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暮》 第1章 中篇:第一节:感恩昨天的自己 解语臣记得,他年少的时候是见过那个人的,就在红二爷家的院子里。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当时发生的那件事后果十分惨烈,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那时候的花爷只有十六岁,跟着二爷学戏已有几年了。 红二爷住不惯水泥楼房,解放后也一直留在老城的四合院里。 最开始,因为老人心疼他年少,又占着个解家当家的名头,便没让他跟戏班的伙计们挤通铺一样的宿舍。而是在自个屋隔出了一个里间,塞一张小床,一老一少一道吃住,从此在二爷眼底下练功。 后来长大些,再赖在二爷屋里就不大方便了,也颇为损害少当家的面子。解语花便搬去了东边紧挨着的耳房住。 堂屋和厢房的山墙面,加上院子的围墙,正好圈成个小院。小院角落摆一口空水缸,解雨臣每日就在这里练功,方便红二爷在屋里边喝茶水边查他功课。 盛夏清早一睁眼,后脑勺还没离开枕头,解语花就吊起了嗓子,他闭着眼,熟门熟路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到地上,伋着鞋咿咿呀呀地洗脸刷牙。 在空调外机嗡嗡的背景音下,少年的声调圆润地在屋子里打滚,解雨臣品着牙膏里面留兰薄荷的清香,还沉浸在梦境的余韵里。 他慢悠悠地洗漱罢,也没从困倦中清醒,索性闭着眼扒下睡衣丢去床上,转身去到衣柜前换练功服。 可谁知那软绵的布料不按规律地飘起一角,不知怎么就勾住了盆架上支棱的柱头。盆架瘦高,细脚伶仃地抵不住拉扯,挣扎一阵也圆润地倒下了! “咣当————!!!” 铜盆带着成的半盆多脏水砸在地上,像是有人用尽全力在耳边敲了一声铜擦。巨大的噪音在老式三进院中穿梭回响! 整个院子都醒了! 一众师兄师姐愤怒的声音穿墙而来,碍于练功的时辰到了,起床理所应当,他们只能在不甘心的哀叫声中爬起来。 解语臣彻底清醒了,吧唧吧唧嘴,拾起铜盆捧在怀里,气沉丹田地嘴硬: “开业——大吉——!” 手掌拍在铜盆底,是青出于蓝的雷霆之声。 “解语花儿你今儿闹得什么病——” “要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今儿非得收拾你丫的!你等着——!” “善有善报小生我不当如此啊……” 解语臣扬声挨个回应早上好,然后在又一阵的叫骂声中,拖着凳子吱嘎吱嘎地去院里下腰劈腿翻跟头。 等这一套例行功课都打完,太阳才刚刚升到屋脊上一点点的位置。 黄橙橙的大圆盘挂在还泛着青白色的穹顶之上,因为时间尚早,热度没有完全散发出来,周围隐约吹来轻快的晨风,仿佛格外喜悦似的。他展臂躺在条凳上,让汗水顺着指节滴到地砖上,晨风清爽,吹鼓了他的武裤,没一会汗就差不多消下去了。 “去擦擦,然后来吃饭。”堂屋里传来老人的声音。 “哎!” 解语臣耳朵尖,咕咚一声翻坐起来。 他今日瘾头格外大,经由刚才一番翻腾,好像只有顺着毛孔散发出去,剩下半成了浓缩版,揣在身体里。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盯着墙角新长出来的一株狗尾草半晌,看不出什么名堂。 直到跟二爷一起落座桌前,拿起一块炸的焦黄的糖油饼的时,也没平静下来。 “在想什么?” 二爷早晨吃的清淡,面前只摆着一份青菜白粥。 老人垂着眼,在桌面上把筷子齐了齐,夹了一口青菜放在碗边,就着喝了一口稀粥,余光睨向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 往日里他一副死狗模样,练功从来要三催四请才挪窝…… 今天一大早净见他猪突猛进地作妖! 吃饭还插了一头的狗尾巴草神游天外,不知道是要把自己贱卖给谁…… “唔……” 解语臣眼珠转转,把满头金贵的钗环一件件卸下来,在饭桌上码齐一排,慢慢地斟酌道: “爷爷,咱们院子一直都是演传统戏的吧?”解语臣琢磨着这个新学来的词,他昨天酝酿了半宿说辞,“就是……” “哼!这开场白不好,太假!”二爷道,“这么多年了,咱们院子里唱什么戏,你还用问我吗?” “想说什么?” 少年尴尬地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他刚接手解家当家不久,得益于二爷的庇护,运转良好,还盘下了家族原来的大部分产业。但是,他正在盘算的这事情和家族以往的传统买卖生意不同,就是在他看来也算是激进……他昨晚琢磨了半宿,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熬到天明,竟然兴奋地忘了给开场白打个腹稿…… 二爷看出他窘迫,摆手示意他直说。 “前几天我跟剧团那边的人碰了次头,他们近来的生意也……不太好,这几年的经济发展首先冲击的就是文化产业。