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是鞋子金鱼咖啡时间》 第1章 夜晚1 “怎么，不请我喝一杯卡布奇诺吗？” 金鱼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大叔的声音。 时序有点没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呆呆地看着正前方的金鱼，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鱼，两只很大的眼睛凸出来，鱼尾巴上甚至还套着鞋子。 “呃，”她思考着措辞，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是不是我站到你眼睛的一边会比较好？” 欸，我在说什么啊？说出来时序就后悔了。难道仅仅因为人家是鱼，眼睛长在两侧，就觉得自己站在前面他看不清吗？等等，仅仅是鱼就已经很奇怪了吧！ 金鱼大叔很爽朗地笑了几声：“没事哟，我的视线盲区范围很小的，只要转动头部就能弥补啦。不过我有些近视，你站太远我就看不清了。” 时序于是象征性地地往他那边走了几步。 金鱼大叔却很热情地向她走来，鞋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让时序想到鸭子的脚蹼踩在草坪上的样子。 “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咖啡馆吗？”金鱼大叔摆出一副要和她聊天的架势，“你还不知道惯例吧，如果人遇见穿鞋子的金鱼得请他喝咖啡呢。” 时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路上的，只记得被各种鱼挤着簇拥着来到了因吹斯听咖啡馆门口。 “很不错啊这家咖啡馆。”一条鱼对另一条鱼说。 “新开的，果然火爆啊。”另一条圆圆的鱼回答。 “确实interesting.”鱼的英文很标准。 鱼为什么会在路上走路，还会说话？时序一头雾水，问旁边的鱼：“大家这是要去干嘛？” 鱼很热心地回答：“都来喝咖啡啦，你也去尝尝吧。”说罢打开咖啡馆的门，把时序推了进去。 店里坐满了人，不，是鱼。她恍恍惚惚地走到吧台，一旁的金鱼大叔就开始和她攀谈。 金鱼大叔见她还没缓过神来，宽慰地用腹鳍拍拍时序的背：“新来的不知道这规矩很正常啦，今天大叔我请你吧。” 金鱼大叔又转向前台，红色的鳍在空中挥了挥：“店长，两杯卡布奇诺！” 对了，还有店长！ 时序怀着抓住救命稻草的心情看向了店长。 时序性别女，年龄27岁，兴趣广泛，目前在晨曦文化出版公司做策划编辑，每天开始工作前的习惯是去公司旁边的咖啡店里点一杯冰美式提神。 咖啡店的名字就叫“一家咖啡店”，开了很多年，店长是上了年纪的奶奶。 时序是这家咖啡店的常客，几个月前奶奶告诉她这家店要关门了。 “怎么了？”时序有些担心是这个地段的地租太贵了。 “孩子在国外，一直说要把我也接走。以前不愿意，现在老了，也想和孩子待在一起啊。加上前段时间脚动了手术，孩子没能及时赶回来，心里很自责，好劝歹劝，说是在那边也能让我开店，我就答应了。”奶奶慈祥地笑。 “阖家团圆也挺好的嘛。”时序附和着。 时序为奶奶高兴，却为自己难过。这里以后会变成什么店呢？ 她叹了一口气。 她实在很喜欢这家店铺的位子，出了地铁口刚好路过这家店，买了杯咖啡再走几步就到了公司。时序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直到一个月前，时序收到朋友发来的消息。 「时序，你公司旁边新开了一家咖啡店哎！」 「我有两张优惠券，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咖啡店的老板很帅哦。」 时序没有等下次，第二天就去了新开的咖啡馆。 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好像连旁边的店铺位子都买过来了，整个咖啡店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招牌用的是喷彩漆的木头，很招眼的四个大字：因吹斯听，下方喷了一行英语小字：Interesting. 