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神似静湖,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还说了句“你酒量挺好的。” 他凝视殷总片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殷总友好地对他伸出手:“殷延。” 他听过这个名字,是最近势头正盛的某个企业的老总,不对,这人看上去就三十岁左右,除了气质出奇地沉稳外,与“老”没有任何关系。 他也礼貌伸手,交握,简单自我介绍了一番,而后见殷总没再说什么,便道了别。 回到席上,谢怀逸走到黄总身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道了歉,尽管背还是直的。往常小心眼的黄总竟意外地大度起来,只是笑咪咪地看着他,让他自罚三杯。 他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他观察过了这杯子不大,应当不至于让他喝醉,正当他要喝下去时,包厢门被打开了,殷总回到了席上。 又是一阵招呼和起哄。 最后他连喝三杯,黄总还真的没再为难他,饭局就这么继续进行下去,十分顺利。 十点,饭局结束。 钟点送走一干大佬后,带着一旁状态明显不是很好的谢怀逸出来。 谢怀逸白着嘴唇:“钟哥,不用送了,酒店离这里不远的,你也累了。”应酬是件很累的事,他深有感触。 “不不不,这还是有必要的。”钟点替谢怀逸拉开车门。 谢怀逸不想麻烦他,但架不住一片好意,还是坐上了车。 他靠在座椅上,微蹙着眉闭起眼。黄总的那三杯酒怕有什么问题,他偷偷处理掉了。但尽管他酒量不错,一流水的酒加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还是让他不太吃得消,这会儿正头晕着。 “资方那边没有生气吧?”钟点问。 “应该没有……”声音有气无力,暴露他现在的虚弱。 钟点透过后视镜瞄了谢怀逸一眼,见谢怀逸捂着自己的胃就问:“你胃又不舒服了?想吐吗?” 谢怀逸微微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那你喝口水吧,压一下,来。”钟点抽了瓶水,拧开了盖子给谢怀逸递了过去。 刚好是红灯,猩猩红光糊在车窗,衬得钟点脸怪异的青白。要是胆小的人见了都要叫起来了。谢怀逸见后视镜的自己,脸也白得像鬼一样。 谢怀逸接过水:“谢谢钟哥。”他喝了几口,忍下反胃的不适,又闭起了眼睛。 车子以不慢的速度向着目的地行驶,车窗外,月亮出奇的大,像是要坠下来,烤着森森白光。伴着平静的车载音乐,谢怀逸意识越来越沉…… “怀逸,你还能走吗?” “……” 谢怀逸紧皱着眉,整个身体都软了,意识也迷迷蒙蒙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云上飘,飘着飘着,不知过了多久,就撞见了太阳。 好热…… 他拼命逃向清凉地,期盼远离太阳,但却挣扎无果。 …… 谢怀逸是被光刺醒的,他茫然看向窗帘中间的光缝,皱起了眉。 捂着像是要裂开了的头,刚要起身,私密处传来的异样却让他倏然顿住。 长痔疮了吗这是? 还是是在梦中?怎么这么黑? 他摸索着打开了灯,刚要坐起身,腰处传来的酸楚让他又跌了回去。 他倒吸一口凉气,掀开了被子,低头一看,两点红和错落的青紫落在一片雪白上,极其明显。 谢怀逸顿觉当头一棒,大脑嗡鸣声一片,周围空气像是全部逃走了,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他拼命回想:自己不是……被钟哥送回了酒店休息吗? 这是梦吧?但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怎么会…… 不等他细思,房间门口处传来的异响让他迅速警惕起来。 “谁?”谢怀逸用被子卷住了自己的身体,瞪向门口来人。 “是我。”殷总站在门口,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面上依旧带着浅笑。 这笑落在谢怀逸眼里却不是善意的样子,而是格外的刺眼。 “是你?这你干的是吧?”说着,谢怀逸就要起来,然而,某个部位的温热感却让他想死。 “抱歉,但,你不是主动来……” “我不是!”谢怀逸只觉怒火攻心,不由分说地坐直了,被子都被挣掉了小半,锁骨处的吻痕清晰可见。 “可我昨晚喝多了回到我的房间后就没什么印象了,第二天……总之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殷总体面地没有再说下去,看到谢怀逸尖锐的如有实质的目光和气得在发抖的身体,又垂下了头,半晌只是道,“错都在我,喝昏了头,我只能尽力补偿。” 谢怀逸是不大相信这些话的,他们那样的人物,是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的。他猛地抱住了头,不去看殷延,努力去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可就是没有任何的印象,因而殷总的话也无从说起。 一切都成了谜。 他眼神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聚焦。眼前的低奢装潢却开始让他感到陌生至极,在扫到一个明显价值不菲的花瓶时,他脑中忽然闪过灵光。 “这个房间是6521吗?” “不是啊,是9521。” 9521?谢怀逸在心中反复念叨这串数字。 6521、9521…… 殷总走上前,把手机上的信息调了出来递给谢怀逸,谢怀逸看着上面的“9521”,感觉世界都颠倒了。 他记得还是钟哥送他回房间的。 等等。 谢怀逸忽地瞪大了眼睛。殷延看着他瞳孔都像在震动,善意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我也是刚醒,也没帮你收拾……” “没什么。”谢怀逸脸色僵硬,“殷总,您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想先打个电话。” 殷总善解人意地点了头:“当然。”走出房间后还带上了门,给他留足了空间。 谢怀逸嘴唇颤抖,连呼吸都几乎停了下来,他仰头看着天花板,长叹出一口气,而后在手机拨号键盘上摁下几个数字,反复确认后,食指悬在拨打键上方抖得不成样子。 “嘟、嘟、嘟……”谢怀逸的心随着一声声“嘟”剧烈跳动。 然而,直到心跳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都没有传来熟悉的声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机械平稳的女声此时显得如此残忍。 谢怀逸注视拨打界面良久,直到电话被自动挂断。 心像是被死死压进了水里,他全身冰冷。 或许还在睡觉呢。谢怀逸又抱着一丝侥幸地打了过去。 然而,一句“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让他的心彻底溺毙。 恍惚间,脑中飘过一些情景。 昨天钟点看他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他因儿子的事失眠眼睛下方的黑眼圈。 他昨天执意送自己回酒店。 11点41。别自欺欺人了,有哪个人会在这个点还在睡觉呢?何况是日日五点半起的钟点。 也就是自己……谢怀逸苦笑一声。 啪地一声。 手机落在被子上,压出道道褶皱。 第2章 醉酒真相? 挂了电话,谢怀逸对着天花板发呆。 就一个晚上,怎么会这样? 门口传来动静,他偏头去看,是殷总。 殷总站在那儿,背着光,神情看不分明,但暂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怎么样?联系到他了吗?” “没有。”他刚刚还打了个电话给公司的人,那边说钟点早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了。可笑的是,经纪人要离职,他这个艺人居然不知道。 殷总听了谢怀逸的回答,扶了扶眼镜:“真令人抱歉。” 空气一片凝滞,像是为了打破这份尴尬,殷总问:“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应该不太想让我靠近你,但是你想不想看看监控?或者先洗个澡?”殷总挥了挥他的手机,又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谢怀逸沉默了,而后点了点头:“先看监控吧。” 殷总走了过来,把手机递给谢怀逸:“已经调好时间了。” 谢怀逸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屏幕上,正是他和钟点两个人。 上面显示钟点当时拒绝了酒店的帮助,一个人扶着他向电梯间走。而他自己整个人看上去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完全扒着钟点,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但无论怎么看,钟点明显就不是不清醒的,因为他还抽空接了个电话,表情严肃,甚至还骂了几句。谢怀逸放大屏幕,钟点的手机上显示的是他儿子的来电。 无论谁来看都能看出,他就是直直地往9521走,没有一丝犹豫。 这时,殷总的声音传来:“对了,虽然不知道这有没有关系,但一听你说起房间号,我忽然想起,这个房间本来是黄总的。” 谢怀逸一掀眼:“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黄总嘛……知道我过飞机场那边麻烦,就把这个房间让给我了。”殷总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这个配置的酒店,还是挺容易被订满的。” 谢怀逸唇线紧绷,按照他这话来讲,这似乎是黄总为了巴结殷总出让的房间。 但黄总究竟知不知道钟点所做的这一切呢?如果知道,那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总不是专门把他送去给殷总吧?且不说会不会拍到马腿。他是知道黄总那个好色的性子的,虽然他消息比较闭塞,但这在娱乐圈,也几乎算是人尽皆知了。他还是知道黄总是不会大方到把自己都没尝过的“货”送给别人的。 太多种可能在他脑中打架,他有些头痛。 殷总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谢怀逸,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可,或许是你那经纪人单纯想要报复你呢?”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峙。 谢怀逸却先败下阵来,他知道,自己早就输了。