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罢不能的他》 第1章 命悬一线 护士抓着担架狂奔,向等候多时的急诊医生高声重复:“男性,二十多岁,高速车祸,卡车追尾!伤员意识涣散,心跳每次一百四十次,血压九十六十!” 话音刚落,医生伸手稳住滚动的担架,点头,和身边的白大褂一起冲进急诊室。 “砰”的一声,大门关闭。 一切喧嚣与仅存的希望,都被隔绝在内。 “我是……应……水砚。” 半小时前,江沪城外的高速路口,当护士打开冒着黑烟的车门时,男人被车内的安全气囊高高护住,眼睛紧紧盯着她。 他便这样说到。 应、水、砚。 整个江沪,若是从商或打出点名堂的,大概都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不管是印在江沪市民生活用品、医疗器械上的“应”字,还是他那显赫家世、张扬个性的应家大少的身份。 护士深吸一口气。 果然是‘灾难面前,人人平等’。 护士把他从安全气囊放下来,确认他的呼吸和心跳,“醒醒,醒醒。” 男人缓慢睁开眼睛,他抓着护士的手却极为用力,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着靠自己最近的人。 “……救救我。”他应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救救我……” “我们会救你的。”护士说。 他说:“我想活着……” 男人的手很快松开了,而他的眼睛几乎要闭上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在等我……” 是谁? 护士一边与身边的人合力将他捞出,一边回想。 应家大少,是襁褓之中便在罗马终点线挥手的胜利者,年少成名,大学一毕业,就出现在江沪的各种商业活动上,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对象。 不过有传闻说他收心的消息不过三个月,就三个月,爱得变这么深切吗? 听说是收心给一个小公司的总裁,名字好像叫什么—— “於蓝,於蓝……” 应水砚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他说:“我想活着……” 作为医护人员的专业素养让护士知道,她必须给男人一颗定心丸,她说:“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护士握住他的手,用力了些。 男人听到这句话,嘴角渗出一点惨淡的笑容,他点头,“嗯……”说完,倒头昏去。 护士的意识逐渐回笼,睁开双眼,她还站在急救室门口,顶上的红灯照在她的眼镜上。另一个护士举着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冲了过来,“护士长,打不开,有密码!” “那就联系他的紧急联系人。” 护士用小臂擦下一头的汗,接过手机,对着锁屏界面没有备注的紧急联系人打去电话。 嘟…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护士屏气凝神,尽可能用平静专业的语气开口,但那边的人显然更快:“喂?” 下一秒,护士将手机离耳朵远了些。 一阵劲爆的音乐传来,夹杂着DJ混声、高昂的人声,齐刷刷冲进她的耳朵。 她能想象那边是多么热闹的场子,说话的人不绝于耳,还能听到有人喝酒喝到极致发出的干呕声。 “呕——”对面的人发出一声恶寒。 护士镇定下来,“您好。” 一个带着浓浓醉意的女人不耐烦地回答:“……谁啊?找我什么事?” “我是宁慈医院的护士,手机主人遭遇了车祸,情况紧急,请您迅速来医院!” “……什么?” 电话那头足足震惊了好几秒。 然后女人说:“那关我什么事。” “关您什么事?”护士忍不住重复道。 看着紧急联系人上明摆着的“老婆”两个字,护士忍无可忍,“於女士,您丈夫出事了,宁慈医院!” 女人怨声载道:“再给我打电话我就拉进黑名单了!” 护士抓着手机,声音不免带着强烈的疑问,她再次重复:“於女士,请您确定认识机主吗?!我现在通知您,您是应水砚先生的紧急联系人,如果认识,请尽快过来!” “应水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呵,是他?他出车祸了?……他最好是死了。” 女人冷笑一声,声音从听筒传到护士手举的扬声器上。她低着嗓子,轻快地说:“不过,你叫我於女士,我自然是认识的咯。” 不等护士反应过来,电话被挂断了。 举手拿着手机的护士僵在原地,身边“这女的怎么这样?”“这是人吗,太冷血了吧!”的低声讨论中,她对“於蓝”这个江沪杀出来的新贵,印象真是—— 差到谷底。 * 两周后,地球遥远的另一端,法吉港正散发着城市独有的夜生活,会议上的香槟塔闪烁的璀璨的光芒。 “太好了!” “太好了老板,太好了林秘书!