这家店很有名，好出片，经常推出很多有意思的活动，算是一家年轻人爱去的网红打卡点。因吹斯听以前离时序的公司有一定距离，她开始工作就听过这家店的名字，那时候这家店刚开，火得不得了，时序当时因为不想排队没去，后来是因为忘记了一直没去过。 那时我还在实习吧，现在这家店开了分店，我也已经转正了。时序心中微有感慨，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老板今天来吗？”她听见有顾客问服务员。 因吹斯听的店长长得帅，并不是一个秘密，刚开始大火这也是一大卖点。只是世界上的咖啡店很多，帅哥也很多，老板长得帅并不是一个持久的营销策略。人们喜欢到这里来有他们各自的理由，对老板的调侃倒成为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种打趣手段。 “老板今天去蹦极了。”服务员小姐姐老实地回答。 那一天时序知道了两件事情，一是因吹斯听的店长并不是每天都在店里，二是这家店的咖啡味道确实不错。 “老板今天来了没？”她每天听见不同的客人问这句话。 “老板今天去跳伞了。” “老板今天去攀岩了。” “老板今天去滑雪了。” 怎么别人就可以在工作日干这些事情呢！时序心中愤愤。她幻想着如果自己是店长，一定比这位店长玩得还疯狂。 但是时序还是每天表情不变地对店员说：“一杯冰美式。”然后拿着咖啡去工作了。 时序差不多来了半个月，才见到店长。 她来的时间很早，咖啡店没有几个人，一个穿着潮牌T恤的男生倚在吧台后面的墙上，一手揣在口袋里，一手玩着手机。 见有人来了，他抬起头，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很快又笑着问：“客人要什么？” 时序完全被他的耳朵吸引了注意力。他的右耳戴了一枚黑色耳钉，耳骨上又戴了一个骨头，左耳一枚星星样式的链子挂下来，耳骨上是两个不大的素圈。 “客人？”店长手撑在吧台上，头往她这边靠了靠。时序这才注意到他脖子上还挂了一个赛博朋克式的小机器人项链。 “咳咳，”时序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往后退了一步，抑制住自己的心慌，“一杯冰美式。” 店长很高兴地穿上咖啡店的制服，去准备咖啡，将美式递给她的时候说：“欢迎下次光临哦。” 时序接过咖啡，看见他身上的胸牌用银色的笔记写着两个字：余跃。 余跃并没有变成鱼，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她：“今天怎么不喝冰美式了？” “你们认识啊。”金鱼大叔稀奇地看着他们两个，“那她都不知道惯例的。” “是常客。”余跃的回答言简意赅，转身去做卡布奇诺了。 时序目瞪口呆。 为什么店长对于咖啡店里有会说话的金鱼这么接受良好呢？她在店长做完咖啡的时候忍不住说道：“你没发现店里坐着很多鱼吗？” “是啊。”店长淡淡地回答，“生意挺好的嘛。” 余跃拿出抹布开始擦吧台的桌子，一边擦一边哼着歌。 店长感觉也不太正常啊。时序默默吐槽道。不过这里只有她和余跃是人类的样子，她还是待在了吧台旁边喝咖啡。能看见人形的余跃，至少她心安些。金鱼大叔没走，也站在她旁边，不时发表着自己的有趣故事，一看就是很健谈的鱼。 话匣子打开了，时序觉得周围的一切也没那么怪异了。她虚心请教：“为什么碰见穿鞋子的金鱼要请他喝咖啡啊？” “不是碰见穿鞋子的金鱼就要请他喝咖啡，而是人碰见穿鞋子的金鱼就要请他喝咖啡。”金鱼大叔纠正道。 “因为鱼本来是不穿鞋的嘛。”余跃插进来说话，头往她这边歪了歪，时序看到他耳朵上的星星耳钉变成金鱼形状的了，“人们嫌他们不穿鞋子不合群，是异类。于是要他们穿上鞋子，这样才能融入人类世界。” “我们为了和谐穿上鞋子，人类作为东道主，见了穿鞋子的非人生物，请我们喝一杯咖啡，不过分吧。这规矩是所有生物和我们知道的人都认可的。”金鱼大叔乐呵呵地说，“大家各退一步，和气生财嘛。” 你们知道的人有几个啊？时序有点想笑，看着金鱼大叔的嘴，又有了另一个疑问。 她放下咖啡：“你们没有肺在陆地怎么呼吸啊？” “啊？”金鱼大叔很疑惑的样子，嘴巴张开，吐出几个泡泡来，“周围不是都是水吗？” 时序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忽然周围的水涌进她的嘴里，耳朵也闷在水里。