他真的完全不能再去分辨了,毕竟钟点已经做了这样的事儿,他还做了什么,想了什么,自己完全搞不懂了。 殷总知道现在最好让谢怀逸一个人待着,于是给他留出了空间:“我给你带了衣服,还有药。就放在床头了。”于是离开了房间,合上了门。 谢怀逸就这么看着房间复归黑暗,又只剩他一个人。 片刻后,浴室内,水雾蒸腾。 皮肤烫得发红,谢怀逸却毫无知觉,他盯着镜中唯一清晰的自己的眼睛,搓着身上的痕迹。 不管真相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振作起来,因为剧组两天后就要开机了,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他等了九年,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把这个机会毁掉。 上了药、换好衣服,他走出房间,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的眼睛眯起来。 一片眩目中,他看见了殷总的身影。他说不出他看到殷总守在门外时自己的心情。 “你不是要去开会吗?在这儿站多久了?” “不久,怕你在里面……”殷总直接略过了谢怀逸前面的问题。 “出事?不会的。”末了,他说,“谢谢。” 殷总又恢复了惯常的笑:“那我们去吃饭吧。”边说,边带他下楼。 “上车吧。”殷总拉开车门,“没有别人。我知道这附近开了家新餐厅,挺不错的,你陪我去尝尝?” 谢怀逸看了殷总一眼,然后坐进了车。他知道殷总的意思,在这儿,他也确实没什么胃口吃饭。 路上,殷总边开着车,边问:“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工作会被影响到吗?” “只能进组后边试着联系边等公司的消息了,而且,电话那边,公司的人说会给我安排一个新经纪人。”不过他也知道,钟点肯定是做足了准备的,这么做希望渺茫。 “好,我也会留意的。” “多谢殷总。” “别这么叫了,听着怪生疏的,至少我们也算经历了一些事了不是吗?而且也不用谢,这本来也有我的原因。” “……”谢怀逸没吭声。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补偿你,毕竟终究我还是……”但看谢怀逸一副不想再聊这件事的样子,殷总也没再说了。 两个人像是存在某种诡异的默契,都没再说话。谢怀逸开始处理起微信上的消息。 聊天框: 【妈妈】 “小逸今天生日晚上吃了什么呀?” “是不是跟朋友在一起啊?” ——“鱼、鸭。是,昨天玩到太晚了。” 【某任】 “我的好大儿!生日快乐!看爸爸给你准备了什么?” 谢怀逸点开下方的图片一看,一箱卫生纸。 手机聊天时间显示三十分钟后:“好大儿你怎么不理我啊?什么情况?真正的礼物在这儿呢!明天我去你家给你带来嗷!” “图片.jpg”是羽毛球拍。 十多分钟后,还有几个语音通话来电,但都没有接。 “!不会有什么奸情吧?哥们耽误你好事了?收到请回复!!!” 谢怀逸撇了撇嘴,在屏幕上打字。 ——“好,今晚我有时间,谢了。没有奸情。回复完毕。” …… 他放下手机,长长叹出一口气,忽然感觉眼睛热热的。 他打开窗,偏头看后面的景色,除了一片模糊的艳阳,什么也看不清。 吃了饭,谢怀逸应之前的电话要求,回了公司去了解后面有关于他的的安排,并得知公司非常有效率地给他安排了新的经纪人,过段时间就正式接过工作。 临出门,刚才跟他谈话的经理冲他感慨:“你小子也是走运,管大经纪人都多少年没带过新人了?” “要是还没有点起色,你也真……” 谢怀逸默默听完,然后关上了门。 新人?他已经在这个圈十年了。十八岁考入电影学院,演第一部电影,十九岁拿下第一个奖,二十岁,他又复归原点,成了一个,“新人”。 他到家门口就已经晚上了。一进屋,他就看见一个人在他家大摇大摆地巡视着。 标准的牛仔外套,不是任云骋是谁?现在来,多半是来给他放礼物了。 他轻轻关上门,换了鞋,走到任云骋身后拍上他的肩。 “啊!”是任云骋的尖叫。他转过身来,见到是谢怀逸,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嘴里嘀咕着:“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你干吗?鬼鬼祟祟的。”谢怀逸一脸无语。 谁知任云骋忽然换上副难言的表情,贱兮兮地说:“看你有没有什么奸情呐!” 谢怀逸唇线紧绷:“真的没有。” “没有就没有呗,羽毛球拍我已经给你放屋里了,你回来自己看。生日快乐啊昨天。”说着任云骋便拽着谢怀逸的胳膊朝外走。 谢怀逸脚步一踉跄,调整好后跟着任云骋走,边问:“要去哪?” “你跟上不就知道了?”任云骋回头看他,又换上了一种类似委屈的腔调,“今晚你得好好陪陪我,不然老子真的是受不了了。” 小吃街,炒粉店。 “哎老板,再来两瓶啤酒!”任云骋大手一挥。 “诶!来了!”店老板拿了来,末了,弓着腰,哈哈笑道,“小伙子啊,你呀也是老顾客,这酒就送你了!不过你这……还是要注意身体啊!”——“谢了,还是老板你实在!” 谢怀逸撑着脑袋,看着对瓶吹、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瓶的任云骋,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少喝一点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拍短片吗?” “嗨!别提那糟心的事儿了,那主演,三天两头伺候他还不舒心,又是广告那边有事又是怎么地,烦得要死。”任云骋又嗦了两口粉。 任云骋是谢怀逸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十八岁他们一起去北京上学,同一个学校,一个是导演,一个是演员。 二十八岁,也是一起坐在街边吃小炒。但这段时间,两人的事业总体也算是有了起色。 “你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啊!早就约好了的,等哪天,有能力了,我来拍电影,你来当主角,省得那群傻逼净给我堵心。” 谢怀逸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说:“没忘呢,都记得,到时候你敢像这样骂我我就把你以前那一堆糗事全都说出去。”——“嘿!那我到时候倒要比比谁的糗事多!”…… 不过,即便有这中间的小插曲,很快,他们还是回到了刚刚的话题,也就是谢怀逸这一晚上的主线任务:安慰失恋的好兄弟。 任云骋本来消停了会儿,好好地趴在桌子上,但或许是因为看到隔壁桌接起吻来的小情侣吧,总之他不知道抽什么风,猛地一弹空酒瓶,一片安静中,“砰”的一声,瓶子落地,炸了,他也炸了。 “靠!你说水水她,她……”说着任云骋重重叹了口气,猛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继续道,“她怎么就这么倒霉?遇上那么个骗婚的死gay?” 任云骋越想越气,直起身,义愤填膺地敲筷子,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还引来其他人的目光:“你说当初没结果跟我分了也就算了,怎么就碰到了这么个……” 谢怀逸用眼神安抚了隔壁看过来的人后,在心里摇了摇头,任云骋前女友家里催婚,而他心暂时不在这儿,两人就分了。刚才任云骋告诉他,水水与新男友光速闪婚后,结婚半年了才发现对方把她当同妻看呢。 他们圈很都这样,谈得多,分得快。任云骋就水水这一个初恋,长跑四年,还是忍痛分了,他自己也有一个谈了两年的前女友,人很好,但他怕人家跟着自己浪费时间,也在不久前分了。 任云骋叹气声连连:“要是让我遇到这种死渣滓,我非揍他一顿不可!不,两顿!”声音逐渐带上醉意,小了起来。 “你说,这圈这么乱,我见过的男同也不少,怎么都没什么好德行呢?啊?” 谢怀逸知道他现在急需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便由着他吐槽了。 他边听,边看棚外淅淅沥沥的雨,又去看任云骋欲哭无泪的脸。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把自己的事儿告诉他了,反正,也都过去了。 但忽然,手机消息提示声响起,拉回了他的神思,居然是殷总的消息,消息的内容,让他瞳孔一震: 钟点死了。 这应该算过渡章……马上要拍戏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醉酒真相? 第3章 片场霸凌 半月后,早九点,西湖畔电影拍摄片场,恰逢多年难遇的大雪。 导演又一次被吹雪迷了眼,他一把抹去,看了看表,十点半都过了。他叉着他的肚子,骂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卧槽了!男主角他人呢?拍摄时间就那么多,审批是那么好下来的吗?堵车把他夹死了,还是被疏通的车撞死了啊?” “联系不上啊!”副导演的背这一上午都没直过。 一愤怒,一苦逼,风把两个人的声音陆陆续续送入谢怀逸耳中,他兜圈子都兜了五十三圈。 那晚,他已经有意去忘却,可它太深刻,即便过去了半个月,深夜梦中,他还是会回忆起那晚的荒谬,模糊又清晰。 虽然不敢相信,可是,就在他和任云骋一起吃宵夜那晚,殷总告诉他,钟点在国外被非法高利贷那边的人“失手”打死了,这事还上了当地的新闻。 一切,似乎都随着钟点的死亡失去了它的意义。 好在他也开始了充实的剧组生活,殷总也很绅士很有分寸地没怎么再联络他。殷总是提过补偿的,但谢怀逸不喜欢这种类似“嫖资”的感觉,这样反而牵扯不清,他知道这样做是挺奇怪的,甚至如果有知情人,会觉得他愚蠢,但他就是这样,他更希望他们两个再也不会遇到,然后在时间的冲刷下,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会被淡忘。 正打算转第五十四圈时,他听不远处的导演喊道:“计划有变!替身先上,男主的脸,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再补拍!” …… 直到中午,戏都拍完了,男主角龚宿才戴了副墨镜,施施然来到。助理也知道是他们那边的问题,一到场就去跟导演道歉。 但不管导演多么生气,到底都还是没直接在人跟前表示出来,表面的和气还是不能坏的。毕竟,龚宿是时下正火的小生。 中午吃了饭后,记者来探视,用作宣传曝光。 龚宿作为本剧流量最高的演员,毫无疑问是镜头的焦点。与女主孟涵接受双人采访,又是给递水,又是嘘寒问暖,一副暖心体贴的样子,全然不似刚刚那高傲的模样。 就连男二女二都分不到什么镜头,谢怀逸作为十八线演员,一个男三,就更不用提了,刚刚导演还告诉他计划有变,记者想留下来欣赏一下拍摄现场,因而他的戏延后,男女主的戏被挪到了第一场。 无非就是一些甜蜜戏,也不管他的事,他就走开了,边走,他边捋剧情。 说起来,这部电影无论是开拍前还是现在,都争论声不断。 