我在想……应该不是咱们一家的问题,是不是应该看看风向,想点新路子走。” “唔,你是有什么想法了?” “算不上什么想法,就是听来的一些故事,爷爷,我感觉这很能反应现在的市场需求和风向。” “可以。”老人拉长声音,示意解雨臣讲下去。 从解雨臣小时候,二爷就是这样教他讲话,开场切入,时间人物,起承转合。这是戏剧表演的骨架,也是描述一件物品甚至是事情的最基础的能力。 能把事情说清楚是当家人非常难得的一个本事。二爷曾说,现在人与其把语言看成是一种艺术,倒不如称之为一种表达和支配的权利。掌管一个家族和做生意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你来我往间真假难辨是常态。所以不光得练功夫,还得练两张嘴皮,如果不知道语言的结构,就很难懂得语言的解构,等解雨臣什么时候学会把谎言说真,才是铜齿铁骨,没有弱点了。 三两口塞完糖油饼,解雨臣道:“这次碰面,我觉得有两个事情值得一说。”他这么说,一边将二人用过的碗筷收起来摞好,等着一会保姆阿姨来收拾。 作罢这些,少年想掺扶老人去一旁喝茶,老人摆手,示意他就在饭桌边说无妨,刚吃完饭不想挪窝,更不想喝茶,怕消化不良。解雨臣也没做推脱,斟酌着语言讲了起来。 要说起来,这些人都是二爷退休前的人脉关系,前一段时间解雨臣正式接管解家全部产业的时候一起算给他走动联络了。 也正因如此,这次见面的大多是原社区文艺剧团里面退休干部的子女,子女都有,年龄上大他许多。这群人和常年刀头舔血的解家本家人不一样,身上都有一种稳定安详的气质,好像只要在他们身边,玻璃杯中的茶叶都要飘的慢一些。 解雨臣突然出现并混迹其中,在当事人的角度上观感十分奇特,像是误入森林寻求帮助的青蛙。 在心理上,他并不胆怯,托了二爷爷的福,这帮人和他几乎平辈,不用叫叔叔阿姨。但是实际上,这些人谈论的话题,他很少能插上话。 他们结婚早,生孩子也早,有些人的孩子甚至跟解雨臣一样年纪,十四五岁,正是一生中最淘气的年纪,像个不知疲惫的狗崽子。一群人聚在一起除了交流工作动向,唯一的话题都聚焦在青少年教育上。 解雨臣插不上话,只能像个好学生一样,安静地一边吃喝,一边听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天。他个子不高,坐在圆桌旁,远的菜就夹不到,有个大人注意到后就把菠萝咕噜肉被转到他面前固定下来。 解雨臣感激地冲那人笑,拿起杯子喝饮料,感觉一共有两件事值得注意。 第一件事说的是某科室主任表亲戚家的孩子,那个亲戚从早年战争年代保留下来了殷实的家底,希望后代过点风花雪月的安稳日子。所以,从小学开始,送孩子去欧洲的音乐学院学小提琴。 但是洋鬼子的地方只靠钱也是打不通的,那家的小孩在经年累月的努力终于博士毕业后,竟因为师门斗争,成了半个牺牲品,被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姑娘一气之下决定白手起家,农村包围城市,去当起了私人教师,靠着原来遗留的联系,专抢师门的生意。几年过去,竟也能和师门平分秋色,姑娘自己攒下不少,正准备在这个基础上,在社区范围铺开商业性机构。 解雨臣把咕噜肉掏出一个大洞,这桌上几乎没有人吃这道菜。 少年低头把食物塞进嘴巴里,目光微动,支棱着耳朵关注周围每一点动静。 另一件他比较在意的事情就发生在北京市内。事情的主人公是戏剧学院的一个大二学生,他从去年开始依靠社团,组织同院的学生,给老板们的私人活动提供表演,报酬按照比例抽取。这种经营模式其实并不新鲜,一般常见于农村红白事上,有的主人家财力雄厚一点,甚至能请动外地有名的戏班子。 但是这两年,社会的娱乐活动方式发生了巨大转变,坐儿们的口味变了,传统戏班的生意越来越难做。解雨臣苦恼这件事情依旧,没想到能在这里听见别的风声。 他视线正跟故事的主人公对上,正是那个把咕噜肉转给他的人。 那人没有因为被陌生小孩盯着就漏出古怪表情,反而十分和气且礼貌地冲他微笑。 解雨臣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眼熟。 二爷听着他的陈述,用帕子擦嘴,想了想道“你是想通过这两种渠道,将解家明面上的势力铺开?” “我想用明面上的事情给暗地里的势力作遮掩,如果真能如愿铺开,那北京就有解家一张网,资金和物件都能靠这个流通。” 解雨臣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碗碟,“现在是房地产大规模建设的时期,解家以前斗的太厉害了,底子受损严重,损失了根基。而我能插手的又十分有限,无非是买卖倒手,能收到的好处也就是些钱财而已……” 二爷笑眯眯地用手指点他,打趣:“花老板真大气,钱财而已……” 解雨臣撒娇一般笑笑:“等到房地产市场基本饱和的时候,后代和娱乐就是无法回避的问题。