——整整三个月零九天,我们终于挺过来了!” 扎着马尾的女生扬起手上的一叠纸,得意地啪啪甩着,她的目光转向身旁一脸冷淡,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 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还高,“林书,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秘书歪头。 “当然是这次拿下法吉港的项目呀,这可是我们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大单,你……羡慕不来吧?” 林书:“有什么羡慕的。” “你是老板刚回国就跟着的开国老将,我可是刚进来四个月的小兵……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福星,福星懂吗?” 林书:“抱歉,真不太懂呢。” 丁莱瞬间瘪嘴:“林书,你逼我的!” 说完她瞬间转头龇牙咧嘴:“老板,你看他!——” “噗嗤。” 丁莱、林书的视线一同朝向声源处,看清那人是谁后,丁莱呆了,林书在咳嗽。 不能怪他们,眼见方才在会议室大杀四方、平日素有雷厉风行的於蓝於总,此刻在她那两撇又细又长的眉毛下,眨着一对黄昏散去后,月亮似的眼睛。 她聚在唇前的拳头一撤,露出脸上春风化雨般的微笑,说:“看到了,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丁莱被老板笑得眼睛都亮了,她情不自禁地说:“老板,你笑起来真好看。” 林书面对老板,脸上也是春风拂面,回光返照。他点点头,恭敬地叫了声:“於总。” 於蓝对两人点头:“嗯。” 三人离会议室已越来越远了。 走至玄关,三人出现在会议室另一边的长廊尽头。大门的地方,几个侍从站在两侧,寒风瑟瑟地吹进大堂。 法吉港在夜晚是极冷的,风是它一脉相承的孩子。星星怕冻也怕黑,便少见起来。 於蓝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她抬起头,远处墨黑色的天空上,悬挂着一颗精致漂亮的月亮。 林书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走到於蓝身前,“冷的话,就披上吧。” “不要对有夫之妇做这种事情哇!” 丁莱不无挑衅地推了林书,一把脱了自己的长风外套,“My god,你在做什么!那三从四德的老板夫见不得这些。” “管他什么事。”林书一脸阴翳地盯了一眼丁莱,又转回去看回於蓝,“我们走?” 於蓝摇了摇头,说:“林秘书,我想现在回去。” “酒店离这不远,我马上叫司机……” “林秘书,”於蓝意外地打断了他,“我说的是,回国。” 林秘书抿了抿嘴,“嗯。” 丁莱蹦蹦跳跳地在门外一起等着司机,她对着於蓝说:“是回去找老板夫吗?我们确实有一个多月没见他啦。” “嗯。” “噢,”丁莱又问,“老板,你想他啦?” 於蓝点头,却不说话了。 一旁,林书默不作声,他的脸和投下的阴影一般深沉。 丁莱又开口了。 “回想我第一次见老板,那脸色,死气沉沉、高冷桀骜,哪有现在这么生动的表情。”说完她对着於蓝嘿嘿一笑,“都会接我笑话了。” “你想说什么?”林书挑眉看她。 “我想说,爱情——都是那该死的,甜美的爱情!林书你这个没谈过恋爱的根本就不懂!” “丁莱。” “啊?” 林书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我记得你是登记在我名下的助理吧,管你一个月工资,我想不是问题吧?” “哎呀,急了急了。”丁莱拉了拉於蓝的衣角,“老板,你看,我怕怕。” 丁莱这等撒娇一等一的功力,在於蓝身上体现得那是一个淋漓尽致。 於蓝说:“好了,回去之后,项目组的奖金翻倍。” “好耶!!” 林书:“……是。” 丁莱直欢呼,“老板万岁!我爱老板!我爱工作!!” 林书白了一眼,“谁信你是真爱工作。” “我是为了钱工作的呀,钱多我就干!”丁莱做了个鬼脸,“还是我们於总好,有她一口肉吃,就少不了我们一口饭吃。诶?” 丁莱眼睛一瞥,看见於蓝正低头,紧着眉头摆弄手机。 “……” 三人站在走廊上足足两分钟,於蓝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林书看到她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正准备张开。 但於蓝说话了。 不过她的语气听起来却十分委屈:“……微信,会吞消息吗?” “诶?” 丁莱不可置信地:“老板?” 林书:“按照常理来说,只要您之前的手机没有登录连接,是不会吞消息的。” “不过——”林书的语气听起来很伤心,但脸上波澜不惊,没什么表情,“应家大少两星期前出了车祸,现在没缓过来在病床上,不回消息……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丁莱:“什么?!