时序赶紧闭紧嘴，她没办法汲取氧气，眼睛也睁不开了，一股窒息之感涌上心头。 “啊！”时序从床上惊醒，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用手感受了一下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自言自语，“原来是个梦啊。” 点开床头的手机一看是周六的七点出头。 时序受生物钟影响，周末也不会起得很晚，但也不会在和工作日差不多的时间起来。 唉。她拍拍脸蛋，看来是睡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去一趟因吹斯听咖啡馆。 时序并不是那种经常做梦的人，就算做了梦，醒来关于梦境的记忆也是模糊不清的。这次的梦境却格外清晰，仿佛真实发生过。 街上不会真的有穿鞋子的鱼吧。她飞快地洗漱着，看向窗外。从楼上往下看去，路上川流不息，上海的早晨并没有因为是周末就减少了车流量，喇叭声此起彼伏。时序看不清车里开车的是不是鱼，至少路上走着的都是正常的人。 想什么呢，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时序轻松了些，取下挎包，穿好鞋子，出门了。 看到鞋子时她有一丝恍惚，昨晚的鱼到底是怎么穿上鞋子的呢？她没仔细观察，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可惜。 在地铁上打开微信，没理会前男友再次发来的好友申请，看见朋友发来的消息，说自己去新疆出差了，并附上几张美照。 朋友是时序大学的同学，工作是自由摄影师，常在各地飞来飞去给客人拍照。 「玩得开心??????」 时序打着字。 她不打算告诉朋友昨晚的梦。朋友性格开朗，喜欢交流八卦。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昨晚的梦，一定会觉得自己对店长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你梦到店长了！”她都能想象出朋友屏蔽了她所有关于金鱼的描述，得出最终结论惊呼的样子。 明明重点在金鱼会说话，还穿着鞋子啊。时序微微叹息着摇摇头，下了地铁。 出了地铁，从天桥上走到马路对面，一路向前就能到达咖啡馆，再到达她的公司。 难道是昨天和文字编辑敲定书稿的最终修改意见留下了后遗症，想象力丰富过了头吗？ 时序走在熟悉的不得了的路上，思索着。 第2章 夜晚2 咖啡店已经开门了，时序推开门时听见上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欢迎光临。”咖啡师小姐姐站在门口笑得很灿烂。 见是熟人，纪黛尔的表情放松了些：“时序姐，你怎么周末也来啦？” 纪黛尔很瘦，个子不高，看上去年龄很小，时序刚来这里还怀疑过店长雇童工。一问才知道她还在读大学，正在勤工俭学。因吹斯听开店时间早，工作强度大，工资却很不错。店内有很多正式员工，纪黛尔只在没课的时间过来打工。 对于纪黛尔来说，时序就像一个固定npc，开店的第一个月内在工作日特定的时间出现，点一样的东西，周末从不出现。 这样的人，店里出早班的员工对她都有些印象。 纪黛尔鼓起勇气和她交谈过几句话，意外发现她研究生和自己的本科是一所学校，是已经毕业的学姐。 “我们学校现代汉语语言学录取的研究生这么少你都能考上，时序姐好厉害啊。”纪黛尔冒出星星眼，当下就问来了学姐的名字。 “你本科就考上了更厉害，咱们就别商业互吹了。”时序拍拍小学妹的肩膀。 那时候时序还没见过传闻中的总店长，随口问过纪黛尔店长是怎么样的人。 “店长啊，”纪黛尔思考着，“一个很神奇的人吧。” 纪黛尔于是告诉她自己被录用的过程。她没有在咖啡店工作的经历，店里本来也不打算招兼职的人，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面试，保证自己会安排好课表和工作的时间。 店长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子，突然问她：“我们店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啊？” 纪黛尔仔细回想着一楼的情景。