而且……解家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个合法合理的身份,一个能堂而皇之融入现代社会的身份……” “不错。” 解雨臣跟爷爷对视,看见老人眼中温吞的水光。 受到家族影响,他是在九门传说中长大的小孩,解家的环境让他从小把各种各样的人见识一遍。解雨臣心里一直觉得,他二爷爷才是九门真正的人物。 人到晚年,要么固执强权,要么安稳懦弱,只有他二爷爷,仿佛还有份少年人心性,对世界上的新鲜事物报一份好奇的打量。 “这个生意如果做得好,可以悄无声息地将自己在明面上隐身。” 老人手掌扶在八仙桌面上,点点头又道:“就是这路八成不好走,历朝历代文艺领域都是各路财神的嘴前肉。类似的谋划肯定已经有人做了,你要小心。” 解雨臣回神,听见二爷开口:“其二就是,这里面的度不好把握,涉及太多私人场合和利益,时间长了难免瓜田李下,要是闹出桃色事件不光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跟着你的伙计。九门当年的老人们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行事做人,一个‘义’字当先,还是要传下去的。” 这可以算得上红二爷难得的强硬了,解雨臣心领神会地颔首,郑重道: “我知道了,爷爷。” 第2章 中篇:第二节:你看我傻不傻 二爷今日还与老友有约,就没留他多待。 从爷爷屋里出来时候,时间正是晌午,青砖的铺地被烤的像个铁盘,滚烫的热浪穿透鞋底烫的人脚底又麻又胀。 作为一个青少年,解雨臣能杀出一条血路当上解家当家,全得益于二爷和几个长辈早年的帮助和铺垫。很多年前,他亲爷爷把这个位子传给他,其实是没办法的选择,解家是个烂摊子,早就被家里家外的各路人马穿的像筛子一样。这么说吧,那时候的解家在京城最大的铺子连半年的账本都凑不齐。偌大一个家族,本家院子偏房的门锁坏了,也要报给解雨臣,要他亲自去处理。 风雨飘摇,大厦将倾,解雨臣只有八岁,刚会写自己的名字。 二爷眼看着他就要给整个千疮百孔的家族陪命,怕他在该用功的时候被琐事拖累,便将自己几个贴心的伙计塞给他打杂。 从那之后,解雨臣才不用天天耗在杂事里。只有最重要的一些事情会传给他。 空出来的时间,就跟在二爷院子里学唱戏,夏练三九冬练三伏,学有所成就登台唱戏。青春期的儿童逐渐抽条长开,成为一根强壮的豆芽菜。 这是傍身的功夫,解雨臣年复一年地做着,到现在已经满七年了。 他从堂屋出来后拐去了练功房,师兄师姐已经热过身,开始了一会了。一群人看见解雨臣,过来跟他挤在一起打闹,控诉他早晨的恶劣行径。 虽说是叫一声师兄师姐,这些青年人却比解雨臣大不了多少,除去少数几个是学艺糊口的,其余都是跟着玩的职工或者干部子弟。二爷退休后真事一样收起了徒弟,没给他们透漏半点九门的风声。 因此,这群人也是解雨臣在除学校外的私人生活中能接触到的最清澈的群体,他看着他们担忧着考试和爹妈的巴掌,费尽办法从零花钱中抠出来一台游戏机,感觉自己的生活被分成了两份。 一上午的时间在练功中飞快流逝,解雨臣擦着汗走出来的时候,热的根本没有胃口吃饭。 他谢绝了师兄姐一道去食堂的邀请,自己钻回了二爷的院子,从小厨房的冰箱里面摸出两瓶冰镇汽水——北冰洋,起子往兜里一揣,上后院的游廊呆着去了。 每个青少年都有自己的秘密基地,有的是废弃的建筑角落,有的是书桌的抽屉,有的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而解雨臣的秘密基地算是后院的抄手游廊。 老院子在格局上铺的很开,但建筑尺寸并不大,在一个方便日常起居的区域内。院内布置的精细,费了主人家一番心思,前后嵌套,中间穿插着小花厅,廊道从堂屋左边的耳房连过来,两旁是带靠的木凳,通向尽头的一套石桌凳。游廊底下铺了鹅卵石和方砖,沿着走就能下到池塘边上。 要是认真评估一下,这个地方称不上隐秘,它位于整个院子的中心,跟前院只隔一道砖墙,时常有人进出,只是现在人都去吃饭休息了,安静的很。 解雨臣小时候在这练功,二爷教他用竹棒保持平衡,竹棒棒尖急促地点在池塘的碎石上,他靠着四处借力来练习身体平衡和灵活度。稍有不慎就会掉进盛满锦鲤的池塘,摔一头一脸的污泥,要是被路过管账的伙计看见了,不到午饭整个院子就会传遍。 不睡午觉的青少年占领了这片区域,起开一瓶汽水,喝了一大口。汽水冰得他门牙生疼,解雨臣倒吸了两口气,把汽水瓶隔在一旁的木凳上,自己下到池塘边上,捡一把小石片打水漂。 几棵北方常见的矮阔叶乔木,从花窗中伸出一半树冠,穿堂风顺着花砖满铺的地面窜进传出。 他现在已然有了角儿的样子,是个不仅结实,还十分好看的豆芽菜了,人前人后都像样地把着少年老成的架势。 嗒——嗒——嗒—— 碎石片落水,池塘里面的锦鲤被搅扰了午觉,气愤地凑过来瞪着眼泡辨认,半天才想起来这竟然是它小时候一屁股坐它头上的祖宗,吓得鱼鳍战战,白眼一翻就沉底避祸去了。 