老板夫??” 於蓝:“……” 林书看向於蓝,“不过於总,请您放心,当时医院那边跟我通过电话,说情况已经稳定,需要静养。我怕您分心,影响了状态,就自作主张……” 於蓝对上他的眼神,一记冷光登时射了过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 “於总,”林书低着头,温顺地说:“如果我在两星期前就把这件事情告诉您,您会放弃我们的会议,回江沪吗?” “……” 林书说:“您会的。但於总,应水砚他究竟算得了什么?他只不过是住院,我们三个月的心血,全组三十多个人,你刚从国外回来……” “——林书。” 於蓝冷声打断他,“我问你。你是我的秘书,是外婆从一万个人中选出来的,你是我的秘书。所以,你的直系上司是我,对吗?” “对。”林书说。 “很好。那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有话不说?”於蓝上前一步,她皱着眉,眼神锐利,“又是谁告诉你他情况稳定就不需要我??” 最后一个字迸发在会议室,气氛一度降入冰点。 短暂的沉默后,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於蓝摇了摇头,“算了。” 丁莱咳嗽一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林书,咱们是老板的兵,怎么能为别人办事呢?再说啦,老板夫有事,老板她能不急吗。” “……是,”林书说,“於总,是我考虑不周,我的错。” 於蓝吸了口气,“下不为例。” 林书抬了抬自己的眼镜,“嗯,好的於总。” 於蓝转头看向丁莱:“最早回江沪的飞机票是什么时候?” 丁莱看着手机确认道:“加上转机,车程,到杭市最迟得明天中午十二点了。” “於总,您现在要回去?”林书说。 “我难道不回去吗。”於蓝说。 “可是……” 叮咚叮咚。 一传电话铃响起,林书看着丁莱,丁莱看着林书,摊手,“不是我的手机。” “是我的。” 两人顿时噤声,把目光朝向於蓝的手机。就像是一盆水毫不留情地倒向沸腾的锅里,正滋滋作响。 於蓝抬起手机。 “……是,他的电话。” 开新文啦!请大家多多支持,靴靴[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命悬一线 第2章 来势汹汹 应水砚这电话,打的还真是凑巧。 在林书愈发阴沉的眼神中,於蓝接起电话。 法吉港的阵阵冷风吹进她的怀里,又被大衣紧紧裹住。冷意,却直达心底。 “喂,水砚?”於蓝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迟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个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声音上扬又带着火焰般的声音:“……於蓝?” 仅仅两个字,却像是法吉港纯正的冬天一样冷,这不是她这几个月熟悉的、带着讨好意味的应水砚。 不管是应水砚这几周没发来的嘘寒问暖,还是方才得知他出车祸的消息,她的心里都油然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像是在她的心口之上横起一把竖刀,下一秒就要血肉飞溅。 我是不是对他,太不好了? 不好到他没发信息,就什么都不知道。 於蓝有点后悔。 后悔跟应水砚吵架。 其实说是吵架,只是她对应水砚单方面的冷落。不管是在公司的每顿午饭,还是临下班时候的鲜花,应水砚一个都没落。 只是她,没有在应水砚需要她的时候出现过。 连续两次。 至于吵架的原因,於蓝扪心自问,是她想跟应水砚吵架。吵个架,不理他,让自己清净一会,仅此而已。 她想到吵架那天,应水砚的语气很不开心:“你去法吉港,我很想你。” 於蓝却不知道要回应什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那里很远。” “我知道。你要多带点衣服。”应水砚抱着她的腰,把自己埋了进去,“你要是受凉了,我的心也会为你伤心的。” 於蓝:“嗯。” 她摸了摸应水砚柔软的黑色头发,发顶上还有几簇翘起的呆毛,在她掌心温柔地刺着。 应水砚闷闷的声音从她的腰上传来,“你家离公司,是不是很远?” “还行,”於蓝说,“我能接受。” 一小时的通勤,二十分钟的早餐,只要习惯了,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於蓝突然看着应水砚,他的黑色发旋显得可爱,她疑惑地说出了心里的猜想:“你买房子了?” “是我们的房子。”应水砚抬起头,笑着说,“离你公司很近,位置也很好。” “我……” 应水砚从她的腰上离开了,他直起身子,虽是俯视的眼神,态度却极为温和,像一只温顺的狼。 