面试地点在咖啡馆二楼，没轮到的时候她站在一楼楼梯口等待着，观察着店内的情形，装修当然很美观，餐具也当然很精致，但她脱口而出：“我最喜欢客人喝完咖啡后，有人会为她续上一杯温热的柠檬水。” “我喜欢你的答案！”店长大笑起来，肩膀轻微抖动着，“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你们店长今天怎么没来？”时序用手机扫码点单，上下翻看着，“我周末来是因为突然想吃你们店的三明治了。” 这当然是假话。时序没在这里吃过三明治，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梦境，刚好又没吃早餐。 “老板的上班时间就是难以确定的喽。”纪黛尔耸耸肩，并没有在意时序话语的漏洞，去后厨吩咐店员了。 这样嘛。时序用手慢慢摩挲着刚刚端上来的柠檬水玻璃杯的边缘。 半个月前见到余跃后，时序每天来都能碰到他。还以为店长性情大变，重新爱上上班了呢。时序想着。 三明治的味道确实不错。时序一边吃着，打开手机，顺手处理了几封作者关于出版流程进度问题的邮件和留言。 既然来了，时序也不想马上回家，又点到XX图书的网站，快速浏览了一下他们最近的畅销榜和新书榜，在备忘录整理了一下文案卖点和封面设计的新花样。 “时序怎么今天也来啦？好奇怪哦～”有人伸出手，在她前面打了个响指。 声音果然是余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余跃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每天看到她都要说一句“时序早上好呀！”“时序今天喝什么？”“时序肯定还是老样子！”。 大概是纪黛尔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的。时序揉揉眉心，抬头望向他。 余跃的头发挑染了蓝色，笑嘻嘻地看着她。 明明奇怪的是你吧。时序撇撇嘴。作为店长还跑过来说客人奇怪。 “想来就来了。”时序面不改色，观察着余跃耳朵上丰富的耳饰。 黑色耳钉变成了暗蓝色的不规则耳钉，星星耳饰则被一颗小小的白钻取代。幸好没有戴金鱼。时序轻轻呼了一口气。 果然是一个无厘头的梦啊。时序轻松地笑了，对余跃说：“店长你新染的头发蛮好看的。” 经常看见帅哥，晚上梦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何况是一个奇怪的帅哥。时序不再理睬余跃，接着干起了自己的事。余跃过去和分店店长嘱咐了几句，又离开咖啡馆了。 周六晚上一切正常，时序没有做梦。 她在周日久违地赖了床，睡了一个早上，感觉自己满血复活，下午又一个人精力充沛地去打壁球了。 所以当她再度发现自己坐在因吹斯听咖啡馆的圆桌前，且对面坐着正在喝咖啡的金鱼大叔的时候，很想问一句：我怎么又来了！？ 时序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上次的窒息感还没从记忆中淡去。 “你怎么了啊？”金鱼大叔关切地看向她。 时序眨眨眼睛，没感觉到水的压迫，放下手：“你上次说周围都是水，怎么现在没有啊？” “对我来说周围就是水，对你来说周围就是空气喽。”金鱼大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嘛。” 原来是这样的吗？时序狐疑地望着他，自己确实能开口讲话了，又觉得他说得也许是对的，这个地方就是按照这个听起来不太合理的规则运行的。 时序扭头看看四周，才发现咖啡馆里不止有金鱼，还有海豚、海星、水母...... 她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确定现在她是人的形态。 见有新人来，很多对她好奇的生物都凑近过来。 时序意外地没有不安的感受，她能感觉到他们只是想了解自己。于是她也朝他们友好地笑笑，试图拉近距离。 接收到了信号，一旁的章鱼小姐率先向她靠近：“你好啊，我叫章鱼。” 看出来了。时序忍住笑，正色回答：“你好，我叫时序。” 她又问：“你叫章鱼，那店里面别的章鱼怎么办呢？” 章鱼小姐满不在乎地说：“他们也想叫章鱼，就叫呗。我叫他们一声章鱼，他们不也得回我一声章鱼。名字一样，感情更好！” 时序被她的逻辑折服，忽然想到什么，朝地上看去。 章鱼小姐果然穿了鞋，然而只有两只触手穿上了，另外几只滑滑地缠到时序的手上。 “你为什么只有两只脚穿鞋？”时序真诚发问。 章鱼小姐咯咯咯地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为什么只有两只脚穿鞋？” 因为我就只有两只脚啊。时序默默不语，又抿了一口咖啡。 “我没有脚啦。”章鱼小姐开始认真解释，几只触手在时序手上划来划去，“我只有八条腕足哦。我一般用后面两只腕足来移动和支撑，唔，姑且算是你们人类说的脚吧。这六只我用来拿东西吃，就算是你们人类的手。” “顺便说一下，我的偏好腕是这条哦。”章鱼小姐前面的一只所谓的“手”忽然往上伸了伸，在时序的下巴上勾了一下。 “时序时序，我也开甜品店呢，你要不要来玩？”章鱼小姐甜甜地问。 “不可以哦，”余跃很霸道地加入对话，站在时序身后，语调很轻快，“因为时序是我的客人。” “哼！”章鱼小姐的腕足猛地往后一推，将身体侧面的喷管对准余跃，往他脸上喷射了墨水。 余跃夸张地大叫一声，蹲下，像小猫挠脸一样用衣服擦拭着自己脸上的墨迹。 时序看着蹲在自己旁边的脑袋。他的头发已经是挑染之后的颜色了。 “用纸擦吧。”时序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给他。 “时序真是大好人。”余跃一边擦一边嘀嘀咕咕，“要拯救过银河系才能和时序做朋友。” 章鱼小姐气冲冲地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她旁边，时序看着她镶嵌着彩色小花的粉红鞋子，忽然意识到什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对面的金鱼大叔。 金鱼大叔深沉地点点头。 “店长，”时序喊着旁边一脸乌黑擦不掉的男人，“我请这位章鱼小姐喝一杯焦糖玛奇朵吧。” 时序融入良好。既然碰见穿鞋子的金鱼大叔要请他喝咖啡，遇上穿鞋子的章鱼小姐大概也要请她喝咖啡吧。况且这还是她的梦，手机里的钱也不会真正少。 时序静静等待着。 余跃却露出很委屈的表情：“我也很费劲才穿上人类的鞋子啊。时序我们都认识半个月了，你都没请我喝咖啡。”说完竟然假装抹起来眼泪。 可你不就是人吗？时序不知如何回答，敷衍道：“好好好，下次就请你喝咖啡。” 余跃心满意足地跳起来，跑到吧台去了。 真的是一个怪人啊。时序再次在心中确定。但是还蛮好玩的。 和旁边的生物聊着天，时序发现自己好像挺喜欢这个连续剧梦的。 勺子在杯子里搅了搅，时序继续向金鱼大叔抛出自己的问题：“上次你说人遇见穿鞋子的金鱼，呃，或者其他不是人的生物，要请他们喝咖啡。这个惯例是所有生物和你们知道的人都认可的，你们到底知道几个人啊？” “是余跃啊。”金鱼大叔张开在灯光下透明而带红色的鳍，“现在多了一个人，是你啊。你也认可呢。看来这个惯例确实很有必要呀！” 时序很不服，一只手撑着侧脸：“这不是我的梦吗？凭什么你们第一个知道的人是余跃啊？” 金鱼大叔很疑惑地盯着她，店里所有的生物都转过来盯着她，咖啡馆一下子开始旋转，脑袋变得晕晕乎乎的，时序听见四面八方异口同声地说：“时序你在说什么啊？这是余跃的梦啊。” 第3章 鞋子1 “前方到站......”机械的广播音响起。 时序的手从扶手上松开，下了地铁。 距离上次在梦境听到奇怪的话已经过去了四天，时序忙着撰写即将上市的新书的各大电商平台相关页面文案，准备新书发布会事项，并和媒体敲定关于作者的提问。 她实在太忙了，白天常常忙到忘记自己做了个诡异的连环梦。 只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忍不住想，难道自己真的到余跃的梦里去了吗？ 这很怪异，可时序还是认真地将它列入了可能的理由之一。 毕竟时序最喜欢的作者是擅长写幻想小说的安房直子，会用手指搭起狐狸的窗户看能不能真的看见思念的人，第二次梦见来因吹斯听咖啡馆就能和金鱼大叔愉快交流。更况且她确实不是一个能清楚记住自己梦境的人。 如果这不是她的梦，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因为不可抗的理由，进入到别人的梦里什么的...... “就算告诉别人也只会觉得我是疯子吧。”时序不置可否地笑笑，将挎包的带子往上拉了点，加快了脚步。 “时序时序！”余跃正好打开门，朝她招手，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今天也是老样子吗？” “嗯。”