解雨臣毫无察觉,他一口气将手中碎石几乎打完,眼神飘忽地在塘边灌木丛游荡,午后凝滞的热浪将他整个人都烤的没精神。 他盯着堂屋后面一颗半大的银杏发呆,突然抛出一颗石子,左腿向前跨步的同时,右腿从身侧拧踢而出。 武裤顺着力道绷紧,彩线绣花的裤脚提到小腿肚的位置。解雨臣脚尖使了个巧劲兜一下碎石片,那黑点便给踢到了约莫成年人头顶的高度,旋即他整个人向前翻身腾空而起,一个拧身将石子弹踢出去。 飒——! 远处银杏树冠上,一片叶子被风挂到,猛然一偏。 解语花稳稳落地,抬手又抛一个。 飒——! 他一连七八个颗石子打出去,落地时呼吸喘息,过了十几秒后,汗水才反应过来似的成股流下。 少年的手空下来,远处的银杏叶轻摇未止,他一身武服被力道拧乱,绑在身上,好在水袖抓得紧,没脱手,扇面一样展开来,披到肩上。 “好身段——” 冷不丁身后有人讲话,解雨臣心里咯噔一下,脚下向前窜出几步,差点一头栽进池塘中。 “灵蛇腾雾,春燕投林。”男人抱臂靠柱,躲在阴影处,“小老板来日必然是京城一等一的角儿。” 解语臣心想,我已经是了。他站定回头打量来人,竟然是个作长袍装扮的陌生男人,黑色短发,衬衫长裤,脸上架一副卦子一样眼镜,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阴白色。 “敢问贵客哪里人?”解雨臣问。 他面上装客气,实际手中已经扣紧了最后两个石片。红二爷院子里的闲散都是表面上的假象,能在里面走动的都是原来本家的老手,跟主家签了生死契。不经许可能自由来去只有飞禽走兽。 “我跟着八爷来的,”男人混不吝地坐在木凳上,抓起另一瓶解雨臣没开的汽水,两指在瓶口处一撮,铝制的瓶盖嘣地一声弹开。男人就着手里的半块糕点,满足地吃起来。 解雨臣皱眉,他这时才发现男人腿边还摆了一盘老式糕点,是爷爷常备着招待客人的那种。老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吃甜的,也喜欢拿来招待客人和小孩,解雨臣从小跟着塞了不少,所以他能一眼就看出来。 男人跟前这一碟子糕点网罗众多,核桃酥、枣泥酥、豌豆糕满满当当摞了半扎高。 解雨臣跟男人对视,实际上是跟男人戴的瓶底厚的墨镜对视,根本看不清他的目光。 那人靠着栏杆,脚踝放在膝盖上,悠闲地打个长长的汽嗝,他突然冲着堂屋的方向一抬下巴,解雨臣只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八爷跟红二爷说话,打发我这种小辈出来自己逛逛,”他笑嘻嘻地一指身侧的糕点碟子,“哎呦,在人家里闲逛,我心说这不太好吧,没好意思走远,结果转了没一会就听见走廊这边有声音,然后我就过来了。” “喏,还给了我一碟子点心。”他端起碟子就要递给解雨臣让他也吃。 解雨臣赶紧摆手,“抱歉,招待不周,我领贵客去厢房喝茶。” “客气,我在这看小花爷练功夫就很好。” “.…..你认识我?”解雨臣诧异。 “当然,解家的当家年少有为,圈子里都说跟你做生意好,讲信用。” 解雨臣感觉他在胡扯。 他自己做事的风格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解家的生意还没洗白的时候,为了内斗夺权,无所不用其极,得罪了很多人,导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家族都吃闭门羹。 直到爷爷送人给他,这种情况才逐渐有所转变。虽然这几年解家的生意已经基本接盘的接盘,清洗的清洗,但是他的名声距离“好”还有很大距离。 “见笑了,还不知道贵客姓名?” “免贵姓齐,齐秋。” 竟然是齐家的人。 解雨臣知道齐家的齐八爷是爷爷的好友,在老九门中是比较低调的一脉。 传说,齐家不擅体术而专攻术数,这种技术在古代是非常宽泛的几种技术的统称。连年战乱导致传承基本断绝,近代以后留存更少,最后被人搜罗起来简单地称为算命。 有一种说法,术数是一种古人验算万物本质规律的方法,而这种规律是不应该被人知晓并利用的,过于执着这门技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有的是身体残疾,有的是子孙后代。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齐家本家连带旁支中人口都十分稀薄,这几年甚至到了快要到断绝的程度。 前几年解雨臣曾去齐家走动,满院冷清,堪比解家,印象里也未见过齐秋这号人。二爷跟谁的关系都不是非常亲近,保持在君子之交的范围。两三个月前,八爷的身体突然衰弱,二爷爷去看过一次,后面就一直对外称居家养病,这次竟然肯出来走动了。 解雨臣看着齐秋,猜测这人说不定是齐八爷从远房过继来养老的…… 正午的日头偏转,阳光从檐口椽头的缝隙漏下,波浪形的光斑落到男人脸上。麻雀们躲过了最热的时间,纷纷冒出来开始喳喳叫着找食。 齐秋翘起嘴角:“你可以继续。” “什么?” “打水漂啊。” “那怎么行。”