他说:“我装修了三个月,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按照你的喜好。” “……” 应水砚握住她的手,“於蓝,是你不想吗?” “……我。”於蓝看着她那只被应水砚紧紧抓住,十指相扣的手,她抬起眼,真诚地说了句:“我没想好,我觉得太……” “太什么?” 於蓝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太快了。” 在商场精明,情场糊涂的於总只感觉脑子一片浆糊,她说:“我没有准备好,我……” 於蓝是一年前回国的。 在家族的示意下,她继承於家残留在江沪的势力,发展科技类产品,准备近期上市。 而应家作为江沪的龙牌企业,在多个领域都颇有建设,原本也应该稍微打压一下於蓝这个小竞品公司,以绝后患。他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项目动荡、员工辞职…… 每一条,都足以让於蓝的公司一蹶不振。 而於蓝凭着几个力压应家的项目,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媒体传言,作为江沪多年的企业,就看应家要如何应对了。 而应家做出的应对,确实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半年前,应家大少应水砚突然一转性子,开始追求於蓝,甚至一个月前,两人刚刚完婚,霸屏江沪热搜。 只不过整个应家再找不来第二个的,张扬跋扈、应家独子——应水砚,究竟为何收心,只能问问当事人,是怎么做的了。 应水砚的声音,回响了整个办公室。 “我等你。”他说。 他跪下来,单膝跪地,身前是於蓝一身修长合适的黑色西装,於蓝问他:“你等我什么呢?” 应水砚抬起头。 “等你接受的那天。” 於蓝:“……” 自那天起,於蓝就不敢再找应水砚了。 而现在,於蓝紧张地捧着手机,等着应水砚的消息。她沉默得像一个临行的囚犯。 应水砚张扬又闹腾的声音很快传来: “於蓝,你真是疯了,你居然不择手段到和我结婚…… “我跟你说,趁早离婚吧!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女人,那本少爷就是跟一片树叶凑活,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於蓝:“……” 应水砚:“你什么时候回来?快点回来离婚,我都要恶心死了。” “……” “……” 电话那头的人不再给她思考的时间,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忙音响起。 於蓝举着手机,僵在原地。阿嚏—— 丁莱在旁边打了个喷嚏,猛地将她惊醒。 而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怪异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沼泽一样握住她的心脏。 那不是她认识的应水砚。 至少,不完全是。 “老板,老板……?” 於蓝:“……嗯。” “老板夫刚刚说了什么?”丁莱凑在她身旁,关切地问道:“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老板夫又出事了吗?” 於蓝:“没有。”她又说:“也许吧。” 丁莱被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她挠了挠头,“老板夫出啥事了呀?” “他说了一些让我生气的话,但他也许是在气头上。”於蓝低下头,“出国前,我就在和他冷战。他还没有消我的气。” 丁莱骂骂咧咧地说道:“哼!居然敢生我们老板的气!真是不要命啦。” 林书白了她一眼,“你刚还不是老板夫老板夫叫着吗。” “那是分情况的好吗?”丁莱气呼呼地看着老板,於蓝的脸色并不好看,都快要跟雪一样白了,“老板,那我们……” 於蓝有气无力地说:“就按照预计时间,回国吧。” “好。” “於总,那这边我来善后。”林书说。 於蓝点点头,便让丁莱搀扶她上了车。 * 与法吉港常年的四季如冬而言,今日的江沪是艳阳天,是已过立秋,却还是大太阳的江沪中,不可多得的一个好天气。 太阳充满着活力,孜孜不倦地叫醒每一株贪睡的生物。 丁莱指着窗外:“老板,一会上去老板夫可能又要说不好听的了,你要不要吃点饭?那里有小馄饨和烧饼,至少能垫垫肚子。” “不用了。”於蓝按着太阳穴,“吃不下东西。” “……”丁莱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怪那个臭男人。” 话语间,他们身处的黑色SUV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车稳稳驶入停车位。 “老板,我们到了。” 丁莱先下车帮於蓝打开车门,她从车内缓缓下来。 於蓝说:“现在几点了?” “两点二十,”丁莱说:“就让他等着,话这么冲还想我们多礼貌他,不可能的。” 於蓝攥紧了怀里的手包,“嗯。” 这就是应水砚精心装修的婚房。 是在天橙外的一座高档小区,旁边就是远近闻名的高档商圈,却也不是人流密集的地方。 他说,她喜欢安静,但又人不是很少的地方。 从停车场上来和她们小区所在的单元楼,於蓝和丁莱断断续续看到了几辆货拉拉,一辆紧跟着一辆。看上去就是一伙的。 丁莱好奇地说了声:“是有人要搬家了吗?” 於蓝不置可否,“也许吧。” “也是,不关心别人家的事。”丁莱摩拳擦掌,“我们也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呢。” 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倒是很眼熟,很像应水砚。不过,是很久之前的应水砚。 房子很快就到,这是一座漂亮的小洋房,门牌上贴着十二幢一单元的信息。 於蓝从包里拿出一个挂着玩偶的钥匙扣,很快就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两人走进大厅,只见大厅中央一台轮椅占据了一席之地,坐在那上面的男人听到声响,智能轮椅按着主人的意愿转了过来。 男人说:“於蓝。” 於蓝:“应水砚。” “我想我们不需要再寒暄什么了。”应水砚眉毛一挑,平日里让於蓝又喜又爱的脸此刻却变得有些面目可憎,“签了字,我们就不用再见了。” 於蓝缓缓地走了过去。 摆在桌子上的文件,扉页上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 她的目光扫过协议书,却没有停留,她的视线被桌子上的另外一样东西取代了——戒指。 镶钻的,像冰岛极光一般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祖母绿,在此刻却有些刺眼。 “原因呢?”於蓝问他。 “什么原因?” 於蓝淡淡开口:“离婚的原因。” 但应水砚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他说:“跟你离婚还需要理由吗?难道你自己不应该心里有数吗?” “我有什么数……”於蓝笑了一声,她看着轮椅上的应水砚,“你的目的达到了?” “什么目的……”应水砚顿了顿,“对啊,达到了。和你离婚的目的我当然是达到了,以后本少爷就还是单身贵族,不再受人约束……” 他笑了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能管的到我?” “是,我是管不到你。” 於蓝走上前,站在应水砚的身前,“你也从来都不应该让我管。” “你想怎——” 应水砚的声音戛然而止。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他那张俊俏的脸上。 於蓝一只手握着轮椅的把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散发着刀人的冰霜: “求婚的是你,离婚的还是你。应水砚,你把我当什么?你大少爷无聊消遣的玩具吗?!” “啪!!” 又一巴掌。 应水砚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居然敢打我?!还是两次!!” “我从来不打人。打的,都是让我讨厌的人。” 於蓝转身,走回桌子前。 第3章 绿茶你谁 於蓝了然,唇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所以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这就是你想要的?” ——原来如此。 按这个角度来看,应水砚此前所有不合理的追求,都有了他真正的原因。 “送花、送盒饭、送项目……”於蓝如数家珍,她顿了顿,“这些,也全都是假的,对吗?” “对。” 从於蓝方才说话的时候,应水砚的眉头就没有放下来过,可他看着於蓝那张近乎破碎的脸,却笑了出来,连眉头也舒展开。 “能让你觉得是真的事,都是假的。”他说。 於蓝如遭雷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那求婚呢?这个也是……?” “假的。”应水砚说。 “第一,我从来没有印象和你於蓝求过婚,如果有,那也是我被雷劈了;第二,於蓝,你究竟在执迷不悟什么?你想和我结婚,那你不应该了解我吗?我讨厌你,你看不出来吗?” “……” 看不出来。 於蓝想。应水砚不能这样。 他不能给了她爱又给他恨,他不能将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又将一切收回。