有人觉得白月光小说不可毁,有人觉得垃圾狗血剧情放在大荧幕上就是污染眼睛。 当然,由被誉为“青春疼痛文学第一神书”的小说《浮沉》改编,也难怪会有这么大的质疑声。 某瓣以点评犀利闻名的吐槽博主——怪兽统治世界,她的成名之作就是关于这部采各家之精华的旷世之作的博文: 【熟悉的不像高中的高中,外加狗得不能再狗的替身梗,男主“疯批哥”,既要恶心白月光又要恶心女主,非得被长得像出了国的白月光的“栓Q妹”吸引。 毕业醉酒,生命的大和谐,“疯批哥”大嘴巴后,“栓Q妹”得知真相后又哭唧唧地:你……你居然有个心爱的白月光!? 诶!男主的“恶毒”家人知道后大怒,逼“疯批哥”苦逼逼地拿着五百万滚出国,“栓Q妹”也跟便秘似的,就是不告诉“疯批哥”她怀孕了,她逃、他追,她再逃、他再追,最后“栓Q妹”一泻千里,对“疯批哥”说:孩子是男二的。 气得“疯批哥”秒变游乐娃子。 咱也搞不懂为什么“疯批哥”出了国偏不去找白月光,总之,他在国外每天除了建设自己商业帝国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恨,咬牙切齿地恨! 也不知道他咬肌大没大。 那个男二,白给的典型代表,一遇上女主就苦大仇深,大多时间都在四十五度仰望天空。 在经历过狗血三角恋、带球跑相认等经典桥段后,终于得终于,“栓Q妹”闯红灯逆行一通操作猛如虎,出了十本狗血小说中有九本都有的车祸。 “栓Q妹”大三时认的哥哥,也工具人属性大爆发为虐而虐心脏病发作嗝屁了。(给力.jpg) 最后“疯批哥”和“栓Q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男二“白给哥”看破红尘周游世界。 妙哉妙哉,全书没一个正常人,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都是为了疼痛。】 这篇博文虽然很锐利,但确实道出了这部电影的梗概,谢怀逸饰演的,便是女主大三时认的患有自闭症和心脏病的哥哥,黎别。 刚捋完剧情后,谢怀逸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一看,金色的半披锁骨发。 化妆助理,阚韶敏。 “小逸!我看你在这走很久了,不去看看他们拍戏吗?” “不了,人多,我到这边透透气。” 他刚进组时,因为前女友在特殊时期疼得甚至能打滚的缘故,他看出来阚韶敏不太舒服,便顺手去买了药。 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悉起来了。 阚韶敏是很有些资历的,在这个圈子呆了十几年了,只是前几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现在几乎重头再来,因而谢怀逸也会叫她一声姐。 “咱们的戏又被挪到后面去喽!”阚韶敏此时感慨,她负责几个配角的妆容协助,谢怀逸就是其中之一。 谢怀逸一时无言。 “今天还不知道要弄到几点……头发都要掉光了。”阚韶敏摇了摇头,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谢怀逸也很无奈,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右眼皮止不住地跳。 下午三点半,男女主戏拍完,记者争抢着回去爆出第一波物料。谢怀逸等了一百来圈,也终于等到了他的戏份。 原著中写:“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之际。苏蕊于湖畔,看到了一个背影。”显然,这是以女主苏蕊为主视角,但戏眼却在他这儿。 这算是原著中的一个名场面,必须拍出惊艳的效果。 谢怀逸听导演讲戏讲得差不多了,龚宿这时走了过来,破天荒地不见轻慢态度,语气竟有些谦逊了:“导演,这场戏这么重要,大家都很看重,对吧?” 导演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这场戏跟龚宿饰演的角色无关,因而导演也疑惑一向迟到早退的龚宿怎么突然关心起戏来。 “那导演,让怀逸提早到外面找找感觉嘛,这戏,一大特点不就是‘冷’吗?这才衬角色。” 导演为难起来了,外面零下几度,角度光线都还没找好就让谢怀逸到那边待着,这很明显是在找茬。谢怀逸站在旁边,也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右眼皮老跳了。 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龚宿了。 龚宿眼睛眯了起来,逼迫着导演:“导演,我说的没错吧?” 导弹苦着脸,讪笑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又去看谢怀逸,没反应。 谢怀逸感受到导演求助的眼神,他与龚宿对峙,对方却分毫不让。 最终,他妥协了,对一旁脸快扭曲成腌菜的导演说:“龚宿说的有道理,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了?” 随后抬腿便要走。 可龚宿却还不放过他:“等等。” 他停下脚步,听到龚宿在背后道:“我看原著里这段是很美的,既然要美,穿太多就不合适了吧?” 谢怀逸握紧了袖中拳。 “这就没必要了吧?”导演也开始劝阻起来,但一概被龚宿忽视。 就这么僵持了不知多久,谢怀逸启唇:“好。”然后离开。 谢怀逸来到湖畔,那里弹钢琴要用到的东西已经都拿过来了,为了这场戏,这钢琴还花了大价钱借来。他摸了下钢琴凳面,跟结了冰似的。 也难怪,今年冬天的西湖格外冷,但也好,方便了拍摄。 他在凳子上坐下,脱下大衣,将它放在放在腿上,试着简单弹了下,琴已经调了音,声音纯净,直触人心。 阚韶敏负责补妆,确保上镜效果。她原本去休息室那边找谢怀逸,没看到,刚想问人在哪里,忽而听到什么地方有琴声传来,循声而望,就看到了疑似是谢怀逸的身影。 她张大嘴巴,右手叉腰,走过去确定,见到真是谢怀逸后,她眼都瞪圆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外套也不穿,只穿件毛衣?” 谢怀逸摇了摇头,嘴唇都被冻得发白。 阚韶敏指了指龚宿的房车,悄抹抹地问:“他让做的?” 谢怀逸没有说话。 阚韶敏知道龚宿干的缺德事儿后,对房车那边投去鄙夷的眼神:“刚刚记者在场就装二十四孝好男友,这电影还没上呢,CP就炒起来了。他那些粉丝真该好好看看离了镜头后他那副刻薄样子。” 她叹了口气,陪着谢怀逸蹲在雪地上,问:“你就一直在这待着?这怎么着也要小半个小时呢。” 谢怀逸点点头。 “那至少,跟我先去休息室补个妆?他总不会连这都要说吧?” “……” 她看谢怀逸抿着个嘴不说话,也烦他这样:“行了行了。跟我走。”她站起身,将谢怀逸拉了起来:“走喽!” 谢怀逸迟疑了一会儿,没动。 阚韶敏回头:“怎么了?” “被他知道了……” 阚韶敏心中一暖:“连累我?这也没事儿,你姐我可是个讲义气的人。”说着就又要拉谢怀逸走。 “不了。”谢怀逸坐了回去。 “嘿!你怎么这么倔呢?”阚韶敏又叉起腰来。 “他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阚韶敏拗不过他,无语望天。半晌,道:“行吧行吧。”然后走了。 谢怀逸目送她回去,又看到龚宿站在房车门口看向这边。 他收回视线,活动了会儿僵硬的手指,又开始弹起琴来。 半个小时后,即将开拍,补好妆的谢怀逸听着导演的安排,又坐回了原处。 “你这雪不弄掉吗?”导演卷着剧本,见到谢怀逸这样子,确实,“冷”。 “‘黎别’在那坐了这么久,又完全沉浸其中,连身后一直有人站着都不知道,应该是淋一身雪却毫无感知的。” 导演作思考状,片刻后点了点头。 这场戏的起因是女主苏蕊昨晚与朋友提前庆祝二十岁生日,疯玩许久。零点,她收到了来自境外的陌生消息:“你等着。” 第二天她开启了她的西湖之行,便偶遇了黎别。 十几分钟后。 谢怀逸扫了扫卡在琴缝的雪粒,双手轻放于琴键之上。 他三个多月以来只练了这一首曲子,片场也有专业人士指导,如果最终效果还是不满意,也只能上手替。 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独立完成。 “各部门准备!”导演的声音响起,“三、二、一,开始 !” 【恰是大雪,苏蕊怀揣一通心事,步于西湖景区,雪地的冷爬上她的腿,复又碎开,浸透。 她大概知道了昨晚的消息是谁发来的,她直觉,那个人马上就会回来,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她只能抓住这仅剩的时间去放纵享受。 她摇了摇头,环顾四周,眼之所见,半是绿,半是白。她深吸一口气,感觉很奇妙,像是自内而外的,湿湿的,拢在喉咙里。 忽的,白鸟掠过,带来一片琴音,化在缠绵、却又寂寥的风。 琴声仿佛一牵就断,偏又哀愁地拉着她的一根手指,企图带着她向未知处走去。 她呼吸一窒,循风而去。 至湖畔,乱雪飞舞,为着突然大起来的琴音泣诉。 一片白茫茫中,一抹黑色的、微弯着背的身影分外清晰。 莹白的雪子,连带着这天光,也被压得暗淡下来。 苏蕊不知道他是谁,或许是书上跑出来的雪精怪也说不定。她不敢靠近,更不敢惊扰。生怕他忽然缩成一团,然后逃得无影无踪。 远远地,便只能看见一双手,很疯狂,却又有韵律。连带着那半长的头发都有了呼吸,随风飞扬起来。 风雪设宴,但看着看着,她却反觉得那人像火了,亮得扎眼,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苍茫雪地里唯一的火。】 谢怀逸:琴进水坏了怎么办? 某疼痛小说原原作者:就是这么写的。[狗头] 以及,电影拍摄跟小说还是不一样的。 不可能写,这个拍远景,那个拍摄特写,这里再打一束光,那里给个特写…… 这样写看似是描述了,但你们也应该不太好想象。 吧? 主包尽力了,真的,好吧已经知道写得挺尬了。[爆哭]已经豁出老命了。 殷延的戏份会有的,只不过这几章相对没那么多而已[狗头]不会忘掉他的!这本可是感情流! 至少他在谢怀逸的心里已经有了很独特的位置了不是吗?(地狱笑话 游乐娃子(巴啦啦小魔仙游乐王子):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片场霸凌 第4章 霸凌升级 【龚宿孟涵没有安全距离】 【龚宿戏外霸总戏内温柔男友】 【龚宿破碎感】 ……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热搜词条已经挤满了文娱板块前列。绯闻、笑话、严肃、煽情,应有尽有。 当然,一切几乎都是围绕着男主龚宿展开的。 但,颇为意外的是,谢怀逸居然也上了个热搜,这还是他回到酒店后任云骋发消息告诉他的。 起因是龚宿的一个有名气的站姐发的博文: 【OMG西湖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 我蹲的那个山滑的要死。还给我摔了一跤。╥﹏╥ 宿宿的戏也错过了大半。】 【图片x4】 这些图是龚宿的没错。 