解雨臣打量齐秋,感觉他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少年一边摇着头,一边将攥着碎石片的手背到身后,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齐秋快乐地冲解雨臣笑,笑的解雨臣后颈阴风阵阵,好一会才作罢,将点心碟子推给他,再次让道;“吃吧,很好吃的。” 说罢他竟然站起来,路过解雨臣,径直走到池塘边挑拣石子去了。 解雨臣莫名其妙极了,开始在心里打趣他穿一身过时的c黑色长袍,长手长脚地蹲在那像个被太阳晒焦的赖克宝。心里的话头还没走完,齐秋仿佛有所感应转头。 “小孩子不要那么老气横秋,吃点心去。”齐秋手指点点解雨臣,然后又开始低着头在地上找。 解当家年轻,但经验一点也不轻。这样的情况在他最开始当家的那段时间,几乎每次谈生意都会碰见。圈子里那些年纪比他大些的,都十分热衷于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他来点这种长辈式的下马威。最开始,他十分抗拒顺着这种人做事,但后来逐渐经历的多了,反而更喜欢顺着这种人的话头做事。 因为,一般情况下,在那之后的三句话之内,对方就会因为高傲而快速暴露自己的企图。 于是他没再推让,把点心碟子挪到栏杆扶手上,挑了一块核桃酥出来,一边啃一边跪坐在木凳上,打算看看这个齐秋究竟要做什么。 “十个石子前,我就在这了。”齐秋捡了一把石子,“知道你为什么力量小吗?” 解雨臣手掌接着核桃酥掉下来的碎渣,冲齐秋摇摇头。 “你的发力方式有问题。” 解雨臣看着齐秋指尖露下一颗石子,醉蛇一样在脚尖颠来颠去,十分担心他一脚淌进池塘里去,于是起身靠近了两步。 “腰背发力带动四肢是对的,这样人体的核心更稳,但是到肢体末端的时候,其实应该转换关节发力。”齐秋说着将石子颠高,然后像刚才解雨臣那样,从身侧鞭腿。 半空中的石子就像骤然被抽了一鞭一样,嗡的飞出去,中间飞行的过程甚至无法被看清,一眨眼不到的功夫,远处银杏枝条上的树叶就凭空消失一片。 解雨臣难以置信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一下要是打在脸上,实不相瞒,只要对面是个活物,绝对能把鼻子打进脑干里! 齐秋的动作直白简洁,幅度也不大,他接连踢出几脚,远处的银杏树枝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光秃秃一根。 然后他转头看向解雨臣,招手道:“我教你?” 解雨臣从齐秋摊开的手掌中挑拣石子的时候,看见他手腕上缠着一串盘得黑红油亮的紫金鼠串子。他捏着石子站到齐秋边上,看他给自己演示发力的部位。 齐秋示意他试一试,解雨臣并不适应这种发力方式,头重脚轻地全都将石子踢飞到天上,齐秋就再给他做示范。 这人穿着齐整的长袍衬衫,好像真的是会客途中闲着没事来玩的贵客。但是解雨臣在记忆中一直找不到齐家有对应的面孔。 嗡—— 石子骤然受力,远处咚的一声响,像是偏了一点打中了树干或者什么东西。但紧接着是瓷器摔碎的声音,然后传来一连串惨叫人声。 解雨臣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他目光马上锁定堂屋窗子上的破洞,嘴唇微张,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那破窗户猛地被推开,解语臣看见他二爷爷从里面探出头来,身后隐约是齐八爷捂着头。二爷看见是他也愣了一下,随机中气十足大喝:“过来!!!” 解语臣一个机灵,张口一个我字还未讲完,猛然想起来去找罪魁祸首。 可那么大一个人,上下左右皆不见踪影!那瞎子不见了! “!!!” 感情是在这等着我呢?!!!这瞎子是王母娘娘派来的细作吧?!!! 第3章 中篇:第三节:赶鸭子报仇雪恨 “那后来呢?” 吴邪抱着一碟子糕点坐在板凳上,早就忘了吃。 他是杭州狗五爷家的独孙,也是老派家族中少见跟解雨臣同龄还玩的不错的小孩。 当年狗五爷魄力非凡,以巨大的代价完成家族清洗,摆脱了老九门的行当。因此,吴邪从小和解雨臣的培养方向就不一样,他把老九门的传说当真正的故事来听,跟着法律要求完成义务教育。 这次来京,是趁着初升高的暑假,被家里带来参观清华北大,进行思想教育,顺便拜访这门远房的亲戚的。 二人从小就较其他亲戚家的小孩更熟络一些。 解雨臣跟吴邪隔着四方桌坐,桌面上摆着吴邪从杭州带来的小吃。他把左手递给吴邪,让他看自己手心正中高高肿起一片,指腹放在上面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 吴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二爷竟然打你了!” “嗯,得给八爷一个交代。” “又不是你砸的!”