时序的心情也随着余跃上扬的声音变得上扬，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了金鱼大叔一番话的原因，她现在看人也是喜欢从鞋子往上看了。 余跃明明就每天都好好地穿着鞋子嘛。她回想起梦里余跃委屈地说自己好不容易才穿上人类的鞋子的样子，抿了抿嘴唇，强忍住笑意。果然做梦梦到的东西，还是有些离谱吧。 余跃穿着一双款式简易的白色运动鞋，往上是黑色的长裤，配上灰白的休闲装，再往上时序就被他耳朵上挂下来的镶着蓝钻的金鱼耳坠晃了一下眼睛。 “是我新买的哦。”余跃摸摸自己的耳坠，“时序也觉得好看吗？” 今天是周五，时序只在前天晚上又梦见和穿鞋子的金鱼一起喝咖啡。 梦里的余跃换了一个银色的章鱼耳坠，时序看了一会儿，随口和他说：“如果是蓝色的金鱼感觉和你的发色更配呢。” 当时时序眼睛一眨，余跃的耳朵上就挂上蓝色小金鱼了。 墨鱼先生马上向余跃递上镜子，余跃摸摸自己耳朵上的饰品，笑得眼睛弯弯：“时序的眼光果然很好呢！” 梦中余跃的动作和现实重叠在了一起。时序迅速甩甩自己的脸，回过神来。 余跃现在戴的耳坠和梦中的样式有所区别，可的的确确是蓝色的金鱼。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莫非她真的进入余跃的梦中了？ 她开口想说话，然而问余跃你是不是梦到我说你戴蓝色金鱼更好看才买的这种话她根本说不出来。怎么听都显得她是一个自恋痴汉啊。 时序没回答余跃的问题，他也不甚在意，将新做好的咖啡递给她。 “我们店的咖啡很好喝吧。”余跃嘴角一弯，眼睛亮亮地看向时序，耳朵上的蓝色金鱼前后晃动。 时序脑子一抽，想起上周日做梦答应余跃自己下次请他喝咖啡，顺口道：“那我请你喝咖啡好了。” 请咖啡店老板喝咖啡，这是多么好笑的邀请，甚至还有故意搭讪之嫌。时序一说完就想去找时光机，捂住几秒前自己的嘴巴。 “不是，我的意思是......”时序抬手，试图解释。 “好哦！”余跃先是微微一怔，很快又反应过来，眼睛染上笑意，很兴奋地回答，“这就算传说中的朋友下午茶吗？我要去我要去！时序已经和我是朋友了吗？” 首先，时序不知道传说中的朋友下午茶是什么。 其次，对现在的时序来说，余跃只能被划入经常碰见的人这一行列，还不算是朋友。 时序的朋友不多，大部分是阶段性的。相处时当然很愉快，进入人生的下一阶段后也都逐渐没有了联系。 给时序推荐这家咖啡店的朋友算是少数现在还有联系的。 大学军训时，营里的很多同学被选出去走方阵，教官对剩下的同学管理就松了些，让他们原地坐下休息。 坐着时不让玩手机，坐在一起的同学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聊天。话题不知怎么扯到了自己的手机卡用的是移动还是电信。 很巧的是，前后的同学用的都是电信。 “难道只有我用移动吗？”旁边的女孩哀嚎一声。这是特别活泼的一个同学，军训第一天晚上就主动举手表演节目，跳了一支时序没听过的韩国女团舞，赢得一片叫好声。 “我用的也是移动。”时序如实回答。 “终于！”女生大喝一声，热情地伸出手来，“我叫南寻曦。” 时序于是和她握了手：“时序。” 南寻曦是喜欢到处交朋友的人，却和看起来有些冷淡的时序成为了大学最好的朋友。 工作之后，两个人仍在手机上保持着联系，都空下来的时候会一起吃个饭。 时序有时候想，因为南寻曦是那样坦率热忱的人，愿意和她分享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她们的友情才会持续到现在吧。 等等，是朋友的话，分享琐事是很正常的吧。问问你最近做了什么梦，也是可以的吧！ 时序接过咖啡，看着余跃说：“那就明天下午吧。” 先和余跃成为朋友，在某一天不经意地问“你最近做了什么梦啊”，再和自己晚上的梦比对一下。 这个办法可行。 时序喝了一口咖啡，朝公司走去。 请余跃在他的店里喝咖啡还是怪怪的，请他去别的店喝咖啡就更奇怪了。时序加上了余跃的联系方式，将咖啡改成了晚饭。 余跃表示自己一直想找人和自己一起去新开的日料餐厅，问时序能不能去那里。 这餐厅时序也想去，很干脆地回了可以。 「时序愿意和我吃饭真是太好了！请务必让我请客！」 「恳求的脸.emoji」 时序不自觉笑了出来，她好像能看到余跃装可怜的样子。 