只是最后一张右下方,恰好拍到了谢怀逸弹琴时的半身侧脸。因为焦点不在那儿,那处的模糊反而更添朦胧感,自带滤镜。 有细心的网友截下来后,惊为天人。 大雪、柔雾、指节分明的手指。 【天地间的一点浓墨】(新)这一词条登上热搜,且阅读量还在不断上升。即便后面站姐重新编辑了也没用。 谢怀逸看完了,只觉得恍惚。 他记得上次上热搜应该是九年前他拿奖的那会儿。 那是他的第一部作品,一部青春校园电影。 当时女主已经被定下来了,但迟迟找不到满意的男主人选。剧组在各省市招人试镜,后来来了他们学校,他那时候大一,要去当家教和做礼仪模特挣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所以没在学校。 他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被选中,因为高年级的人经验多,而他一个大一的,除了演过话剧小品,并没有其它的表演经验。 还是任云骋心里着急,觉得他不能因为几份兼职就错失了这个机会,哪怕希望渺茫,便帮暂时不能返校的他报了名,递交了资料。 后面他向活动方那边请了假,难得打了次车回学校,一到校,就见任云骋站在校门口,来回跺着脚。 还没等他跑去宿舍放下东西,任云骋就拽着他朝相反方向——试镜楼走了。 他依稀记得,那是四月,早晨,春光正好。 后来,他竟然真的被选中,按导演的话来说就是因为: “很符合有学生气但又老成的青涩感觉。” 最后这部片子拿了百草奖,他也不负众望,在次年,他的十九岁,获得了金驹奖最佳新演员奖。那张上了热搜的获奖的图片上,他捧着奖杯,微弓着腰,难得地笑得很大,眼中还含着泪。 谢怀逸突然哆嗦起来,摇了摇头,按灭手机,屏幕上,映出一张冷淡的脸。他站起身,走到被风吹得“咚咚”作响的窗边,外面,大雪纷飞,冰冷刺骨,还是太冷了些。 突然,手机又发出“嘟嘟”几声。 他收回向外看的眼神,只见一条新消息发了过来。 是殷总。 谢怀逸捏紧了指尖,殷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跟他联系了。他本来以为这个聊天框永远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动静。 他居然开始紧张起来,毕竟他一遇到殷总,就似乎没碰上过好事。虽然之前的事不能怪殷总,但要让他和殷总单独聊天相处,他还是会禁不住地感到有点膈应和尴尬,他也不知道现在他们两之间是什么样的诡异关系。 他点开了那条来自殷总的消息: “热搜我看到了,恭喜!” 谢怀逸心下一动,回了过去:“谢谢。” 没想到殷总回复得很快:“这些天拍戏顺利吗?” 谢怀逸指尖一顿,发送:“顺利。” “过两天我要来杭州这边开会,到时候也来你们这边见识一下?我一直很喜欢电影,也不知道拍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谢怀逸立时就不知所措了起来,后背也像是出了虚汗,莫名地,他看了看四周,确实没人。他咬了咬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隐秘的、怕人的情结。可他即便不觉得殷总需要告诉他这些,却还是没有忘记殷总的身份,他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人。 所以,他只能说:“欢迎。” …… 西湖冬天的夜晚很漫长,谢怀逸却注定睡不了安生觉。 昨晚他的通告单上写着他的戏是在下午,结果第二天早上六点,一通电话忽然打了过来告诉他,因为龚宿下午有事不能来,他和龚宿的对手戏被改到了今天上午第一场,八点半。 谢怀逸见怪不怪地起了床,洗漱后出了门。 到了外面,巨大的温差让他捂紧了衣服,他昨天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寒,吃药睡下,起来头还有些昏沉。 今天的戏是在棚内,他要拍的是一场冲突戏:男主误以为他演的黎别与女主有不正当关系,一气之下,揍了黎别一顿。 他做好妆造后,龚宿恰好刚到,见到了他,挑了挑眉,随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忽的,谢怀逸想起他进组的第一天,他看到龚宿到处转,像是想要找休息的地儿。 他知道龚宿不好惹,本想走远一些,龚宿却停在他身侧,他只能看到龚宿正对着他的、高昂的下巴。 他心知躲不过,索性不再躲:“你好,怎么了吗?” 便只见龚宿甩了把头发,摘下墨镜,低头把它挂在他的衣领上,然后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还挺傲的哈?” 那时还在北京,十二月的天,他外面穿灰大衣,里面碰巧也是他昨天穿的那件不很修身的黑色高领毛衣,被他这么一挂,领子一被压低,冷风再一灌,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龚宿却没有任何道歉的意思,抬起腿就走了。他只看到龚宿逐渐远去的背影,听到飘来的一句“省事儿了。” 那是龚宿给他的下马威,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早前,除了开机前的几次聚会,他也没怎么跟龚宿接触过。不过,他只是个过气艺人,不值得龚宿来针对他,所以他觉得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 龚宿是他们公司的,模特出身。昨天任云骋还跟他吐槽这人有大佬撑腰就是好,怎么闯祸都不怕,反正传不出去,让他小心。 他却没想到,竟是在今天等着。 拍戏前,导演多次沟通:打是真打,倒地镜头另外拍,有垫子垫着防止摔伤。 但现实,却远超预期。 第一条,龚宿破天荒的没有忘词,等谢怀逸对龚宿说完谴责男主的台词后,龚宿眼一瞪,一个勾拳过来。 谢怀逸整个人都懵住了,人也踉跄了一下。导演喊了“cut”,龚宿看了监视器说:“这条好像我打的时候表情不大好看,再来一条吧。” 导演同意后,谢怀逸看到了龚宿眼里闪烁的笑意。 第二条。 “对不起导演,不小心出镜了。” 第三条。 “我看怀逸状态不太好,就没有用力,有点假……” …… 也不知道龚宿什么时候对戏,对自己的要求变得这么高了。阚韶敏每次开拍前都要帮谢怀逸整理,到后来,眼含泪花。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怎么回事,暗暗露出异样的眼神。阚韶敏找了龚宿的助理,助理本想说什么,但也被龚宿的难看脸色唬住了。 不知道NG了多少次,最后还是导演拍板说可以了,龚宿还意犹未尽地想要再来一条,说自己状态来了。 总算拍完了,谢怀逸感觉眼前有些黑,他甩了甩头,口腔里漫出的铁锈味逐渐明显。 阚韶敏扶着他去旁边休息,又找来了冰块:“敷下吧,肿了就不好了。” “有水吗?”他问。 接过阚韶敏递来的水后,他简单漱了漱口。 阚韶敏看着地上带了淡淡血迹的水,直叹气。 谢怀逸终于得空休息,边等现场调试好下场补他倒地的戏。 关于怎么得罪龚宿的,他只能想到昨天的记者探班和之后的热搜这一种可能,再仔细想想,好像长久以来,龚宿对他都有一种难言的敌意。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他戏份不多,跟龚宿的对手戏更是少的不能再少,龚宿弄出这些事儿也得有个度。 等拍完所有的戏,已经临近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谢怀逸回了房间。 本是无事一身轻,但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休息一下时,另一个麻烦事来了。 他又接到了通知,晚上要聚餐。 但说是友好聚餐,其实是因为,殷总来了。 他在房间里,对着手边显示37.9°的温度计出了神。 晚上五点半,谢怀逸强打了精神,坐上了剧组的车。 其实他大可以请假的,但考虑到龚宿,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可不想被借题发挥。 他靠在车窗边,看着往后倒的虚影,渐渐地,头又开始昏沉起来。 约莫十多分种,到了地,他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洗手间,他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烧得有点红。他皱了皱眉,捧了一把水泼到自己脸上。 总算清醒了点。 进了包厢,剧组的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甚至连龚宿也早早地到了,笑闹声并未因谢怀逸的到来被打断。 谢怀逸尽量将眼瞪大点,然后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小逸你没事吧?”是身边的女三,大概是看他脸色不太好。 他摇了摇头。 几分钟后,人陆陆续续都到了,于是氛围更热烈了。 虽然不很确切,但他似乎还听到有人说“殷总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像他那样的总裁都很老啊?”等等的话。 但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一个人,不出差错地,挨过这场饭局,然后好好睡一觉。 直到大概二十来分钟后,包厢突然彻底安静了下来。 谢怀逸撑着脑袋,暗暗低下了头,他不是很想跟随大家的目光往那边去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又只是一会儿,他余光看到身边的人将椅子往后拖站了起来,包厢又“嗡”声一片。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迅速稳住了身形。 导演的欢迎声,两个人相互问候…… 一番话到最后,他听到那个人说:“坐吧,没必要客气。” 谢怀逸抿着嘴坐了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耳边又响起了说说笑笑的声音,氛围极好。殷总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不算太大,但很稳,话不多,但很清晰。对于烦人的发热来说,像一股股清流。 闲地将碗里的鱼刺挑完,然后莫名地,又或是受了某种吸引,他看了眼殷总。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就直接撞到撞上了对方的目光,又像是终于被抓住了。 他顿住了,一时感觉呼吸更热了,心也跳得更快了些,他几乎是有些仓惶地垂下眼,然后有些烦躁地将碗里的鱼肉捣烂。 为了不被看出异常,他吃了几口菜,大概是因为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的缘故,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也好,他可不想喝酒。 