那不是他做的事情。 於蓝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眼前是近乎陌生的应水砚,他直视着她,眼神中没有一丝曾经的暧昧缱绻。 他看她,简直像是对一个仇人一样。 上一次这样,分明是在几年前,在…… 不对! 不对!! 於蓝手臂伸直,目光如炬,指着应水砚。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失过忆……?” “什么?” “你是不是失去过一段时间的记忆?” 於蓝笃定自己的判断,一个没有进行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怎么可能用这样精湛演技在她身边呆上几个月。 更何况这个人是应水砚。 如果要装,他为什么不能装一辈子?为什么不能让她在最信任他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我……” “——於蓝。” 有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於蓝:“谁?” “是我。” 於蓝转过身,声音的主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那张脸,她有些惊讶,却还是叫出了她的名字: “……许灵?” 许灵站定,向她微笑:“是我。” 两人的距离很近,隔了一台沙发的间隙,许灵缓缓走向她,“好久不见,亲爱的。上一次见,还是高中的时候吧?” “嗯,”於蓝说,“我回国后,没见过以前的同学。” 她和应水砚、许灵,是同一个高中的。应水砚和许灵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高中的时间她俩在一个班。而她不是,她是隔壁楼的。 因此他们的交集算不上多。 许灵笑着,她越过於蓝,经过那套精致的蓝色沙发,走到应水砚的旁边,转过身看着於蓝。 似乎觉得不够,在应水砚看不到的背后,许灵搭着他的肩膀,看过来的眼神满含笑意,和刻薄。 她说:“於蓝,我好想你。” 於蓝:“……” 丁莱小声嘀咕:“原来是小三登门上位了……” “呵……”於蓝听到丁莱的话,低声笑了。 应水砚被她笑得百思不得其解:“好笑吗?” “好笑,”於蓝抹去眼角的泪水,眼神骤然冰冷,“原来不是我想的这样。应水砚,你真的骗我。” 从她回国后公司频发的危机,又到这二货少爷突如其来、转性似的求爱,她一开始就应该想明白的,应水砚这轰轰烈烈追求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就因为以前的事?”於蓝问,语气却冷静得吓人,“你报复我?” “呵,以前的事……”这下轮到应水砚笑了,他单手撑在轮椅上,倾过身,目若朗星,“我都要忘了,於蓝。是你,和你所做的一切,让我想起来的。” 於蓝迎着他的目光,说:“你不做这些,我也要忘了。” “忘了?”应水砚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嘲弄地勾起嘴角:“你不是也耍过我玩?当年的事情,不是耍我耍得很开心吗?” 果然。 於蓝沉默下去,连一个字都不想再与他争辩了。 她嘴角一扯,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应水砚,和他身旁的许灵,淡淡地说:“那我们俩之间,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於蓝的目光垂垂落下,离婚协议书端正地放在桌子上,她拿起笔,但比协议书更刺眼的,还得是摆在它旁边,孤零零的戒指。 曾经她有多珍视,现在就有多讨厌。 应水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这枚戒指,讥讽道:“哦,这个。醒来就在我手上,硌得慌,丑死了。不过……我看你很喜欢?” 於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枚戒指。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她舔了舔嘴唇,吐出两个字:“不丑。” “……什么?”应水砚没听清,或者他其实根本不在意於蓝在说什么,“算了,你喜欢就给你了。” 应水砚的轮椅被他驱动向前,停在於蓝面前,近在咫尺的一张熟悉的脸,此刻却是那么陌生。 应水砚一把抓起戒指扔了过来,只有一道冰冷的弧度。 於蓝反应慢了一拍,接了个空,指尖和戒指只有一片叶子的距离。 戒指落在地上,发出“哒”的一声。 於蓝慢慢蹲下,戒指被她攥在手心,应水砚的话再次响起:“於蓝,你的招数虽然不怎么样,很心机,也让我讨厌。