这顿饭谁请都没关系，时序本来就打算和余跃处成朋友，下一次她请就行。等两个人熟一些，问出“你做了什么梦”才不会那么突兀。 如果和余跃说自己好像到她的梦里去了，他会不会把自己当做神经病啊？ 时序思考了一下。 是余跃的话，应该只会跳起来说“时序好厉害呀，居然能到别人梦里去哎”！ 时序想着，对明天的午饭竟然也多了几分期待。 两人约的是六点整，时序到的时候，余跃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一双亮蓝色鞋子蹦到了她面前：“时序！” 时序和余跃一起走进去，她问着：“你之前没找到一起来的朋友吗？” “没有，”余跃摇了摇头，“我都没有几个朋友啦。” 真的假的？时序有些怀疑地看着他，挑了一下眉毛。男生很时髦的装扮，耳朵上又换了新的挂饰，看着完全是很会交际不缺朋友的类型。 “我以为你有很多朋友的。”时序点了喜欢的寿司。 “我想和好玩的人交朋友。”余跃加了几个招牌菜，“认识的人确实很多。但是和无聊的人出去一点都没意思，还不如我一个人去玩。” 时序认同地点点头。她也经常自己一个人去尝试想玩的新东西。 要是邀请朋友的话，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要两个人都有空，还要喜欢一样的东西，不然一个人强行去迁就另一个人也很没意思。 她忽然想到什么。在余跃眼中，自己这样每天定时买一样的咖啡的人，会不会也是让他感到无聊的人呢？他是不是因为不好拒绝自己才和她出来，其实也是在迁就她呢？ “和我出来，是不是也有点无聊？”她倒了杯橙汁，试探地问。 她约余跃出来，固然是为了慢慢弄清夜晚的梦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在约定时间的时候，心中又有隐秘的好奇，对余跃这个人，对余跃会干的事。她不希望余跃迁就自己，大概是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他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余跃很惊诧地回答：“当然不会啊。时序你是我见过最好玩的人了。” 时序没说话，却能感受到自己在笑。 “哪里有趣了？”她笑得更开心了。 余跃开始掰着指头给时序举例子。 时序工作日每天点冰美式，很好玩。时序和人打招呼时会点一下头，很好玩。时序进入咖啡馆总是先迈右脚，很好玩。时序面前有人跳过来她也不会躲闪，很好玩。时序笑起来会露出很多牙齿，也很好玩， “你笑起来不会露出牙齿吗？”她故意磨牙。 “不会露出牙齿吗？”余跃模仿她的语调说话，也呲牙咧嘴起来。 时序的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点着：“你的生活也很有意思呢，又是蹦极又是跳伞的。” “我当然也是很有意思的人。”余跃有一点自得地笑起来，将时序口中“生活”两字吞掉，按自己的想法再说出来。 “你很喜欢你的工作吧。”时序看着他。咖啡店生意很好，他又有时间去干自己想做的事。时序为他高兴。 “很喜欢——”余跃用手撑着椅子，上半身摇来摇去，用拖长的调皮语气回答。 “那你呢？”余跃问她。 时序想到研究生读完的时候，家里人再次劝她回家考公。 她说，我要留在上海。 时序开始时在出版社做文字编辑，却对同期的策划编辑的工作产生了兴趣。她没有犹豫地辞职，去了知名的晨曦文化出版公司面试策划编辑的岗位。 在一众高校毕业生的面试名单中，面试官留下了时序的名字。 对时序来说，策划编辑就像一本书的总设计师，她可以提出有趣的图书选题，也可以帮作者将创意变成书稿，还能协调各方团队，将书本推向读者。每做完一本书，时序都有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所以时序不假思索地说：“非常喜欢。” 余跃很信任地看着她：“时序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都一定会成功的。” 聊着聊着，余跃问时序明天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时序答道。 那我们去攀岩吧！ 余跃欢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