这时候他又得感谢龚宿了,话前所未有的多,狂揽所有人的注意。简直就跟凌晨的公鸡一样。他都不知道原来龚宿还有开朗的一面。 服务员已经前后进出了几次,自己前面的菜也被换了几次。茫茫然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甚至觉得已经不烧了,手摸上脸也没觉得烫。 人终于开始走了,于是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和告别声。谢怀逸觉得他腿有些重,没有办法了,他便跟女三说了声自己不跟剧组的车走。 又缓了会儿,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包厢里也很安静。 然而,就在他要起身时,一只手忽然搀了过来。 他一惊,偏头一看,是殷总,他们离得有些近,他甚至能看清殷总原来额头上还有一道小疤,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那种。 还没等他有别的什么动作,突然,他感觉额上一阵凉爽,是对方的手。 大概是因为发烧,他反应都慢了几拍,人居然只是呆住了没动,任由对方这样做了。 片刻后,对方放下手,对他说:“你发烧了,很烫,脸还很红。” 他眨了眨眼,没说话,他还是奇怪于对方为什么还在这里,于是用不解的眼神看对方。 但对方无视了他的眼神。 “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吧,马上医生就来了。”说着,殷总又扶着他坐了回去。 谢怀逸也不想再纠结这些细节了,此时他觉得他脑袋要着火了,发丝都要烧起来,而且,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感觉到一丝的无地自容。其实他本想饭局结束自己去吃药的。 对面的殷总默默看完他局促的样子,笑了一下:“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刚吃着饭也不好怎么样,给,吃点吧。” 谢怀逸接过一看,是粥。还是热的,应该是新出锅的。 刚刚桌上也有粥,只是他没有胃口,现在看来…… 无言片刻后,他道:“谢谢。” 简单吃了些后,酒店拿了支温度计,结果果然比来之前高:38.8°。 于此同时,殷总的声音传来:“你嘴角好像破了点?涂点药吧,演员的脸还是很重要的。”他脸陷在灯光下的阴影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医生这时候也赶到了,又是一顿检查,确认了只是着了凉才这样后,又开了点药。 一通忙活后,殷总看了眼表,九点多了,他叮嘱:“你太晚回去剧组会担心,我不大方便,帮你叫了车,回去记得好好吃药。” 谢怀逸坐在凳子上,侧眼看右边的殷总,没说话。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对方偏过头来。 两人对视。 半晌,殷总一笑,暖色的灯光下,眼睛在金丝眼镜后泛着光,像是有点不自在了:“你看我干嘛?” 谢怀逸仍旧无言,又看了会,听话先走了。 临上车,他回望,殷总站在门口,也看着他,眼神温和,像是坚持要看他安全上车才行。 告完别,他坐进了车,然后又关上了灌冷风进来的窗子,将外面的视线挡住。 车子启动。 即便走远了,他仍感觉殷总在看着他。 谢怀逸抬头看了看后视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心在想: 他不觉得有人应该对他这样,毫无条件地。 bb们生病了的话一定要及时去看!逸,反面教材!(指指点点 还有,逸啊逸,我怎么觉得你说话有点像入机?(bushi 其实投资方一般是不会去片场的,也容易打乱拍摄秩序 以及一般一个景的所有戏份都会集中在一个时间段拍,所以实际上现实生活中拍摄顺序是乱的。 我还想问bb们,一直用“殷总”这个称呼会很奇怪吗?现在只是想表示他们现在的关系深浅(主要是谢怀逸视角),后面肯定是不会这样叫了。不过确实有点慢热哈,文案也说了的,也可能你们会觉得很无聊吧。[爆哭] 逸不会一直受罪的。其他的不能剧透了。 最后,有没有宝宝收藏啊?[爆哭]而且为什么第三章比第一章第二章点击还高啊?(嚎啕大哭.jpg) 吐槽bot:这情节有点老套[狗头]谢啊,受气包[可怜] 大家会觉得这写得像流水账吗?[害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霸凌升级 第5章 见血 “滴——” 医院病房,心电监护仪的凄厉声音响起,病床上的人长眠于深夜,再也等不到明日的太阳。 身畔,无亲无友。 “cut!”最后一场戏结束。 “小逸杀青快乐!”谢怀逸刚从病床上下来,手上就被阚韶敏塞了花。 在一起奋战了一个月的剧组同伴们也都表示了祝福,平时豪放的导演拍了拍他的肩,难得正经起来说:“以后有机会再合作!”龚宿破天荒地也说了声祝福。 于是,二月,谢怀逸复归了平静的生活。 那次聚餐之后的第二天,睡醒后他的烧就退了,殷总告诉他他临时有事,不能到现场观看拍戏。 谢怀逸感觉松了口气。 令他感到讶异的是,殷总居然对影视剧本感兴趣,还来问他最近都演了什么。虽然演员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但这点对资方还是不作数的,这也算监工了。 自那天之后,龚宿居然收敛了许多,没再折腾,拍摄也顺利起来,这才得以略超出的预期的速度完成拍摄。 谢怀逸回到家,将剧组合照放到了相册里,便去取了快递,是他还读着大三的弟弟寄来的他的生日礼物,外加一封信。 “哥,多回家看看吧,爸妈都很想你。” 这个时候经纪人管卓已经全部接手了他的工作,恰好他刚拍完戏,又临近过年,便给他放了假。 谢怀逸打电话问任云骋,任云骋说还要过会儿,他便先回了家。 不过,对于他来说,回家,也只是例行公事。 他家是有些特殊的,他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出车祸死了,妈妈再嫁。起初他现在的父亲对他还是不错的,但自从他有了一个弟弟之后,一切都变了。 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直到终于有一次,他弟弟偷到他房间,拿了他爸爸在他满月时为他准备的金脚镯玩,然后弄丢了。 最先的时候,他弟弟哭着不承认,哭声越来越大,便吸引来了大人,然后就是父亲劈头盖脸地训斥他不懂事,他的妈妈也只是又一次劝他说要大气一点,弟弟还小。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不再像从前那样忍让,而是全身发抖,眼睛血红,什么都不顾了,厉声质问。 “我有什么错?!” 换来的却是他暴跳如雷的父亲的一个巴掌。 他冲出门去,晚饭都没回去吃,住的没多远的任云骋发现他一直抱膝蹲在楼下路灯附近,就跑下了楼,带着他回了自己家。 如今,虽然事情都过去了,人也长大了,但,有些东西,淡了就是淡了,回家,也不过是又来到另一个房子。 这次也不例外,饭可以一起吃,桌上父亲还告诉他做了他喜欢吃的菜,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妈妈问他怎么又瘦了,他也照旧捡了些好听的说了近况。 弟弟问他打不打游戏,他打了两把便回房间了。 其实他弟弟一直都对他挺热络的,那次可能确实是意外,外加害怕闯祸被骂。谢怀逸知道这一点,但仅限于此。 而让他跟着在一起其乐融融地看晚会,那更是不可能了。 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他刚问完任云骋什么时候到,便又收到了来自殷总的祝福。 “新年快乐!” 经过上次聚会的事情,他对殷总的态度也拿不准了。他以为,像殷总这样的人都是无利不早起,可他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被图谋的。 之前看到了有关殷总的新闻,他便去搜了一下。 原来殷总有一个哥哥,生意应该是接过了爸爸的,做得非常大。他则是在美国读的高中和大学,毕业后却没有直接进家族公司,而是在国外创业有了一番成绩之后,回国成立了他自己的公司。 这边居然还能查到一些早年的花边新闻,类似于玩的很花,男女不忌。但在谢怀逸看来,都是些没有实质性证据的捕风捉影的传闻,毕竟一个人只要被娱乐媒体盯上,就是祖孙,也能产生的想入非非的关系。 而且殷总还出乎意料地很喜欢电影,时常找他探讨,绝不是嘴上说说装文艺。 越相处他越发现,殷总实际上是一个很会聊天,谈吐风趣,也很有分寸的男人,就连他这种自认很少能跟别人聊到一块去的,都会多说几句。 在互道新年祝福后,殷延便惯常起了话题,很快又聊到了电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九点多了。 谢怀逸回答完他最喜欢的电影是《肖申克的救赎》后,他难得地主动向殷延问了一个问题,一个他藏在心里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喜欢电影?” 那边答得很顺畅:“学生时代经常去看,只是后面工作忙了,没什么时间。” 紧接着,又一句话发了过来: “其实,我也看过你的电影。” 谢怀逸看到这句话,警惕了起来,现在是晚上,但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拉到了太阳底下,他思考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看过很多吗?” “挺多的,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你的影迷。” 谢怀逸心头一震,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后背冷汗直出,但他无处藏身。 他这些年来拍的片子绝对不算好。 恶俗的恐怖片、粗糙的特效片、逻辑崩坏的无厘头片…… 有那么片刻,他甚至是希望殷延从来没有看过他的片子,无论哪部。 但殷延就像是能够看穿他的心似的,说:“没事的,至少你的角色演的很棒,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看到这句话的同时,谢怀逸过往的经历在脑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吊威亚拍打戏摔出的腰伤、一次次的面试、被拒、再面、再拒,面对横店每天来了又去的无名群演的彷徨…… 但他很快又摆脱了这近似于被魇住的状态——也是,只要他角色演到位就好了,其他的不需要去解释。 其实这一路以来,他都是这么想的。大概还是因为殷延那一句“我是你的影迷”,在他的心上穿了个洞,于是经年的情绪都流了出来,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因而尽管后面已经很晚,殷延都说晚安了,但他知道,他今晚多半是难眠了。 