我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我和你结婚,并让我套上这枚戒指的,但现在——” 应水砚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响了一遍。 “——我们,两清了。” 两清了吗? 怎么能够两清? 於蓝记性很好,她当然记得求婚那天,应水砚跪在她身前,向她求婚的样子。就在她的办公室。 应水砚仰视的眼睛,俯视看才是最好看的。一对炯炯有肾的深黑色眼睛,还有一只眼睛与眉毛之间,有一颗小黑痣。 “为什么跪下来呢。”她问。 於蓝拉着应水砚伸向她的手,也蹲下来,她看着他,问:“想要求婚的话,站着说也是一样的。” 应水砚于是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因为我爱你。” 因为我想要,永远仰望你。 有些情话、有些事,说得太真,做得也太真了,就容易让人分不清真假,陷入其中。 很不幸,於蓝就是其中之一。 “……” 於蓝深吸一口气,她松开手,戒指在她的掌心留下一点红痕。 她重复了一遍应水砚的话,应水砚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他用下巴点点头,“现在你可以签字了。” “签了它。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应水砚和你於蓝,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他指着离婚协议书,语气生硬, 看着如今的应水砚,於蓝想到她曾经问过他一个问题。 她问他,爱的期限是永远吗?还是在他开口的瞬间,这句话便在永不停息的时间长河里,留下了一个短暂的,供人回味的记号。 应水砚当时没有回答她。因为他已靠在於蓝的肩膀沉沉睡去,呼吸均匀。 於蓝也没有执着到非要叫醒他去回答。 只是现在,在应水砚说出她和他从此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对于这段短暂却又漫长的关系,她便永远只能刻舟求剑,再谈不上永远。 她没有遗憾她的不执着。 只是到最后,谁都一样。 这字,便签上了。 “还有一件事情。”停下笔,於蓝说。 应水砚挑眉,“你说。” “这个房子,是你买的。” “我不记得我买过这套房子。而且……”应水砚环顾四周,水蓝色的墙纸,清心寡欲的室内设计,“装修也不是我喜欢的。” 於蓝说:“三百万,卖给我。” 应水砚:“……” “於蓝,这是你新的羞辱人的方式吗?” 於蓝摇了摇头,继续加价,“三百五十万。” 应水砚沉默不语,比了个四。 “四百万?”於蓝舔了舔唇,“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现金流,但是我可以……” 应水砚笑了,“於蓝,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现在是你问我买房子,是什么价格,似乎是我说了算。” “当然。” 於蓝沉吸一口气,不难想象,应水砚会如何狮子大开口刁难她。她心中算着几个数字,在这个范围内,她能拿下这个房子。 直到应水砚说:“一口价,六百块。” “……” 於蓝:“……?” 应水砚:“是我没说明白吗?……” 话音刚落,身旁的许灵猛地推了一把应水砚,差点把轮椅都推倒,“你有病啊?这房子能只有六百块?” “……别管我。” 应水砚调整好轮椅,看向於蓝,“六百块,买不买?不买的话,我再开口,就不是这个单位了……” 於蓝:“我买。” 她掏出手机,给应水砚转了六百块钱,举着手机给他看。 应水砚眯着眼睛看她的手机,过了一会儿,便笑着重新坐回椅子上。 “行,这房子我会让律师重新写个合同,到时候过户给你。” 於蓝摇了摇头,“那现在,这房子就是我的了,对吗?” “当然。”应水砚鼓掌,“为你这个永远势利的女人,一套房子就又让我看清一次。不过也好,这房子我也不想住了。” “嗯,当然,势利。我势利。” 於蓝重复着方才应水砚对她的评价,她走向应水砚。 “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於蓝两手放在应水砚轮椅的把手上,“三、二……” “你要对我做什么?於蓝我警告你我现在是伤员,而且我还要跟你提离婚……!!!” 许灵的力气根本没有於蓝的大,才几下就被於蓝推搡到几米之外,她眼睁睁地看着於蓝接过应水砚的轮椅—— “喂,喂!你想干嘛——!於蓝!!” 应水砚的叫声响彻整个客厅。 於蓝把他的轮椅推到玄关,推到楼梯间,她低下头在他耳朵旁边说道: “当然是,从哪里来,回哪去了。” “现在,这是我的房子。” 於蓝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滚!” 应水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绿茶你谁