吴邪争辩。 解雨臣心想他这个发小真是不枉费家里面给起的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像狗五爷的孙子,自己给他讲个故事竟然就这么当真了。 “你们后来没有搜过院子吗?就这么一会,肯定跑不远!说不准是……嗯…当时先躲到后面的林子里了?然后趁你不注意在溜走?” “不行可以再去齐家问问?再或者可以让解家在北京的盘口留意一下,这才不到一天时间,跑不出北京城,一定要把他找出来揍一顿!” 解雨臣轻轻地摇摇头,不是很赞同的样子。 吴邪看他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顺藤摸瓜就想起来上次过年,自己竟然趁解雨花爬树折梅花枝给他点火取暖的时候,吃掉了自己专程带来送给他的方糖糕。 那时候的解雨臣就是这种 “我懂事所以我什么都不说”的表情。他被这种愧疚感穿越时间直击心脏。 “那样太大张旗鼓了。” “啊?你要放过他吗?。”吴邪一下子站起来,“这得气的睡不……” 然后他突然明白过来什么一样,转头看向解雨臣:“你是不是已经有什么安排了。” 解雨臣抿嘴不回答,吴邪盯着他沉默良久,突然有点气馁地放下手里啃了半块核桃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不是总给你添麻烦……” 他看着解雨臣一下子变得无语的脸色,补充道:“我知道我不如你身手好脑子还聪明,但是我也想帮你一下……你就带上我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可以今晚住你家……” 解雨臣坚定地摇头,在吴邪又要说话前打断他:“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你是我发小!我得帮你报仇!” 解雨臣看他一眼,还是摇头:“吴邪,你马上就要走了。明天还是后天来着?” “况且你这次是来玩的,那你就该在只在景点闲逛一圈,不要招惹这种麻烦事。你爷爷当年给家族洗底,就是为了把你这一代从这些事情里面摘出去,你不知道现在老九门是个什么情况,这种麻烦事一旦踏足进来,不是你想甩掉就甩掉的。” “我保证到时候听你的安排……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站在边上看着都可以……”吴邪锲而不舍地恳求他,他对于老九门的认知都是通过长辈口述的经历,或者爷爷的笔记,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就像是金庸笔下的江湖一样让人着迷。 他曾多次要求爷爷带他去看一眼真正的老九门,就连一向跳脱的三叔都笑他把九门当成了个随意进出的景点。 眼下终于有个机会可以甩掉大人们去一探究竟,谁料他这个平日里和气的发小竟然还挺不好说话的。 “你不会的,吴邪,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到时候肯定不会听我的只在边上站着看。”解雨臣斩钉截铁。 吴邪好奇得要命:“大不了到时候你找根麻绳,把我栓你手上总行了吧!” 结果解雨臣还是摇头:“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说这个。”他想了想接着又补充到,“你就把它当个故事听,是我编来哄你玩的。” 简直不可理喻! 吴邪邪性上头,觉得自己就像个找老爷要金首饰的妾室,简直要抱着解老爷的大腿撒泼打滚,突然大脑里灵机一动问:“二爷爷知道吗?” 解雨臣一怔,他看见吴邪盯着他的脸,慢慢漏出一个得逞的表情,然后气定神闲地说:“你不带我,我就告诉二爷爷去。” 可见交友不慎的代价是惨痛的, 解雨臣沉默很长时间,来了好几个深呼吸,仿佛在心里默默劝说自己不要生气,半晌才缓过来一般,重心长地道: “吴邪,你做人真的挺失败的。” 计划还是比较完善的,解当家甚至在事情发生之后马上派出了得力的伙计去追踪齐秋的痕迹,但是最后事情还是出了岔子。当天下午,二爷突然将解雨臣原定来接头的伙计派去了西沙。 解雨臣站在自己的屋子里沉默良久,怀疑自己已经暴露,决定取消计划。但吴邪坚持认为可以通过留宿,并打一晚上游戏来试探风向,摆脱嫌疑。最终他没有争过这个颇有活力的发小,二人前半宿聊天,后半宿打游戏,熬到了凌晨。 好消息是伙计的调动确实是个意外,二爷对他们的算盘一无所知,但坏消息就是这种安排直接导致了,他带着吴邪从院子小门摸到漆黑一片的胡同里时,根本没有接头的伙计。 二人不得不撬开唯一一辆二八大杠的时候,解雨臣在他说一不二的人生中第一次觉得,此仇不报……也不是不行……而且他的第六感预感今晚大概率会成为他后半生的阴影。 与解雨臣不一样,吴邪依旧维持了白天的劲头。他把斜挎的单肩包甩到一边,然后腿一扫,跨上大二八的前座,脚底板兴奋地点着脚踏板,一脸兴奋地回身示意解雨臣赶紧上来——他要发车了。 