又一个平凡的年过完,谢怀逸在管卓的帮助下客串了几个有记忆点的小角色。 他以前都是自己去找角色,很多也就是走个面试的流程根本招不到他,现在有管卓帮他物色,自然是好了些。 很快,五月便至。 谢怀逸也惊讶于去年年底拍的电影后期制作居然这么快,两个多月就完成了,前期的筹资选角,再到各地拍摄,又是后期的剪辑制作,终于这部片子在五月二十一号正式上映。 于是他又开始紧锣密鼓地跟随剧组进行宣传,他其实是不大熟悉这些的,以往的片子并不需要他一同参与这些。 当然,他做得好与不好,也没有太多人在意,毕竟焦点永远在主角那儿,更何况这还是一部爱情电影,这反倒给了他适应和喘息的机会。 然而,正如提前观影留下来的很大一部分影评一样,首映当天,反馈并不太好。 大多数人都是奔着男女主的流量和原著这个ip来。 除开导演本人是摄影师出身,电影画面美这个优势外,大荧幕放大了演员的演技缺陷,加上为了获得更好的人设,剧情本身也在拍摄中被龚宿一改再改。 影视区博主和影评人轮番上阵,更是让本不富裕的口碑雪上加霜。 因而,除开刚开播的那一两天直接让电影回了本,之后的票房呈现断崖式下跌。 但,神奇的是,一天谢怀逸走在大街上,居然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还找他签名。 他都不知道手该放哪了,只好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祝福,再回以难得的微笑。 是的,比较意外,他这个一开始没什么关注度的男三,在后面热度直线上升。 而引爆点,则来自令人没有想到的各种二创拉郎拼接视频。 而后,管卓安排谢怀逸上访谈类节目。早就准备好的热度推手,以及电影宣传方向的转变,让“内娱纯元回归”这一词条引爆话题,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谢怀逸这个男三,以及他早在快十年前就拿了奖,后面却突然销声匿迹这一匪夷所思的经历。 但问及原因,谢怀逸只是随意说了几句,主持人也没为难。 因为这在圈内其实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当年他那部电影的导演后面被爆吸毒,此后销声匿迹。 而娱乐圈帮派众多,那位导演脾气也不算好,树敌众多,自然也对谢怀逸开了刀。 谢怀逸在当时虽然拿了奖,但是无论如何还只是个新人,自然就黯淡了。 他依稀记得,他那时候还在拍新电影,一部武侠电影。可拍到一半,说是有大佬放话资方撤资了。 最后这部电影虽然艰难拍出来了,但成果可想而知,他在拍摄中受了腰伤,到现在也没完全好。 这部票房惨淡的电影以上线仅五天就下映的结局收尾。 而今年的这部电影,算是谢怀逸这么多年来商业票房最好的电影了,虽然不是他扛大旗。 于是这部总体票房表现尚可的电影,也迎来了它的狂欢庆功宴,尽管,底下踩着的是几十万人一致认同的破烂口碑。 六月中,庆功宴,纸醉金迷,光华耀眼。酒水美食,无需再提。谢怀逸这个原先的边缘人物,也开始被人敬酒,甚至找合作。 许久没见的黄总搂着一个眼生的,看着像新人的男伴,笑咪咪地走过来,夸他未来可期。怀里的男孩还甜腻腻地笑着朝他眨眨眼。 谢怀逸尽管知道他今天多半会见到黄总,但还是没有料到这种近乎“明示”的挑逗,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绝对不会太好看,好在管卓就在旁边过来救了场。 这种人在娱乐圈不少见,但也无可奈何。他想找清净,便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刚转了一圈,没有见到那个人。 他长出了口气,垂下头靠在墙上,看着大厅里的人如流水般走动。 他本想着能耗一会儿是一会儿,他实在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但现实还是不如他意,没多久,就有人看见他走过来了,不过好在不是别人,是阚韶敏,她今天穿了件紫色的长裙。 “小逸,你不去那边玩吗?” “不了吧。”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阚韶敏的高跟鞋似乎有些不合脚,此时轻微地挪动着。谢怀逸看阚韶敏难言的脸色,终于知道了她大概是找自己有什么事,便安静等她开口。 半晌,阚韶敏终于表明了来意:“小逸,散场之后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走啊?” 谢怀逸愣了下,问:“出了什么事情吗?” 阚韶敏神色纠结,忽然有些痛苦地掩起面来,小声说:“之前讲过的,我那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前夫,他可能看我最近事业有些起色吧,这些天我能感觉到他在跟踪我。” 谢怀逸惊住了,张了张嘴:“你报警了吗?” 阚韶敏语气已经有些颤抖了,显然也被这件事搞得很累:“怎么没有?但他也没干什么别的,警察就也没有拿他怎么样,他出来以后就更变本加厉了,我几个闺蜜今天都有事来不了,我……” “好,我陪你去。”谢怀逸能看出阚韶敏的无助,她是谢怀逸在剧组里交到的唯一的一个朋友,能帮的,他一定会帮。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庆功宴结束,谢怀逸环顾了四周,没有什么问题,跟管卓说了一声后,便戴上口罩,跟着阚韶敏打了辆车走了。 夜晚,街道两边的树影影幢幢,平添一丝诡谲。 路上,阚韶敏说,她十多年前嫁给她前夫,一开始还好,她怀了孕,也就没再忙工作。可过了七八年,她前夫开始酗酒、赌博、早出晚归,公司也不去了,她后面重新工作偶尔会有交际场合,晚点回,她前夫一个不高兴还要打她。 起先她看在孩子的份上忍了,后面报警把他送去关了几天,却适得其反让他更加暴力,后面就带着孩子搬出去了。 这段时间到了离婚的最后流程,她前夫又发疯了,混的时候还认识了不少不三不四的人,搞得她走在路上都不敢回头,完全不敢一个人回家。 谢怀逸说了些安慰的话。 时间过得很快,约莫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十分顺利地,他们到了小区门口。 月亮被云层层遮掩,透不出一点光亮,这个小区的位置有点偏,是阚韶敏暂时找的出租房,这地方绝对算不上热闹,远处楼栋里亮灯只有零散几点。 正往里面走着,忽的,草丛那里晃动了一下,又闪过一个黑影。 谢怀逸定睛一看,与一双琥珀色眼睛四目相对。 原来是猫,他松了口气。 可没走多久,他听到了一阵沙沙声,身旁的阚韶敏扯了扯他衣角:“我能感觉到他在附近。” 谢怀逸抿紧嘴唇,然后低下声对阚韶敏说:“你现在打电话给门卫,让他赶紧过来。” “好。”阚韶敏拿起了手机。 “嘟” “嘟” …… 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十分清晰,夹杂着野猫的叫声。 然而,打电话这一举动没先把门卫等来,倒像是直接触怒了藏在暗处的那个人。 谢怀逸余光忽然瞥到身后的影子。 他神色一凛,一转身,就见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大肚男冲了过来,一双眼睛充血,显得格外渗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酒瓶,指着他,跟嗑了药似的,嘴里边喊着是说给他听: “他是谁?原来你早就有相好了,还想跟我离婚?个臭不要脸的贱女人!” 说着,就要把酒瓶往他脑袋上砸,阚韶敏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叫一声。 谢怀逸以前是练过武打动作的,虽然大多是花招式,但也不至于一点用都没有。他一手接下,用力凹了下大肚男的手腕,三两下就把他制服了,瓶子也“啪”的一声摔落在地。 但不知道是不是磕了药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大肚男痛极之后,莽劲却更大,踩了他一脚强行撑开桎梏,左手抓起一片碎玻璃就往他身上扎,嘴里还不住地怒吼。 谢怀逸反应迅速,踢了他一脚逼得他手中碎玻璃落地,阚韶敏反应过来情况,知道自己在这只能是累赘,喊了声“等着”,直接跑去找门卫了。 这次谢怀逸注意了,踩在大肚男跪在地上的后腿后又架住了他的双手,大肚男五官拧在一起,厉声道:“我兄弟就在附近,看我不弄死你!” 像是应了他的话,“唰啦”几声,好几个人冲了过来,身后又有人,谢怀逸心一跳,但还没看清身影,就听到大肚男和身边几个人的尖叫,脚下的大肚男甚至倒地,晕了过去。 谢怀逸眯起眼睛,警戒地回头,却发现刚才身后的人居然是殷延! 他刚刚在庆功宴上都没看见殷延,因而对站在这的殷延十分惊异。 而且他面前的殷延全然不似往日的那幅温和模样,周身冷厉,大半脸陷入阴影中,看上去比刮过树梢的风还肃杀一些,竟是比那些跪在地上起也起不来、满脸杀意的大肚男同伙还要怕人得多。 又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走出把这一伙人架了起来,口中道:“殷总,怎么处理?” 谢怀逸看见殷延皮鞋踩了大肚男的肚子一脚,大肚男发出凄厉惨叫,原来他刚刚是装晕,弯下腰拨开他眼皮,殷延这一脚下去,他这才是真晕了。 但还没等到殷延出声说怎么处理,不远处门卫保安们就已经来了,阚韶敏也紧随其后。 殷延一下收了全身的架势,脸上扬起一如既往的笑,身上那股不敢让人亲近的感觉也神奇地消失了。这些全被谢怀逸看在眼里。 “那就报警交给警察处理吧,辛苦了。”殷延见了保安,顺从地把人交接到保安手中,保安微弯着腰,哈笑着把人领走了。 随后,殷延便转身向谢怀逸走去。 谢怀逸看着直直朝自己走来的殷延,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动,尽管殷延现在笑嘻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他却始终忘不了他刚刚鞋碾在大肚男肚子上时,眼神的狠厉。 还没来得及多想,殷延便已经走到了他对面,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抓起他的手,眼神无比复杂。 谢怀逸不明所以地顺着殷延的视线看去,才发现灰色的衬衫,袖子早已被血色染尽。 已老实,请问,有人吗?[裂开]不管了,我会坚持的!!! 不行,为什么写这种“打戏”的时候我会想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见血 第6章 雨夜强吻 加长的车内,没有开灯,谢怀逸坐在里面,看向窗外,反倒觉得这外面要比车内还亮些。一旁坐着的殷延没有说话,神情晦暗不明,也不像是谢怀逸认识的那个他了。 谢怀逸索性打开了窗,不然这对于他来说也太过闷了。阚韶敏已经回家了,那几个醉汉也都被带走了。 冷不丁的,殷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手给我看看。” 谢怀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与此同时,车内灯亮起。 谢怀逸低下头,很奇怪地,有些不太敢看殷延,只是把手伸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殷延说:“右手。” 谢怀逸咬了咬嘴唇,有些尴尬地偏过了身,把右手伸了过去。 殷延脸凑近了他的手臂,然后又轻轻地将他的袖子折了起来。他甚至能感受到殷延喷洒在他手臂上的温热呼吸。 于是,莫名地,他又紧张起来。 “别动。”殷延圈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拿了棉签,将已经准备好的外伤药涂在他手臂上。 谢怀逸抿了抿唇,觉得十分不自在,但看殷延脸上严肃认真的表情,也不好打断他,半晌,只是说:“没事的,早就干了,过几天就好了。” 谁知殷延只是扫了他一眼,仍旧没吭声。 “不用这么麻烦,谁没有过一点刮蹭?再说了,你这么一声不吭的……” “对不起。” 谢怀逸终于听到了殷延说话,但他没有想到是这句。 他有些无措了:“你没必要道歉,这也不是你弄的。” 殷延抬起了头,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谢怀逸是很不喜欢跟人对视的,尤其是在光亮中,在难以忽视的目光之下。于是有些烦躁地,或者说别的原因,他又低下了头,也不说话了,但没有再拒绝殷延继续上药的动作。 两人在接下来的一路都没有再交谈过。 “前面就可以把我放下来了,这里也不好掉头。” 然而,司机并没有听他的话,显然司机只听殷延的,殷延没发话,他就只能一直开,直到目的地。 上完药,谢怀逸靠在窗边,又去望窗外,叹了口气。 到了小区门口,司机停下了车。 谢怀逸下车后想关门,却被殷延挡住,随后,殷延也下来了。 他很疑惑,不知道殷延为什么这样,便只见对方启唇: “你现在也是个公众人物了,要照顾好自己,你的粉丝要是见到你这样,该有多伤心?” “要不是我见你们走得急,留了个心眼过来看看,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怀逸眨了眨眼,说不出来话了。 好吧,这是也是他欠考虑,应该多叫几个人,毕竟也不同以前了。 “谢谢。” 殷延透过镜片看着谢怀逸,谢怀逸能感觉到对方还想说些什么,但对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我就在这里看着,你进去吧。”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根细烟。 谢怀逸本来还想问,但见殷延点上了烟,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最终还是走了。 进了小区,回头再看,殷延靠在车上,脸笼在淡淡的烟雾里不很分明,除了那一双让他难以读懂的眼,仍在看着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殷延抽烟。 第二天,谢怀逸是被任云骋的电话吵醒的:“诶!你快看微博,龚宿被爆出来□□了!” 谢怀逸本来还不是很清醒,这下被他一句话给弄懵了。 昨天庆功宴上他还看龚宿好好的,今天就被曝□□了? 但打开微博,热搜上的爆词条也不是假的,而且居然早在几个小时前就登顶了,无论龚宿的工作室怎么辟谣发律师函也没用。 点开爆料里的图一看,着装似乎还是冬天的,再仔细想了想时间和地点,好像就是他们去杭州拍戏的那会儿。 谢怀逸也不知道这料是不是真的了,只是对这种巧合感到十分的奇幻,几个月前的证据,为什么当时不曝,现在电影下映了才说出来? 如果爆料人是黑粉对家,那就更应该搅黄正在上映的电影,那如果只是狗仔的话,为了更大的热度,也应该在上映期间把这件事情捅出来。 他看着帖子底下龚宿的前大粉附和的类似于早就知道这件事,不脱粉回踩就已经给面子了的言论,更觉得摸不着头脑了。后面还有“龚宿高中被霸凌”的新词条,也不知道是放出来虐粉提战斗力的,还是真的有这么回事。 不过,这也与他无关,他也没精力去管这些,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刚刚,任云骋给他发了一份正式的最终版的电影剧本,那是他们之前早就约定好的,要一起拍电影。 这个剧本是一本冷门娱乐圈小说改编的,原小说没有有多少人看过,是圈内人写的,写完就退圈了。 他们俩买了版权后一起打磨,费了无数的稿子,耗时几年才完成的这一最终版。 任云骋前段时间忙着引资,也正是因为这段时间恰好对这种题材把控的更松了一些,现在说巧不巧,又赶上了谢怀逸翻红的时候,这部电影的创作才正式提上日程,管卓也同意了让谢怀逸出演。 谈起引资的事,任云骋又多说了几句:“殷总也投资了这部电影,我记得他也投了你上部电影?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他挺看好的你嘛。你们不会是认识吧?” 谢怀逸并不知道殷延也投资了这部电影,一时间他没有吭声。 任云骋见谢怀逸没说话,沉默了片刻,便道:“我说这一句,这个圈待了这么久,有些事情你也懂得,资方那边把握好分寸。”他知道谢怀逸再也不是十年前的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但,作为好友,他还是想提醒一下。 谢怀逸听了这话,脑子有些昏了,半晌,才惊觉出这些日子来居然与殷延走得那么近。 这不应该是演员与投资人之间会有的关系。 几天后,龚宿□□这一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其热度也因为龚宿被封杀而下降。 晚上,难得下了一场大雨,空气却反而更加闷热,带着被雨击打后特有的那种腥。 脚踏下了车,激起一滩水花,意识到了这雨究竟有多大后,谢怀逸放轻了脚步。水他脚下荡出圈,一个又一个。 参加完活动,他便坐上了车,然后撑伞回了小区。 路灯下,雨的轨迹清晰可见,一切都模糊了。伞面弹出不规则的声音,哒,哒哒,哒…… 外面并没有什么人,毕竟他回来的也挺晚了。 或许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天比以往都黑,刚拐了弯,突见不远处有一小片区域十分的黑,应该是路灯坏了。 他正疑惑着,想着拐到有灯的地方,却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走。 包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逐渐被洇湿,伞也掉在地上,转着圈。 谢怀逸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怕是之前那帮醉汉找上门来报仇了,想要推开面前戴着淡淡酒气的黑影,却反而给对方搞的应激了。 他被人欻的一下掼在树上,背后火辣辣的疼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堵住了呼吸。 他瞪大了眼,死死守住唇缝不让人进来。提膝想踹,却像先被对方看穿了一样,被压得更死。 一道闪电先声而来,划破了昏黑,谢怀逸借着这微弱的光,看见了对方眼中挣扎的自己。 于此同时,他也终于知道对方是谁了。 他拼起所有的力气,狠狠咬了对方一口,趁对方吃痛之际,重重地将他一把推开。 “殷总?!” 殷总看到已经跑到路灯旁的谢怀逸,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眼睛红了一片。 但还没等谢怀逸再继续说什么,他便见殷总两眼一闭,摔在了地上。 谢怀逸一惊,冲了过来,食指摸上殷总鼻间,还好,没事。 他看着倒地不醒的殷总,大雨浇湿了他的头发,胡乱地糊在脸上,看不清神色。 谢怀逸犹豫了。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身上,顺着眉骨流了一地。 雨幕中,一个握拳站立,一个醉酒倒地。 半晌,谢怀逸还是下定了决心,毕竟雨实在是太大了,所有的疑惑、怒火都被浇地压了下来。 他眉一横,捞过殷总的胳膊,将他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前走。 回到了家,他俩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虽然已是夏天,不冷,但衣服贴在身上还是让人难受,可谢怀逸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力一松,想将殷总带到沙发上,谁知殷总不松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直带着他跌到了沙发里。 他“嘶”了一声,扶着腰想要撑起来,却不小心压到殷总了,只听见了一声闷哼。 他尴尬之余,咬了咬唇,扯开殷总的手,小心起身抖落了全身的雨,还好头发已经在庆功宴之后剪短了,不然现在反而麻烦。 简单整理了一下后,他看着窝在沙发里醉酒不醒的殷总,又犯起了难。 他不知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天,又该怎么样。 雷声滚过,他看向外面,水汽糊在窗子上,雨仍旧很大。 无人在意的又一更,这章撑不到三千字没有小红花。或许我可以在评论区里自由自在地发疯了哈哈哈。[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雨夜强吻 第7章 拍摄MV 第二天,谢怀逸生物钟到清醒过来后,起床去了另一个房间。 殷总还在睡,眉头微皱,像是睡得不太踏实。 昨天晚上他尝试给殷总的司机打电话,但他不知道密码,问了殷总,殷总也全无回应。 纠结之下,他还是帮全身湿透了的殷总简单地擦了一下,换了身衣服。 其实看到人没醒,他还觉得庆幸,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洗漱处,他抬眼看镜子,眼底是淡淡的青黑,好在是化妆可以遮住的那种,他今天还有行程,而且是很看状态的那种。 抬起右臂看了看,那天的刀伤已经结痂了,这几天他在外都尽量穿长袖。 他今天要拍一首歌的MV,歌手年纪大概跟他差不多,兼制作词作曲,是个韩国人,但大学在中国交换了一段时间,毕业后又在中国定居了下来。 还极富动感的韵律、独特的声线使他一炮而红,虽然严格算来只入行四年多,但前途不可限量。 这首歌十分特殊,它的MV也由这位歌手包办导演了,这样子的先例不是没有,可艺人做到全面开花的还是相当罕见的。 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则是这是这位歌手沉寂半年后的首歌,这半年他都没有出席任何的活动,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在社交平台上频繁分享自己的近况,不过因为还没有官宣,合作拍MV的这一消息还要保密。 