吴邪压低声音,跟他耳语:“快点上来,你要保留体力战斗,坐后面靠着我再休息一会,我带你过去。” 解雨臣侧身坐在后座上,好像在吴邪的语气中听到了十年后某种可以被称为表情包的东西。 二八自行车对于他们这种年纪的孩子还是过大了一些,吴邪没法用蹬地的方法借力,所以只能卯着劲往下踩脚踏板。摇摇晃晃两三次,自行车终于缓慢地开始加速。 两个小孩和一辆有些老旧的交通工具作伴,穿行在本世纪初期的北京老城区胡同里,时不时就会路过一段超前发展起来的街道。街道的两旁是早起准备食材的饭店老板,店铺门口停着生锈的三轮,车厢中满载还散发着土腥的蔬菜。这些物品杂乱地堆放在一起,暖黄色的灯光从敞开的店面中泼洒出来,照亮了一截粗糙的马路。 解雨臣查到的那个地点是北京老城区最核心的一处民居建筑,几乎就在**城楼脚下。 他的发小一路上兴致不减地给解雨臣讲了他不知道从那本书上看来的城楼旧闻,并表达了对于二人行动成功后,可以正好赶上**广场升旗仪式的自信。 “我这次来北京正好还没看升旗,小花你看,这就是缘分!” 解雨臣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边回应着吴邪,一边在心里对计划重编——原定要来帮忙的伙计没有来,这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得临时再想个方案,这个新方案可能十分简单直接,没有遮掩,但要在保证他俩人安全的情况下,尽量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否则…… 他带一个掉书袋的书生,只能杀到那瞎子门上只能给他唱段花鼓戏听。 这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解雨臣一路上基本没空讲话,幸好吴邪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回应,十分卖力地蹬着自行车。 可能过了半个小时,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他们到达了那片区域附近。 解雨臣轻巧地跳下来,并且拉住自行车的后座给自行车减速,他今天穿了软底的布鞋,落地香只花猫一样悄无声息。 吴邪推着车小心翼翼地走到远一点的墙根,将自行车放倒,再小心翼翼地摸回来。 其实,在这个年代的城市,尤其是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早已经普及了通电路灯,但后半夜一般为了省电,供电部门都会把路灯断电,整个城市就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等待后半夜的结束。 全城都在深眠,周围安静地只有寥寥虫鸣,解雨臣和吴邪默契地都不讲话。他们看向天穹,细碎的星幕爽快地铺开,像仙人洒下的银粉,笼罩整个北京城。在低矮的平房衬托下,不远处的**城楼像个敦实的上古神龟,沉默地匍匐在浓雾中。 吴邪没有受过解雨臣那样的专业训练,在这种环境下,只能看清发小的大概轮廓,再清晰的五官之类就像沾水的宣纸一样,糊成了一片。 他恨恨地揉了揉脸,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实,尴尬地笑笑道:“怎么办?” 解雨臣拉着吴邪小声地陈述了一遍自己的新计划,吴邪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这个新计划完全放弃了原有的安排,参与者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细节上可以说是完全依靠当事人的素质,是一个简单到极点的调虎离山——即由解雨臣将屋里的人引出去拖住,吴邪趁机进去寻找线索。 刚才在来的路上,解雨臣琢磨一路。既然他们已经到了这里,就算马上掉头走人,也很可能已经打草惊蛇了。老话讲,小车不倒只管推,他们人少,又是突然行动,只要避免正面冲突,说不定真的能有奇效,找到关键信息。 说到这里,解雨臣在心里感叹这个齐秋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那天事发之后,他马上就派人把齐家的新生代查了个底朝天,但就是找不到任何线索。 虽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令他挫败的是以解家目前的势力和手段,竟然查不到一点那人过去的履历。北京地界圈内有名气的中生代、新生代几乎被问了个遍,只能打听出那人是这几年突然出现在云贵川,跟着陈皮阿四一起活动的喇嘛。 除此之外,再多的事情,诸如出生、年纪、家庭背景等都一无所知。 