今天没有下雨,天气晴朗。九点,他到了场地—— A大校园,管卓说他有事,今天来不了,所以就只是助理跟着他。 因为是暑假,学校人并不多,他其实是没有拍摄MV的经验的,但这次MV的内容并不复杂,所以还好,场景也不多,一间自习室、一间音乐教室、公园。 到了会面的地方,时间其实比约定的还早了半小时,李燎云已经早早在那等着了,“李燎云”,歌手的中文名。 李燎云身高跟他差不多,一头金色的卷发,撞色衣服,不知道的或许以为他还是个大学生。 “你好啊!逸哥!”一上来就十分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久等了。”——“没什么。” …… 李燎云真的如传闻所说,为人热诚,很好相处,常常笑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而且中文说得很好。 按理说这种成年后才接触中文的,是很难说得这么顺畅的,连口音也可以忽略不计,他甚至对当地文化也很了解。 两人简单地问候了一下,李燎云就跟他讲了今天的拍摄任务,李燎云本人也会出镜。 他大概是要扮演一个负责任的“学习委员”的角色,要帮助MV的另一位主角交换生快速融入班级,两个人提前约定,便在这一上午,一间空的自习室来补习。 做好妆造后,谢怀逸也换完了衣服,外面是一件随性的绿衬衫,显得年轻,不是他平时会穿的那种。 场景布置完毕——一份作业,几只笔,其余都是普通的教室装饰,这间教室不会太大,不至于显得空旷。 拍摄中,为了符合人设,李燎云还要装作中文发音很蹩脚的样子。 “唉,真是有段时间没回来过了……”讲完戏后,谢怀逸听到李燎云感慨,还四处看了看。 没错,李燎云就是这所大学的学生,他成名后还捐了不少钱,显然是很感激和怀念的。 很快,拍摄便开始了。 【上午,光没有很刺眼,它们轻巧地爬过窗子,在教室里惬意地休息,是与夏天完全不一样的柔和。 两个男生坐在一起,衣服透着亮。等到铃声结束后,左边的、穿绿色的衣服的男生在纸上写着什么,字迹秀丽,大概是解题思路,右边的、穿多色的衣服的男生则在旁边撑着脑袋看着,两人显然在讨论问题。 对方刚交换过来没多久,中文不是很好,教授起来必然会有些吃力,因而左边的男生时不时地蹙一下眉,然后又靠近点,似乎想要听得更清楚。右边的人嘴边始终噙着一抹笑,一瞬不瞬看着的,却不是题目。 蝉虫如何骄傲地喧嚣,也插不进两人之间,光爬到了更高的地方,将两个人轻轻抱住。 连时间都被封锁,不再流淌。 忽而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笑,左边的人垂下头,在纸上很认真地写下几个字,右边的人也坐直了。 “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起个中文名字吗?‘赫炎赫炎,焚林燎云’你喜欢吗?” 镜头推进,字迹正是“李燎云”。】 这段拍得很顺利,李燎云也很满意拍摄效果。 休息时间,谢怀逸刚喝完水,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就让他拧起了眉,殷总的,十点发来的: “今天晚上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聊聊吗?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谢怀逸抿紧了嘴,当即就想起了昨晚那糟糕的境遇,他神情纠结,按理说今天的拍摄最多下午五点就可以结束。 一番考量后。 “抱歉,今晚我还有工作。”他这样回答。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应该是一直等着:“那明晚呢?你方便就行。” 看这样子,即便逃过了今晚和明晚,那以后的无数个晚上呢?他再怎么逃避也没用。 谢怀逸咬了咬唇,沉思良久后,他答道:“那就明晚吧。” 收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收起了手机,又叹了口气。 这时,李燎云走了过来:“女朋友?” 谢怀逸摇了摇头,“朋友”二字在嘴边,拐了个弯又变成了“经纪人”。 李燎云看得出他犯了难,便换了个话题,开始讲过去的事,语带怀念,自有几分温馨甜蜜:“我和他呢,就是在这所大学认识的,那个时候的我就跟刚才一样,不怎么会说中文,没心没肺地天天咧着个嘴笑。”边说着他嘴边又浮现笑意,摸上了桌凳。 “我刚交换过来的时候,班上的人虽然很友善,但也因为文化差异的原因,都走得不亲近,他是我第一个好朋友,本来看着不是个很好接触的人,不怎么笑,心却很柔软。” “这种帮助交换生的任务,在当时,也就他当真了,还费了不少心思,我有时候挺笨的,他还给我讲几遍,从来都没有不耐心的时候。”说完他又对着谢怀逸一笑,“你没什么反应吗?我爱人是个男生。” 说实话,谢怀逸心里是有点惊讶的,首先他是不知道李燎云是有伴侣的,这也没有公开表示过;再者,这样的感情在娱乐圈虽不至于说没有,但总归还是少数,不过听李燎云的口吻,他们的感情很好,这也就够了。 李燎云见谢怀逸没再说什么,就说了一句: “我是想公开,但他说麻烦,就都顺着他来,他也是为我好,我知道的。” 谢怀逸点点头,这点毋庸置疑,听起来,那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到了下午,音乐教室,里面还有架子鼓,谢怀逸换了身假两件,按照本子,现在应该是秋天。 拍摄时,李燎云打架子鼓打得挺忘情,还唱着歌,韩文的,其实就是这首歌的歌词,他则坐在一旁做着翻译,跟着节奏小幅度地晃动身体,当然,这歌本来节奏感就很强,听者很容易就沉浸其中,即便他本身听不懂韩语,也并没有什么音乐细胞。 他的爸爸和妈妈都是话剧演员,没出事的那几年,他刚上小学,有时就在台下或者后台看着,所以严格来说,他算是自小就受熏陶的,他妈妈到现在也会参加演出,只是比较少了,回归了家庭。他的后爸则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商人。 他小时候接触音乐的渠道主要是在任云骋那,任云骋的家庭很有爱,都由着孩子的兴趣来,家里乐器也买了不少,谢怀逸去找任云骋玩的时候,偶尔也会坐在旁边听着任云骋抱怨学这些东西怎么那么难。 到后来任云骋也确实没有成为什么音乐家,那些乐器他也不是真的喜欢,有时也会借给谢怀逸体验一下,但谢怀逸也是不太懂的。于是那些乐器玩了没多久就通通堆在角落积灰了,任云骋则上初中的时候反倒迷上了与之毫无关联的导演。 细思一下,成年后,谢怀逸也就去年为了准备电影而又接触了段时间的乐器。 时间过得很快,拍摄结束后,李燎云请他吃晚饭,地点就在大学附近。 这地方看上去很受学生喜爱,人气很高,一楼来的人很多都是青涩的面孔,大概是要忙着学业、就业、考研之类的就没有在暑假回家。 李燎云跟这里的老板认识,老板是个很和蔼的人,笑呵呵地说着:“难得回来,多给你们加两个菜。”显然是对李燎云说的。 顺着楼梯而上,他们来到了二楼,进了个小包厢,放下了东西。 李燎云把菜单递给谢怀逸:“你可不要嫌这里不够高档,这家口味很正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开得了这么多年,还这么多人来。” 谢怀逸笑了下,摇了摇头接过:“不会的。” 点完菜后,李燎云说要下去跟老板叙叙旧,机会难得。 李燎云是一个率性的人,这从他的音乐就可以感知得到,但他的性格却不会招致人的反感,反而让人觉得自由。 谢怀逸等着上菜,有些无聊了,往楼下看,李燎云正和老板说着什么,老板看上去表情不是很好看,还连着叹了几口气,但谢怀逸终归不是一个爱打听别人的事的人,就没再关注。 上菜速度很快,老板的服务也很到位,还真的多上了几个,即便李燎云早说过不用怕浪费。菜的味道也很好,还很地道,难怪开在小巷子里这种有些偏的地方,客人还这么多。 李燎云跟谢怀逸简单讲了下明天的拍摄内容,然后又表示他的意外:他并没想到拍摄居然这么顺利。不出问题的话,明天下午就能拍完。 谢怀逸自然也高兴,而且,和这样规矩不是那么多的人在一起吃饭,他也不用时时小心,毕竟这些他实在不擅长。 李燎云问到他之后的工作,他回答了要拍电影的事情。 “如果合适的话,我也可以参加吗?唱首歌?” 谢怀逸是没料到这个的,不过很可惜他们那部电影的基调不是李燎云惯常的歌曲风格,因而只能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再合作。 李燎云是个健谈的人,时针缓慢地转动。 老板添完饮料后,李燎云拉近了凳子,左手摩挲着右手,又说:“很多人都好奇我之前为什么消失了半年,你不问我?半年对艺人来说很长了。连新作的制作进度我都没有宣传。”其实他应该很早就要想问了,看得出来,他对这个还是颇为上心的。 谢怀逸把鱼骨头撇开,然后说:“有些事情,不问也好,如果你想分享,当然会说。” 李燎云微一挑眉,神情有些恍惚,失笑:“你这点倒挺像我家那位的,善解人意。”但话音到最后低了下去。 他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了起来,甚至带了几分不像会出现在他脸上的哀伤。 “他三个月前过世了,脑癌,遗传的,突然一下就……” 谢怀逸愣住了,他并不知道这会是如此沉重的消息,他大概知道这首歌创作的初衷是什么了。 话辗转在嘴边,只有一句:“真令人惋惜。” “歌曲官宣应该就在这几天吧,不然粉丝该担心坏了。”强颜欢笑后,李燎云又沉默了,眼圈泛红,像是无以为继。 谢怀逸不是很会安慰人,话语在这种时候总是显得格外无力,他放下了筷子,只跟着沉默,无声陪伴。 “我的歌很多都是他翻译的,他是一位很有才的人,喜欢安静,工作的时候,他总是陪着我,我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还很长。”李燎云尝试再笑,却如何也笑不起来,“讲这些也不怕你笑话,我私下也不是台上那样光鲜热烈的,刚出道的时候我还挺胆小的,是他一直陪着我……”李燎云转过了身,不再对着谢怀逸。 谢怀逸也深吸一口气,手捂住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收拾完了,李燎云转了回来,对上了谢怀逸的眼睛,说: “所以,人呐,遇到要珍视的感情一定要好好珍惜。” 谢怀逸郑重地点头,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低下眼,盘子上映出的人脸,写着迷茫。 写这么多小剧本[捂脸笑哭]写了怕影响观感,不写但这是小逸的本职工作,是事业线。 再次献丑[化了] ps:发疯吧,写作状态十分美好!已经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拍摄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