按齐八爷的行事做派,就算真的后继无人应当也不会冒险过继这么一个人来齐家。 除非……解雨臣想起那天八爷来时,堂屋紧闭的门窗。齐八爷在这件事情上或许另有安排,齐家……甚至是整个九门可能要有大变动了。 解雨臣研究过老九门在解放前后那段时间的情况,如果参照那时候的经验,他觉得这种“变动”不会马上到来。而是会在接下来的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时间中逐渐显现。 可是,现在的九门已经不是当年的九门,能金盆洗手的几家已经是万幸,大多数已经彻底消逝在时代的洪流中了,又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么长久的谋划呢? 况且,以九门现在的能力和人丁,能承受得起这种谋划吗? 几乎所有人都能想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这种巨大的布局中,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惨痛的结果,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英雄,或者被做为边角料被牺牲掉。 年少多舛的前半生催生出解雨臣有些病态的控制欲,他身边剩下的人不多了,无法接受他们被推向这个巨轮。二爷、母亲、从小跟着他的伙计、解家的家产……吴邪和秀秀这样的朋友…… 因此今晚,解雨臣决定做一只固执的蚱蜢,探头去窥视碾过草丛的车辙轨迹。 吴邪的脑子灵光,读书很好,只是平日里作为独子被过度保护着,显得幼稚。他在听完解雨臣的计划后,很快理解了他的布置。 吴邪双手比着大拇指在解雨臣眼前晃,感觉到解雨臣可能看不清,就压低声音说:“包在我身上!” 解雨臣也冲他比大拇指,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两个黑块,把其中一个递给吴邪:“你拿着这个,可以防身。” 吴邪接到手里掂了掂,黑块比他手掌还要长一些,表面有不规则的凹凸,放在手里很压手。他拿近了一看,是一把塑料外壳的折叠军刀! 军刀的形状很流畅,一看就是好东西。吴邪难掩自己的激动,看向发小的眼睛,解雨臣沉默地给他展示用法。 他把吴邪的军刀要过来,反复打开合上,又反手握着刀柄做了几个进攻的动作,最后张开手,指尖点在一个地方,示意吴邪注意那是开关。这一切结束后,他把军刀单手合上,递给吴邪,眼角余光瞥见吴邪的表情,感觉他像是被学校最漂亮的姑娘堵在校门口发了情书一样…… 解雨臣不动声色地在内心噎了一下,接着把自己的黑块也展示给他看,吴邪凑近看,见那是一节跟军刀长度差不多的黑筒。 他在黑筒上抹了两下,推开几步去,然后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跟上来,单手向左侧一甩。 刷————! 解雨臣手中长出一把银色的长剑,然后他再往右侧一甩,另一端也长出一把长剑! 他双手合并又分开,“两面剑”在他手中一分为二,像两根军刺一样的被他握在手里。 吴邪直接看呆了,张大嘴愣在原地,他脑子里本能地就有了两个结论:一是怀疑自己这个发小的真实身实际上是原力觉醒的天行者,其次就是意识到自己手里的军刀没有解雨臣的军刺帅。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沮丧的声音就脱口而出。 解雨臣赶紧来捂他的嘴:“别出声,给你这个是要你自保的,我从小用甩棍已经习惯了,给你用你会伤到自己。” 吴邪这才明白,那竟然是折叠的甩棍。 相传红二爷和张大佛爷早年都跟曾涉军,至今肯定还有些关系保留,那这件武器必然就是二爷在军械基础上改造后,拿给解雨臣的贴身武器了。 自古书生最无用啊!老话说的真对! 吴邪心里暗叹,想起来爷爷留给他的只有几本真假难辨的日记,说心里不酸涩是假的。他抓紧了军刀,就这一会的功夫,沉甸甸的重量已经坠得他手腕都酸了,吴邪暗叹自己没用,回去一定要把强身健体提上日程。 见他平静下来,解雨臣才放开捂着他嘴的手,冲吴邪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交代完了。 吴邪做了个“了解”的手势,示意他自己也准备好了,只等他一声令下,行动便可开始。 解雨臣深呼吸几次,蓄力几步,纵身一跃上了旁边的墙头,双棍一挽,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收到身侧帮他保持平衡,特质的精钢结构在轻便的同时维持了坚硬的特征,没有对他产生额外的重量负担。 迷蒙的星光下,十几岁的少年简直像个夜行的剑客。 吴邪控制不住的“哇”地一声感叹出声,解雨臣脚下一滑差点栽进别家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